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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拂了一身满-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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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低头看着他微笑,坠落的眼泪也似晶莹的落雪。
  “只是此船若你独坐、向前便是碧波万顷……而若改为与人同乘,便恐铁锁横江无路可行。”
  熟悉的话语飘散在风里,十年前同出长安的一幕便又翻回眼前,同样的江流滚滚向东、这将要分离的情境也同那时毫无分别,唯独说这话的人由他变成了她,于是因果陡转世殊事异、她的悲伤只比当初更浓更烈。
  “谁都只有一条船……”
  “难道你……便不想去更好些的地方么?”
  他都能听懂,与她那些琐碎的过往也都一一记在心底未曾遗忘,此刻神情怔愣中又有一丝怀缅,大约十年一梦实在悠长、他亦有些想念过去那个立在船头执意送他渡江的少女了吧。
  “臣确有许多想去的地方……”
  他含笑答她,难得也当众逾矩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知不可乎而往,非谋一己于造化之功,是为俯仰而内省无愧也。”
  “于柳暗处见花明,于平芜处见春山……纵未有幸亲至,亦当无憾。”
  他实在是锱铢必较的性子,听她提起“渡江”的旧话、便要以一句相似的“春山”还她,她在那个男子眼中见到世上最明澈开阔的景致,原来在那些耳鬓厮磨的缠绵之外,她对他的敬意从不比爱意少上半分。
  “好……”
  她含着泪微笑,也不知自己是在应答什么,无言之际他却缓缓起身,竟在江岸之上千千万万人的注视下将手伸向她——
  轻轻地……为她拂去一点鬓间的落雪。
  她一瞬怔愣、凛冽的风雪让她听不清四下是否有人惊呼议论,而实际这些琐碎也根本不重要了,她该将自己的心清空、以便珍藏那人赠她的平生唯一一次九死不悔的堂而皇之——他正在吻她,以眼波吻她,以呼吸吻她,以心底最后一丝迟迟不肯散去的热意吻她。
  “莺莺……”
  他轻声与她耳语,含笑的目光是诱人沉醉的路引,某一刻她亦心领神会知晓那是他对她的一次清偿,原来不是只有她见不得他被霜雪侵扰,他也同样不愿她鬓间有哪怕半点沧桑。
  “……我走了。”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没人预料到它最终持续了多久,中原之地狼烟四起、大江以南同样未能幸免,在这场空前的浩劫面前连太清以来的十年战乱都成了小打小闹,黑云压城山雨暴烈,鬼蜮人心终将一切拖入地狱深渊。
  “朕不想听这些——”
  可惜最初许多人都没能看清事情的走向,台城中的少帝甚至不愿多听前方传来的军报、只一意抓着太后离宫之事不放。
  “你们只说她要去为三军践行,却没说她要离开金陵!——如今三日已过人还迟迟不归,岂不让我皇室成了天下第一等的笑柄!”
  他怒气冲冲将整座扶清殿砸得一片狼藉,瑟缩的宫人早已噤若寒蝉跪了满地,被他指责的王穆和陈蒙却都神情泰然、唯独近来被抬了身份的董太妃急于上前平息天子怒火,一边打发奴婢们退下一边试图拉住自己儿子的手,说:“熹儿莫恼,为了那等不知廉耻的娼丨妇气坏了龙体又怎么值得?她定是与那方献亭私奔去了,他们——”
  “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
  少帝却并不领情、甚至怒火更盛地狠狠甩开了她的手,年轻的君主此刻就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宁愿愤恨地撕咬一切也不愿承认时至今日自己依旧听不得半点旁人对那个女子的侮辱谩骂。
  董娴被骇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却仍未能得到少帝的半点顾惜,他只上前两步用力抓住太傅陈蒙的手臂,高声质问:“朕在问你!她要离开金陵的消息,尔等为何知而不报!”
  “为何要报?”
  相较于天子的激动失控,陈蒙的神情则是平静得几近冷漠,简短的反问不卑不亢、甚而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肃穆。
  “报与陛下能改变什么?”
