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第10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阮问颖有些不安地回看,知道他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她不该问的,这些问题虽然看起来像是对水主治川的有感而发,但难保日后形势不会起什么变化,让徐茂渊听闻到一点风声,进而从她的这番话里推断出来究竟,但她实在忍不住。
杨世醒能够成长为今日的这般模样,或许与皇室血统无关,但一定与他六皇子的身份有关。
倘若没有陛下的器重培养,没有徐、裴二公的悉心教导,没有文师武傅的倾囊相授,他不可能会成为现在的杨世醒。
如果他真的不是帝后的孩子,在当初没有被抱进宫来,像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一样在民间长大,那么他或许会依然聪慧伶俐,但势必不会有现在的这份手腕,这份能为。
更极端一点,说不定还会像他曾经对她说过的一样,早被冻死、饿死了。
他明明这么优秀,却有可能因为出身问题而穷困潦倒,甚至夭折,与她再难有所姻缘。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阮问颖就止不住地感到庆幸和后怕。
庆幸他不必遭受这种命运,他们两人没有错过;后怕他与这种命运只有一臂之交,一个不巧或许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即使她清楚他有极大的可能是陛下的孩子,她也还是止不住地生起这些情绪。
困扰她的问题也由此而生。
天底下有多少像杨世醒一样的人?
他们或许没有他足够优秀,却也不比膏梁纨袴差。可是因为出身,他们寂静无名地活着、寂静无名地死去,甚至可能会像水主治川一样被视为牺牲品放弃……
如果说,二丫的出现让她了解到了平民百姓的苦,那么杨世醒的身世之谜,就是让她有了一种新的思考,思考这样被出身决定一切的命运是否有些不公。
第162章 原来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徐茂渊微阖了阖眼; 抬手抚须。
他缓缓开口:“这个问题,请殿下来代为回答吧。”
阮问颖一惊,还以为对方如此敏锐,单从她的这番话里就听出了端倪; 霎时手心一冷; 脸色发白,后悔她给杨世醒惹了祸。
直到看见身旁人神色平静; 投向她的目光含有安抚之意; 才面色稍缓; 心想事情应当没有她想得那么坏。
她勉强维持着镇定,对着坐在上首的徐茂渊颔了颔首; 应了声是; 光明正大地把目光转向杨世醒,道:“还请殿下为问颖解惑。”
杨世醒淡淡道:“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世间之人; 不论贵贱皆为草木,没有什么该死的; 也没有什么该活的; 不过是恰好死了、恰好活了而已,毋需烦扰。”
阮问颖:“……”
徐茂渊咳嗽一声,有些严肃地看了杨世醒一眼:“殿下,上回你可不是这么同老夫说的。”
上回?阮问颖一怔,难道他在之前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还没有等她想完,另一端的杨世醒已是再度开了口; 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上回啊; 让我想想; 我是怎么说的……”
徐茂渊道:“殿下。”话语中颇含有无奈伤恼之意。
杨世醒没有理会; 自顾自看着阮问颖,微微一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这样——江山社稷乃重中之本,为了保住这份根本,牺牲再大也要去做。”
“一棵树,只有保住了根,才能生生不息。若是只着眼于枝叶,护住它们不枯谢,放任根须糜烂,那么哪怕枝叶留得再多,这棵树也终将死去。”
阮问颖看着他脸上的清浅笑意,有些明白过来,他刚才不是故意要同徐茂渊捣乱,而是看出了她的怏怏郁郁,想让她开怀一些,才有了那番回答。
她为他的体贴感到宽慰,低落之情消散了不少,朝他漾出一丝柔柔的笑影,道:“一定要二选其一吗?不能把它们都保住?”
“都保住当然好,可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些的有几人?无法两全的情况下,只能保住重要的一项。”
“可是……这对那些被放弃的人不公平。”
“是不公平。”杨世醒道,“但我们只能这么做。”
徐茂渊幽然开口:“殿下此言差矣,那些在水主治川时被放弃的百姓献出了生命,保住了天下,使之后的人们能安居乐业,他们的子孙也不用再怕受到水患所害。”
“他们虽然被放弃了,但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能够得救获惠,所以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意义的,是为了家国天下,将被后人永远铭记。”
阮问颖有些犹豫地看了杨世醒一眼。
杨世醒示意她有话直说,有什么事他来担着。
阮问颖不知道他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但既然他都这么表示了,她也就鼓起勇气道:“可是先生,那些被放弃的百姓大部分都和自己的亲人一起去死了,没有子孙后代留下。”
“就算有,那些安然无恙活下来的人们也会有子孙后代,会和那些牺牲百姓的后代一起得救获惠,这对他们依然很不公平。”
“至于被后人铭记……”她停了会儿,决定继续往下说,反正前头的话都说完了,再说一点后面的话也不算什么。
“距离水主治川已过数千年,天下人都记得水主的功绩,可那些被放弃的百姓还有谁记得?只有一些史书传记中的寥寥数语,还不会被大部分人注意……这样的铭记算什么呢?”
