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陷阱-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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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周意连忙走近,看她弯腰坐进车里,听她再次道别:“谢谢你来送我,那我走了。”
“好。”
李琦皱眉,看见那小男孩双手扒着车窗,眼神黏黏糊糊的,随口作弄了一句,“同学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周意这才退后一步,冲她挥了挥手,然后目送着那辆车把她带走,跟了好几步,所有的情绪都迅速凝固沉降。
回过神来,巡逻老师正用扩音喇叭喊他的名字,问他为什么不在教室上课,他这才发现原来早就打铃了。
月考成绩没两天就出来了,李言喻的名字依然在榜首,属于她的荣耀依然在,可她人却不在这儿了。
周意的目光往下滑,看见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名字并列年级四十名,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沸腾的酸楚,原来这就是离别的隐痛。
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
她怎么那么着急啊?
*
然而伤心了一阵,他又高兴起来,想到要去白金中心和她一起吃炸鸡,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
左盼右盼,终于等来了那个周六。
当天,他一早就换了一身香港电影里会出现的潮牌,鞋子里塞了好几双鞋垫,还用爸爸的剃须刀刮了胡子,把头发梳成金城武模样。还偷偷买了一瓶贵价香水,他没有她高,现在就要另辟蹊径打造一个宜人芬芳的人设,这样才会令她印象深刻。
上午十点钟他就到了白金中心,先去踩点,找到了那家炸鸡店,然后晃去书店消磨时间。
下午两点,他就坐在炸鸡店,占了个四人位。要了两杯可乐,把书店买来的书摊开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一杯可乐见底,另一杯可乐也见底……直到手里的书也囫囵看完了,他抬眼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了。
人应该快到了吧?
他打起精神来,一想到她随时可能出现,他就紧张得坐不住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半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钟,周意盯着店门口,客人一波一波来,又一波一波地走,都没看见他想看见的那个身影,他从没那么焦急地期盼过。
怎么就九点了,他明明也没等多久,调整了坐姿继续等着。
很快就十点了,店员走到他面前,告诉他要打烊了。
周意这才站起身,指着餐牌要了两份招牌炸鸡,付完钱之后他依然在想,她会不会忘记时间了?
幸好自己英明神武点了两份大的,万一等下关门了,她才匆匆赶到,岂不是就吃不着了?
拎着两大袋子热气蓬勃的炸鸡,他站在店门口,看见店员将卷帘门往下一踩,里头明亮的灯光瞬间被隔绝,留下他一个人。
很饿了,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饥饿。
他只身站在夜色里,囿于今天的精心打扮,其实是不太适合吃这种有刺激性味道的食物。这样的宜人芬芳还没让她看过,就被炸鸡味破坏掉,实在是太浪费。
他站在门口,两只手各提一袋炸鸡,像尊饥饿的门神,又等了二十分钟。
有点风,不算冷,很晚了,她应该是不会来了。早上出门时有多欣喜期待,此刻就有多失落灰丧。
一路上周意边走边吃,还回头去望,炸鸡的味道是真的挺不错,外脆里嫩,但却觉得无人分享。真孤独啊,像被抛弃了。
他想了许多她没来的理由,忘记了?
时间改了?
自己错过了?
抑或是,她不想看见他所以故意不来?
走了没一会儿,他就停下来,开始找公共电话亭。心里想着,怎么也得把这事儿告诉她一声,有可能是他们的时间没对上,错过了。
他默念着那串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连续拨打了三次,里面都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其实他连措辞都想好了,他要说,抱歉啊,我早上十点就过去了,但中间去了书店,你是不是在那个时间段去了炸鸡店,所以我才错过了?
还要说,本来想请你吃炸鸡的,然而没等到你,实在是炸鸡的损失。
还要说,你转学去哪个学校了?
还要说,放假的时候我能不能去找你玩?
……
可那个电话从始至终都没打通。
那顿没有吃成的炸鸡,让他一直惴惴地记着,不知怎么就记了好久。久到一看见“炸鸡”这两个字,他就下意识在心里默念起了她的名字。
*
那之后他也依然努力学习,想到要是以后遇见了,总不能说自己还是差生吧?
可那时候他怎么会知道,正是因为学习好,在往后很长的日子里,她却把他当成了死对手,天天暗暗跟他较劲。
李言喻转学失去联系之后,周意的初中生活很快就在乏味无聊的状态里过完了。他放假偶尔会去白金中心那家炸鸡店觅食,心想要是万一能碰见她呢?
如果碰见她,他有很多话想说,譬如新学校怎么样?
有没有别的男生不要脸缠着她?
高中打算读哪一所学校?
每次走在去炸鸡店的路上,他脑子里思绪万千,有时候低落,有时候欣喜。
想知道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把他给忘了?
