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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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谢揽对她发脾气时的态度,在他们眼里才是正常的。
今日这位,真让人怀疑到底是不是他们家少主。
隋瑛也是诧异:“怎么会变得这么快?”
沈时行笑她没见识:“你不知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隋瑛又没成婚,她哪里知道,只赞叹:“我姐妹儿真有本事。”
……
一行人在这城里待了好几日,等冯嘉幼稍微养了养精神才重新出发,骑马换成了乘坐马车。
一旦乘上马车,这一路回去就像游玩。
而且玄影司也没派人来催。
谢揽曾经去过的地方多,途经之地哪里景美他一清二楚,一行人就这么边玩边走。
但是在路上时,谢揽得知了一个噩耗。李似修已从金陵出发,即将抵达京城。
虽说现在他不用再去管这人靠不靠得住,但也不知揣着什么心思,他吩咐云飞骑快马先回京城,盯着李似修的一举一动。
随后继续边玩边走,故意拖了整整一个月才回去。
归来当日京城大雨,仿佛在扫荡暑气,宣布着即将入秋。
等回到熟悉的冯府,谢揽沐浴过后坐在自己最讨厌的书案后,心中竟奇怪的生出一种踏实感。
他发现环境会影响人的心情。
在西北漠上他挺容易燥,来到京城,不,准确来说来到他与冯嘉幼这间处处雅致的婚房里,他极容易就能静下来。
侧边小窗下忽然有人悄声喊道:“少主。”
谢揽忍不住叹了口气:“云飞,你不走正门,躲在墙角干什么?你该不是潜进冯府来的吧?”
云飞还真是潜进来的,贴着小窗低声道:“属下听闻您到了京城,特意过来禀告您,关于那位姓李的大人……”
谢揽喊他:“过来正门,这里是我家中,你不要偷偷摸摸做贼一样。”
穿着蓑衣的云飞只能从窗口绕来正门,尴尬道;“属下还不太习惯。”
“慢慢习惯。”谢揽起身走过去门槛处,压低声音问,“那位李大人怎么样?”
云飞表情严肃:“以属下看,此人问题很大。”
谢揽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亮:“说说看?”
云飞正要说,谢揽瞧见冯嘉幼撑着伞拐进了垂花门,上次昏厥过后她的身体并没有异常,一路上看大夫也都说还好。
谢揽总觉得她的唇色仍有一些微微的紫,还需要再养养。
“你先等等。”谢揽示意云飞停下来。
冯嘉幼回府后先和管家聊了聊,这会儿回来瞧见云飞:“来说李大人的事儿?”
她往屋里去,谢揽拉住她:“你也一块儿听听,云飞说他这人问题不小。”
“哦?”冯嘉幼倒真好奇。
“你说吧。”谢揽给云飞使个眼色。
云飞道:“这位李大人回来京城一个月,还没正式上任,除了在宅院里安置他从金陵带回来的花草,就是出门参加各种宴席。”
想起少主特意交代的几点,“他家中没有任何侍妾,每晚在书案前坐到子时,早上天不亮又起来看公文,闲暇去摆弄花草,日复一日几乎没有变化。”
“出门在外则比较丰富,那些宴请他的官员中有想打压他的,请来各路高人,但李大人博古论今,根本无懈可击。”
“也有使劲了浑身解数巴结他的,可钱财他不缺,听说他在金陵那几年以小博大,盘活无数商铺,家底极为丰厚。”
“至于美人,似乎都知道他对美色不敢兴趣,有人请来京师第一名琴,想以才情打动他,结果一曲没弹完,便被他挑出几处错误,抢了琴弹给她听,声情并茂一番劝诫,那向来高傲的名琴哭着回去从良了……”
冯嘉幼坐在桌前托下巴听着,瞟了谢揽一眼。
谢揽诧异的询问云飞;“你不是说他问题很大?”
“是。”云飞点头,“属下觉着这人也未免太优秀,难怪会被选为帝师,当你发现他一处优点,立刻又会发现这其实是他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行了你闭嘴吧。”谢揽纳闷云飞在寨子里挺聪明的,怎么来个京城成了个傻子?
