折青枝-第3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青枝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好?,愿香山平安。”
香山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也愿枝枝永远开心。”
在大京,两地往来?需坐船或赶马车许久方能到达,更别?说?,书?信往来?,普通人家基本上很难留有联系。
这一别?,许是永远再?也相见。
她们谁也看不见日后,如?若看见,定会倍加珍重这次见面。
*
告别?香山,沈青枝行在街上,有些茫然失措。
江聿修要回上京,香山也要离开扬州,而她却是寻不着方向。
迷茫,不甘心……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压得她心口堵得慌。
彼时扬州正值雨季,雨水如?烟,模糊了扬州,让人看不真切。
倏然下起的雨,让沈青枝有些无措,现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皆是香山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之?的眼神。
她过惯了奢靡日子,真不知能不能适应没有荣华富贵的日子。
风很大,雨天路滑,有些农户竟是跌倒在地,车上的粮食落了一地。
有根玉米落到了沈青枝脚边,她蹲下去捡,却是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拿过。
她抬头,便撞进宋知行那双清冷孤傲的眼眸里。
“枝枝。”他唤她的名。
雨水冲刷地面,那些个粮食被冲得到处都是,耳边农户尖叫刺耳的声?音传来?,沈青枝却是置若罔闻。
她像是置身事外,脑子一片空白,对于宋知行的出现,更不知是如?何应对。
宋知行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忙拉起她的手?腕到一处屋檐下躲雨。
两人同站在屋檐下,宋知行将身上的长衫外衣脱下递给她,“披上吧。”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一滴滴似晶莹剔透的珍珠,那珍珠竟是打?湿了沈青枝的白色绣花鞋,她缩了缩脚,接过那外衣。
宋知行视线落在雨帘中,眼神淡淡,声?音清澈,“你舅母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我很担心。”
“上次那事儿?,我向你道歉。”
“嗯?”沈青枝终于透过起了烟的雨雾,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烟雾袅袅,竟是将那人清俊的面容描绘得模糊不堪,沈青枝有些看不清他了。
“我不该揣测你和首辅之?间的关系,也不该说?枝枝一届娘子,怎会坐得这天下……”
男子将视线从雨帘中收回,垂眸看着地面,眉头微蹙。
那日回去后,他便为这话懊恼许久,他也不知,他为何能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这话,竟是对他的枝枝说?的。
到现在,他都难以想象。
沈青枝没说?话。
雨越下越小?,恰巧此时冬葵拿了伞回来?接她,她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又还给了宋知行,眉眼弯弯,一双美丽的狐狸眼晶莹剔透。
“无碍,我不曾放在心上,且知行说?得对,我一届娘子,怎会坐得天下,自是不会。”
说?罢,她便提裙踏入细细雨中,冬葵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白色玉兰绣花鞋踏进雨中,激起一阵涟漪,那被激起的雨点落在了她上好?的裙摆上。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宋知行暗自做了个决定,他将那被女子披过的长衫叠起架在胳膊上,冲入雨帘,去追寻她纤弱的身影。
“枝枝,我会努力考好?功名,回来?娶你的。”
这话渐渐被融入雨中,随着那和风细雨慢慢飘向空中,终至消失。
而那姑娘,竟一步也未滞留。
*
沈青枝不怪宋知行,她确实是柔弱女子,不登什么大雅之?堂。
但这话被人说?来?,她还是有些不悦的。
想不到,明日离开之?前,她还能和宋知行见上一面,这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冬葵,舅母那边……”
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她也总是侧面打?探舅母的消息,虽说?那日她说?那么狠毒的话,但沈青枝必定是她养大的。
没有亲情,养育之?恩却仍是存在,何况她并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冬葵替她撑着伞,凝眉看着自家小?姐惆怅的容颜,忙叹了口气,“夫人在寻小?姐。”
沈青枝听闻点点头,神色平静,“走吧,去看看她。”
*
那林夫人此时正踌躇不安地在书?院踱步,她自知那日口无遮拦,和那丫头说?了狠毒之?话,但她怎敢离家这么久?
“母亲,那表姐和她娘一样就是个没良心的,您有我们就好?了,不必为这种人生气。”
说?这话的是她的大女儿?,一向是管教无方,野蛮无礼,和沈青灵是一种人。
沈青枝听见那话,忙在围墙后停下脚步。
她想,她愿意再?给舅母一次机会,背后她是否因为这事儿?而后悔。
如?若后悔,她就不这么快去上京了。
林夫人听见大女儿?这话,忙是停下脚步,眉头紧蹙,怒瞪她,“你这妮子懂什么?”
沈青枝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攥紧帕子,眼眶倏然泛红。
舅母在替她说?话吗?从前她与弟弟妹妹顶嘴,舅母便拿筷子打?她嘴,今日却是愿意为了她骂自己闺女吗?
她心中喜悦万分。
却是听那妇人开口,“我养她这么多年?,她就是我的摇钱树,你能嫁到上京去吗?你能嫁到将军府吗?”
话音刚落,那大女儿?不满地回嘴,“可我那表姐若不想嫁小?将军呢?”
