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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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他道,“你去转告他们; 让他们好生休息; 暂时不要见外人。”
“是。”山黎拿着空药碗退下。
阮问颖心中一紧,回过头看他:“三益他们怎么了吗?为什么不能见外人?”
“没什么; 你别担心; 只是为了确保万全。”他朝她一笑; 下榻拉过她的手,和她一起凭案坐下; “还生气吗?”
她抿抿唇; 有些想把手抽出来,但最终没有这样做; 任由他握着; 只在口头上不饶人:“我生气有什么用?六殿下是个有大主意的,对一切事情自有决断; 我怎么敢同殿下生气?”
杨世醒笑着执起她的手; 放在唇边亲了亲:“颖颖,好颖颖,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只瞒了你两件事,除此之外,我的一切举动都没有瞒你。行宫里我做了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吗?”
阮问颖被他的前半句话吸引:“你瞒了我哪两件事?”
“一件就是换药之事。”他道; “还有一件是你二叔的; 当时我让他离开行宫; 去找你二哥。这件事我故意没有同你提,怕你知道后为你的亲人担心。”
阮问颖的心又紧了:“你让我二叔去找我二哥做什么?”幸好下一刻她就想起了高总管同她说的话,把心放了回去。
“你让他们去迎接我爹娘回来,是不是?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爹娘要回来了?这件事你也没有同我说!”
“那就是三件。”杨世醒道,“不,还是算两件吧,和你二叔的事算在一处……”
阮问颖拍了他一下:“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快同我说清楚!”
见状,杨世醒不再废话,干脆利落地把事情说清了。
和去年差不多,他比她早一步收到军情密报,知道她的双亲要在他生辰前后回来。
他本想把这消息当做一个惊喜,等她爹娘到长安城外了再告诉她,没想到半路出了这么一茬事,只能临时改变主意,转而让济襄侯带着阮子望去接人。
阮问颖听得有些疑惑:“虽然二叔他们在去年也出城迎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他们这样做?这对你的计划有什么好处吗?”
杨世醒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他垂了垂眸,“父皇说得没错,我让你二叔去找你二哥,的确有让他们自行领会的意思在里头。”
阮问颖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怔忪,张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你——”
“颖颖。”他低声唤她,“如果我让他们这么做,你觉得我的胜算有几成?”
阮问颖呆呆地瞧着他。
杨世醒朝她一笑:“你放心,我没有真的让他们这么做,只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个想法,没有打算去实现。”
阮问颖还是呆呆地瞧着他。
“真的。”他回视着她道,“不骗你。如果我真的想这么做,在行宫那会儿就可以直接把刘百钊拿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根本不会回宫。”
阮问颖终于眨动了一下双眼。
“当然。”她道,“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不是……不是那种人。”
杨世醒继续笑着:“所以我一听高总管的禀报就知道他在作假,立即确认了这是父皇演的一出戏,确信他不会真的赐给我药,也确信我的人会把药调包,自得意满地服下。”
“——结果你看到了,我栽了一个跟头。”
阮问颖勉强冲他一笑。
纷乱的想法在她心头碰撞,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如果他在行宫时动了手,如果陛下赐给他的真是毒药,那么现在的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一开始在紫宸殿里,她以为他们遇到了一个大劫,难有幸存之理,后来在曲泉阁中,她又以为这只是一场父子间的斗法,虽然中途波澜起伏,但结局是确定的,无需担心。
直到现在,她才惊觉,这是最凶险的一劫,不仅对于他们,也对于陛下。
但凡杨世醒有一点冒险之心,但凡陛下有分毫多疑之虑……双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安坐。
这是极为考验父子信任的一局,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如果杨世醒不足够信任陛下,就不会进宫,让陛下有反制之机。一旦陛下真的想要他的命,他在宫中根本找不到转圜余地。
而如果陛下不足够信任杨世醒,就不会把他留在行宫,还派齐江过去宣旨。
一旦杨世醒真的起兵,羽林军极有可能会倒戈,留在行宫的半数锦衣卫也可能会被他收入麾下,还有阮家,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只要双方在任一时刻没有保持绝对的信任和克制,长安城就会陷入一片硝烟,喋血禁门。
这是一场筹码巨大的豪赌。
并且,这场豪赌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开始。
兴民苑稻谷与学堂一事之所以变得众所周知,皆是因为陛下意在试探杨世醒——政绩、民心、声望俱全,兵权不虚,到了危急时刻,他会如何选择?
他们险险与反目相残擦肩而过。
阮问颖陷入极大的震撼和后怕之中。
她怔怔地看着杨世醒,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他亦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比她要早,远他在回宫之前。
她忍不住收紧了手心。
“你……”她涩然开口。
杨世醒用更包容的姿态握住她的双手:“不要怕,颖颖,我赢了,不是吗?我们现在都好好的,没有人受到伤害。”
她依旧涩着声:“你怎么敢赌……难道你就不怕赌输了?”