会不会又笑他矮?
现在他也不矮了。
就算运气很差,碰不见人,他也吃过她喜欢的食物,走过她走过的路,有种微妙的贴近感。
少年心事成了一只招摇的檐铃,没挂在檐角,却挂在他心,叮叮当当,不停地响,每一声的回音都是她的名字。
然而事实证明,世界真的很大,他一次也没碰见过她。那些想象中的场景一次也没发生过,人生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周意的中考成绩很不错,年级前三,在那个漫长的暑假,他一下长高到180,五官也长开了,眉眼都清隽锋利起来。走在路上,老有女同学盯着他看,前前后后也被要过联系方式。
上高一之后,他偶然从李言喻以前的同桌口中得知了,她就读高中的名字。一放假,他就迫不及待跨越了半个西市,去了那所高中。
他在学校的红榜看见了她的照片,眉眼都是他熟悉的,甚至更漂亮了,但她却没像以前那样笑,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近乎冷漠。
人还是那个人,但神态里已经有了很多变化。
回去之后,周意为了转学做了很多努力,说服父母、联系学校面谈、办各种手续……终于在高二的时候,他成功转去了她所在的班级。
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是高二开学那天。
当时是早上,她抱着一摞书,穿行在学校后门的自行车中间。她又长高了,更漂亮了,乌浓的头发,纤长的四肢,盯着路,没看向任何人。
不得不承认,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周意几乎心脏骤停,愣愣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被那一排碍事的自行车挂住衣服摔倒了,他赶紧上前,又佯装不熟地问:“你没事吧?”
李言喻扭过头来,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继而流露出一丝不沾染任何杂质的惊艳。
周意被那样的眼神看得难过且心慌,不自然地错开了视线,等她看向别处,又转回来盯着她。应该是不记得他了,以为他是陌生人。
李言喻动了动唇说:“没事。”
周意其实不大愿意多说话,那时候他正处在变声期,声音粗嘎、嘶哑,很难听,不想给她留下这种印象。他帮她处理了伤口,跟着她一起回了教室。
她的眼神陌生、态度陌生,听见他的名字也没有一丝熟稔的表情流露。他彻底确信,她把他忘得干干净净。或者也可以说,她从一开始就没记住过他的名字。
周意一边难过、委屈,一边给学校写了清理后门自行车的建议。没难过多久他就发现,她真的变了很多。
不爱笑了,不关心任何事,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封闭又冷漠。从前她总是呼朋引伴,现在总是形单影只,特别俭省。
更重要的是,她明显不喜欢他。
他那时候真够挫败的,那么多人都喜欢他,但他唯一喜欢的人,却讨厌他。她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走在路上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他彻底放弃了跟她相认,因为这样她也就只是讨厌现在的他,不至于连以前的他也一起讨厌。
可即便她讨厌他,他却还惦记着欠她的炸鸡,在无数心灰意冷的时候,靠着那一点点光亮,坚定不移地走向她。
直到很久之后,她对他的态度松动了,缓和了,甚至偶尔会对他笑,他却也没办法说出以前就认识她,继而问她为什么失约这件事。
觉得挺自作多情的,伤自尊。
番外四
大学毕业之后,周意没有去南市工作,其实本该去的,父母已经在南市打拼置业多年,方便又省事。
但他去了上海,因为那里没有李言喻。
彻底分开之后,他没有意料之中的痛苦,没有她的日子很平静,情绪稳定,一切都好。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共同的记忆、习惯,会带来越来越多的愕然与虚无。
她喜欢吃香菜,他一点也吃不惯,但每次看见香菜还是会下意识替她多要一份;
有几年国内流行甜口的韩式炸鸡,还有可乐味的,他兴冲冲去排队打包了一份,可买完之后直到凉透了也不知道要带给谁好;
公司女同事有段时间流行互联网占卜,他甚至偷偷摸摸花了2000块钱去算姻缘,他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严格的逻辑训练,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反智反科学,但是该怎么办,科学也推导不出答案,只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在安慰他。
真的太想了。
没什么办法。
……
这些点点滴滴的失意在某天忽然汇聚到一起,让他猛然觉得仿佛身处在奇异的寂静之中,孤身一人,漂流在世界之外。
一整个世界好像都和他没有关系,反应过来简直痛不欲生,就只能下定决心,他要离开这个叫“李言喻”的弱点。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以为自己痊愈了,可以没有顾虑地开始新的生活了,直到家里准备给他买房,他回了一趟南市。
在南市签好购房合同当天,他订了一家风评很好的海鲜食馆的位,准备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个饭,食馆位置离售楼部还挺近。
当时他注意了一下,那家店就坐落在写字楼林立的京基大厦附近。
六点吃晚饭,他们准时到了,停车的时候他爸却站在车窗外,俯下身来,凝重且关切地敲他的车窗玻璃。
周意回过神,缓缓降下车窗,停车场空洞的杂音才回到耳朵里,他抬起眼,迟疑问:“怎么了爸?”