“对了少主还有一点。”云飞想起来。
“什么?”谢揽没好气。
云飞道:“李大人自从来京城只主动宴请过一人,大理寺的崔少卿,并且宴请过两次。”
这下冯嘉幼蹙了蹙眉,不知他两次找崔少卿,是冲着她还是冲着谢揽。
她在刚知道李似修要回京时,就有些担心谢揽的身份会被他查出来。
正思虑,管家撑着伞拿了张帖子来:“姑爷,金陵那位李大人派了人过来,说仰慕您乃大魏百年来大理寺转玄影司第一人,想约您今晚于望仙楼一聚。”
谢揽瞥向管家手里的帖子。
好一个李似修,自己前脚刚到京城,后脚帖子就来了。还是如此暴雨天,摆鸿门宴也不是这样摆的。
“不去。”谢揽吩咐管家去推掉,“就说我舟车劳顿累得很,改日再约。”
凭什么他约就得冒雨去赴宴,给他脸了。
管家迟疑着道:“李大人那边还说,您此时与其在家中听手下道听途说,不如亲自见他一面。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亦然。”
第42章
再瞧她现如今这幅模样,他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
谢揽听了此话倏地看向云飞。
云飞也是愣住,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被发现的。
“你去应一声,我会准时到。”话说到这份上,谢揽再不去就像怕他似的。
“是。”管家匆匆离开。
谢揽往内室走,去换衣服。
冯嘉幼跟了进去, 默默帮他系腰带。
谢揽举着手臂只觉得尴尬, 本想喊她来听李似修的短处, 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冯嘉幼笑起来:“夫君,从这些能看出什么来?除了你之外, 多少人暗中盯着他, 他怎么可能会让你们挑出他的错处?”
谢揽“哦?”了一声:“你说他是装出来的?”
“那倒是没有必要装,也装不出来。”冯嘉幼帮他穿好腰带, 又去取配饰,“但他真正的品性为人, 从这些根本无法体现,全藏在他每晚看的书册、以及他早晨查阅的那些公文里。”
谢揽蹙了蹙眉, 不是特别理解。
“等你正式接手玄影司的职务, 卷入更高一层的权力旋涡, 慢慢就会明白的。”
将他打扮好, 冯嘉幼的手掌在他前襟处压了压, 叮嘱道,“见他时莫要只顾着拈酸吃醋, 你必须清楚, 他可能是你我的生死大敌。”
“你是说他会查出我的身份?”谢揽原本会担心,但谢临溪思虑的如此周全, 如今还真不怕, “不过他不是对你有情, 总不会害你吧?”
冯嘉幼可没有他这样乐观, 等谢揽出了门,她也出门前往大理寺。
今日是初一,大理寺晚上有例会,崔少卿一般会忙到子时才回府。
她离开京城许久,崔少卿那边应该积攒了不少卷宗,
她冒雨去取,也是想从崔少卿处打探一下,李似修宴请他到底都谈了些什么。
……
谢揽乘坐马车去往望仙楼,路上都在想冯嘉幼叮嘱他的那些话。
他发现自己与冯嘉幼的思维不太一样,他在这拈酸吃醋的功夫,冯嘉幼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对付李似修了。
马车摇晃了下,车夫在前道:“姑爷,这条路前边好像出了是什么事儿,围观的人太多,咱们得换一条走,可能会迟到。”
谢揽之前说过自己会准时到,撩开车帘子看一眼,前方人头躜动,雨伞叠着雨伞,果然堵的水泄不通。
京城人真是闲得慌,大雨天撑着伞也要挤在一起看热闹。
“那换条路走吧。”
“好嘞。”
等谢揽抵达望仙楼时,迟到了估摸一刻钟左右。
他刚撩开帘子出去车厢,已有人为他撑伞,还有人躬身在马车边放下垫脚凳。
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废物。
但这就是京城官宦贵族的生活方式,谢揽既决定留下,就必须适应。
他穿着冯嘉幼特意挑的锦绣华服,踩着垫脚凳下了马车,气度雍容的站到望仙楼门口时,立刻便引来楼上楼下众多目光,猜度着他的身份。
“谢千户?”掌柜慌忙迎了上来,“李大人定的雅间在二楼,但他人还没到。”
“他还没到?”谢揽在心里记下了,这人不守时。
刚记好,背后有人喊:“谢千户?”
