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九州-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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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还觉得没必要,现在只庆幸好险带了出来,甚至还嫌带得不够多。
鲜有人知这种补药若是和酒混合在一起服下,便是最温和的避子药。
傅归荑轻轻摇了摇瓶身,记下里面的量后把东西放回暗格里藏好。
她又斟满一杯酒,仰头饮下。
自从和裴璟发展成了这种关系,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决不能怀孕,否则这辈子都没有脱身的机会。
然而裴璟在与她行房事后从来没有给她喝过避子汤,他什么意思她不得而知,可她却清楚地知道谋害皇嗣是死罪。
她当然不会傻到去问裴璟为什么不赐她避子汤,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
傅归荑自嘲一笑,如今她精通《南陵律》,倒是一个不落的将上面的重罪犯了个遍。
欺君,损伤龙体,擅自避子。
垂眸看了眼木盒里的丹书铁券,默默阖上盖子。
这天晚上,裴璟按时回来用晚膳。
他带着一身的潮气进门,宽大的袖摆和衣服下摆都沾了水渍,于是先去内室更换衣衫。
酒足饭饱后,裴璟长臂一揽将傅归荑抱在膝上坐着,问她今天干了什么事。
傅归荑冷睨了他一眼:“我做了什么事,你是不知道的。”
裴璟见她面有薄怒,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似在安抚,低笑道:“但是我想听你自己说给我听。”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傅归荑的声音有些凉意。
裴璟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当然……不是。”
傅归荑觉得自己被戏耍,恼恨地想从他身上跳下来,腰却被裴璟的大掌掐得死死的。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裴璟笑意不减:“我无条件信任你?还是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傅归荑,若真是这样,你早就跑了。”
傅归荑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头扭过一边不理他。
他哈哈一笑,起身拦腰抱起她,大步走向里间床榻。
“你看上去冷清不耐俗物,实际上心眼是没少长一个。”裴璟想到自己被傅归荑偷偷下药的事情,假装心有戚戚哀叹道:“我要是对你听之任之,你早就把我耍得团团转,逃之夭夭。”
傅归荑的脸冷了下来,心道这才是她认识的裴璟,多疑敏感,城府极深。
“那你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裴璟单手扯下衣物随手一挥,闻言顿了下,旋即俯身抬腿入榻,轻拍她细腻柔嫩的脸颊,似惋惜道:“我本想让你知道,对我撒谎是什么下场,谁料你竟不给我这个机会。”
说罢随手挥落床帐,不多时里面窸窸窣窣的黏腻声盖过屋外的下雨声。
事毕,裴璟抱住傅归荑,替她撩开粘在额头濡湿的鬓发,漫不经心问:“那日裴瑜找你麻烦,你怎么不向我告状。”
傅归荑顿了会,刚要开口,裴璟的两指捏住她的鼻尖掐了下,开玩笑似地警告道:“撒谎,可是要受惩罚的。”
傅归荑拧着眉往后躲没躲开,沉默片刻道:“若是我的家人,便是犯了天大的错,我也会想办法护着他。”
裴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傅归荑认为裴瑜是他的亲弟弟,所以无论他犯了什么错,自己的心肯定是偏向裴瑜。
她认为她自己在裴璟心里的地位不如裴瑜,所以宁愿忍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许还有一层不想给他惹麻烦的心思在。
“你还挺护短的。”裴璟喉间滚动愉悦的笑意,他原本想告诉傅归荑裴瑜在他心里根本不是什么家人,她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他没有动裴瑜只不过是为了偿还他母亲的恩。若是裴瑜没有来招惹傅归荑,裴璟尚且能对他的嚣张跋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对自己的人起了歹念。
裴璟眼底闪过骇戾,很快藏了起来,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意有所指的暗示:“你也有机会可以成为我的家人。”
另一只搭在她腰间的手顺着往前抚摸上她的小腹,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傅归荑小腹瞬间剧烈抽搐,因欢愉而残留在身体上的余热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全身变得冰冷僵硬。
裴璟略带磁性的声音也霎时变得寒凉。
“怎么,你不想生我的孩子。”
他低头看着傅归荑,借着帐外昏黄的烛光努力辨认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想看出她此刻真实的想法,然而傅归荑双眸紧闭,唯有露在外面的长睫轻轻颤抖着,脸上透着诱人的潮红。
裴璟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直面自己审视的目光。
傅归荑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裴璟说过对生孩子这件事的明确看法,现在她只庆幸自己早有准备,感受到裴璟专注摄人的目光,心里一紧,知道他今天必须要得到答案。
“我有选择?”傅归荑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慢慢睁开眼,神色淡然对上裴璟锐利的黑眸,冷静道:“《南陵律》里写得很清楚,擅自打掉您的孩子是死罪,臣不敢。”
听到傅归荑轻描淡写地说出“打掉孩子”时,裴璟的胸口莫名揪了一下,他压住这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慌和怒,眉毛一挑:“你是因为《南陵律》才愿意生?”
