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你矜贵-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器材室建在主席台下,是个跟主席台等大的大通间,长宽几十米,里头摆着十几排大柜子。
初宜走到最里面,坐在几块叠放的垫子上,先拿出政治的知识点小册子。
她戴着耳机,没注意到外面突然下起来的大雨,也不知道躲雨的女生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初宜背东西的时候,习惯不出声,加上大雨嘈杂,还有外面在雨中大笑疯跑的学生,躲雨的人也没发现她。
等她摘下耳机,准备回教室时,听了好几句七嘴八舌的闲聊,才发现被讨论的人是她自己。
“有什么办法,谭樟铭赖在教室不走,那小贱人也不离开座位。”
“谭樟铭到底什么毛病啊……”
“说脚崴了,这段时间一次都没打过篮球,小贱人在教室,他也在教室。”
“崴了个鬼,上午还窜那么高摸风扇的不是他?”
“之前不是杜佳颖也不待见她,跟你一条线,不让她在宿舍好过么,最近怎么也没动静了。”
“是啊,三好学生都被截胡了,就她那小心眼也能忍?”
“欺软怕硬,怂了呗,谭樟铭就一疯狗,沉思行都敢揍,也不管你男的女的。”
“说起这个,之前说沉思行那娃娃亲又穷又丑的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这出入也太大了……”
李欣然的音调陡然尖锐:“她吃沈家的用沈家的,不是穷光蛋?怎么,你意思是她有多漂亮……”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感觉她丑得要命,一副刻薄相,怪不得,她全家人都被她克死了。”
“哈哈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是。”
—
晚八点,赵佳欣在机场等出差回来的大老板。
老板上车后,赵佳欣请示:“沈总,回家还是公司?”
“推进会的方案。”
“发到您邮箱了。”
“文影的合同。”
“我随身带着。”
沈兆庭道:“那就回家。”
赵佳欣应一声好,打过半圈方向盘,黑色轿车便滑入夜色,很快上了机场高速。
沈兆庭出了将近一个月的差,白天开会晚上应酬,连轴转了三十多天,没挤出过半天空闲。
终于回到北城,落地以后,才感到精神上的放松。
他松了松领带,坐姿依然笔挺,只有上身微微后仰,靠在了车座上,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就注意到旁边车座上的礼物盒。
赵秘书正好也从后视镜看到,解释道:“初宜今天过生日,我原本还买了蛋糕,打算给她送过去,但一直没打通她电话。”
沈兆庭想起之前书晴说的,初宜像个原始人,竟然不习惯用手机的事。
“她过生日?”
“对。”赵佳欣道,“这还是您第一次带她回来那天,我送她回家,路上聊天的时候说的,就记住了。”
赵佳欣目前主要负责沈兆庭生活方面的事务,包括到干洗店送衣取衣,填充冰箱,提醒他回父母家吃饭,事无巨细,其中当然包括人情往来。
沉思行每年的生日礼物,几乎全是她去买的。
沈兆庭虽然知道自己应该休息,但事实是,他早习惯了忙起来就没白天没黑夜,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还远不算疲惫。
这是初宜来北城以后的第一个生日,此前从没听沈靖川提过,估计他也没想到这一茬。
“先去正礼。”
“电话……”
“我有她班主任的号码。”
话是这样说,沈兆庭的第一个电话还是拨给了初宜试试。
意外的是,只听了两声等待音,就被接通了。
“二叔?”