  “改变她与君侯偷丨情苟且的事实?”
  “还是改变他二人一同背叛先帝与陛下的图谋?”
  “想走的人永远留不住,抽刀断水水更流,长痛不如短痛!”
  句句锐利步步紧逼,尖刻的言辞直令卫熹越发羞恼,他的脸色几乎已经扭曲,又道:“可如今她不见了!难道你要朕就这么从此放她走?天下人都会知道她对先帝的背叛!父皇九泉之下如何得以安息!”
  漂亮的托辞全是虚假,实则他的心中全无先帝、不过只是为了自己感到怨恨——他嫉妒方献亭,嫉妒得发狂!他夺走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甚至让她怀了他的孩子!
  ——凭什么?
  凭什么!
  她明明应该是他的!
  她明明应该一生一世都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这样不好么?”
  陈蒙却再次用反问回答他。
  “陛下与臣等都忍了如此之久,不就是为了在最好的时机将那二人龌龊的秘密公之于众?”
  “方氏已失人心!与太后通丨奸的罪名便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百姓或许可以宽赦一个曾有功勋的败军之将,却绝不可能原谅一个贻害国家的无耻反贼!”
  他的声音越拔越高、眼底积蓄的亢奋也越来越多,或许打从仁宗驾崩的那刻起他便背负起了保护幼主诛灭方氏的重责,曾几何时他也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使命,而如今希望近在咫尺、他也终于看到了能对先帝有所交代的曙光。
  “陛下即将成为真正的天子——”
  “后无垂帘约束!前无强臣胁迫!从此政由己出号令天下,再不必仰他人鼻息!”
  那是多么美好的愿景,仿佛杀了那二人之后未来的一切便都是坦途,少帝却在这近乎痴狂的呼告中颓然跪倒——他痛得弯下腰去,王穆大惊失色试图上前将他扶起,而他只体统尽失地在自己的臣子面前落下眼泪。
  “可朕不想失去她……”
  软弱的承认是溃败,他不愿相信自己竟爱那人爱到如此卑微可笑的地步,剧烈的痛苦令他恨不得亲手挖出自己的心、再狠狠将它丢进火里烧成灰烬。
  “朕……还想再见她一面……”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那曾有她痕迹的宫阙已被他亲手毁得七零八落,琼英的幽香渐渐飘远,其实无论他在何时伸手都注定无法留下一丝一毫。
  “她会回来的……”
  崩溃之际却还是太傅轻轻抱住了他,苍老的手是那么干枯无力,可陈述的语气却是那么果决笃定。
  “老臣向陛下保证……”
  “……她一定还会回来的。”


第170章 
  光祐三年元月晦日; 邓州失守。
  长安据凤翔府而东扩、至此已得山南道半壁,邓州与淮南道相距不过百里,若过淮水而得申州则江南门户洞开; 金陵将再无后路可退。
  此城失时朝廷军尚未及驰援、只靠当地守军勉力撑了两日,实则待援军一到战场形势便是大变; 钟曷很快被逼退、邓州又重回朝廷之手——然而江南消息迟滞; 百姓一听邓州失守便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唯恐次日胡人与叛军便要打过江来屠了金陵,于是纷纷拖家带口匆忙南逃,对朝廷无能的抱怨越发甚嚣尘上不绝于耳。
  而与此同时又有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坊间传播开来:当朝太后疑与颍川侯方献亭通丨奸; 两人已双双弃金陵而北去!
  这……!
  乍闻之下人人皆称荒谬; 可几番细思过后却又都越发觉得可信——
  难怪!那小太后当初轻而易举便坐稳了垂帘之位; 便是妄下增收赋税的荒唐旨意朝中也无人敢置喙!原是得了颍川侯作靠山,这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作威作福!
  难怪!那颍川方氏过去明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如今却屡屡令朝廷吃下败仗; 想来不是不敌贼寇而是有意为之!他已有了反心!要借长安之力瓦解金陵,自己坐山观虎养寇自重!
  难怪!
  难怪!
