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娇-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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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迎财神的炮仗,该是家中儿郎一道放的。
把言欢顿了顿道:“绍绍怕是不肯来,你只着人去叫云闱吧。”
“老爷。”连燕茹柔声道:“绍绍来不来自然随他,只是老爷生的是两个儿子,自然该一碗水端平了,怎可厚此薄彼,叫云闱不叫绍绍,那像甚的话?”
她做事可不会留把柄与人。
把言欢略一思索,点头赞许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便也派人去叫一下绍绍吧,来不来由他。”
“嗯。”连燕茹含笑应下。
细雨端着洗脸水进来了。
连燕茹吩咐道:“细雨,你去叫外头小厮请一下两位少爷,便说叫他们到前头去放爆竹迎财神。”
“是。”细雨福了一福,挑帘子去了。
不消片刻,把言欢便收拾妥当了,又喝了食盒中温着的一碗银耳羹,这才同连燕茹一道往前头去了。
到了前厅,梅自香已然带着把云闱在门前候着了。
梅姨娘见他二人,连忙上前行礼:“老爷,夫人。”
把云闱也上前行礼,乖顺的道:“父亲,母亲。”
“不必多礼了,云闱瞧着都比我矮不了多少了呢。”连燕茹含笑,伸手去扶他,一碰到他手便惊道:“这孩子手怎的这般凉?可是穿少了?”
“不碍事的。”梅自香忙牵过把云闱道:“谢夫人关心,云闱自来如此,一入冬日手便冰凉。”
连燕茹心中不悦,梅自香这架势,好似她要硬抢这孩子一般,都这般大了,她还能强行抱走不成?
是她梅自香亲生的又如何,还不是唤她姨娘?
她心中恼怒,面上却一片嗔怪,瞧着梅自香道:“妹妹说甚的谢不谢的,我是他母亲,关心他不是应当的吗?”
“夫人说的是,是奴婢失言。”梅自香忙道。
“和风,来。”连燕茹拿过和风手中捧着的暖炉,放进把云闱怀中:“来抱着,便不冷了。”
“这……”梅自香将要婉拒。
把云闱瞧着那暖炉精致,顿时爱不释手,对着连燕茹行了一礼:“谢谢母亲。”
“客气甚的,往后缺甚的,便同母亲要。”连燕茹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梅自香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老爷,夫人。”外头一小厮行了进来。
“大少爷呢?”把言欢一望便知,却还是问了一句。
“大少爷说昨夜吃酒吃多了,还要歇会,便不来了。”小厮垂头回道。
“不来便不来吧。”把言欢也不曾指望他来,抬手拉过把云闱:“走,随爹爹放爆竹去。”
“我……”把云闱一听,忙往后赖,扭头瞧着梅自香,一脸哀求。
梅自香晓得他自幼便怕雷鸣声同爆竹声,过年家家户户放爆竹,这孩子不靠着她都睡无法入睡。
可今朝难得老爷将他这个庶子当个人,将他喊了来,就不该不识趣,反倒该好好漏脸才是。
否则拿甚的同把云庭比?
她虽心疼儿子,但终究还是巴着儿子有出息,推着他道:“你父亲叫你,快些去吧!”
