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第3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我弟弟失踪,成为他的一个心病。无论是心存一些愧疚,还是出于和我父亲之间的同窗情谊,他在我父亲坟前立誓,一定会帮我将弟弟找回来。”
冯嘉幼不作回应。
谢临溪道:“可他几次三番派人来此,全都石沉大海,叔叔决定亲自过来一趟。他先将我安顿在蜀中,知道弟弟如今姓谢,也给我安排一户姓谢的军户人家,随后才出发过来十八寨。”
谢朝宁回忆道:“我还记得他来的时候,差不多没了半条命。也算是巧了,他刚入寨子,北戎便派了军队来攻打我们,他自己想走都难如登天,还想从我身边带走小山,做什么梦呢?”
冯嘉幼想起这一路抵达黑水城,松烟和她讲的那些往事。
之后应该有个五六年时间,谢朝宁才联合那些流放犯以及寨民将北戎彻底打退出黑水河流域,这周边才稍微安稳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冯孝安不得不呕心沥血当军师的功劳。
冯嘉幼想,冯孝安被迫待在十八寨的那些年,没准儿学会了脚踏实地,也找到了自己安身立命的事业,不再去做从前那些虚无缥缈的救国梦。
“后来叔叔终于回来蜀中看我,说关外虽苦,但弟弟过得还不错。”谢临溪担忧地看向谢揽的背影,从他知道真相,就再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冯孝安还说经过这些年的观察,谢朝宁与他们家的灭门之仇应该无关。
弟弟跟着谢朝宁学本事学的挺好,他也会悉心从旁教导,让他放心。
冯孝安鼓励他一起努力,往后考去京城,完成他父亲整肃官场的遗愿。
能够查明父母被杀的真相更好。
谢临溪也争气,小小年纪便扬名蜀中。
但之后因为去闯那因疫病被官府封锁的村子,他险些丧命。
冯孝安带着姚三娘千里迢迢跑来蜀中,气得不轻。
说他弟弟如今已经纵横西北,瞧着是没他聪慧,却从来不让人操一丁点心。
而他竟然还在干这样的蠢事。
谢临溪却不认同他的训斥,认为自己没有错,万一封村之事真有古怪,就能救下一村人的命。
冯孝安无奈得很,告诉他错是没错,只是他这种性格并不适合去京城做官,迟早会走他父亲的老路。
完全没有机会去和齐封交锋。
都不如指望他弟弟,磨一磨性子指不定还能用。
听他这样说,谢临溪反正毁了脸,便央求着想和弟弟见上一面。
第二年,冯孝安领着谢揽来蜀中见识蜀道难,闻说当地有位才子与他同名同姓,两兄弟顺理成章的相见。
许是血亲之故,谢揽与他一见如故,两人当即结拜为兄弟。
谢临溪见谢揽如此骁勇,本该是位良将,却沦为西北悍匪。
言辞中处处透着对大魏朝廷的不满,往后很有可能成为反贼,再次挑起类似当年南疆王那般的战火,导致生灵涂炭。
他父亲一生为民为国,得知儿子如此,九泉之下恐怕都不得安宁。
他很想告诉谢揽真相,但冯孝安不许。
以谢揽张狂的个性,若告诉他真相,他能立刻提刀杀上京城,杀去大都督府。
先不说并没有确定是齐封所为,就算是,大魏的天下兵马大都督是那么好杀的?
