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娇-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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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娇看到这处总算明白过来,四姨母方才拦着不让大姨母说,便是不想叫三舅舅与他们一道烧五七。
那四姨母定然是早已猜到二舅母会有这一出,不想搅和进去挨骂,是以才拦住大姨母的话头。
大人们的心思真的是太……思虑长远。
“那依二嫂子的意思,我该怎生做好?”钱世林有些无奈的开口问道。
“大嫂子一个人,照规矩来就妥了,”丁氏义正言辞:“余下的,既然你家钱疏顶了钱胜,钱疏也顶了我家的福报,那就是承认了你是奶奶的儿子身份出殡的,这丧葬费用,必须你我两家平摊。”
温氏守寡,于公婆丧事只需出所有支出的四分之一,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
钱世林听了,只是僵在那处,也不曾开口。
“三姑姑一向明事理,”丁氏自认为占理,便有些咄咄逼人:“你来说说看,可是这个理?”
“二嫂子这话倒也不错,”钱芳吉瞧瞧钱世林,又瞧丁氏:“但三哥又打小不在娘跟前,娘当初也留了话,将他当个女儿。
我也不好说这个理,你们还是关起门来自家商议。
但有有一条,别闹的太难看,到底是亲兄弟,别叫外头人看了笑话,有话好商议。”
钱芳吉这话说的好听,冠冕堂皇却又两厢都不得罪,想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会偏帮哪一方,让自己不得好?
左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说了等于不曾说。”丁氏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云娇懂了,听三姨母意的思,二舅母这番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否则三姨母说话便不得这般客气了。
眼下便要看看三舅舅该如何应对了。
她眨巴着眼睛瞧瞧这个,再瞧瞧那个,大人们之间这些事,当真是有意思。
屋内一时间无人说话。
丁氏见气氛僵硬,钱世林也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大抵是不想认这个账。
她今朝丢了丑,心中本就有气,加之脚上又隐隐作痛,更加瞧哪个都觉得不顺眼。
眼睛余光瞧见钱芳馆低眉顺眼站在那处,不言不语的。
云娇乖巧的依偎着她站着。
不由觉得刺目,鄙夷的斜了斜眼,没好气的问道:“五姑娘五七打算提早几日来裹饺子?”
钱芳馆蓦然被她点到,心中一跳,有些稀里糊涂的抬头,方才不是商议烧七之事吗?二嫂子怎的又说到她了?
五七那日她是回不来的,对着这个二嫂子她自然是有些心虚。
可二嫂子都问的堵到脸上了,她也不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垂目道:“我正打算与哥嫂打声招呼,五七那日我便不回来了,该使的银钱我都给长姊了,请她代为……”
“你不回来?”丁氏嗓门极大,直接打断了她:“兄弟姊妹八个,奶奶最疼的就是你,这话可错?
如今她老人家才走了多大刻,你就说五七不家来?钱芳馆,你可有点良心?
你出嫁的时候,奶奶陪了多少好东西,金银财宝不说,铺子说不上背地里还偷着给你几家呢!旁的人不家来都没得事,你还不家来,我亏你好意思说!”
“二嫂子,我……”钱芳馆被她一顿抢白说的面红耳赤,急的不知所措,泫然欲泣。
“你什的你,自己没得本事,好好的当家娘子叫人家给争了去,沦为个小妾,还有脸以这个做借口,不回来给老娘烧七!”丁氏越发的起劲。
钱芳馆垂下头,默默垂泪,她不过说了四个字,这个二嫂子便有一大堆话等着她,她若是再争辩,还不知要挨多少羞辱,干脆闭口不言,由她说去。
“成日里除了哭,不得别的本事……”丁氏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再也关不上了。
云娇瞧了瞧几个姨母,不得一人开口替她姨娘说话的。
想来当初嫁妆之事,外祖母太过偏心,众姨母心中皆是一般颇有微词,是以无人为姨娘撑腰。
不过站在他们的立场想,也是不错,手心手背皆是肉,外祖母不该太过偏心。
云娇不管那许多,那是长辈们之间的事,但叫她瞧着姨娘这般任由二舅母辱骂,她做不到。
她忽地浑身一激灵,神色肃穆。
“丁擒鸡,我才走了几日,你便欺辱我小八?”