“姨娘……”把云闱一步三回头的。
“多大的人了,怕放爆竹?”把言欢撒开手,不免一肚子气。
想当初把云庭幼时,才会走路便跟着他放爆竹,便不得个怕的时候。
这小儿子养到这般大,眼看着便要成个大人了,放个爆竹都吓成这般,也不知是随了谁。
他瞧了瞧梅自香担忧的神色,不由更恼怒,便不该叫个妇人带着他,将个好好的孩子溺爱成这般。
“哎呀,那个爆竹捻子还不曾剥出来,不如便由云闱来剥捻子,老爷拿香点吧。”连燕茹忙打圆场。
“也好。”把言欢应了。
今朝才初五,年还不曾过去,他也不想找气着,便顺着台阶下了。
“谢母亲。”把云闱晓得连燕茹是待他好,心中满是感激,瞧着她眼中皆是儒慕之情。
他若真是母亲生的,那该多好?当朝宰相的外孙子,何愁不得前途。
放了爆竹,几人便进厅给财神上了香,把言欢吩咐小厮去铺中开市之后,便让人上了早茶。
“梅妹妹,你同云闱出来,云婵呢?”连燕茹放下茶杯问道。
“在院子里头做女工呢。”梅自香含笑回道。
“云婵一向是个乖觉的。”连燕茹面带微笑:“女工也做得好,人又稳妥,若是连连有她一半听话,我是睡着了都要笑醒了。”
“大夫人言重了,云婵怎能同六姑娘相提并论,六姑娘是嫡女,她……”梅自香连忙起身。
“你坐下,闲话家常你这般客气做甚。”把言欢摆了摆手:“说起来,云婵还真是个坐的住的性子。”
他对七女没得多深的印象,只晓得她不爱言语,女工做的出色,总站在梅自香身后,对弟弟把云闱也是诸般照料。
其余便不大想得起来了。
第182章 吃穷了夫家
“我倒想叫云婵来,好好的教教我们连连,她如今绣个荷包都不成样子,往后可如何是好?”连燕茹忧心忡忡。
梅自香才将要拒绝。
把言欢便道:“那便叫云婵来,好好的教教连连如何做女工,也磨磨她的性子。”
梅自香为难道:“老爷有命,莫敢不从,只怕云婵没得那般大的本事,不如给六姑娘寻个女工师父……”
“女工师父也不是不曾请过,那孩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她不听话。”连燕茹情真意切:“妹妹便让老七来吧,说不上她们姊妹情深,连连跟着云婵学女工,还比跟着师父乖巧了呢。”
梅自香别无他法,只得应了。
她只是不愿,不晓得连燕茹要她女儿来,到底打的是甚的主。
不过她倒也没得许多的担忧,一个女儿而已,只要不是云闱,她甚的都能舍弃。
日子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
正月十五乃是元宵节。
清早起来必得吃“浮元子”,生意人爱叫它“元宝”,实则便是元宵,寓意阖家老小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晚间自然是有等会的。
一旦过了十五,这年也便算是过去了。
把家厨房备了各色的馅儿的元宵,有核桃仁的、枣泥的、豆沙的、砂糖的、芝麻的、花瓣的,独独没得钱姨娘欢喜的黄桂馅儿。
云娇每年腊月都备好了糯米粉,黄桂馅儿,留着正月十五元宵节给钱姨娘做黄桂元宵。
一早,钱姨娘房中便忙活开了。
早年,翩跹馆中便备着一口小锅,冬日里可放在火炉之上,煮些汤汤水水的吃食。
这元宵煮着吃口感糯甜,若油炸则更为爽口,钱姨娘是年年十五都给两个孩子炸元宵吃的。
云娇是五岁从莱州回来之后,才每年吃的,把云庭倒是自幼吃到大。
早年之时,把言欢心怀愧疚,年年十五也常来,如今也已好几年十五望不见他的人影了。
前几年钱姨娘还有些盼着他来,每逢十五清晨总要朝院门口望几回。
如今年月久了,也惯了,倒也不在意他来不来了,只巴望着一双儿女能活的好,她便知足了。
火炉上,炭火拨弄的不大不小,一口小锅支在上面,里头的油滚动着。
钱姨娘亲自动手,曲嬷嬷同李嬷嬷一同打下手,眼瞧着一颗一颗雪白滚圆的元宵下了锅,炸的滋滋作响。
云娇在边上端着盘子,眼巴巴的瞧着。
“你站远些,别等刻儿油溅出来烫到脸了。”钱姨娘抬手让她往后退。
云娇往后退了半步,瞧着钱姨娘用筷子拨弄着锅里的元宵。
“瞧这色泽,差不多了。”钱姨娘同云娇招手。
云娇端着盘子,等着钱姨娘将锅中元宵一颗一颗夹起来放进盘中。
待锅中夹完了,她便迫不及待的夹起一个元宵来,照边上小小的咬了一口。
“呼呼……”她烫的直呼气。
“烫吧?”钱姨娘笑望着她:“你慢些,没得人同你抢。”
“好吃,又甜又糯。”云娇笑弯了眼,口中夸道。
“蒹葭,你去叫哥哥来。”她扭头吩咐道。
“是。”蒹葭答应了一声,脚却好似挪不动似的,又瞧了一眼炸的金黄的元宵,忍不住又吞了口口水。
云娇见她不动,不由又扭头去看,登时便明了她为何不动。
“都叫你瞧出眼睛毒来了。”她笑着将盘中的元宵分了一半在边上的碗里:“你端出去同大伙分分,而后再去叫哥哥,等刻儿炸的多了,有你们吃的。”
“谢姑娘。”蒹葭这才欢天喜地的端着碗去了。
“蒹葭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好吃。”曲嬷嬷笑道。
“好吃怕甚的,我给她吃便是了。”云娇又咬了一口元宵。
“怕日后不好找婆家。”曲嬷嬷逗她。
“为何?”云娇不解:“馋了名声不好吗?”