最好的结果也是以命换命。
而对于诏安一事,谢揽同样是没得商量。
谢临溪心中有了计较,等脸好了之后,就不常在人前露面,让蜀中人只记得他从前的模样。
之后考了举人,且止步于举人,不去京城抛头露面。
寻个谢揽与谢朝宁争执滇中粮仓的时机,他让冯孝安托京城内的关系,帮他寻了个大理寺的官职。
他再劝说谢揽顶替他来京城,去闯架格库一探究竟。
反复说玄影司守卫森严,裴砚昭有多无敌,终于挑起了他的好胜心,同意拿着他的任书前往京城。
谢揽与他从前容貌相似,且他伤废了右手,也不怕谢揽往后写字露陷……
听到这里时,冯嘉幼知道自己猜错了,谢临溪顶替谢揽来西北,并不是为了杀谢朝宁。
他就是为了堵死别人挖掘谢揽真实身份的路,让谢揽安心以他的身份好好适应京城的生活。
先给谢揽一个小官当当,磨他的性子。
随后利用他的弱点,比如他对她的责任感,绑的他无法抽身。
待将他磨得差不多了,若认为他能适应京城官场,有和齐封对阵的能力,再告诉他真相,去调查他们被灭门的真相。
现在的谢揽,应该还不符合他们的预期,所以一直瞒着。
此番是被她提前给揭露了出来,不然不知他们想等到何时才说。
谢临溪抬头望向高楼:“谢朝宁,我虽恨你,但我从未动过任何杀你的念头,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你救了我弟弟。”
“你是不是有病,恨我爹做什么?”早已沉默许久的谢揽蓦地转身怒视他,“恨我爹带着我做了大魏檄文上的贼匪,有个悍匪弟弟,给你丢脸了是吗?”
谢临溪还未曾开口,谢揽又指着他道,“谢临溪我告诉你,我一天是十八寨的人,一辈子都是,到死都是!我的人生轮不到你来安排,你怕我反朝廷是吗?我偏要反,我立刻反给你看!”
他倏然移目看向程令纾。
程令纾被他狠辣目光逼迫的心惊胆战。
谢揽难道是想杀她祭旗?
她爹是威远道的大将军,杀她正适合向大魏宣战。
虽躲在谢临溪身后,但程令纾求救的目光看向冯嘉幼。
见冯嘉幼摇摇头,程令纾才安心。
然而冯嘉幼见谢揽这幅乖张模样,说自己心头不怵得慌是假话。
刚得知他身份时,她几乎吓破了胆,但接触下来又觉得他其实温顺体贴,能由着她撒娇或者撒泼拿捏。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危险的一面。
也怪不得冯孝安和谢临溪总担心他会反。
他是没有这个心思,也希望天下太平,就怕有人逼他。
连谢朝宁这般恪守之人,因妻儿的死也会冲昏头。
冯嘉幼禁不住想的远些,哪天谢揽在京城官场犯了事儿,她大着肚子被小皇帝处死,他逃出京城之后真可能会不反吗?
但现在谢揽确实只是随便发泄一下,冷静下来之后,轰他们走:“赶紧滚,我不想看到你们。义兄还是亲兄对我来说根本没有差别,总之谢临溪你就是骗了我。”
谢临溪解释:“我恨谢朝宁,是因为我知道他从前没有善待你……”
谢揽气笑了:“你下个套给我钻,就是善待我?”
“你大哥没有恨错我,他说的是对的。”谢朝宁开口,“我从前确实没有善待你。”
谢揽又转身抬头:“你当然没有善待我,从小到大抽了我多少鞭子你还记得清吗。”
谢朝宁冷冷道:“不,你不懂我的意思。当年我抱走你,一把火烧了驿馆,除了让幕后主使以为你死了,也想让你其他亲人以为你死了。”
谢揽只看他不说话。
谢朝宁回望他:“我当时对陆御史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齐封是你舅舅,也没怀疑是他派人干的,我只想带你走。我儿子死了,姓陆的留下了一个儿子,我认为这是天理昭彰,是老天赔一个儿子给我。”
谢揽闭上眼睛,又睁开:“你没错。”
谢朝宁道:“我儿子若还活着,他就得跟我流放,于是你也要跟我一起流放。我儿子原本要来黑水城当奴隶做苦工,那就换成你来当奴隶做苦工。我儿子本该吃得苦,你全都要给我吃一遍。”
谢揽像是顶不住自上而来的压力,移开了与他对视的目光。
谢朝宁冷道:“唯一的不同,我的亲儿子我会护着,而你吃再多苦我都觉得是活该。我从来不会主动护着你,不给你好脸色,我甚至希望你熬不住死了,去给我儿子陪葬,但我没料到你小子命那么硬,那么多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熬死了,你小小一个硬是撑了下来。”
谢揽紧紧攥起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 “爹,我知道你在说气话。”
谢朝宁回的干脆:“我若有一句虚言,便让我不得好死!”
