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重生)-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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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晋还没有下车,所有人?就已都得了消息。
皇宫中,仁寿宫里
月下正攥着太后娘娘的袖子,仰着头问太后:“会怎样?”
会怎样?
这是很多人?此时问出的话?。
永寿宫中祁皇后噗嗤笑了:“会怎样?当然会有好戏看!要是谈有用的话?,还会到今天?!”清丈与否,是改革派与当地?豪强的根本利益之争。
“宋大人?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这件事还有可以商谈的余地??不会吧?”
祁皇后的口气充满了嘲讽。
一旁祁白芷附和点头,想?到什么眉尖儿还是微微蹙了蹙:“娘娘一眼看到骨子里,确是这样没错。只是祖父谨慎,不到最后,还是担心会有变数。”
“变数?怎么变?”祁皇后掩唇笑道:“总不能宋家主跟庆王那?个棒槌一样,突然自请清丈吧?”
这话?说?出来,祁皇后自己都乐了。
“阿芷,回去让家里安心,宋晋是个人?,不是会用妖法的妖!说?起这个宋家主,没有人?比咱们?更了解了。二叔那?样一个人?,还有本宫在后头给他撑腰,这些年?都没从这个宋简手里讨到半分好处!”
这样一个人?!
祁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到底是父亲,放出这样一个人?!咱们?祁家只用在旁边左右为难就好了,都不用吭一声,眼看着这老?的小的一块完!”
“姑母说?的是呢。”
*
天?空阴沉,彤云密布,朔风吹过露出在外的皮肤,已经?是侵肌裂骨的冷。
宋晋已经?下了马车,此时正站在这座被所有人?关注的宅院中。朔风吹动他身上白狐狸毛披风,他一向温和含笑的面容此时没有一点表情?,漠然地?看着眼前的院子。
又一阵风过,已经?等了许久的时安不由一瑟,大毛里靴内的脚已经?冻透了。但越冷,时安越是挺直腰背,不肯露出一点缩手缩脚的样子,唯恐露怯。但他从走进这座宅子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毛骨悚然。
不是别的,而是这一院子的绿色。
在京城这样滴水成冰的冬天?,一过二门,迎接他们?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绿。在等待的半个时辰中,他眼睁睁看着才?换上的绿草冻死,然后那?些沉默的匠人?立即换上了新的。
时安眼皮子一跳,看到一队匠人?又过来更换一旁的花木了。
他不由看了自家大人?一眼,见宋晋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看着。时安立刻也学自家大人?样子,努力绷出一张无动于衷的脸。
不可察地?,宋晋皮肤轻轻起着栗。他闭了闭眼,突然,好想?她?啊。眼前铺天?盖地?的绿,一下子有了明艳柔软的红,有花开了。他张开眼睛,彷佛能看到月亮。
他的月亮。
皮肤上的栗慢慢消失了,等待重?新变得,可以忍受。
顺着这片绿色往里,再往里。
春意融融的房中,宋简才?从床上起来,披着衣服,慢慢洗手漱口更衣。无声鱼贯而入的美貌婢女,又轻巧无声地?鱼贯而出。
管家这才?上前道:“家主,宋大人?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宋简目光温柔地?看着眼前的白瓷罐,闻言不过动了动嘴角:“来了呀。再不来,我都想?回去了。京城没什么好玩的,这个宋晋,玩起来也就那?样吧。”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有点意思,也就有点意思,玩着玩着就腻了。”
说?到这里宋简像孩子一样趴在紫檀木八仙桌上,温润如玉的手轻轻抚着眼前的瓷罐,轻声道:“在在,哪里都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到底该做些什么来忍受这样平庸又漫长的人?生啊。。。。”
他的指尖眷恋地?滑过瓷罐。
房间里檀香清幽,花木怒放,绿意昂然。
管家垂首等着。
许久,宋简才?起身,懒洋洋道:“去看看这个让我跑了两千多里地?进京的人?吧。”说?到这里他咧了咧嘴角:“他要有意思,我就把他带回蜀地?,种在我的天?葵兰下面。”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配不配得上我的天?葵兰。”
又露出了那?种厌倦的神色:“世人?皆臭,物色了好久,都找不到适合滋养我天?葵兰的人?呢。”
管家应是,还是出声提醒道:“家主,毕竟是朝廷命官,如今又是士林领袖。”
闻言宋简笑了一声:“就是这样才?有资格去配我的天?葵兰呀。”
他慢悠悠道:“忠叔,你只要见过陛下和太子听到这人?——瞬间的反应。对,就是瞬间,无法伪装的完全自然的反应!”
宋简闭眼,在回忆中捕捉那?个瞬间的所有细节,放大,再放大,他睁开眼,确定道:“能让此人?变成花肥的人?,咱们?的陛下嘴上不说?,心里——欢喜。”
冷风呼啸,檀香幽幽。
管家高声:
“家主见客!”
宋简低笑:
“在在,一会儿见。”
第102章
“宋晋进去了!”
“宋简见?客了!”
