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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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每每看着你孺慕的神情,听着你唤我母后,我的心里都会翻江倒海,觉得自己十分卑鄙,欺骗了你,也欺骗了陛下……”
“有时,我会想,我没有欠你什么,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过着什么日子……正因为你成了我的孩子,你才能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着长大,连江山都唾手可得……”
“但——”皇后痛苦地闭了闭眼,落下又一行清泪,“纸终究包不住火,我有预感——不、不是预感,是事实,陛下已经察觉了当年之事,正在追查真相,如果让他知道,你——”
她陡然转过身,看向杨世醒道:“你快些离开这里!离开长安!离得越远越好!等会儿我就修书一封给你三叔——信王,他会带着你和颖丫头一起离开!”
皇后诉说得格外情真意切,即使阮问颖早已知晓此事,并就其和杨世醒谈论过数遍,也不禁听得心生戚戚。
杨世醒却神情冷静,没有多少变化。
“为什么三叔会带我们离开?”他询问道,“因为我是他的孩子吗?”
皇后吓了一跳:“什么?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他——他与此事无关。他之所以会愿意带你们离开,是因为、因为他为人仗义,不会见死不救。”
杨世醒轻轻笑了一下:“是吗?孩儿的相貌与父皇有五分相似,从前孩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子肖父乃天经地义,如今听闻母后之言,孩儿与父皇其实并无关系,那——”
皇后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陛下与信王为同胞兄弟,长相不说一致,也有九分相似,而杨世醒的模样一看就是同这两人有深切关系的,若说他与陛下无关,那么信王很有可能是……
“我不知道……”她的面庞透露出几分黯然,不知是因为无法给出一个结论,还是因为得知信王或有子嗣,“也许你是,也许你不是,但——你终究不是我的孩子……”
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来重霄殿的目的,提起精神道:“总之,一旦陛下得知当年之事,你岌岌可危——所以现在,趁着陛下不在,你赶紧带着颖丫头离开,不要再多逗留!”
杨世醒看了阮问颖一眼。
阮问颖被看得心里一个咯噔,不是因为他瞥过来的目光,而是因为他平淡的神色——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时,就说明他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不可能对她抱有什么怨言,那么就只有——
“为什么孩儿要带着颖表妹离开?”他转头看向皇后。
皇后一怔,道:“母后已替你问过她,她愿意随你一块走……”
“母后替孩儿问了表妹什么?”杨世醒道,“此等秘事本不该让表妹知晓,为什么母后要带着她来?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话?是因为表妹愿意随孩儿去往天涯海角吗?”
“可是母后为什么要问她愿不愿意?她与孩儿不同,是镇国公与安平长公主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就算没有了孩儿,她也能继续舒舒坦坦地当着公府贵女,为什么母后要把她拖下水?”
“表哥!”阮问颖见他说得不像样,连忙打断他的话,“是我自愿随舅母过来的,不关舅母的事。而且此事祖母和母亲也参与其中,陛下若当真要怪罪下来,我们家也讨不了好,所以——”
“所以母后此举也是在为你着想?”杨世醒道。
阮问颖瞪着他,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是他提议让济襄侯去见皇后,皇后既见了兄弟,自然会想起她这个外甥女兼侄女,把她召入宝元殿、询问她那些话也是顺理成章。
在皇后看来,他们不仅两情相悦,还即将成亲,如果杨世醒在这个当口离开,肯定要考虑她的去留,更不要说她在之前就表示过愿意同他双宿双栖之心。
最重要的是——皇后今日的这番举止,都是他一手推动的,说出当年之事也好,带她来见他也好,都在他的谋算之中。为何他要在这会儿反过来责怪皇后?
第280章 母后此番举止,到底是为了儿臣和表妹,还是为了当年的自己?
阮问颖道:“舅母自然是在为我——”
“我没问你。”杨世醒打断她的话; 看向皇后,“母后,容儿臣斗胆,问母后一句; 为何要带表妹前来?”
皇后怔怔地瞧着他。
“我——”她喃喃道; “母后……母后以为你想带她走。”
“儿臣固然希望带表妹离开,可表妹留在这里; 才是对她更好的选择。”杨世醒道; “母后此番举止; 到底是为了儿臣和表妹,还是为了当年的自己?”
皇后身形微微一晃。
阮问颖连忙上前扶住; 同时对他示以不赞同的目光:“表哥!”
她能听懂几分杨世醒的意思; 或许皇后在当年曾经想过要离开,但最终未能付诸实际; 便想在如今把这份遗憾在他们身上圆满。
也许皇后的行为是有些欠妥; 纵使她的祖母和母亲都参与了当年之事,但罪不议皇室; 又有她的父亲镇国公在; 陛下不会真的把阮家怎么样,她留在长安未必会被牵连。
小儿女间的情谊又一向如朝露般转瞬即逝,别看她现在应得干脆,愿意同心上人浪迹天涯海角,或许过几日就后悔了,皇后让杨世醒带她离开; 成全的是他一人; 而不是她。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皇后对他当真有一腔慈母之心; 事事为他考虑、为他周全; 她可以为此指责皇后,他却不能。
他应当明白这里头的道理才对,怎么变得这般任性不讲理起来了?还是说,他心里有气,此番不满是故意朝着皇后发的?为什么?因为皇后当年做下的糊涂事吗?