傅归荑避而不答,反问他:“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我以什么身份替您生下孩子,镇南王府世子吗?”
话到最后,已然有种冷嘲的意味。
裴璟缓了脸色,放开她的下颌改为宠溺地捏捏她的脸颊,低笑道:“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放心,一切有我,我会安排好的,你若是怀孕了,只管安心待产便是。”
他的目光柔软,手顺着脸颊抚摸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五指穿梭在青丝间拨弄着,柔软顺滑的发丝让他的心再度痒了起来。
手慢慢游移到后脑勺,他的人跟着贴上去。
“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裴璟覆住艳红柔软的唇瓣,呼吸微重。
傅归荑盘坐在茶室内,面无表情地吞下一颗药,又喝完一壶酒。
烈酒烧喉,时刻提醒她自己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
隔着厚重的雨雾,傅归荑望不见湖对岸的山,就像望不见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裴璟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缠,若要脱身,恐怕还要剑走偏锋才行。
另一厢。
裴璟召来为傅归荑调理身体的太医,也是上次替他排毒的太医。
他端坐在书桌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问:“她现在身体情况如何,是否能受孕。”
傅归荑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落下病根,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曾经落水伤了身。父母又是个心大的从来没考虑过子嗣一事对她的影响,任由她女扮男装在外面风吹日晒。
想到上次她听闻自己子嗣艰难时那副不上心的敷衍样,裴璟顿时胸口堵得慌,脸色也变得难看。
跪在地上的太医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些,抬头看见裴璟暗沉的脸,立刻将好消息告诉他。
“贵人经过近半年汤药,膳食等全方位的精细调理,如今身体已经大好。只要停了现在的药,再服用另一付补气养身的方子三月,便能受孕。”
裴璟闻言脸色稍霁,压下喜意沉声道:“那她生产之时是否艰难,风险如何?”
太医不敢隐瞒,如实答道:“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他的头顶骤然被两道凌厉的视线刮过,忙不迭转了个音:“但是贵人的身体已恢复得如寻常女子一般,在孕期小心看护应该风险更低。”
“换药。”裴璟当机立断拍板:“仔细看护她,有任何异常都不可大意。若是她往后母子平安,孤重重有赏。”
太医听了这番近乎赏赐的话并没有谢恩,反而皱了皱眉。
裴璟察觉他神色有异,盯着他沉声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太医被他摄人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战战兢兢道:“贵人换药后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期间最好……最好不要同房。”
太医说完这句话后冷汗湿了一身。
裴璟口气不善问:“多久。”
太医视死如归答道:“约莫要一个月。”
裴璟端起茶抿了口,“知道了,从明日开始换药。”
太医听他声音平和,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磕头领命告退。
裴璟望着书桌上厚厚一沓折子,里头话里话外都在请求他选妃,早日留下后嗣。
如今皇室血脉单薄,成年健康的皇子除了身为太子的裴璟,只剩一个十三皇子裴瑜,还有几个被流放、被剥夺身份的皇子,他们全都被裴璟在脸上刺了字,有的还被他用重刑折磨了一遍,身体残缺再无继位的可能性。
这些全都是当年参与残害过裴璟生母的人,他回国后蛰伏蓄势,时机一到直接将他们打入尘埃,再也爬不起来。
想着太医刚刚的话,裴璟情不自禁地有些失神。
他和傅归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若是儿子一定不能像她一样,身娇体弱的,走两步路就白了脸,以后估计连刀枪棍棒都拿不起来;不过若是女儿像她一样倒是无妨,金尊玉贵的公主自然是要被千娇百宠。
然,第一个孩子还是男孩的好,否则她对镇南王府不好交代。
裴璟回神,勒令赵清将那堆无用的折子扔到一边,又开始头疼夏汛一事。
今年雨水丰沛,南方一带闹了洪涝,尽管他之前已经吩咐工部做了充足的准备,修建堤坝,准备粮食赈灾,还勒令当地官员组织救援队和医疗队,防止瘟疫发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雨水比他预计得还要多得多,如今南方五省全在水里泡着。
他沉思片刻,问赵清:“毒蛇现在在哪里?”
赵清回:“还在苍云九州,殿下要传他回来么?”