一名少年绕来他面前躬身拱手,“谢千户,我家大人路上遭遇了一些意外,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他派小的过来道歉,让您白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李大人遭遇了什么意外?”谢揽想起刚才街道被堵的事儿,难道和李似修有关?
那少年提起来仍有恐惧之意:“我家大人遭遇了刺杀。”
谢揽惊讶,还没上任的帝师当街被刺杀,这事儿听着怎么那么玄乎:“那李大人可有受伤?”
少年摇头:“无大碍,我家大人只是手臂受了一点轻微的刀伤。只可惜暴雨天不好追踪,被凶手给逃了。”
真是太可惜了,谢揽惋惜着摇了摇头。
这没用的刺客也不知是谁请的,怎么不来请他,便宜又好用,指哪儿砍哪儿,砍错包赔。
“那请你家大人好生养伤,我们改日再约。”谢揽正好也不想与他应酬,转身出了望仙楼。
踩着垫脚凳重新坐回马车里:“回家吧。”
……
这厢冯嘉幼换了男装之后,从后门进了大理寺,知道崔少卿正在议事厅,她先去卷宗房溜了一圈。
没多久,崔少卿派人喊她去二堂。
她抱走几册感兴趣的案件卷宗,撑着伞去往二堂。
走在抄手游廊上,远远看到崔少卿与一人相伴着从二堂走出,站于廊下。
他落后于崔少卿半步,再加上细密的雨帘,冯嘉幼瞧不清楚他的脸。
但能让崔少卿起身相送之人,想也知道其品级,穿的却不是官服,似乎是一袭水墨纹样的儒袖宽袍,撑着一柄颇有江南风韵的油纸伞,与这雨天倒是相得益彰。
冯嘉幼停住脚步,躲去柱子后面避开他们。
等崔少卿将他送走,她才绕出来。
崔少卿回来之后,脸色凝重的仿佛能滴出水,招呼她进二堂里来:“这朝堂又要不太平了,新任帝师当街遭人刺杀,你说说看……”
冯嘉幼一愣:“李大人遭人刺杀?”
崔少卿沉沉道:“这凶手该怎么查,他是内阁举荐的第三任帝师,对此最不满的人是谁?”
冯嘉幼心道是太后党,不要以为太后党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这很像阉贼的风格。
但也不排除是辅政大臣们借机挑事。
冯嘉幼反应过来:“方才您送出门的是李大人?”
此案恐怕关乎党争,如今大理寺一直没有正卿,就是因为大理寺还没被站队,由大理寺处理最好。
“正是。”崔少卿头痛不已,今年是怎么回事,案子一桩比一桩棘手,“李大人亲自来报案,我不接都不行。”
冯嘉幼寻思着:“也未免太巧了。”
崔少卿不解:“巧什么?”
冯嘉幼问:“崔叔叔,听说之前李大人约您两次,方不方便告诉我他都说了什么?”
“他回来京城谁都不请,连着请我两次,搞得阉贼以为他在拉拢我。”崔少卿提起来更头痛,“但他不是拉拢我,是在要挟我。”
冯嘉幼皱眉:“怎么说?”
崔少卿看向她手里的卷宗:“他让人搬了一摞子卷宗副本摆在我面前,他说自己研究了大理寺内所有官员的断案风格,这些不符合任何一人,问我是不是有位幕后军师,观其缜密思路应是一位女子。”
这不是要挟是什么,私自将本该自己处理的案子交给一个女子来做,足够言官弹劾一通的了。
冯嘉幼垂着眼,不只崔少卿会被弹劾,她往后也不能再自由出入大理寺,做她热爱的事情了。
“崔叔叔将我说出来了?”