“你下车啊,喊你半天不动弹,焊在位子上了是怎么的?”
他妈也在后面大声询问:“小周你怎么回事?”
“没事。”
“没事儿叫你半天也不吱个声儿?一动不动的,吓死人。”
周意解开安全带,熄灭发动机,从车里出来,目光望向刚刚他一直在看的那一处——
李言喻还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低头打着电话。
她离得不近,可周意却看得清楚,那样熟悉的一张脸,化着陌生而精致的妆容,红唇饱满,锋利的高跟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碾磨着地面。
她神色恬静,说了好半天才挂断电话,踩着高跟鞋和身后人一起离开。
没有注意到他。
时间过得缓慢,体内的热量早就流失干净了,周意甚至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挪动脚步。
从前无数次感受过这样失控的情绪,他滞在原地,不知道有没有表错情让父母担心。
他以为自己早就好了,可殊不知这段感情就像风湿病,平时很难察觉,只有下雨天痛得要命才知道,根本是病入膏肓了。
订那家餐厅之前,他看到了网上有许多好评,什么食材新鲜,烹饪方式讲究等等,但整个过程他却没有尝到什么好味。
父母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反常和寡言少语,十分贴心地没有追问,他始终顶着那张淡定如斯的假面,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其实所有注意力早就涣散,不在此地。
当天晚上他又梦见她了,然后再次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
第二天他没有回上海。
还是忍不住辗转打听到了她所在的公司,踩着下班的时间去了她公司楼下。一路上他都在想,她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是惊讶还是愧疚?
抑或是旧情难忘,请求回到他身边?
还是平静如陌生人,仿佛一切早就过去?
如果她认错态度良好的话,他或可拨冗屈尊跟她吃顿饭。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他把车远远停在路边,望着下班的人潮,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了她。
她过得很好,精致、体面,被人簇拥着,像个战士。
她和身边的同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面露笑意,步履从容,一行人走走停停,气氛融洽。
周意没有刻意躲着,既希望她能立刻发现自己,又希望她不要发现,当然可以暂时不用那么快发现,但最后还是必须要发现。
他在说什么?
他在路边待了十五分钟,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路尽头,一次也没有回头,终于意识到这个行为有多蠢,缓缓驱车离开。
他全程镇定地盯着路况,心里第143次决心放下。
那天是他生日。
他们分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她却能在这一天笑得这么开心,过得这么幸福,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新生活,把他彻彻底底地甩在过去。
他忍不住握紧了方向盘,随手打开电台,主持人字句铿锵地念,“‘你的不在萦绕着我,犹如系在脖子上的绳索,好似落水者周边的汪洋。’来自文坛巨匠博尔赫斯……”
他立刻伸手关掉,几乎就要崩不住了。
她的缺席贯穿了他,像一种灰败的颜料,涂抹在他生活里每个瞬间。
就那么害怕她忘了自己?
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见她?
就那么担心她身边早就有了新人,过得多姿多彩?
真的有那么非她不可吗?
也不是吧。
也还好吧。
脑子里不停地回放他们分别的场景,她一次次地说要分开,甚至不耐烦地编出个“喜欢别人了”的可笑理由来挡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想她的坏,想她的残忍,想她的冷漠,这样他觉得自己就可以只记着她的坏,再也不想了。他简直什么方法都用尽了。
其实还是没释怀,忘不掉。
怎么可能释怀,怎么忘得掉。
恍惚间感到有什么濡湿、温热的东西滴在手背上,他望向车外,也没见下雨。
夜幕渐渐落下来,刚刚混乱之下忘了开导航,他对南市的交通其实并不熟,现在是一通乱走,也不知道这条路要开到哪里去。
但也没事,他没有目的地,也不急着去见谁,没人在等他,走错了就走错了。
不赶时间。
第二天一早他就回了上海,此后依旧照常工作生活,有时候也参加集团组建的联谊活动,他尝试着不再想她,把自己融入到集体里,打球、加班、户外活动,逼自己喜欢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
事实上一切都很乏味,也都很徒劳。
他也不是失去了心动的能力,只是这种能力在其他人身上没法奏效。
他之前一直以为放不下是因为不甘心,实际上见到她的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凝固又回流,他终于明白,不是的。
还是好心动,还是好渴望,还是没有尊严想回头去找她,一想到不会在一起,心脏里还是裹着绵延不绝的痛楚。
前前后后的几年里,他时常和自己作对,常常劝自己放下。然而无数次下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