“她敢!”妇人阴沉着脸,怒斥道,“凭她身份,能嫁到那府上是她的福分,真当?自己是什么上京大小?姐,太高看自己了,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雨水簌簌,风拂过,吹落门前栅栏上的银杏叶。
沈青枝接住飘落她手?上的绿叶,唇瓣都吓得微颤。
——不过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了。
她不知,她竟还在期待什么。
她看了眼那片漂亮的绿叶,泪水不禁潸然落下,她的命运和这银杏叶一样随风漂泊,离了根,便寻不到归处。
其实她更惨,连根都不知在哪。
就像她舅母说?的,她是没人要的野种。
第53章
雨势渐大?;扬州府衙被磅礴大雨覆盖,烟雾缭绕,让人看不真切。
“哒哒”马车声响起;车轮滚动?,激起地上坑坑洼洼的雨水。
“吁……”一声;马车停下,一个带着藤制帷帽的马夫自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掀开帘子?,和马车内那人说道,“那位在里头等您。”
哪怕只是说出与那人有关的字,马车内的人也是吓得浑身一颤,忙伸出一双漂亮白皙的手掀起帘子?,徐徐露出一张清俊的少年脸。
“宋公子?;快些,爷等急了。”
“着什?么急,小爷这不是来了。”少年蹙眉;双手紧握,瘦削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从马车上下来,立马便有人来被他撑伞,“大?公子?;您可慢些,别被雨淋了。”
“你怎么搞的,慢吞吞的,本?公子?淋着怎办?”少年郎君意气风发?,语气威严,心里?的紧张与恼怒都在此刻迸发?。
他咬咬牙;在小厮的搀扶下往那衙内走?去。
*
衙内,江聿修端坐高位;手握匕首,眼神迷离地注视着那锋利的刀刃。
他身上阴鸷暴戾的气息弥漫在四周,高堂之下站了两排护卫兵,皆是腰间配剑,气质凌然。
“还未到吗?”高堂之上那人玩弄着手上的刀刃,唇角微勾,“再不来,这刀剑可就不长眼了。”
四下一片寂静,只余那人似清泉般剔透的声音。
片刻,有护卫提着剑急步走?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爷,那人来了。”
江聿修眼皮微掀,有些漫不经心地看着被徐徐走?来的那精瘦的身影。
“宋燮。”
薄唇轻启,男人随手把玩了几下那刀刃,便用力将那刀刃似射飞镖一般射了出去。
眼见着那刀剑不长眼似得朝自己飞来,那少年郎忙颤着身子?跪在地上,“公家饶命啊!”
“呵。”男人不屑一笑。
那剑竟直直落在了他脚边,吓得那人脸色苍白,忙趴倒在地,哪还有一丝方才在门口猖狂不羁的模样。
“扬州刺史之子?,宋燮。”
他轻唤他的名字,语气柔和,神色淡淡,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想活吗?”他轻挑眉。
宋燮哆嗦了下身子?,忙趴在地上点头,“小人自是想活的。”
上次他做了那等事儿,足以将他暗自杀掉也无人知晓,但目前的这位高官,竟是将他的性命留了下来,他知晓这人的狠毒,何时都瞒不过他的眼,故而他才如?此怕他。
江聿修起身,踱步至他面前,高大?的身影逐渐逼近,那宋燮吓得呼吸一窒。
“小人,小人不知。”他垂眸,不与那人对视。
心中大?乱,恨不得一头撞死,也不想落在这暴戾权臣手中。
“哦?”江聿修轻笑出声,他蹲下,用力掐住那人的脖颈,薄凉的视线毫无温度地落在他脸上,“告诉吾这扬州城内背后的金主,吾可饶你不死!”
宋燮脸瞬间发?紫,他张着嘴想呼吸,男人手下的力道更为用力。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他掐得嘎嘎作响。
扬州刺史之子?,向来受人尊敬,此刻却是像只丧家犬,匍匐在男人面前,毫无地位。
“宋燮,吾杀了你,毫不费力,且无人敢质问,而你,一条性命,在吾手中,只要?……”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狡诈,“咔嚓一声,你的脑袋就会落地,然后被吾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无人知晓你的死。”
那人吓得泪如?雨下,浑身湿透。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知晓吾上次为何饶了你吗?”他开口。
“是因为小人的父亲吗?”宋燮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他。
“呵,你父亲?吾之师?杀了你,不过是替你父亲除害。上次你差点伤了她,你知晓她的身份吗?”他眸子?倏然冰冷,像是一块冰川,让人看了觉得心里?凉透了。
“她……”宋燮卑微仰头,浑身僵硬。
“你不配提她。”男人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凭地拎起,不费一丝力气。
四下一片安静,宋燮的眼神变了,他觉得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头脑昏沉,喘不上气来,想喊,却是什?么也喊不出来。
最后一刻,江聿修松开了他的脖颈,那人如?放飞的风筝一般倒在地上。
*
“他竟还未回来吗?”