她定定的瞧着丁氏。
丁氏闻言恼怒:“把云娇,你敢直呼我名字!”
第79章 疼的要命的人中
云娇装模作样的道:“那还不是凭你说了?我便是说了,你也不得听,你向来如此,我又不大管你的。”
钱老夫人在世之时,确实很少过问丁氏之事。
可丁氏听了,心中反倒怀疑更甚,这姨娘养的小蹄子刁钻的很,定然是装成这般,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将话给兜了回来。
待她再问,彻底戳破了她,才好狠狠教训她一顿。
“奶奶只要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理摆的上桌面,我便听奶奶安排!”
丁氏说着,几乎忍不住冷笑出声,把云娇,我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既如此,那我便说,这许多人在场,谅你也不敢反悔,你若是反悔,我便天天夜头来寻你。”
云娇装腔作势,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她晓得必须这般,才能唬住二舅母。
说实话,她本不想管两个舅舅这些事,长辈们之间的事,她皆不想过问。
但二舅母辱骂她姨娘,那便不行。
她虐待了外祖母,还想从三舅舅身上炸出银钱来,想得美。
二舅母不就是想叫三舅舅和他平摊着办丧事的花费吗?她偏不叫她如愿。
“你说!”丁氏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眼中却藏着不屑。
“实则,这当做儿子当做女儿,对擒鸡你来说也无甚区别。”云娇老神在在的,便如同钱老夫人在世时一般:“眼下若是依你的意思,便是想要世林与你平起平坐,平摊丧葬烧七所使的银钱?”
“这本就是应当应分,他孙子既打了幡,就该一同送终,我这话不对吗?”丁氏理直气壮。
“你说的确实不错,但若是世林与你平起平坐,给我出这丧葬所需,那我临走前给你的五万交子,你须得先拿出一半分与他,这也是应当应分。”云娇语调拿捏的与钱老夫人一般。
丁氏闻言,登时瞠目结舌,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真的是老不死的回来了?
单凭云娇一个小丫头,能想到这般周全的主意?丁氏是打死也不信的。
可这一句话就去了她两万五交子,她的心在滴血。
云娇见唬住她了,也不敢再继续装下去,怕露了破绽被逮个正着,到时候便不好看了。
她看准了方向往钱姨娘身上一歪,紧闭双目,干脆来了个人事不省。
“云娇,云娇!”钱姨娘慌忙一把扶住。
她因着紧张又担忧,声音尖锐,直钻云娇的耳朵。
云娇只觉得她的声音震耳发聩,忙借着她的动作,将脑袋偏向另一侧,这才觉得好了些。
钱姨娘也顾不上别的了,席地而坐,将云娇的脑袋枕在她腿上,两只手搓着她的脸,口中直喊:“娇儿,我的娇儿,你快醒醒!”
云娇脸被搓的生疼,只能强忍着,心中叫苦不迭。
几个姨母忙围了上来。
“小妹,你掐,掐她人中!”
混乱中,云娇只听大姨母提了一嘴,她心中更是暗暗叫苦,这回真的是自讨苦吃了。
接着便感觉姨娘冰凉有些颤抖的手放在了她鼻子下方:“可是这处?”
“往下,往下些。”
这是三姨母的声音。
“你要用点劲才能醒,不疼醒不来!”
这是二姨母在叮嘱。
云娇是欲哭无泪,只能闭着眼睛苦捱着,希望姨娘能看在她是亲生的份儿上,下手轻些。
可姨娘大抵是怕她醒不来,不仅是重重的还死死的掐着她的人中,她让都让不开,痛的她险些叫出声来,眼泪都快下来了。
她赶忙睁开眼,趁机“醒转”了过来。
“娇儿,你醒了!”钱姨娘见她睁开眼睛,登时又惊又喜,眼泪落在云娇面上。
云娇捂着自己疼的要命的人中:“好痛,姨娘别哭,怎了?出什的事了?我这怎这般痛?”
