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殿下成功之后-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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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大概明白了。
阮问颖的确是在有意亲近他,但这并非出于她本身的意愿,而是听凭长辈的吩咐,依照着长辈的意愿在行事,也许在她心里,她自己也是不愿意这么做的。
他替她感受到了一股不争气的愤怒。
比起乖巧软绵的呼唤,他竟然更想让她甩脸色给他看。
他在霎时间涌起一股冲动,想上前质问她,为什么不能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展现给他,为什么要对他心口不一。
难道她以为他是瞎子,看不见她脸上的泪痕?以为他是聋子,听不出她声音的沙哑?
为什么她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亲近自己想要亲近的人?
这样的虚情假意,难道她以为他会喜欢吗?
第84章 我与你的兄妹缘分,终究比不过我们之间的夫妻缘分
杨世醒心潮涌动。
他想要对阮问颖说许多话; 许许多多的话。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因为在突如其来的愤怒之后,他又忽然升起一种理解。
一种在含凉殿时就从他心头升起的理解,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刚才忘了。
她才多大啊; 能懂什么呢; 他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也是以亲长为天; 长辈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何必对她要求苛刻?
而且说到底; 她之所以会在竹林里迷路,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全部是因为他。
倘若他在白天时陪着她在御苑看景; 或是把她带回含凉殿,都不会发生这么一出事; 让她遭这么一回罪。
她被困了这么久; 在最不设防的醒来见到他时刻,眼底都没有浮现出半点责怪之意; 他又哪里来的颜面对她不满、对她愤怒?
更遑论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讨厌过她。
就如先前; 他虽然对她表面疏远,但总会在不经意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不然他也不能很快想起那名宫女不是常日里照看她的姑姑,从而命人前往查探,推得她所在之地。
就如此刻,看着她悄然拭泪; 他的心里会缠绕起一股无名酸涩; 又不知该如何吐露; 只能通过对那名宫女的冷笑疏解一二; 然后久违地拉过她的手,领着她在这竹林中穿行,带她离开。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相携而行,此番重牵,他的心里不禁生出一股奇异之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只觉得头顶的月光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明亮了起来。
清辉透过层层叠叠的青竹枝叶洒落在他二人身上,映照得他手里的宫灯也仿似一轮圆月,晕染出动人心扉的光芒。
身旁人的手一如既往的柔软,但有些发凉,不知道是被冷风吹的还是因为惊吓所致,与他想象中的温暖不同。
而她也不像他想得那般逆来顺受、没有主见,在对他期期艾艾了半晌后,她吐出了一句埋怨他的话,虽然说不上是前所未有,但也算是出人意料。
杨世醒由此陷入了沉默。
因着受到长辈的影响,阮问颖对他的态度向来亲近,让他以为她会一直这么乖顺下去。
可是他忘了,她就算再怎么小,再怎么听长辈的话,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有自己的想法。她或许明白的不多,但最起码的好坏她还是分得清的。
他大可以用身份或言语把她此次的不满压制下去,但如果继续这样的相处方式,那么他几乎可以预见,在她长大、懂得道理、明白事体之后,他们之间将再无这份亲近的关系。
这一天不会很远,再过几年、或许几个月,它就会到来。
甚至说不定今晚就是最后的期限,安平长公主在临去前看他的那一眼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怒色与憎意,他可以确信,如果阮问颖当真出了什么事,安平长公主会让他同债相偿。
他的姑母也许在某方面有点操之过急,但对于女儿是真心疼爱的,不忍她受到一点委屈和伤害。
到那个时候,他固然能摆脱长辈挟亲图谋的烦恼,可也同时会失去唯一的妹妹。
他的父皇子嗣众多,他有不少姊妹;杨家皇室枝叶丰盈,他亦有不少的堂表姊妹。
然而在他心里,始终只有阮问颖一人足够资格当他的妹妹,得到他的特殊关照。
他不希望失去她。
他也有信心,随着他逐渐长大,长辈对他的掌控力会慢慢减弱,等到他真正长大成人的一天,他不会再为相关的事烦恼,还能帮助阮问颖一把,让她不用再压抑自己,可以尽情地欢笑着恼,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这么想着,他下定了决心。
低低开口,应了她这话。
并对她做出了庄重的承诺:“——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他不会再对她疏远。
也不会再放任她单独留在一个地方。
他会陪着她、亲近她。
与她再无嫌隙。
……
杨世醒从回忆中收敛心神,对上跟前人求解看向他的盈盈目光,一笑道:“还能怎么找,自然是打着灯笼找了。”
阮问颖嗔怪地推了他一下:“我和你说认真的!你若再拿这些话敷衍我,我可就要生气了。”
杨世醒笑着握住她的手,拢起掌心:“别急,我还没把话说完,你听完之后再恼也不迟。”
她看起来完全不相信他的话,认定他就是在故意逗她,不过还是嘟起唇,道:“好吧,你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杨世醒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被她的唇瓣吸引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涂了胭脂的缘故,它看起来比往日要嫣红许多,犹如盛夏时节怒放的芍药,让他想要亲吻下去。
阮问颖如何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光是看着他的灼灼目光,听闻他逐渐放缓的呼吸,就能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当即面颊微热,有些羞赧地垂下头,用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遮唇,轻声拒绝:“都说了不行,这胭脂会化开,不能亲……”
他也同她轻声私语:“我不懂你们这些姑娘家的东西,不过,你一旦涂了这胭脂,便什么也不能碰么?既不饮水,也不用膳?若能饮水用膳,缘何不能与我——”
他微微一顿,俯身弯腰,半搂着她,附耳轻笑:“……一亲芳泽?”