谢揽倏又抬头看他,目光闪躲,无所适从,眼圈也开始泛红:“可你明明就对我很好,连家传的刀都给了我。”
“那是后来。”谢朝宁道,“后来我忙着团结寨民,对付北戎,慢慢从我妻儿的死里走出来,不再那么痛苦。而随着你长大,整天抱着我叫爹,我才慢慢对你有了感情。”
又补一句,“养狗养久了,是很容易产生感情。”
谢揽朝他吼:“原来你那时候养我就当是养条狗吗?”
谢朝宁道:“没错。”
“好,好得很!””谢揽奇怪的笑了一声,逃避似的转身便跑。
“夫君!”冯嘉幼伸手去拉他,这才知道他若不想被她拉住,速度能有多快。
他没有回城,朝着西边的峡谷一步三跃,很快消失无踪。
冯嘉幼赶紧往城里跑,见到人要了匹马,上马出城去追他。
心中恼怒的厉害,实在忍不住,她抬头朝谢朝宁喝道:“父亲您这又是何必?养条狗这种伤感情的话……。”
谢朝宁打断:“我从前养他就是当他是条狗来养,我句句实言,没有撒谎。”
冯嘉幼:“但那是从前,之后您心中早当他亲生儿子看待,曾想过将他还给他的家人。”
才会去打听齐封,发现齐封非常有可疑,又打消了送谢揽回中原的念头。
“您逼他练武,是希望他面对那样一位强敌,能有自保的能力。您自己也开始拼命在此处安身立命,努力掌控西北,就是怕大都督哪天出手,您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他。既是如此,您为何要这样伤他呢?”
她仰着头看着城楼上的谢朝宁,实在费解。
许是漠上的风沙迷了谢朝宁的眼,他的双眸也有些微微泛红。
“是您习惯了打压他?还是您觉得维系你们之间的只是血缘,不想自己输得太惨?”
冯嘉幼虽然着急去追谢揽,却也想知道谢朝宁说这些话的心态,这样才能去安慰谢揽。
但谢朝宁不肯说话。
冯嘉幼急了:“您就真的从没想过,他爱您敬您与血缘无关,您是他心中最高的山,是他从小的信仰与目标啊。”
冯嘉幼不管他了,勒马转身,慌着去追谢揽。
“你以为我不清楚,你才认识他几天?”谢朝宁终于开口,冷笑道,“这世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的儿子。”
冯嘉幼勒马停下。
“但是他该醒醒了。”谢朝宁低头耐心和她说,“其实我家这小子有一颗玲珑心,非常聪明,从小只要他愿意去做的事情,一点就通。只可惜这些年仗着一身本事,又自信有我,过于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指着冯嘉幼,“你父亲也有责任,在他身边将他惯的。”
又去指责谢临溪,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你和冯孝安,你们两个可真懂得舍己付出,将路给他铺的真好啊!京城那般血腥残酷之地,你们让他荣华富贵,权势美人,一切仿佛都唾手可得,你们是为他好吗,分明是在害他!”
谢临溪皱起眉。
谢朝宁抬臂指向谢揽消失的方向:“而我今天就是要让他清醒,这个世道从来没有善待过他,能活到今天,只不过是他命硬加侥幸罢了!”
谢朝宁这话冯嘉幼无法辩驳,万一谢揽当年熬不住死了,万一谢朝宁始终对他没有感情,哪里还有他的如今。
她有些琢磨出谢朝宁的意思。
只用好的结果去安慰谢揽,会让他忽略到原本残酷的事实,他就会永远心存侥幸。
同时,他在打破谢揽从小对他的英雄幻想,将他卑鄙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果然听他说:“谢小山的信仰和目标绝对不能是我,万一我哪天突然死了怎么办?”