她作出一副懵懂的模样,瞧向姨母们。
“果然是娘回来了,你们瞧娇儿什的都不晓得。”大姨母睁圆了眼,她活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之事,真是稀奇的紧。
“大姨母,你说什的,我怎么听不懂。”云娇就着钱姨娘的手站起身来,又使劲揉了揉人中,真是痛煞人了。
钱姨娘拉着她的手道:“你无事便好,这些事待会我再与你细说。”
云娇点头应了,又如往常一般,乖巧的偎着钱姨娘站着。
屋内一片沉寂,一时间无人开口。
又过了片刻,钱世林才开口问道:“二哥,二嫂子,你们瞧……我到底烧不烧五七?”
钱世海干脆不做声,他反正做不了主,他若是这刻儿将事情定下来,往后若是哪出不好,他这个婆娘能闹他个天翻地覆,他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年,经不起折腾了。
丁氏也有些为难了。
她心中虽对云娇方才举止仍心存疑虑,但此刻已然顾不得多想。
她必须好好想想,到底让不让钱世林烧五七?
若是烧了五七,便无人与她平摊这丧葬花销。
可若是不烧五七,先不说钱世林到时能贴多少银子给他们,首当其冲的是,她必须要先将那五万交子拿出一半来。
这到嘴的肉再叫她吐出来,岂不是要她的老命?
这一场丧事大肆操办下来,五万交子也剩不下几个钱,分不分给钱世林皆是一般,左右她是没得赚了。
想到这处她心中一阵懊恼,恨恨的瞪了一眼云娇,都是这个姨娘养的东西坏事,否则能有这般费神?
“二嫂子?”钱世林见她面上神色变换不定,又试探着唤了一句。
“其实,我也不是非不肯你烧五七,”丁氏换了一副面孔:“只是你到底是儿子,你孙子也打了幡,便与我们一道吧,这般奶奶脸上也有光。”
她想着,既讨不着便宜,那便讨个好名声吧。
“二嫂的意思是……”钱世林不解。
“就是你也不需给我银钱了,我这交子也不分与你,对外头便说这丧葬之事也有你一份,这般可好?”
她打的一手如意算盘,钱世林只要不曾给她银钱,这一应花销全是经她手去的,到时候还不随她说什的便是什的。
她便可说钱世林只是贴补了些许,大头还是由她家出的,这般兄友弟恭,对她家名声大大有利,也能挽回一些今朝所丢的脸面。
云娇瞧向钱世林,现下便要看三舅舅如何想的,二舅母打什么主意,是个人都能瞧出来,便看三舅舅可甘心让她讨这个巧了。
第80章 何等样的少年郎君
钱世林踌躇片刻道:“那便依二嫂子所言。”
左右也不需他拿出银钱来,便连烧五七的银钱都省了。
至于外头人如何议论,他自幼是给伯父抱养,能做到如此已是仁至义尽了,也不说夸赞,总归不得人骂他便是了。
他也不是不想要那两万五交子,只是看这个二嫂子的姿态,想叫她将到手的银钱吐出来,怕是难如上青天。
且这银钱便是拿回来也要花掉,说不上自己还要贴补些,索性便不要,就当不得这回事,看开些便好了。
这事便这般定下了。
丁氏摆摆手道自己乏了,打发了众人。
吃罢了夜饭,云娇带着蒹葭回房。
她忽地想起黄菊来,开口问道:“蒹葭,我瞧着黄菊与大姨母倒是厮混的极熟?”