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京城各大宅院、皇宫。
玄色大氅趁着宋简那张苍白?至极的脸;他行过的地方俱都是?一片无声。所有人都立即垂头,好?像宋府的下人都有一种本事,能够立即与周围的物件融为一体,在家主经过的地方;化作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物件。
宋简眼前除了漫天绿色;好?像看不到任何人。他带着淡淡的厌倦;看着这些单调的绿色;无论他怎样努力,请到多么厉害的匠人,都再也种不出他渴望的那个夏天。
他是时间的囚徒;是?徒劳的奴隶。
宋简看着眼前的绿;嘴角自嘲地一勾:好?在这世间的囚徒不止他一个,命运玩弄他,他可以玩弄其他人的命运。不然,真不敢想象要如何熬过这看不到尽头的岁月。
眼下,不就又有一个送上门。
“这个——宋。”
“宋晋;字子礼;时?年二十四?岁,户部左侍郎。正?昌三年进士;点探花郎,正?昌四?年。。。。。”管家一一道来。
宋简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吐出两?个字:“无聊。”
模板一样的精彩人生,无聊得让他反胃。
他苍白?的指尖从黑色狐狸毛下抬起,点了点:“叫阿美来,我可能有点想吐。。。。。”
宋简突然之?间觉得厌倦极了;只想早点了事。他有些想念蜀地的夏天了,如果不是?为了打发长日漫漫;根本没有必要见?这个宋晋——二十四?岁的户部左侍郎,二十岁点探花,做郡马。
关于他的一切,此时?都让宋简觉得无趣至极。
“忠叔,你代我去听听他有什么废话要说——”
说到这里宋简停了停,“就说我——反胃,卧床起不来了。这么聪明的人该明白?的,我们蜀人,适应不了京城的干冷,尤其我身子又弱,有病!”
说到这里宋简苍白?的脸上画出一个笑,好?像又找到一点趣味:“就跟他说,我有——大病!”
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活脱就是?一个疯子。
其他所有人都垂首,屏息。
铺天盖地的绿色。
无声的匠人又开?始更换冻坏了的草木。
这时?候小塔一样高壮的阿宽挠了挠头,憨直道:“家主还是?去见?见?吧,这位宋大人怪好?看的。”
宋简停了笑声,像突然开?始笑一样,突然没了一点笑意,好?像刚才那个笑得厉害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撩起眼皮看阿宽:“你喜欢他?”
阿宽顿了顿,点了点头。
“喜欢他什么?”宋简再次觉得事情有点意思了。
阿宽想说,他觉得这位宋大人像——主母,像极了。那个画像挂满了蜀地宋家整整一栋楼的女子。只是?这样的话,就是?阿宽也知道不能说。
他只低声道:“家主还是?自己看看吧。”
宋简苍白?修长的手拍了拍阿宽:“成吧,看看去。”
阿宽悄悄看了家主一眼,犹豫着点了点头。
宋简大步转过花墙,到了待客的花厅。
他在门口突然停了步子。
跟着他的忠叔也立即停了下来。
花厅里一袭月白?袍的年轻男子正?背对他们而立,显然在看花厅墙上那幅蜀地山水图。
画上烟雾茫茫,到处都是?苍茫湿漉漉的绿。画的是?蜀地山雨后?。
只一个背影,就让人莫名?觉得他前面那幅巨大的蜀地山雨都是?为了衬他。
立在花厅门口的宋简不自觉蹙了蹙眉头,他一面伸手去解身上玄色大氅,一面讥诮开?了口:“有劳左侍郎大人久——”
那个满寒讥诮的“等”突然消了声。
大氅落了地。
正?垂首伸手等着接过大氅的管家疑惑地抬头,惊恐发现?自家大人一张脸——
他从未想过人的脸可以白?成这样!
他从未想过还有比苍白?更苍白?的脸色!
宋晋在宋简开?口时?转了身,此时?他静静立在蜀地山雨之?中,淡淡看着前方的人,温和的声音也是?淡淡的:
“见?过宋家主。”
管家目光从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身上又落回自家家主身上,他顿时?更惊了:家主的唇在颤!不,不,不,家主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轻颤。
“你——”
许久,宋简才无比艰难地挤出一个“你”。
宋晋依然是?没有表情的脸,淡淡的声音:“宋晋,字子礼,户部左侍郎。”
宋简只觉得整个天地在这一瞬间都在翻转,转得让他站不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
等到他终于按捺下这种眩晕,重新看清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觉得他那颗跟死了一样的心脏在狂跳,他引以为傲地自制力在这种狂跳面前简直好?像一个笑话。
跳得他额际有了冷汗,跳得他手脚冰冷,控制不住哆嗦。
“你——”宋简再次开?口。
宋晋轻声:“晚辈为蜀地土地清丈而来。”
不知哪个字彷佛针一样,扎得宋简整个神经都是?一跳。宋简苍白?的手克制地攥着手边的茶碗,慢慢道:“是?了,土地清丈。”
他看向宋晋,很突兀道:“你怎么不喝茶?”