阮问颖百思不得其解。
但皇后似乎明白了,缓缓点了点头,道:“母后明白了……是母后的错……”
“颖丫头。”她侧过首,“等会儿你就回碧华阁去。今日之事,你全当什么都不知道,舅母会力保你和阮家平安。”
不等阮问颖对此做出什么回答,杨世醒就在一旁道:“母后方才大张旗鼓地带表妹入重霄殿,数十锦衣卫看在眼里,待得父皇听闻禀报,母后当真以为,他会觉得表妹什么都不知情吗?”
这又是在强词夺理了,她原本就知晓此事,被他这么一说,反显得像是皇后把她拖下水、让她白白承担风险一样,他是铁了心要找皇后的麻烦吗?
阮问颖有心想替皇后辩解,但她又不能把自己早就知情这件事说出来,只能蹙眉瞪着杨世醒,道:“表哥,舅母就算有再大的错,也把你抚养长大,你不能这么对她无礼。”
“无妨。”皇后搭上她的手,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本就是我对不起你表哥……”
“母后没有对不起儿臣。”杨世醒道,“母后有一句话说的很是,没有母后,儿臣现下不知道在哪里活着,甚至连有没有命活着都未可知。不管儿臣到底是谁的孩子,都是母后的孩子。”
阮问颖听得越发迷糊,不明白他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孬的,他到底是想指责皇后,还是想感激皇后?
倒是皇后察觉出了几分意味,子女总是会对双亲苛求一些,希望自己的长辈能十全十美。她抚养这个孩子长大,自然清楚他的脾气,这是被他们在当年闹下的荒唐事憋得有火了。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中宫虽然抚养了三位皇子,但只有杨世醒是她真正当做亲生子养的,付出的心血也最多。
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仍然同寻常母子无二,母亲承受孩子的怒火,孩子质疑母亲的举动,但无论怎样,双方都不会为此生出恨意,所谓的天伦之乐,大抵便是如此。
如果他真是她的孩子,该有多好。
皇后看向杨世醒,发觉他不知在什么时候长高了许多,已经长大成人,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稚童、需要她庇护的雏鸟了。又或者,她从来没有庇护过他,反而把他拉进了深渊。
“醒儿……”她含着惆怅的口吻道,“你长大了……”
杨世醒别开目光,仿佛不习惯她的这种注视:“孩儿早已经是大人了。”
“是母后对不起你。”她低声道,“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母后也不逼迫你,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罢,母后会始终站在你这一边的。”
“不急。”杨世醒道,“孩儿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母后。”
皇后面露疑惑:“是什么?你说。只要是母后知道的,就都会告诉你。”
杨世醒一一道出。
阮问颖在旁听着,发现他是在询问当年皇后生产之时的详细情况,如生产中意识是否清晰,还记不记得产房里有谁,记不记得她亲生孩儿的模样之类。
这个问题对皇后未免有些残忍,她生产的那一日同样也是她孩子的死期,世间绝大多数母亲都不会想要回忆孩子死去时的情状。
但或许是从未对那个孩子有过印象,又或许是多年的抚养使她把杨世醒看成了自己的孩子,皇后的回答没有阮问颖想象的那么艰难,只有因记忆不清而导致的稍许迟疑。
“母后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由于胎儿在生下来之前就没了胎息,相当于是个死胎,所以我生产得十分艰难,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有生出来……”
“中途,我力气用尽,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又挣扎了许久,才在天蒙蒙亮时生下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哭声微弱,我甚至、甚至听不到他的哭泣声——”
“我心急不已,想要亲自看他,但稳婆不让我看,说是孩子满身血污,要抱下去洗净了,先给陛下看过,再给我看。我当时疲惫至极,争辩不过他们,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母亲坐在我的榻边,命乳母把孩子抱来给我看,说陛下给他赐名世醒,取醒世光明、天公睁目之意,还说,这孩子生于旭日初升、雪霁初晴之时,是个有大造化的……”
“那个孩子就是你。我当时心中分外欢喜,想着老天总算没有让我白遭罪,给了我一个孩子。可是——母亲她,却在乳母把孩子抱下去之后,告诉我,对我说,那、那不是我的孩子——”
回忆到这里,皇后的声音有些哽咽,脸色也泛出苍白,仿佛陷入了一个永远无法消解的梦魇。
“她说,我的确生下了一个孩子,也是名皇子,可那孩子胎里不足,生下来便——便窒息而亡——”
“而我母亲早有准备,于陪产之时命人偷偷从宫外带进来一个孩子,听闻不好,立即将两个孩子调换。从此之后,你——就成了我的孩子……”
皇后含着泪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阮问颖默默不语,心绪潮涌。