沈兆庭顿了顿,语气如常:“初宜,到学校门口等我,给你送生日蛋糕。”
“……好的,谢谢二叔。”
机场没下雨,但越靠近市区,雨越大。
雨刮器开到最快,车子还是只能贴着最低限速走。
过了一会儿,沈兆庭保持着阖眼养神的姿势,道:“小赵,先回公司,你换辆车,我自己开。”
“沈总,您累了吧,雨天视线不好,不安全,还是我送您,我不着急回家的。”
沈兆庭回忆刚才电话里初宜不正常的音调,恐怕是哭了。
他猜测,这种日子,难免思念家人,到时候,他也不好放下东西就走人,总要安慰两句。
当着外人,又怕初宜难堪。
“回公司。”
秘书只好听他的。
等他到了正礼门口,看到校园里一个学生都没有,只有教学楼的灯整整齐齐地亮着方格,非常安静,才想到这会儿是晚自习的时间,不知道初宜怎么会接电话那么快。
大雨依然在下,阴沉的天空是发黑的颜色,路灯的暖光在雨幕中晕成光圈,在水洼表面形成斑驳的光影。
正礼低矮的院墙外,满是开始抽芽的爬山虎,一大片绿意同样被雨水稀释,北城的春雨,也带着浸骨的凉意。
沈兆庭撑开秘书下车前放在副驾的伞,去门房接初宜,短短的几步路,冰凉的雨水伴着风打在沈兆庭的手背上,顺着指骨向下蔓延,西裤湿了半截,紧贴着小腿。
他推开门,就看见小姑娘乖乖在办公桌旁站着,两个保安在问她什么,见到沈兆庭,眼睛亮了亮,道:“我叔叔来了!”
沈兆庭跟保安说明来意,却被对方怀疑太年轻,不像叔叔。
五十多岁的大叔用一双狐疑的目光扫描似的审视着他,看他的西装,扫过他的腕表,又打量就近停在门外的车,大概排除了这是坏人的可能,但还是不怎么相信,最后又给初宜的班主任打电话,交接清楚,沈兆庭才成功把初宜带出了校门。
沈兆庭在大雨中拿伞护着初宜上车的几步路上,无聊至极地想:这可比当初从榕县带走她难多了。
等两人都坐进车里,一时兴起找过来的沈兆庭才发现了最要紧的问题:他不会哄孩子。
初宜的表情明显是难过,但她悄悄得不说话,只低着头揉自己的两只手,外头的雨下得大,车窗紧闭,更把沉默凸显得铺天盖地。
蛋糕在公司就被秘书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就在后座,小小的,巴掌大,精致可爱,用圆圆的字体写着“按时长大,永远快乐”。
沈兆庭探身拿过,不由分说塞进初宜手中,提议道:“吹蜡烛?”
初宜没有反对意见,愣愣点头,沈兆庭就动手拆开蛋糕盒,又插好数字1和6的蜡烛。
他不抽烟,车上没有打火机,冒雨下车跟保安借了一个。
借东西保安倒很热心,从抽屉里拿了个,说加油送的,自己多得很,叫他不用还了,顺带把刚才忍回去的夸奖也一并说出了口,评价他那车真带劲。
沈兆庭也没客气,但刚说完谢谢,就又被问了一遍:“你真是她叔叔?”
沈兆庭都要气笑,大叔也笑,道:“不好意思啊,主要是勾搭我们学校漂亮小姑娘的小年轻太多了,我在这儿十几年,真没少见过,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眼睛红得很,问怎么了也不说,等你一来,就那么高兴,我看你又长得俊,这不就想歪了嘛。”
沈兆庭在雨里淋了两遭,刚才以为,是自己出了趟差精神不好,看上去不靠谱,没想到,这保安竟然是怀疑他跟初宜谈恋爱。
就这眼力劲儿,也能当十几年保安?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评论,亲亲~
第二十二章 、你好可怜啊
车顶灯不算明亮;点燃的数字蜡烛照亮了一小方空间。
初宜按照流程闭眼许愿,吹灭蜡烛以后,视线有短暂的一瞬黑暗。
在这个瞬间;嗅觉前所未有得灵敏;她注意到车里熟悉的浅淡香气。
清冷干净,偏冷感,和沈兆庭身上的距离感相得益彰。
蛋糕还捧在初宜手上;沈兆庭拔掉蜡烛;拿了配套的刀叉出来。
可初宜暂时没有享用甜品的心情。
“不开心?”