她晓得大姨母的性子有多软,要她开口替人说话有多难,不知黄菊怎的入了她的眼。
“这不是前阵子,二舅夫人总是支使着大姨母干这干那嘛,半刻也不得歇,黄菊看不下去,得空便去帮着,一来二去便熟了吧。”蒹葭想了想回道。
云娇点头:“她倒是个心善的。”
“人也勤快,话又不多,”蒹葭也跟着道。
行至长廊之下。
把云庭迎面走了来,秦南风也与他一道。
两个小厮在后头远远跟着。
“哥哥,”云娇笑着唤了一声。
“妹妹乖!”
把云庭还未开口,秦南风便抢着应。
“秦小五!”云娇瞪了他一眼,暗暗磨牙。
“怎的,你又想耍赖不成?”秦南风瞧她瞪眼,便忍俊不禁。
云娇哼了哼,撇过头不看他。
“女孩子家家的,凶巴巴的成什么样子。”把云庭走上前笑着捏她脸:“还指不指望人家送你回去了。”
“哥哥,你不同我回去吗?你又要走了?”云娇闻言蓦然抬头,眼中皆是不舍,哥哥要秦南风送她与姨娘回去,他自然是不能一道回去了。
她心中也晓得哥哥该以学业为重,可仍然忍不住希翼。
果然,便听把云庭无奈道:“眼下快到年跟脚了,书院那边要考课,我急着回去呢,便只能托逐云送你与娘回帝京。”
云娇有些失望,垂着头抿了抿唇没开口。
“你别难过,待我考完课便回去,与你和娘一道过年。”把云庭见她闷闷不乐,便开解道。
“哥哥此话当真?”云娇眼睛一亮。
“我还骗你不成。”他说着瞧向一旁笑而不语的秦南风:“逐云,这一路上便拜托你了。”
秦南风摸了摸下巴,瞧着云娇笑道:“总要有些人再唤我一声哥哥,我才好打得起精神呢!”
“秦小五,你休要得寸进尺!”云娇走过去,故意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嘻嘻跑了。
“把小九!”秦南风抬起脚来拍鞋面上的尘土,瞧着她背影忍不住笑。
云娇头也不回。
“你这丫头!”身后远远传来把云庭笑骂。
回了栖霞院。
木槿与黄菊已然打点妥了一切,云娇瞧着收拾一空的房间,有些怅然若失。
她转身去了李嬷嬷那处,想再看看外祖母的房间,往后再来,也不知是何日了,或许以后再无机会来此了。
外祖母去了,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何理由再来这个二舅舅家。
不过世事难料,往后的事,谁又能提前预知?
从李嬷嬷那处拿了钥匙,独自进了外祖母房间,独留蒹葭在外头候着。
点上蜡烛,房中亮了起来。
她瞧着一应摆设并未变动,与外祖母在世时一般分毫不动,纤尘不染。
她抚了抚素色的床幔,大抵是李嬷嬷每日来打扫吧,待李嬷嬷也同她一道走了,这处便再无人管了。
她缓缓在房中踱着步,将外祖母常用的物件一样一样的看过,一样一样的摸过,心中一时伤感不已。
这些物件,承载着她们外祖孙二人难以磨灭的回忆,承载着一个老人对外孙女深沉的爱,承载着一个懵懂孩童逐渐成长的过往。
物是人非,睹物思人。
外祖母便这般去了,任她在世万般英雄,死后也是万事休,什的都管不了了。
想到此处,她苦笑叹息,说起来,这世事有有何可争论的?管你输赢,到临了都只有一条黄泉路。
可有时候,人便是咽不下心头那口气!
“姑娘,姨姑娘来了。”蒹葭小声通传。
云娇收回神思,出了门,见吉雅茹站在院中,笑道:“姐姐怎的不进去。”
“我不敢。”吉雅茹不往前走,反倒退了一步。
“自家外祖母有何可怕的?”云娇笑着去拉她:“那你去我房中吧。”
吉雅茹跟着她往前走,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她。
“姐姐为何这般瞧我?”云娇被她瞧得一头雾水。
“我听娘和姨母们说,婆奶奶上你的身了?”吉雅茹又好奇又害怕,紧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