几个大人都笑了起来。
“怕吃穷了夫家。”李嬷嬷也笑着开口。
“蒹葭还小呢。”云娇说着也抿唇一笑。
“也是,她才同你一般大,也还是个孩子。”钱姨娘笑了笑,其实她们主仆二人能这般亲密,她心中是欣慰的。
云娇同蒹葭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蒹葭是自幼跟着云娇的,她时时事事都护着云娇,钱姨娘心中也是晓得的,多一个人护着自家姑娘,她打心底高兴,也从来不曾将蒹葭当做外人。
“说起来这个馋,我想起个人来。”李嬷嬷便和着糯米粉边道。
“甚的?”云娇一听李嬷嬷这般开口,便晓得有故事听。
元宵都顾不得吃了,便凑到她身旁坐着,她自幼最欢喜的便是听长辈们拉家常了。
“姨娘该是认得的。”李嬷嬷瞧了一眼钱芳馆:“原来老夫人家在帝京郊外老宅那处,不是住在河西吗?”
“嗯。”钱姨娘点点头。
“我要说的是那个河东第一家,你认得吧?”李嬷嬷道。
“那家就母子二人,儿子是个光棍?”钱姨娘想了想道。
“便是他家,我要说的便是他早先的个婆娘。”李嬷嬷笑了。
“那光棍娶过妻?”钱姨娘疑惑道,她倒是不曾听说过。
“他比姨娘你年纪还长些,早年他父亲在之时,在村上颇有威望,他母亲哪个也瞧不上,说是脚尖都能踢到个媳妇,到临了,做了个老光棍。”李嬷嬷好笑道。
“这人呐,说话还是不能太满。”曲嬷嬷摇头叹息,那户人家她也是认得的:“后来呢?”
“这话一晃好多年了,记得是……九姑娘出生前那一年。”李嬷嬷边回忆边道:“那年东边闹了饥荒,难民们逃的到处都是。
便有个女子流落到了村上。”
李嬷嬷娓娓道来。
那女子姿容尚可,身段也俏,便只一条不好,肌肤黝黑。
俗语说一白遮三丑,这人一黑,瞧着便不大美。
她也不是个姑娘,而是个妇人,逃荒之时同家里头走散了,遍寻不着,她无依无靠,便流落到了村上。
她在村口井边打水喝,遇上村上人便问,这村里头可有光棍,愿嫁他为妻,管口饭便可。
便有人说了河东这个光棍家,这光棍名字倒也不错,叫做平安。
第183章 也算傲口气
村上有好心人,也可说是好事者,便将这妇人领去了平安家。
这平安,本就光棍许多年,是个女子便行了,也不得甚的好挑的,当晚便将那妇人留宿入了洞房。
平安的母亲张氏,不拿这新妇当个人,连个客都不曾待,也不曾分半颗糖果,只在门上贴了个红双喜,打了一面红绸被盖,便算是娶了儿媳妇了。
平安家不得甚的家私,家中也不大富裕,在村上种着几亩薄地,院子里头养着几只羊,另有数只鸡鸭鹅,不时生些蛋,也算能度日。
这新妇来了之后,也不得甚的大事发生。
半载一晃而过,妇人肚皮不得半丝动静,婆母张氏便瞧她越发的不顺眼。
出门闲聊家常便说了她许多不是。
“说了甚的?”见李嬷嬷说到这处住了口,云娇不由好奇。
李嬷嬷将撮好的元宵端给钱姨娘,笑着道:“能有甚的,便是说她家这新妇又馋又懒,馋嘛馋的馋水拉三尺唱,懒嘛懒的手柴不拾一根,油瓶倒下来也不扶一把。”
馋水便是口水,手柴便是掉在手边木柴,村上家家户户烧锅用的木柴,都是趁着平日里闲暇出去捡的,这妇人手柴都不拾一根,可见有多懒。