  难怪!
  天下人都出离愤怒了!
  人人皆以为自己抓住了真相、看破了那重重迷雾之后的权术诡斗,于是那曾凭一己之力大义灭亲推行新政的宋太后一夜之间便成了水性杨花的蛇蝎毒妇; 而那为国十年征战舍生忘死的方氏主君也成了虚伪下作的卑鄙小人,这一双狼狈为奸的奸丨夫丨淫丨妇竟拿天下无辜百姓的性命成全他们自己的私心野望、便是被拉去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难解人心头之恨!
  都是因为他们!
  一国之沦丧、一家之离散——都是因为他们!
  是他们让天下人流离失所无枝可依!
  是他们让胡虏欺凌汉民流血漂橹!
  是他们!
  ——全都是因为他们!
  ……雪下得更大了。
  中原之地千里冰封; 朝廷军昼夜兼程赶至邓州; 血战之后不过一夜休整便兵分两路以攻为守、意欲重新夺回商蒲二州,不幸东北一线防线告急、都罗再率骑兵攻打幽州,谢辞兵力不足独木难支、被迫向朝廷上书请求增援,却久久未能得到复信。
  军中上下皆知突厥图谋; 是欲趁乱夺取东都而彻底断朝廷后路,洛阳城坚池深乃是三军最后的依凭; 若失此地便成孤军落入虎口、再求生机则是难如登天。
  “末将曾许君侯一诺——凡君对卫氏称臣一日、则幽州必为大周疆土绝无悖逆,而若君有另立新天之念,谢氏必附骥攀鳞亦步亦趋。”
  “今分崩之势已成定局、国祚至此恐难接续,末将既受方氏深恩、亦愿唯君侯之命是从,随君据中原而自立,天下之势由此一新。”
  “谨,再拜。”
  谢辞自幽州送与方献亭的密信不过寥寥数言,却将如今一切大事都说尽了,方献亭却对其所提旧事并不上心,收信之时帐中诸将皆看得清楚、君侯只草草看了两眼便转手将之扔到了火里,可见对方所报并非军情,却又不知具体说了些什么。
  “那眼下我们该当如何?回兵去救东都?”
  他们都有些乱了方寸,尤其娄蔚是头回踏上真正的战场、见得这等四面楚歌的场面更难免心焦失措。
  “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方献亭低头纵观沙盘局势。
  “东都且由阴平王驰援,我军大部当守邓州而护淮南——救赵之法唯在围魏,据其衔路冲其方虚,要害从来只在一地——”
  众人随其所指看去,却见君侯目之所向仍是——长安。
  “正是!”
  宋明真已得要领,当即高声附和。
  “眼下逆王之兵尽出、长安城防必然空虚,与其被钟曷东西南北牵着鼻子走,不如直取西都而解洛阳之困!”
  “的确,”方云诲也接了口,对自家三哥所言一向深信不疑,“声东击西、围城打援,复得长安后坊间非议也能暂息,实是一举数得!”
  “可我们兵力不够,”宋明真又皱紧了眉,“我十万大军已分几路,卫弼那老匹夫的兵不会听我等调遣,他领五万至洛阳、剩下三万守邓申一线几大关隘,能调往西都的兵力至多不过两万……”
  “那便逼他交兵——”娄蔚狠声道,“存亡关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他是卫氏宗亲,难道还能不管自家江山的存亡?”
  “可都罗之兵尽在东线,若援军不足恐怕谢辞也撑不到我们拿下长安,”方云诲也焦躁起来,深知幽州形势之艰,“何况这次出征调用的军饷本来也是他的份例,若再压援军范阳平卢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捉襟见肘左支右绌,如今这贫弱至极的朝廷实在令他们这些带兵之将无从施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果真是天上的武曲星君下到凡间面对这等窘境也一样无能为力。
  “可叹大哥须在颍川回护太后,姜总司又还须率千机府平定民乱,”娄蔚急得重重挥了一拳,却也打不掉心底油然而生的茫然无力,“实在……”
  众人都沉默下去了,十面埋伏八方风雨,明明所有人都已竭尽全力,却依旧只能看着残破的窟窿越变越多。
  “洛阳不可有失,东线尚需屏障,”方献亭沉声定音,心中早已有所决断,“两万人马奇袭长安,七日之内速战速决,此前北伐岐州之祸有一次就够了。”
  ……七日。
  此次出征万分仓促,如今所剩粮草只够大军支撑七日,奇袭之策兵贵神速,若是不成……这两万军便要死在重围之中。
  “我与三哥同去——”
  “我也愿去!”