徐茂渊抚须的手势一顿。
他颇为欣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再度把目光转向杨世醒:“殿下,这个问题还是请你来代为回答吧。”
杨世醒这回答得很快:“这种抉择的确不公平,但我们无法避免,只能尽量减少这种事情的发生。”
“如何减少?”阮问颖追问。
他道:“选贤用能,把天下治理成一个清明盛世。”
阮问颖怔住。
这是她没有想到过的回答,也是她没有想到过的方向。
它看起来十分狡猾地回避了问题的核心,却不能说不正确,谁也无法挑出它的差错,就算是让那些被命运不公对待的人来也不能说这个回答不好。
因为天下太平了,成了一个清明盛世,百姓就可以安居乐业,不需要再有什么牺牲,每一个人都可以享受自己的人生,不必担心半途夭折。
徐茂渊缓缓开口:“这也是为师要教给你们的道理。颖丫头,你方才是不是在想,像为师这样的老骨头,能得到陛下青眼,全是因为出身世家、自小受到精心教导的缘故?”
“民间有不少比为师聪明的人,只是他们出身不好,没有机会求学成才,若是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做得定然不会比为师差,是不是?你觉得老天对他们不公,是不是?”
阮问颖又是惊讶又是难为情,没有想到对方对自己的心思拿捏得这么准确。
一想到她刚才的那些提问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种极为幼稚的举动,她的脸霎时有些烧红起来,不好意思地低声承认:“……是,先生明见。”
“你想得很好。”出乎意料的,徐茂渊赞扬了她,“很少有人会像你这么想。”
他逸出一声感慨:“多年来,为师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他们中有的是王孙公子,有的是朝廷重臣,汲汲营营者有之,淡泊名利者也有之,很少有真正像你与殿下这般心怀百姓之人。”
阮问颖的脸越发烧红,觉得自己担当不起这番称赞,因为她是想到了杨世醒才会想到这些的,询问那些问题的初衷,也更多的是在替杨世醒可能会有的命运鸣不平。
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对方话里透露出来的一个消息,半是意料之中、半是感到讶然地瞥了杨世醒一眼,对徐茂渊道:“殿下也问过此等问题吗?”
徐茂渊微笑抚须:“正是。”
“那……方才殿下回答学生的那些话语,是先生说给殿下听的吗?”
他缓缓摇了摇头:“非也,这是殿下自己体悟出来的,为师不过是略微提点了一二。”
阮问颖心中对杨世醒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她柔情缱绻地瞧了旁边人一眼,真心实意地道:“殿下之高瞻远瞩,问颖望尘莫及,实为钦叹。”
杨世醒不出声地笑了笑,回了她一个心意相通的目光。
徐茂渊在上首咳嗽一声:“你也不比殿下差到哪儿去。你们两人都很好。”
他道:“只有心怀百姓,对他们的一切遭遇怀有悲悯之心,才能真正心怀天下,如此方为济世安民之道。”
“你二人能志同道合更是再好不过。”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为师希望你们能永远不改今日所想,携手并肩地走下去,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
“徐大人对你很满意。”曲泉阁中,阮问颖同杨世醒说起西室发生的事,“他那时瞧着你的眼神几乎把你当明主来看了,一定是觉得你能够当一个明君。”
“他对你也很满意。”杨世醒回她一个悠然的笑,“显然是觉得你能当好一名皇后,做我的贤内助。”
“我还是算了吧。”她有些悻悻地沿着榻坐下,把玩着臂弯间的霞锦披帛,“我根本不是想到了那些贫苦百姓才问的,是——”
“——是因为想到了我,感怀神伤,所以才问的?”
她瞧他一眼,有些羞赧地点点头:“……嗯。”
杨世醒湛湛笑了。
他顺过她的披帛,将其缠绕包裹住她娇软的小手,隔着一层薄薄的云纱握住,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问徐茂渊类似的问题,也是因为想到了我自己。”
阮问颖一怔:“是吗?”
“是。我以前自视甚高,从来不将他人放在眼里。不管出身高门世家还是落于草莽茅屋,只要不能为我所用,他人的存在就如同蝼蚁,我不在乎、也不会去想他们的命运如何。”
杨世醒与她十指相扣,同她温柔轻缓地说话。
“一直以来,我都以我帝后嫡子的身份骄矜自傲。在我心里,除了陛下和皇后,没有谁的身份能及得过我,哪怕太后、太子也一样,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阮问颖凝起莹莹的眸子瞧着他,乖巧透灵地询问:“我也一样?”