古往今来,多少君王与太子都不敢赌,他还有着身世这一层疑云,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他怎么敢?
“父皇也在赌,并且赌输了的后果比我还要残酷。”他望着她道,“可是如果不赌,我们之间始终会有一根刺,纵使父皇亲口确认我是他的孩子也没用。”
“只有狠狠赌一回,才能拔出刺,不留下后顾之忧。并且这不仅是一场赌局,还是一场考验,考验我的心性与手腕,我只要赢了,就是满盘皆赢。”
“可你要是输了,也是满盘皆输呀!”她蹙眉道。
“但结果是我赢了。”他朝她扬起一个笑,笑容里除了安抚,还有一丝自信,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模样。“你的那些担心都不会有。颖颖,你可以安心。”
阮问颖看着他,忽然间意识到,他是一名深谙帝王之术的皇子,计谋与胆识已经深入他的骨髓,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魄力和勇气。
他目光长远,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就会一往无前。
谁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
她也不能。
陛下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合格了。
“颖颖?”
一声呼唤把阮问颖从凝思中拉出来,她回过神,朝他露出一个有些心不在焉的笑:“怎么了?”
杨世醒看着她:“你……是不是在怪我?”
“什么?”她笑了一笑,否认,“没有啊,我没有在怪你。这是你应该做的。这就是你。”
“颖颖……”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她直视着他道,“如果陛下在紫宸殿里不准备放过我,欲取我的性命,你会怎么做?”
他摇摇头:“父皇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这样做了,我就会与他决裂。”
她询问他道:“你拿什么和陛下决裂?”
“总会有倚仗的。”他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梳理她的鬓发,轻声和她说话,“我不会毫无准备地回宫。紫宸殿中有我的人,父皇打算将计就计,没有处理他们,这就给我留下了余地。”
阮问颖心尖一颤。
“陛下知道吗?”
“他知道。我和他都知道。但是我们都装作不知道。”
她愣愣地听着,无法理解这一对父子:“为什么……”
“论迹不论心。觅水之战前,高祖在与薛昌涛和谈时,明知后者于城内埋伏五千精兵,一旦事有不对立即动手,仍然装作不知。后来的结果你也知晓,薛昌涛归顺了高祖,成为了现在的薛家。”
她还是摇头:“你太大胆了……你们都太大胆了……”
杨世醒微微一笑:“有时是需要一点勇气。毕竟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阮问颖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一点勇气吗?这明明是孤注一掷的决断。她现在听他叙述都心惊肉跳,后怕之情汩汩涌上,难怪他在一开始不肯告诉她真正的打算。
她决定不再跟他继续深入交流下去,免得听到更骇人听闻的消息,使她今后无法自如地面对陛下。
她嘟唇转过话题:“六殿下算无遗策,计谋高超,问颖佩服。但有一问请殿下解惑,你说没有人受到伤害,那信王算什么?太后算什么?还有舅母,她可是险些为了你以金簪自戕。”
杨世醒含笑轻刮了刮她的鼻梁:“你是不是也险些随我一道而去?”
阮问颖瞪他一眼:“是。你满意吗?”
他摇摇头:“我很后怕。我想父皇也是一样,要是母后真的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自责终身。”
阮问颖轻哼一声:“那可未必。我瞧着你们父子俩满意的很,尤其是你,见我为你要死要活,你是不是在心底极为高兴,觉得这一出戏演得不亏?”
她道:“我算是明白了,你和陛下都是一样的冷心冷血,没心没肺!”
作者有话说:
本章六殿下所言“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出自《游侠列传序》。
第303章 这门亲事我们不要了!退亲!
杨世醒喊冤:“我没有。当时我察觉到瓶中之物不对; 第一时刻想的就是你怎么办,醒来后看见你在我榻边好端端地坐着,才狠狠松了口气。”
“你这就觉得揪心了?”阮问颖不肯放过他,“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服药后倒下; 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是什么心情?”
“我不是在服药前对你比了‘放心’二字吗?”他道; 见她面色有改,立即补救;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我错了; 请你原谅我; 好不好?颖颖。”
阮问颖其实没有多少生气,在经历了大悲之后; 只要能见到他在她面前活生生地笑着; 听他唤她“颖颖”,她便再无所求。
但她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六殿下的誓言总是如此诚恳; 只可惜每一次发誓过后都明知故犯; 教人不敢当真。”
“颖颖。”杨世醒笑着喊她,手掌在她颊边摩挲; 明亮有神的目光凝视着她; 使她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行了行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下次你可真的不能再这般做了。”她嘟起唇,拉下他的手掌,反握住他。
“说回到舅母和信王身上。陛下不想舅母出事,我是相信的; 虽然他做得一点都不好……但信王呢?也是一出戏吗?”