初宜没有否认,片刻后,点了点头。
“想家了?”
算不算是这个原因?初宜一时间没想明白;就没点头;也没摇头。
可她也并不想让车里的沉默继续蔓延下去;整理了下心情,道:“我都忘了今天过生日;二叔,谢谢你;下这么大的雨;还专门过来。”
要是其他任何时候,沈兆庭竟然来给她过生日;初宜都会开心到在床上打滚。
可她只在见到沈兆庭的第一面振奋了一秒钟;紧接着;情绪就重新跌到谷底。
她提不起精神;甚至无法回忆开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不愿意让这种坏心情毁了沈兆庭的好意;不知道自己强颜欢笑得很明显;还自以为若无其事地对沈兆庭道:“那我就先回去上晚自习;二叔回家路上小心。”
“这是正常的。”
初宜已经准备下车;一时没反应过来,侧过脸,对上沈兆庭的眼睛。
沈兆庭的面孔轮廓很深邃,眉骨高、眼窝深,眼尾有点微微的上扬,薄唇,是偏冷清的英俊。
虽然好看得很直白,但他本人的生人勿近的气质更胜一筹,只有在这种场合下,才容易被人注意到他那双凝神时其实会显得非常认真的眉眼。
“你还小,不管是想家,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沈兆庭的神情虽淡,但语气还算温和,看着她道,“都是正常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知道被哪句话戳中,初宜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在沈兆庭看不到的地方,用力攥紧拳头,指尖戳进掌心,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泛起泪意。
良久,她低声道:“我在叔叔家过得很好。”
“嗯。”
“叔叔对我很好,书晴姐姐,爷爷奶奶,还有二叔,三叔,大家都对我很好。”
沈兆庭接着她的话音:“对。”
沈靖川几乎是把自己能想得到的,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会需要的所有的东西,都给初宜买来了。
书晴也一直很照顾初宜,过年那几天,怕她想家难过,一直都陪着她。
沈家的每个人身上,都能数得出类似的关心初宜的事情,即便这样,她还是难过,这也正常吗?
今天沈兆庭给她打电话之前,她一直在器材室待着,想要逃离北城的念头达到了顶峰,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正常的吗?
初宜保持着垂着头的姿势,被雨水打得微湿的发梢扫过那截白皙的颈项,滑到肩头,挡住侧脸,可呼吸的频率和深度,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沈兆庭把储物箱里的纸巾整盒放在她腿上,想了想,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沈兆庭比沈令嘉大一岁。
本来沈兆庭就是个意外,他妈生他时,已经是最高危的那种产妇,意外接着意外,竟然又怀了沈令嘉。
生完这两个孩子,老太太的身体彻底坏了,那之后的好几年,都没什么精神,听不得孩子哭,给保姆带着。
等过了几年,两个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有些事,再多的保姆也没办法代劳,沈兆庭跟了他大哥,沈令嘉则是被他小姨带大的。
长到十四五岁,正是叛逆的年纪。
沈兆庭那会儿跟沈靖川极不对付,自己犯浑,沈靖川也还年轻气盛,被沈兆庭顶嘴气狠了,指着他骂白眼狼,叫他有本事滚回自己父母家去。
现在想想,也真是鸡飞狗跳的几年。
当着沈靖川的面,沈兆庭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吵完摔门走了,一个人回了他爸妈家。
他爸还好,只是生了半头白发,他妈却连行动都不利索了,还是家里家外地忙,叫他喝蜂蜜水,给他拿零花钱。
又问他,大中午的跑过来,是不是跟大哥吵架了。
沈兆庭老老实实地喝完蜂蜜水,把两张银行卡揣进口袋里,撇撇嘴道:“谁跟他吵,我就过来看你们一眼,待会儿约了同学打球。”