主人屋内,烛火摇曳,沈青枝已然睡了一觉,她口渴,冬葵听见她的动?静,忙到梨花桌上倒了杯水。
“大?人尚未回府。”
冬葵近前来,掀开榻上的纱幔,美人朦胧优美的惺忪姿态映入眼帘,她忙羞红了脸。
“外头还下雨吗?”她接过那杯子?,纤长漂亮的手指触在其上,冰凉凉的感觉传来,她竟觉得一阵舒爽。
冬葵摇摇头,有些困倦,眼神迷离,但还是打起精神答道,“不下了。”
“给我拿件外衣,我出去看看,这么晚,怎还不回来,明日便要?回京了。”
沈青枝有些着急,忙慌里?慌张地从榻上下来,恐怕连她自个儿都不知,她对那人的忧虑早已超越了寻常人家的情谊。
她乌黑浓密的青丝,随着她起身的动?作似瀑布般倾泻而下。
大?抵是刚睡醒,脸颊绯红,视线一直落在门口,那双精致漂亮的狐狸眼里?满是担忧和焦虑。
“怎还不回呢?”她漫不经心地嘀嘀咕咕着。
“许是公务忙。”冬葵一边解释,一边扶着她下榻,替她披上一件外衣,叮嘱道,“外头凉,小姐注意不要?站到风口上去。”
沈青枝点点头,婷婷袅袅,莲步轻移至门口。
微风拂动?,她的心也跟着慢慢飘远。
也不知那人此刻在何处。
“小姐别急,大?人身份尊贵,公务忙,从前忙到半夜回来也是正常的。”
冬葵见小姐那可怜兮兮,焦急等候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心里?有了寄托,有了挂念,她向来孑然一身,如?今也有了牵挂。
沈青枝点点头,眼眶微红,她自个儿都未发?现,她竟是半步都离不开那人了。
两人站在门口等了没多久,便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沈青枝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忙伸手抓了抓耳畔凌乱的碎发?,又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微弱的烛光下,那人挺拔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
明明一日未见,可心里?头的思念却如?三秋。
她忙提着裙摆欲跑近,却是见那人身子?不动?声色地躲闪了下,眸光流转,薄唇轻启,“枝枝这么晚怎么还在外面?”
沈青枝心思敏感,他这一躲闪,她心都碎了,攥着裙摆泪光盈盈,“大?人怎么这么晚回来?”
江聿修眼里?满是疲惫,他以手揉眉,薄唇间荡漾着笑意,“衙内有事。”
沈青枝欲去搂他的胳膊,却是被他闪躲了下,“身上脏,我去沐浴更衣,等会儿还有事要?做,枝枝先睡下。”
说完他迈开修长的双腿急切地朝那温泉汤池处走?去。
沈青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抿唇不悦地颦了颦眉,“他是何意?”
冬葵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歪着头看着沈青枝,“许是太累了,小姐别乱想。”
沈青枝点了点头。
脑子?里?倏然浮现出香山说的那句,“扬州城美女如?云,且都是为那些人量身定制,那些个郎君无人过得了这美人关呢!”
她瞬间红了眼,攥紧手中的裙摆,刹那间思绪万千。
*
江聿修去了温泉池,白苏忙送来衣裳。
他站在汤池边,解开长衫,白衣内衬一片血红,令人触目惊心。
“爷,我去喊个大?夫过来。”
江聿修摇头,咬着牙自己将腰上,断掉的箭拔了出来。
刹那间,血流不止,整个温泉池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江聿修随意用纱布包扎了下伤口,嘴里?还在喃喃道,“早知她未睡,吾便不回来了。”
他轻叹了口气,便转头看向白苏,“你速速暗自调查这事儿,送美人去边关这事儿还有哪帮人在背后操作,这群瘦马出自谁手,吾才着手调查这事儿,就中了箭,这里?头的猫腻大?着呢!”
白苏点头,又忍不住开始担忧起主子?的伤口来,再三要?喊个大?夫来都被他拒绝了。
“这事儿不疑再惊动?他人,你在背后偷偷调查,动?用黑武士势力,切记暗自调查!”他薄凉的眼神落在白苏脸上,白苏吓得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
沈青枝这厢正陷入哀愁中,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人匆匆忙忙去往温泉池做甚。
莫非是……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脑子?里?浮现出来,她忙摇头否认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大?晚上去找瘦马,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要?说美她样貌出挑,香山说这世上打着灯笼都再难找个比她还要?艳丽的姑娘。
但要?论情调……
她绝对是比不上小馆儿里?头的姑娘们,她在这一方面一窍不通。
之前多次箭在弦上,他都忍了下来,难道也是因为她在那方面一窍不通?
沈青枝揉了揉一头乌黑青丝,长睫微颤,水汪汪的眼里?满是伤心欲绝。
冬葵睡去了,她独自坐在桌边倒了杯茶饮了起来。
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里?头的躁动?不安。
许是因为从小无人疼爱的缘故,她极缺乏安全感,甚至是敏感自卑。
此刻的她,害怕又恐惧。
却是无处宣泄,只能通过饮茶来解愁。
倏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她动?了动?眸子?,却是没敢去看。
她不知怎么面对他,她觉得她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