“是; 也不是。”他道; “父皇意欲将其凌迟是假的; 他的目的在于试探我,看我会不会为信王出头。”
“为何?”她不解道,“难道陛下想试探你,是否真的认为信王是你生父?”
他摇头:“不,是为了试探我选择明哲保身,还是直言进谏。”
阮问颖明白了。
在面对天子的雷霆之怒时,选择自保固然可以理解,但也说明没有敢直面天子怒火的勇气。
如果杨世醒在那时什么都不说,任由陛下处置信王,就代表他退缩了,没有一国储君该有的冷静、决断和魄力。陛下或许会由此对他失望,认定他不够资格继承大统。
这又是一场陛下对于他的考验。
阮问颖心底的那股震撼和后怕之情又涌上来了。
“陛下他……”她张张口,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可真是……”
“冷酷?”杨世醒道。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含糊带过:“……那信王到底有没有被陛下处置?他是真的被囚入幽府了吗?”
杨世醒摇摇头:“我不清楚。父皇是肯定不想要他的命的,但——他和母后——”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阮问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只有在面对绝境时才会真情流露,而不巧的是,皇后与信王真情流露的对象是对方,无关陛下。
这也是陛下活该。
她带有几分解气地想着。
这世上最不能试探的就是人心,她和杨世醒互相钟情,都险些在年初时因此分崩离析,何况本就与信王有着一段情缘的皇后?
“那太后呢?”她询问道,“陛下对太后的处置也是在试探你吗?但你那时候没有替太后出头呀?”
他笑了笑,道:“太后不是。父皇是真的想要处置太后,我只不过是打了一回先锋,替父皇引出个由头而已。”
闻言,阮问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陛下对太后也是演的一出戏,那她可就真的不服气了。
她还想再询问更多情况,外头却在此时传来一阵嘈杂动静:“让开!让本宫进去!”
熟悉的声音让她眼前一亮,一下子站起身:“娘!”
安平长公主疾步入内,身上披着的甲胄铿锵作响,身后跟着试图阻拦的山黎:“长公主殿下,请容山黎通报——”
“让开!”安平长公主看也不看,足下带风地拐进内室,匆匆扫了一眼,找准阮问颖的位置,一把上前将她搂进怀里,迭声呼唤,“女儿!我的乖女儿!你可还好?”
杨世醒起身行礼:“世醒见过姑母。”同时示意山黎退下。
安平长公主没理他,继续对着阮问颖说话:“这皇宫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疯了……走,娘这就带你回家。我们不跟他们一处!惹不起他们,难道还躲不起吗?”
“娘……”阮问颖被长公主的大力拥抱挤得有些呼吸困难,脸颊贴在冰凉的甲胄上,更是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偏生长公主像害怕失去她一样搂着她不放手,使她越发难受。
还是杨世醒在旁提醒了一声“姑母莫要让表妹着凉”,才使她有了喘息之地,抬起头不解询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安平长公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这就要问你的好表哥了!他和他老子斗法,凭什么把你牵扯进来?我说你二哥他们怎么忽然出城来迎接呢,还满脸慌张的表情!”
“枉费我当年在得知你祖母打的主意后第一时间告诉你舅舅,结果倒好,我帮他保住了亲生骨肉,他却拿吓唬你来回报我!这门亲事我们不要了!退亲!”
“姑母!”杨世醒一惊,“姑母稍安勿躁——”
“勿什么躁!”长公主回头一声斥,“拜你们父子所赐,本宫现在急躁得很!走,”她拉扯过阮问颖,“跟娘回家!”
“姑母——”杨世醒还要再劝,但被阮问颖偷偷摆了摆手,以眼神示意他不要惹恼正在气头上的母亲,也只能作罢,蹙眉无奈地看着她们离去。
外头的风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雪霁初晴的景色看着颇为迷人,可惜安平长公主的怒火不会简单熄灭,直到回了镇国公府,她都保持着满面怒容,惊吓到了府里的一干下人。
回程的途中,阮问颖听着母亲坐在马车里的念叨,也算是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由于今年的安排有些变更,安平长公主与镇国公没有提前寄家书回来,告诉阮问颖他们几时归,而是准备等到了再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被给了一个天大惊喜的是他们:济襄侯与阮子望急匆匆地出城迎接,满脸焦急地告诉他们,陛下怀疑六皇子身世不妥,欲诛杀之,而六皇子带着阮问颖一道进宫去了!
当时安平长公主就急了,直接催马入城,一路疾驰到了宣政门外,高总管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下马大步进了蓬莱殿。
蓬莱殿中,太医令正在给皇后诊治。安平长公主也不客气,直接掀帘把陛下喊走,询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