“哪有这般馋懒之人,那张氏想来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多。”钱姨娘用筷子拨弄着锅中元宵,口中不在意的道。
“张氏说了几桩事,倒也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李嬷嬷笑道。
“说来听听。”曲嬷嬷也来了兴致。
“一说这妇人嘴馋,家中若是做个鱼肉之类的荤腥之食,晚上若是吃不完,她哪怕是连夜,也要起身吃了。
说是腌过的咸肉,不得饭食,她空口也能吃得下去,实在太咸,便就着茶水。
上个集市,若是不同她买她要的吃食,她便赖在集市上不家去。
这些都是张氏亲口所言,是真是假便不晓得了。”李嬷嬷笑着道来。
“那懒呢?”曲嬷嬷又问。
“张氏说她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挎个箩筐去田里打羊草,打不了多少便坐在田头树底下阴凉处,待太阳下山,便拎着箩筐回去。”李嬷嬷回道。
“那羊草割少了,回去可交不了差。”曲嬷嬷笑道。
“听闻她特意将那些草堆的松松垮垮的,有时还在下头垫些树枝一类的,蒙混过关。”李嬷嬷想了想又道:“不过,张氏骂她最多的还是不下蛋的母鸡,嫌她生不出孩儿来。”
“后来她便被那户人家赶走了?”云娇忍不住问道。
“说是赶走,实际也不是。”李嬷嬷摇了摇头:“当初张氏要赶她走,她不肯,也是个可怜人,逃饥荒来的,有口饱饭吃便说甚的也不走了。”
“后来为何又走了?”云娇听她们方才言语,便晓得那平安如今还是个老光棍。
“后来张氏见她不肯走,便找了村上里正来吓唬她,说是帝京府尹要下来查人口,若非本地人氏,一律抓去流放三千里。
那妇人同平安又不曾拜堂成亲,算不得真夫妻,这般一吓,竟真的走了。”李嬷嬷有些惋惜的摇头。
“这张氏也是,好容易弄来个儿媳妇,还吓唬走了。再如何不好,也比光棍强吧?”曲嬷嬷连连摇头。
“谁说不是呢。”李嬷嬷极为赞同:“听闻那女子往北寻了个村子,也找了个光棍,后来才一年多,便生了个女儿。”
“不管男儿女儿,总归是生了一个,也算傲口气。”曲嬷嬷听了心中颇为畅快:“若是当初留下来,那平安也不至孤独终老了。”
“人各有命,悔不来的。”李嬷嬷摇头。
“娘,云娇。”把云庭打帘子走了进来:“好香!”
蒹葭跟着走了进来。
“哥哥。”云娇起身行了过去。
“来,趁热吃。”钱姨娘递给把云庭一双筷子。
云娇也凑了过去,把云庭拉着她道:“妹妹来同我一道吃。”
云娇回头瞧了一眼道:“蒹葭,你将着大碗里的拿出去分了,等刻儿锅里出来热的,你装上一盘子给三姊姊送去。”
把云嫣没了叶姨娘的庇护,这个年不好过,云娇对这个三姊姊还是有些同情的,有些甚的好吃食,都分她些。
“是。”蒹葭端着一大碗元宵出去了。
“哥哥,晚上你带我去瞧花灯可好?”云娇问把云庭。
“有甚的不好?只要是我在家中过年,哪年十五不曾带你去了。”把云庭笑道。
“嗯。”云娇点点头,又有些失落。
过了元宵,哥哥便要去书院了,这一去怕是又要许久不见。
她心中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