裴璟:“交代他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赵清回禀说事情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因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耗时长了些,现在东宫那头已经在安排人接手他送回来的东西。
裴璟想了想:“让他先放下手中的事,先赶去南边替孤看着,如果有官员敢玩忽职守,亦或者中饱私囊让他即刻报上来。”
赵清应诺。
当天晚上,傅归荑被裴璟折腾得死去活来,无论她怎么骂他,打他,甚至求饶都没用。
他跟疯了一样,床榻被褥来来回回换了四次,到最后傅归荑累到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全身无一处不酸软。
她自己都惊讶自己还能清醒着。
傅归荑全身泡在热水里,无力地靠在裴璟胸前,两只手耷拉着挂在他的双肩,全靠腰间的铁臂撑住她才没有滑落池底。
她闭着眼,鲜红饱满的双唇微微蠕动着。
“什么?”裴璟低头将耳朵凑到她唇边。
“放过……我罢……”傅归荑这一夜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这句话,虽然她人现在没有昏死过去,思绪却迷迷糊糊的,全靠本能在重复着。
裴璟瞧她这样难受,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眉头微微拧着,心底一下子软成一滩蜜。
他抬手撩开她濡湿的鬓发,露出光洁白腻的额头,落下一吻,“我从前觉得一个月太短,什么事也做不成,如今却发现一个月那样漫长,长到我恨不得拿刀将它砍碎,撕裂。”
傅归荑完全无法思考裴璟在说什么,她现在很累,只想睡死过去,偏偏每次陷入黑暗后没多久又被弄醒。
如此反复,她都要快被弄疯了。
“好了,我不闹你了。”裴璟今晚着实尽了兴,此刻不再有什么别的心思,快速清洗了两人的身体,将人抱回了床榻。
傅归荑甫一沾到柔软的被衾,立刻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裴璟在黑暗中凝视她,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来回摩挲着,心底忍不住生出满满的期待。
等她有了两人的孩子,他们之间就多了一个无法切割的联系。
裴璟对着傅归荑自言自语道:“我们会变成真正的一家人。”
自从生母去世后,裴璟再也没有体验过有家、有家人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无比期待与傅归荑组建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他会为他们遮风挡雨,他的孩子绝不会像他一样背井离乡为质,孩子的母亲也不会认他人为母,饱受离别之苦。
傅归荑这一觉睡了很久,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撑着酸痛的身子去茶室找药。
吞下微微苦涩的药丸,又饮下一壶烈酒,她心里那股不安方才冲淡了几许。
傅归荑皱眉沉思着,裴璟昨晚上的行为非常不对劲,往日虽有闹得过分的时候,却绝不会像昨夜那般疯狂。
好像是死刑犯被斩首前吃的最后一顿断头饭,狼吞虎咽,吃了这次再没下次。
傅归荑回忆这几日是否有招惹到他的地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足不出户,更是连一个外人也没见过,裴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傅归荑在午膳后喝下例行的调理药汤时发现了端倪,她抿了口微涩的药汁,漫不经心地问:“药是不是换了?”
绿漪点头:“回贵人,太医说针对您近日的身体情况,换了一副药方。”
她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毫无反抗地喝完,默默记下这一点异常。
一连数日,裴璟都没有碰她,安安分分地睡在她身侧,甚至不再抱着她入睡。
傅归荑仰躺床上,目光看向头顶的黑暗,耳边是裴璟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经过她观察,傅归荑推测应该是她喝的药有问题,这药喝下后不能同房,所以裴璟那夜才索取无度。
她那时隐约听见他说的话里面有“一个月”的字音,那么他至少有一个月不能近她的身。
傅归荑无声地勾了勾唇角,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个好消息,她也能猜出裴璟这番动作是为了准备让她更好受孕。
知道了裴璟的打算后,傅归荑心里无比平静。
不着急,总有一天他会意识到,自己的身子是真的很弱,子嗣艰难。
到时候就算裴璟不愿意,朝臣们也不会放任他无妃无嗣,必定会逼迫他大婚。
只要他娶了妻,纳了新人,自己脱身就容易多了。
傅归荑因裴璟的这一举动反而兴奋起来,不远了,自己离逃出这个牢笼的时间不远了。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安心地闭上了眸,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傅归荑不知道的是,太医给她换的新方子里面有一味药与她服用的药丸相克。
只要她再次将新的汤药和那瓶药丸同时用下,便会产生中毒之兆。
作者有话说:
裴璟:还没有怀,我已经想好以后怎么教育娃了。
怎么,你们不会以为后面的走向是甜文了吧'狗头。jpg'
牢记本书是发疯文学!
裴狗发疯倒计时!!!
哥哥相认倒计时!!!
修罗场倒计时!!!!
玩得就是一个心跳,
第48章 凫水 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
赐傅归荑丹书铁券这件事还是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众臣工认为太子殿下对镇南王府、对傅世子恩宠过重,极易让他们生出异心,养虎为患。
尤其是现在皇室血脉薄弱; 太子殿下无嗣,若整日跟在殿下身边的傅世子心存歹念; 那简直是动摇国之根本。
纷纷上书请求裴璟收回成命。
裴璟以傅归荑贡献傅家骑术帮助重组追云骑; 又改良连弩为由驳了回去。季明雪也开口帮傅归荑说话; 证明在平溪猎场傅世子舍身救太子殿下,自己重伤垂垂危矣的事。
然而他们还是不依不饶; 认为给予多些钱财和尊荣即可。
双方你来我往地博弈好几轮,最终各退一步,裴璟同意开始选妃; 并着手大婚。
朝臣们的关注点一下子都到了选妃这件事上。毕竟他们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东西赐下了再收回来是很难的; 这关乎皇家颜面和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