宋晋并没有动手边的茶碗,答:“晚辈不渴。”
不管是?时?安还是?管家都是?眼皮子一跳。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宋简。
没有想象中的爆发。
宋简脸上画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轻声道:“我也是?。”说着他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才把话说完:“我从不喝别人家的茶。”
“晚辈不是?。晚辈只是?,不渴。”
花厅里一时?间静极了。
谁也没有想到安静过后?,宋简的话是?:“你怎么不喝茶?”
时?安:。。。。。。
他终于亲眼见?到这位宋家主发疯呢。
宋简又喝了一口,看向宋晋:“不喝茶,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小心翼翼地,试探。
让宋简身后?的管家再次一惊。他没有想到,接下来自己会更震惊。
闻言的宋晋起身,“如此,晚辈告辞。”
说完一礼,竟然真的带着人离开?了。
作为宋简身边的管家,忠叔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此时?看着宋晋离开?的背影,震惊了。
宋简目光始终看着宋晋背影,直到宋晋转过花墙,他突然站起来,快步追出了花厅的门,又骤然停下。
管家抱着大氅跟上。
宋简立在寒风中,苍白?着一张脸。
管家把大氅为家主披上。
宋简开?口了:“你,放下所有事,马上让人去荆州,查——”
说到这里宋简苍白?的面皮都在抖。
“查宋晋的——母亲,事无巨细。”
如同泣血的声音。
管家一凛,立即去办。
宋简始终站在原地,大氅下整个人都在颤抖。
京城所有人都在等这场会谈的结果,虽然都知道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到底能坏到什么地步,还是?让人期待的。
祁国公府书房里就坐着期待结果的一群人。
此时?听到来人回话,祁青斌直接笑出了声。
“等了快两?个时?辰,进去不到一盏茶就出来了!哈哈哈哈,这真是?今年最好?看的笑话!”
祁青宴也笑向祁国公道:“祖父这下子可以放心了,让孙儿说,祖父也不必这样亲自盯着了,该好?好?歇息才是?。”
祁国公一张深沉的老脸上神色也松了松。
一旁山羊谋士捋着胡子道:“只等蜀地清丈彻底一停,属下就立刻让咱们在两?湖和两?江的人闹起来。”
“闹!闹得越大越好?!让他们看看,宋晋这个欺软怕硬的狗东西?,丈量他们的土地多硬气,在宋家主面前就多软!咱们也找会写书的,会作诗的,会——!”祁青斌兴奋地脸都红了,却被祁国公打断:
“行了,什么作诗说书,这是?国事!让陛下知道你这个样子,陛下会怎么想!”
祁青斌闭了嘴,还是?忍不住嘟囔道:“陛下还能怎么想?宋晋他们就差直接踩到陛下脸上了,把献太妃都气病了,陛下想他们死,陛下还能怎么想!”
祁国公呵斥:“谨言慎行!说了多少遍就是?记不住!陛下是?盛德君父,爱民如子。赵大人乃三代老臣,为我大周呕心沥血。就是?宋子礼也是?我大周能臣,百姓心中的青天,好?官!陛下怎么会想他们死,说什么疯话!陛下肯定爱重老臣,爱惜能臣,奈何大局为重,就是?有那么一天,也是?陛下无奈,实在保不住了,得给天下一个交代,天下平稳为重!”
铿锵有力。
书房里其他人俱都点头受教。
只祁青斌低头的时?候不以为然撇了撇嘴:皇帝姑父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祁国公苍老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越到这时?候,咱们越要大局为重。咱们祁家不阻拦清丈,也是?为百姓考虑的,只是?正?因为为百姓考虑才当大局为重!时?机不成熟,一味改革,这不是?作乱作祸吗?哎,待到这件事解决了,咱们祁家正?该站出来,为陛下把这大周一十三省的担子挑起来!”
“国公/祖父教导的是?!”
祁国公府里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祥和的空气了,就连脾气不好?的老太太,这些日子脾气都和顺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无事发生。
所有对峙好?似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整个京城都被这种诡异的平静笼罩。
所有人都在等。
风暴的中心是?最安静的。
这种安静正?宣示着最后?风暴的到来。
众人瞩目的蜀地宋家宅子也都在等。
宅子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只知道他们家主在等。
家主从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怕当初在南蛮,他们都未见?过家主这样等过——
等什么呢?
等一件事?还是?等一个人?
宋简在等。
这日傍晚,跑坏了三匹汗血宝马的信,终于送到了蜀地宋在京城的宅中。
管家拿着封存的资料袋,不安地往内院走去。
内院中
宋简在等。
第103章
管家又快又急的脚步;一直到宋简内院房前,才猛得一停,重?又压着步子,进了房中。
屏风前;紫檀木桌上放着那个莹润的白瓷罐;宋简坐在另一边。
闻声?;他慢慢抬起?眼;死死盯着管家怀里并不多的资料。
管家小心翼翼把调查回的资料呈上。
宋简的目光轻轻一动。
他整个人却是静止了一样,一种无法喘息的痛。他慢慢伸出他那修长而?苍白的手,在触到油纸袋时轻轻一缩;然后再也?没有任何迟疑;打开,取出内中信纸:不足五页,其中有四页还是官府所录其他人的供词。
属于他的在在的,只有不到一页,寥寥数行。
第一条就是关?于她的样子:面有疤;常年以粗布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