“不说能行?”崔少卿安抚她,“他私下来问,说明不想闹大,奔着我来的我兜着即可,无非也就是站辅政大臣的队。而且我与他谈起你在起草新律的事儿,将你的一些想法讲了讲,他颇为欣赏,我觉着对你来说或许是个机会。”
冯嘉幼沉默许久:“崔叔叔,我先回去了。”
她一手抱着卷宗,一手提着伞出了二堂,沿着另一侧游廊走出去。
如她所料,李似修站在游廊尽头,瞧着正在避雨。像是怕雨势过大,弄脏他过于繁琐飘逸的衣衫。
冯嘉幼凝视他的背影时只觉着非常陌生,因为从前总共也没见过几面。
她甚至都不知这人究竟何时何地见到了她,随后开始一门心思的求娶她。
“李大人。”雨声中,冯嘉幼隔着挺远的距离喊他一声。
李似修提着合拢的伞转身。
见到他的正脸,冯嘉幼才总算有了印象。
李似修的相貌自然和几年前没有差别,冯嘉幼第一次见他时,就记住了他这双含情眼,令他瞧着有几分轻佻。
但气质与几年前却大不相同,当年他有些闲散悠哉,如今写满了清高矜贵。
说起来藏拙,这位才是藏拙界的祖师爷,不然也不会出其不意的夺下帝师之位。
李似修不认识的上下打量她:“阁下抱着大理寺的卷宗,瞧着也不像官吏,不知是何人?”
搁这装什么?但冯嘉幼还真不能拆穿他,他的身份不便私见官员内眷,她也不能明说自己是这大理寺的幕僚。
冯嘉幼知道他身边肯定有暗卫:“李大人此时说话方不方便?”
他点头:“阁下有话不妨直言。”
“听闻您是来报案的?”要说的话有些隐秘,冯嘉幼上前几步,看向他被划破一道平整口子的右手臂,只稍微沁了点血。
但正是这点血,以他如今敏感的身份,却足以搅动朝中的风雨。
“没错。”李似修颔首,“我今晚约了玄影司的谢千户,遭遇刺杀后派了仆人去给他报信,仆人尚未归来,我在此稍等一会儿。”
冯嘉幼面色紧绷:“李大人暴雨约人见面,真是有雅兴。”
李似修笑道:“只因谢千户外出多日,今日才回,我仰慕已久实在等不及。”
“难道不是因为下暴雨的晚上,更适合行刺的凶手逃脱?”
冯嘉幼搂紧手里的卷宗,低声沉沉道,“李大人这招声东击西用的漂亮,约着谢千户出门,算准谢夫人会趁此时机前来大理寺。您又安排刺客当街行刺自己,推掉谢千户之约,以报案之名来大理寺见谢夫人,凭谁都无法诟病你的行为。”
李似修目色沉静的看着她。
冯嘉幼道:“当然,此次的刺杀行动并非临时起意,也并不只是为了见谢夫人,不然也未免过于小题大做,当另有更高深的目的。”
李似修淡淡道:“阁下可知如此污蔑帝师,是何等的罪过?”
冯嘉幼不卑不亢:“李大人既来大理寺报案,我大理寺自然有权问询,有权推测案件的任何一种可能性,何来污蔑?”
李似修微提唇角:“那我只问,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来见谢夫人?”
冯嘉幼反问:“你说为何?”
李似修避而不答:“阁下的推论只对一半,我今晚确实想要会一会谢千户,看他乃何方神圣,没料到路上竟会遇到刺客。遇刺之后,我才转念先来大理寺见谢夫人,毕竟这样的时机目前不多。”
冯嘉幼将信将疑:“李大人究竟为何非要来见谢夫人?”
李似修拗不过她的样子:“因我猜这谢千户非寻常人,谢夫人应是陷入了一桩源于压迫的婚姻之中,在他身边过得并不如意。”
他说完,等待冯嘉幼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