继面颊之后,阮问颖的耳根也发起了烫。
她思考了一会儿是要娇蛮轻叱还是软语撒娇,最终决定二者相合,以理服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今日梳妆打扮完毕之后就没有饮过水用过膳,不知晓这胭脂会不会化开,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别亲我的好……又不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杨世醒道:“我记得昨晚你在宫宴上时,唇色也比往常要红一些,是不是也涂了胭脂?”
她道:“涂是涂了,但和今天用的不一样,而且就算我用了昨日的胭脂,你也休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我亲近,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这个简单。”他一把拉过她的手,领着她往桥下走去,“我们去一个没人的清静地方。”
宫里清静的地方不难找,雪霁天晴的白日里,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少,但在遇见杨世醒时,他们都会退避一旁,面向宫墙伏身跪倒,一路行来皆无烦杂声息,称得上安静。
没人的地方就有些难找了,这段日子下了不少雪,昨晚又刚结束了一场大宴,宫人们铲雪的铲雪、拾掇的拾掇,还有前往各宫各院办理差事的,可谓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歇的时候。
不过杨世醒也不是真的想找个地方和阮问颖亲热。
在领着她走入一处深繁高地,屏退二人随侍,与她一同站立在廊桥之上,俯瞰周围的白雪冬景时,他只是从后面圈住她的腰肢,就再没有别的举动。
除了在她微蓬的发间印下一个轻吻之外,其余时间,他都在和她说着话。
他对她讲述当年的往事,他当时的心境。
“你小时候可实在算不得聪颖,傻乎乎地跟着才照看了你几回的宫人离开不说,过后还不询问一声相关的情况。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宫人为什么要带你去点藏园,又为什么要把你扔下么?”
“之后姑母让你挑选贴身侍女,精心培养她们习武,你竟也丝毫不觉得不对劲,让我都忍不住替你操心。”
“还好你后来跟随许山芙念了几年书,又被我拉着去听徐茂渊和裴良信的课,总算是让你长出了一点心眼,不用再担心被人卖了还数钱了。”
“还有一件事,说来有些可笑——当初我重新和你亲近,是存着和你做兄妹的心思的,打心眼里想要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只可惜我天生亲缘淡薄,无有兄弟姊妹,正应了真人的那句话。我与你的兄妹缘分,终究比不过我们之间的夫妻缘分。”
对此,阮问颖先是一一辩解反驳:“你又不是一天到晚地和我在一起,怎么知道我没问过那名宫女?没有想过她的动机?”
“可那时候你好不容易愿意搭理我,我一颗心扑在你身上还来不及,战战兢兢的,生怕你什么时候又改了想法,如何分神去想别的事情?”
“至于我的那些侍女,就更不用说了。本来我就到了要挑丫鬟的年纪,母亲在先前也和我提过,只不过不巧两件事正好撞了,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吗?”
“而且我哪里是被你去拉着听徐大人和裴大人的讲课的?明明是因为我勤学好问,想要知晓更多的事情,才主动跟着你在一旁听讲。所谓开卷明义,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
然后一抿红唇,眺望着不远处白雪压枝的青松,含笑和他说道:“你现在想要和我重修兄妹之缘也来得及啊,我很乐意与你不做夫妻,而做兄妹。”
“那还是算了。”身后人不假思索地回答,“兄妹哪比得上夫妻,为了你,我就算是让真人再批几句谶语也心甘情愿。”
阮问颖闻言笑逐颜开,甜甜蜜蜜道:“你对我这么情深义重啊?”
“自然。父皇还笑话过我,说我怎么什么都跟着他学,连喜欢阮家的女儿这一点也要学去,就不能出息点去喜欢别人家的女儿?免得天下人在心里嘀咕。”
“嘀咕什么?”