安平长公主虽然在信里写了当年之事,但只是一笔带过,没有细说,如今听闻皇后讲述,她的眼前不由浮现出幕幕情景:大雪纷飞的冬夜,孱弱挣扎的妇人,微弱啼哭的婴孩……一时百感交集。
杨世醒依然神色淡淡,没有多少动容:“大长公主为何会早有准备?难道她早就知道了母后生下来的孩子会立不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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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拿锦帕拭了拭泪:“从我怀上孩子起,太医的神色就没有平静过,他们虽然口上不说,但我心里知道,这个孩子恐怕不好……直到月份大了,实在兜转不回,他们才把实话告诉我……”
“所以你外祖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事的,也许她早早做好了两手准备,又也许她见势不好,临时想了法子,总之,她赶在我生产前备好了你,又在我生产时把你带进宫,就这样瞒天过海……”
关于大长公主是如何施行偷梁换柱之计的这一点,皇后不知晓究竟,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却清楚,但阮问颖见杨世醒没有要说开的意思,便也保持了沉默,继续听母子俩对话。
杨世醒道:“听父皇说,当年母后有孕时,父皇几乎把整个太医院搬进了长生殿,命数名太医给母后轮番请脉。母后孕象如此不好,难道父皇就不曾听闻过一丝消息?”
皇后眉心忧愁:“太医自然是和陛下说了,但他们不敢把话说得太死,陛下又笃信真人之言,觉得只要有真人护佑,待你生下来后把你抱去三清殿养上一段时日,便能大好……”
杨世醒微微笑了一笑:“这话倒是不假,孩儿小时候的确没少去三清殿。”
皇后轻叹:“你小时候也是个体弱多病的,许是母亲在偷偷带你进宫时,哪里磕碰着了你,使你身体较同龄人孱弱,让我担了许久的心,好在三岁后你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把话题转回来:“总之,陛下坚信我腹中胎儿不会有事,太医见他这般态度,又岂敢说些不好听的?若非一位太医私下偷偷相告,恐怕连母后都不敢确定,依然希冀着孩子能够平安。”
杨世醒道:“那位太医是谁?”
皇后道:“是千金科的王太医。她是医中圣手,你姑母当年便是她接生的。她是女子,知晓孕妇的心思,不忍见母后沉浸在虚妄的期盼中,便大胆告诉了母后实情。”
杨世醒道:“如今太医院里没有姓王的,不知这位王太医身在何处?”
皇后道:“她年事已高,原本就有致仕的想法,是陛下强留她为母后保胎,在母后生产完之后,便告老还乡了。”
阮问颖在旁听着,心里想,离当年那事已经过了十多年,皇后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名太医诸事,想来失去孩子一事给她造成了莫大的伤痛,使她至今难以忘怀。
杨世醒笑了一笑:“还真是巧,别的太医都不敢告知母后实情,就她敢,别的太医未必要在母后生产后告老还乡,就她要。母后难道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第281章 孩儿从未恨过母亲
皇后一愣; 微显惊疑道:“你的意思是……王太医是故意告诉我这件事的?”
杨世醒道:“母后多年未曾有孕,一朝怀胎,定然会比旁人难上几分。太医院说母后孕象不好是真的,说胎儿能保得下来; 却也未必是假的。”
“孩儿虽不擅岐黄之道; 但也知晓女子孕中不可多思,若母后腹中胎儿只是孱弱; 尚有一线生机; 却因为王太医的一番话动了胎气; 反伤其本,岂非……?”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皇后已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脸色开始泛白。
“你是说,有人想通过王太医来害我的孩子?可是——王太医年高资重; 有什么必要来蹚这种浑水?而且她的家世也非泛泛; 不是轻易能被人威胁的。”
杨世醒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必要的。一切不外乎威逼利诱四个字; 只要能想、能办得到; 任何人都可以为己所用。”
皇后仍然不愿相信:“王太医一人之言或许不可尽信,可你外祖母在后来从宫外带了好几名大夫给我诊治,结果都相差不离,表示我这一胎难以保住,难道他们说的也都是假话吗?”
“他们明确地说胎息停了吗?”
“没有,但我能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来……”
“既然没有明说; 就代表不是定论。”杨世醒道; “一个两个大夫可能不会把话说死; 三个四个、七八个大夫; 总不会没有一个不敢说清的吧?”
皇后挣扎道:“也许,王太医就是那一个……”
话虽如此,她的面色却满是苍白,阮问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很显然,杨世醒的话让她动摇了。
杨世醒还欲张口,被阮问颖的摇头示意阻止。
皇后竭力平稳着声线:“总之,不管当年真相如何,你的身世便是如此……你的确与陛下和信王长得很像,也许你是他们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