没坐满一个小时,他就出了门。
那时,他家还是一栋二环的别墅,他妈在后头追,一直追到前院,叮嘱他多吃饭,听大哥的话,打球去体育场,别晒太长时间的太阳。
沈兆庭头都不回,一副只急着打球的样,走出老远,远得他爸妈就算站在别墅三楼都望不到他的时候,才拿胳膊擦了把眼泪。
他在体育场的看台上哭了一下午,晚上八点多,顶着一双核桃眼回了他大哥家。
沈靖川还要骂他,反被他大嫂骂了一顿,悄悄得不出声了,他大嫂又拽着他的胳膊,叫他坐下,看着他吃完两碗饭。
那年沈兆庭十四岁。
那不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再也受不了沈靖川,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回家,然后又因为父母的苍老而反思自己任性,最后改了主意。
那也不是最后一次。
可任哪个外人讲,沈靖川都对他很好了,明明是兄弟,尽的却是父亲的责任。
沈兆庭自己也不会说沈靖川对他不好。
他会跟沈靖川发脾气,但对着他爸,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他实际上也很亲沈靖川。
于是,在那几年,分明幼稚却又最爱装成熟的年纪里,他被自己的“贪得无厌”折磨得不轻。
“虽然不是一回事。”沈兆庭继续道,“但是,小侄女,我想说的是,有些东西没有代偿性,不是你得到了一些,就必须做得到舍弃另一些,不是叔叔对你好,你还想阿婆就是错的,你……”
沈兆庭突然止住话音,因为初宜抬起了头,那张原本就有些可怜兮兮的小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她用力咬着下唇,被咬住的部分发白,其他地方又格外得红。
鼻翼翕动,只是对视的两秒钟,那双黑亮的眼睛里,就又滑出两串泪水。
两个人挨得近,被抽噎哭泣的初宜扑进怀里好一会儿,沈兆庭才反应过来。
小姑娘软乎乎的,整个人都靠在他胸膛,看样子是伤心的要命,可到底不是亲侄女,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沈兆庭的动作有些僵硬,最后抬起手,生疏地拍两下初宜的肩。
“初宜?”
“呜……二叔……你……呜呜呜……”
初宜哭得伤心,整张脸又都埋进沈兆庭的胸膛,好半天,本意是安慰情绪低落的小孩,却不知为何把人彻底弄哭了的沈兆庭才听清,她说的是,“你真的好可怜啊”。
作者有话说:
沈兆庭:……
第二十三章 、二叔真后悔了?
等浸湿了沈兆庭胸前的一大片衬衣布料;初宜的抽泣声才渐渐停歇,可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车窗外,雨水如瀑;先连成线;再织成网。
她因为沈兆庭的“悲惨童年”而跑偏的情绪,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归了位。
她在沈兆庭的怀里喃喃地叫“阿婆”,她说;“我想回家”。
跟着沈兆庭离开榕县以后;她原本的生活就像是一颗尚未扎根太深的小草,被连根拔起,坑里重新种进了花卉;彻底改头换面。
超出她承受能力的富足的物质;对她永远那么耐心的沈靖川;极度讨厌她的沉思行,难以融入的班级。
入夜后堪比日光的霓虹;23层住宅楼下,永不枯竭的车河;匆匆忙忙的人群。
还有很多很多;这所有的一切,都叫小镇姑娘初宜心生惧意;目不暇接;疲于应付。
她掩饰着自己的崩溃;不只对别人;也对她自己。
她没有直面过恐惧;把所有负面的情绪都深深藏进心底。
可事实是;从阿婆去世那天开始;她的情绪就已经崩溃掉了。
初宜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独居的人遭遇了车祸,意外发生太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还像生前一样规律地生活,直到无意间在新闻上看到自己的照片,那是车祸现场,而他是当场死亡的受害者本人,才恍然醒悟,他已经做了很久的鬼魂。
这段时间以来的初宜,又何尝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