“他必须逐渐想明白,信谁都不如信自己,自己的心才是这世上最难翻越的高山,此生他唯有不断超越自身,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说完谢朝宁提着刀转身回城,背影透出几分萧索,“这原本就是我打算教小山的最后一项本领,只是看他整天没心没肺的模样,一直不舍得罢了。”
第38章
索性放他自由吧。.
冯嘉幼等他的身影消失于城楼, 才重新策马去追谢揽。
谢朝宁的教导方式是否正确,冯嘉幼并不知道,总之身为父亲他有教导的资格,轮不到她插嘴。
可身为妻子, 她也有自己的方式, 不会去听谢朝宁的。
她沿着谢揽消失的峡谷往内深入。
漠上的夜晚几乎不需要点灯笼, 缀满明亮星星的天穹像是倒扣在大漠上的捕萤网。
近的仿佛手可摘星辰,却又不会产生压抑感。
相比之下, 京城的天幕则像一个倒扣着的金碗, 看似富丽,却密不透风, 令人透不过气。
也难怪谢揽不喜欢思虑太多,不爱勾心斗角, 常年生活在这样地方,是很容易心胸开阔。
可惜了, 她若不是有着太多的想法, 倒真有几分愿意跟着谢揽留下来。
冯嘉幼边想边寻, 本以为要寻很久, 没想到没走多远, 就瞧见了谢揽。
河畔前有一株倒下的树,他正坐在粗壮的树干上, 伸直了修长的双腿, 一双眼睛盯着前方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
冯嘉幼知道这条河就是黑水河, 是这片漠上最大的河流, 他们的母亲河。
整个黑水河流域, 从上至下共有十八个村寨, 原先都是些彪悍的原住民,被谢朝宁团结起来之后,为了抵御北戎,每个村寨都在扩容,还建起了类似黑水城般的军事堡垒。
如今最大一个寨子聚集了足有上万人之多。
平时这十八个村寨各过各的,对敌时才会团结在一起。
并且只听令于黑水城内的谢家父子。
当年大魏打南疆不好打,是因为南疆坐拥十万大山,毒瘴遍地。
攻打西北也是同理,都受限于自然环境。
但南疆军队离开故土,踏上中原大地之后,他们的优势便没了。
西北不同,这些北地人天生体格就比中原人强壮。
多年前北戎曾一度攻到了京城外,一路上势如破竹。
也是亲自来一趟,冯嘉幼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害怕谢家父子会反。
谢朝宁有帝王魄力,谢揽又是猛将,他们父子俩一旦反了,指不定比当年南疆王闹出的阵仗还大。
冯嘉幼琢磨着,若是如今大魏风雨飘摇,民不聊生,无药可救,指不定她会劝着谢揽反,帮着他反。
可大魏现在正处于恢复与上升期,境内还算稳定,百姓不说安居乐业,日子起码过得去。
不敢再起刀兵。
而冯嘉幼转念又想到,谢揽在西北纵横多年,无论是威远道听来的,还是看到的,他都不是会对人低眉折腰的性格。
这样一个野男人,先前却肯为了她去背那些枯燥的官员信息,还将自己逼的没有喘息的机会。
冯嘉幼更懂得了这份难能可贵。
“你站在那里想什么?”谢揽突然喊她。
她回神。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谢揽又数落她一句。
冯嘉幼明白了他之所以没有跑太远,是知道她会追上来,故意停下来等她。
她翻身下马,朝他走过去:“和你父亲聊了几句。”
谢揽烦躁得很:“别和我提他。”
“哦。”冯嘉幼走到他面前。
谢揽抬头看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冯嘉幼背着手打量他,笑道:“有些意外的表情。”
谢揽蹙眉:“意外什么?”
“你受了这样惨痛的打击,竟然只在这里安静的坐着?”冯嘉幼撩起他一缕长发,绕在手指里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