他笑着摇头:“你不一样,你在那时的我心里只是身份不及,但别的地方都很好,是我下定决心要娶到的妻子,不和他人同论。”
阮问颖漾开一个甜蜜的笑。
她舒展开娇柔的眉眼,轻软道:“听起来,我是因为得到了你的喜欢才会如此,如果你没有喜欢我,我在你心里就也和其他人一样,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杨世醒低着头,把她的双手收拢进掌心:“是啊,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谁让我自睁开眼睛起就被人唤殿下呢?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飘飘然都对不起这样的身份。”
“你没有飘飘然。”阮问颖认真地瞧着他,“你虽然——是有些轻视旁人,可都是针对无能之人,倘若是有真才实干的,比如徐大人、裴大人之流,你都会很敬重,对他们另眼相看。”
“是,所以我没说我是个混账,只说我有点自视甚高而已。”他道,“这对嫡皇子来说很正常,但也由此遮挡住了我的眼,使我对众生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
“直到我听闻那场身世之谈,才惊觉——原来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163章 王爷万万不可娶一位娼妓之女
杨世醒道:“我只不过是比他们幸运点; 得了六皇子这个身份,才能有机会施展宏图抱负。若我出身民间,长于贫苦之家,恐怕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更别提什么志向。”
他低头笑了笑:“我让你帮忙处理宜山夫人兴办学堂一事; 告诉你要对士族徐徐图之,带你去兴民苑; 给你看那些稻穗粟谷; 或许在你的心里; 我这么做是心怀天下,为生民安。”
“其实并非如此。这些事情如果办好、办成了; 的确能让百姓过得更好; 但我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去做的,而是因为我自己的身份。”
“身份?”阮问颖似懂非懂地重复。
“是; 身份。”他道; “在那时的我心里,我身为帝后嫡子; 将来要继承天下; 自然要对天下的百姓负责,这是身为储君、身为帝王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该做不该做,如若民不聊生,百姓就会揭竿而起; 换一个人来当皇帝;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我自己更加安枕无忧; 说到底还是自私自利。”
阮问颖听了; 先是一怔,接着摇了摇头,道:“这不是自私自利。”
她回握住他的手掌,隔着披帛云纱轻柔地描摹他的形状:“历朝历代有那么多的皇帝、太子,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为百姓做下这些实事的。”
她抬起莹莹眼眸,瞧向他道:“圣人有云,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你心中如何作想,只要你这么做了,你就是君子,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圣贤能士。”
杨世醒含笑凝视着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我可担当不起你这样的称赞。”
她道:“你担当得起。”
他依然说了一声“不”。
“在我心里,百姓只是一个必须要背负起的责任,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时,我还生起过不耐和恼怒,心想为什么一定要搭理他们的死活,难道就不能撒手不管。”
他道:“这种想法不是圣人君子该有的,所以我不是圣人君子。”
“可你还是没有放手。”阮问颖道。
杨世醒缓缓笑了一下:“所以我觉得我这个六皇子当得还是挺尽责的,没有辜负这么多人的期待和教导。”
“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变了,百姓在我心里已经不是一个为了维持杨家皇室的存续才需要对他们好一点的存在,他们和我一样、不,应该说我和他们一样,都是这天底下最普通的人。”
“我只是运气好一点,才成为了六皇子,有了现在这样的日子。若运气不好,我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过得和他们一样。”
他道:“我就是在那一瞬间与他们感同身受的。”
“以前的我知道命运不公,但是那又如何?只要我是被老天厚待的那个就好。至于其他人过得怎么样,与我有何干系?出身就是一切,他们出身不好,命就该苦,我出身好,命就该幸。”
“现在不同了,一想到他们与我只有运气的分毫之差,我被抱进了宫里,他们没有,由此分隔在云泥两端,拥有截然不同的人生,我就……会对他们生出一种悲悯,想帮助他们。”
阮问颖定定地瞧着他,停下描摹他手掌边缘的动作。
“你一定是陛下的孩子。”她道,“不可能是被抱进宫来的,我确信。”
“那又如何?”杨世醒看着她,轻声道,“我是陛下的孩子,是陛下和皇后的嫡子,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杨家有百年江山基业,千年世家根蒂,追根溯源,却依然出于田野乡陌之间,与天底下数万万的寻常百姓家无异。”
“我和你,和他们,和天下所有人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别。”
阮问颖瞧着他,慢慢道:“陛下曾言,人有贵贱之分,一如龙凤鼠蚁,不可等同。你身为陛下亲子,光是名字就高人一等,遑论其它?”
杨世醒道:“龙凤与鼠蚁是不相同,但它们都有资格活下去,活得更好。”
她道:“包括太子与高密王?”
杨世醒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像是在问她是不是故意找茬。
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从天下百姓的角度而言,是的。但从我个人而言,我可能不会让他们过得太舒心。”
阮问颖忍俊不禁。
旋即,她收敛笑意,用一双柔情露目望着他,明亮的眸底流淌过碎星般的光芒。
“世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