“嘀咕我们杨家是吊在你们阮家这一棵树上了吗,怎么公主出嫁要嫁给阮家的儿郎,皇子娶妻也要娶阮家的姑娘,不懂得外戚慎重的道理。”
第85章 利用杨世醒的愧疚之心
阮问颖的心头微微一跳。
不过也只是跳动了一下; 因为她明白,以杨世醒对她的情意,不可能存着试探她的心思,应是切切实实的随口一提; 不必太在意。
遂道:“这话可不能让我娘和祖母听见; 她们虽然一直住在国公府里,没有另建公主府; 但那是因为与父亲、祖父夫妻情深的缘故; 不是真正的下嫁; 不容看轻。”
“我知道。”杨世醒应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还有外戚。”她道; “祖母如何我不知晓; 但在我娘心里,她一直都是杨家人; 在教导我时; 从来不说我身为阮家儿女该怎样怎样,而是说; 身为她的女儿; 该如何行事。”
“在她眼里,她与陛下永远是最亲的兄妹,与太后是最亲的母女。你说她是外戚,她定会着恼,觉得你把她视作外人,也许就不肯把我嫁给你了; 好让我们两家的关系撇得更干净一些。”
杨世醒闻言; 立时道:“多谢颖妹提点; 我向你保证; 今后绝不在姑母跟前提起这二字,让你能顺顺利利地嫁给我。”
听得阮问颖漾容莞尔,又在下一瞬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谁是你颖妹?这名字真难听,不许这么叫我。”
“我这不是在强调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么?”
“那也不许这么叫我,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好。表妹。”
“哼。”
“又觉得我叫生疏了?”
“……没有。”
“行吧,看来我不用改口叫你问颖了。”
“不叫就不叫,我也没求着你叫我闺名……”
……
日隅时分,二人行至长安殿外。
长安殿为安平长公主寝殿,长公主未出阁时就住在这里,之后回宫看望太后、陛下,也会在此留宿一二。如今,这所宫殿依旧为她留着,并遣专人照顾,不使蒙尘。
阮问颖跟着母亲在这殿里住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因此,她对这座宫殿比较熟悉,看着那些被白雪覆盖的红墙碧瓦,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怀念之情,不知不觉地慢下了脚步。
见状,杨世醒询问她道:“进去看看?”
她的目光扫过闭合的宫门与看守宫门的宫侍,摇摇头:“不了,这是我娘的宫殿,该由她来启封,我们就在这外边看看即可。”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不远处有一片木槿花丛,是她幼时在宫中的常去之所,此刻虽已过了花期,看不到什么光景,但忆想一下当年也是好的,便向杨世醒说了这个提议。
后者自然满口答应,同她一道前往。
到了木槿花丛的所在之地,果然只落得光秃秃一片,幸而宫人栽种了其余冬青之植,又有一汪冰封的小小鲤池,隐约可见鱼儿在冰层下面游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围静寂无人,杨世醒屏退随侍,和阮问颖再度谈起了当年之事。
“你在竹园里迷路的那个傍晚,姑母被急得不轻,冲到含凉殿里对我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后来见我找回了你,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带着你离开了,让我一度以为她不肯再予我二人一处。”
“幸好没过几日,她就消了气,带着你继续进宫来见我。当时我只觉得庆幸,现在想来,姑母当真是有容人之量。”
“试想,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浑小子把你弄丢了,我纵使不将其大卸八块,也定会狠狠教训一通,叫他往后休得近你的身,哪里还会再给什么将功补过的机会。”
阮问颖记得这一回事。
那时,见到她归来,她的母亲如获至宝,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对杨世醒与皇后的话语置若罔闻。
在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她一遍后,安平长公主犹不放心,带她回了长安殿,唤太医来给她诊治。被告知她只是受了点风寒和惊吓,并无大碍,只需服一帖药、睡一觉即可后,才舒了口气。
而在服药睡醒后的第二天,她就被带回了家。
回程的马车中,长公主对她絮叨了许多话,具体的她不记得了,大意是:“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被富贵迷了眼,那劳什子的六皇子谁爱亲近去亲近,我们不蹚这摊浑水了……”
见她听得不甚理解,又道:“你那表哥是个金贵人,我们高攀不起,他既然不喜欢你,想疏远你,那我们就如了他的意,娘往后再也不会逼着你去亲近他了。”
这下她有些听明白了,询问:“娘的意思是,女儿以后不用再去表哥处了?”
安平长公主对她绽开一个微笑:“不错。”
“可是……”她有些迟疑地轻声道,“女儿觉得,表哥待女儿还不错……”
安平长公主冷笑:“被我们这么迎着、捧着,他还能犯傲气,把你一人丢在御苑,这样的态度若还能说好,天底下便再无差劲之徒了。”
她似懂非懂,只感受到母亲对杨世醒的不满,遂替他说话道:“他没有刻意把女儿扔下,他……后来在园子里找到了女儿,还——还向女儿道歉了,说没有照顾好女儿……”
安平长公主柳眉倒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该向你道歉吗?他就是向你负荆请罪,也是应当的!”
“你——你怎么就这点骨气?他把你弄丢,再把你找回来,你就觉得他很好、原谅他了?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对你置之不理,你又如何会走失迷路?!”
阮问颖沉默不语。
她有很多话想要说,比如不能把她走失这件事全部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