  “三哥,带上我——”
  宋明真和娄蔚一向对方献亭言听计从、生死关头也都愿随他放手一搏,可后者却只拍拍他们的肩,无人察觉他那时神情间的深意,只听他平淡道:“淮南尚需有人护佑,你二人便在邓州替我牵制钟曷兵力,西去长安之事还是交与孜行罢。”
  ……他永远是这样的。
  他知宋明真还有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在家中等他回去、也知娄蔚初上沙场心中尚有许多忐忑惊疑,于是最重的责任都要交给方氏自家人扛,言语提及时又总是清清淡淡、仿佛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似的。
  “三哥……”
  两人都有些难受、还欲再争取几句,一旁的方云诲却嬉皮笑脸搭上他们的肩,调侃道:“我就说三哥不会看上你们——南北衙的差事多好当?不过在皇城里抓抓小贼!还得是我随大哥见的世面多,难怪在三哥这儿得脸!”
  自少年时便彼此熟识的友人哪里会不懂得对方的真意?方四公子看似性情跳脱、实则却最纯良坦荡不过,他是怕好友要同自己争这要命的活计、又不愿见他们因留守邓州未至长安而心怀愧疚,插科打诨不过伪装,实则他的温柔比起三哥也是半分不少。
  “不必争这些细枝末节,往后我用得上你们的地方还多着——”
  方云诲笑得明朗开怀,还是当初那个鲜衣怒马的方四公子。
  “等我和三哥拿下了长安,再一同去别霄楼吃酒啊!”
  光祐元年二月初九,长安的雪停了。
  化雪之时寒气尤重,何况那日自天光亮时便是千里黄云阴霾重重,帝宫内外一片萧煞、连一丝人气都变得十分稀罕。
  甘露殿中也是死寂,燃尽的蜡烛无人更换使室内显得越发灰暗,只有寂寞的窗纱被北风吹得飘飘扬扬;一个瘦弱的小内侍探头探脑摸进门来、见无人值守便匆忙从腰间掏出一块方巾裹成包袱四下搜刮起来——这残破的鬼地方已不剩多少值钱的东西、这些年叮叮当当都被掏去充作了军资,如今更连门窗上描画的几块金漆都被人抠得干干净净,他下手实在太晚,绸缎做的帘幕也被割得七七八八了。
  他勉强将几片估计是此前被人不慎摔坏的碎瓷片收进包袱,想着若有幸能逃出宫去便说那是令和年间睿宗御用的物什,最好编个故事将钟贵妃也纳进去,祸国妖妃碰过的东西总会多值几贯钱;偷偷摸摸从大殿中遁出,空阔的帝宫几乎已是空无一人,听闻南边朝廷的军队已经打上了门、那位声名显赫的颍川侯昨日已出其不意兵临城下,所有人都逃了,只有他们那位可怜的“陛下”还被摄政王押着上了城楼,也不知还能再活到几时。
  他心下唏嘘,最挂虑的却还是自己的生死,顶着寒风奔进衰草蓬生的御园,在墙角逡巡许久方才寻到一个狗洞;他大喜过望俯下身去,头刚拱进洞里眼前便是冷光一闪,下一刻背后突然一凉、一柄锋利的铁剑便在他胸口捅了个窟窿,滚烫的鲜血溅在他死命护在怀里的破包袱上、将那几片还未及被赋予什么传奇的碎瓷也染红了。
  “又一个——”
  墙外手执利刃的士兵啐了一口,又冷冷将自己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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