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芳华-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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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这般阵势,冯嘉幼无情嗤笑:“开个玩笑罢了,瞧你吓的,哪儿还有一点总兵的样子,还不如秦大人一个读书人呢。”
“你……”汤秉谦愤怒且茫然,他搞不懂这个女人,刚才明明陷入了恐慌为难之中,为何突然又淡定自若的嘲讽自己?
原因简单得很,冯嘉幼察觉到异常。
西江翁一贯谨慎,在淮安经营许久,即使手底下有汤秉谦的眼线,也没被他发现身份。
江赴都丧心病狂到去抢劫商船了,竟为救一个车夫,将自己给暴露了,这合理吗?
秦硕道:“谢夫人,我们真不是在诈你。”
冯嘉幼面无表情,她知道他们没撒谎,因为这个谎言太好戳破,只需知道江赴有没有回扬州即可。
她认为不合理的地方是“救车夫”。
江赴要救这个车夫,大可以告诉谢揽去救,偏要假装回扬州,又偷跑回来自己带人去救。
可见“车夫”身份特别,谢揽认识。而江赴又不确定“车夫”想不想见谢揽。
冯嘉幼已经猜出“车夫”是谁,料想这其中应有隐情。
此时门外有声音喊道:“总兵大人,衙门外有人前来拜见谢千户,说是谢千户的亲戚。”
看来是江赴,汤秉谦虽不知他来的目的,但正愁冯嘉幼不信:“喊他过来。”
不一会儿,梳洗打扮好了的江赴,散发着满身的富贵气场,迈步进入花厅中。
他身后跟着一个微微佝偻着背,戴着半边眼罩的男人,应就是他救出的车夫。
冯嘉幼淡淡扫了一眼,毫不惊讶。
而谢揽原本只是隐隐怀疑,待见到真是冯孝安,依然忍不住惊讶。
汤秉谦才喊了一声“江公子”,江赴先发制人:“汤总兵知道我是真正的西江翁了吧?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不想再瞒着了?”
汤秉谦眯起眼睛:“哦?”
“因为我想和大人好好算个账。”江赴望一眼左右持刀的护卫,缓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册账本,目光中充斥着属于商人的精明,“这些年府衙、山阳卫、督造司,以及你们漕运司上下收了我多少银子,可不是让你来刁难我表妹和妹夫的!”
汤秉谦看一眼他手中的账本,好笑道:“那又如何,你将这账本拿出来,看是你江家先亡,还是……”
“我江家有错之有?我卖私盐?好笑,你亲眼见过吗?”江赴摆出行得正站得直的态度,“报歉得很,私盐生意我江赴从未碰过,被你们勒索的这些银票,全是我江家做正经生意赚来的,没有一两银子是脏钱!”
汤秉谦愣住:“你……”
江赴拿着账本当扇子,扇了扇风:“还想说我抢劫商船?尽管去查,我劫掠的商船中一半是我江家名下的产业,另一半在抢之前就被我以高价买了下来。总兵大人,我这纨绔子弟闲着无聊找乐子,抢自己的东西,不触犯律法吧?”
汤总兵瞠目结舌,许久做不出反应。
秦硕从未见过这种手段,更多的是诧异:“江公子耗费那么多精力和财力,就是为了捏我们的把柄?
江赴摊手:“不是说了么,我闲啊。”
冯嘉幼沉默不语,是在猜冯孝安让江赴在淮安筹谋的原因:“表哥,八年前我爷爷查的那艘商船,莫非和漕运司有关?”
漕运司的总署设立在淮安,这是淮安最特殊之处。
“这就得问总兵大人了。”江赴朝汤秉谦拱手,“当年那艘运送黄花梨木的商船,背后的主人正是总兵大人的亲弟弟。”
汤秉谦瞧着是面不改色,但眼神透出了几分慌乱:“什么黄花梨木?”
“大人不必与我说。”江赴扬手将账本扔给了谢揽,“去和玄影司说。”
谢揽抬臂接住,知道有人想抢,也不收起来,就随意拿的手中。
他瞄了一眼冯孝安,原来二叔最初留书出走,说有了仇人的线索要去中原报仇,竟是真的。
冯嘉幼盯着汤秉谦,心头的怒火蹭蹭升起,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她不会武功,若是有谢揽的本事,估计也会不管不顾的上前杀人。
只要汤秉谦不承认,爷爷马车失控之事就没办法查证,毕竟已经过去八年。
且爷爷只是摔了一跤,导致每况愈下的身体变得更差,算不上死因。
是注定没办法治他的罪。
故而汤秉谦镇定的极快,朝谢揽伸出手:“将账本拿来,我放你们离开。”又看向江赴,“你设局行贿官员,真以为自己能摘干净吗?”
江赴哦了一声:“我说你们勒索我,你说我设局陷害你们,咱们不妨试试看,朝廷里那些高官们,是想送我一个无名小子进大牢的人多,还是想让你们挪位置的人多!”
汤秉谦被气红了脸,指着他半响说不出话:“你区区一个商户,没有功名在身,如此以下犯上,只要我还在这官位上一天,就有权治你的罪!给我拿下他!”
江赴连忙贴近谢揽:“我若是你,应立刻回去谋划一下,此番要推谁出来顶罪!”
“我看你们谁能活着离开淮安!”怒急了的汤秉谦抢了护卫的兵刃。
秦硕慌忙拦住:“万万不可啊!”
账本交出去,顶多是遭受弹劾,京中自有人帮着。这一明目张胆的动手,将事情闹大,那就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没有本事,能敌得过谢揽和李似修身边的护卫们。
一直看热闹的冯孝安退出了花厅。
冯嘉幼转身追出去,谢揽只扭头看了一眼。
……
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冯孝安没走远,就站在东侧的廊下等人。
冯嘉幼见他没有溜走的打算,放缓了步子,走到他面前去。
冯孝安先问:“小嘉,八年前那艘运送黄花梨木的商船,是谁告诉你的?你之前明明并不知道。”
冯嘉幼忍不住和他唱反调:“你怎么知道我之前不知道?”
冯孝安:“你若知道,就不会整日安心待在冯府里草拟新律。告诉我是谁。”
冯嘉幼偏不告诉他,厉声质问:“你早知道,所以你派了表哥来淮安筹谋。也就是说,外公和舅舅也早知道你没失踪,只有我和娘一直被蒙在鼓里?”
“并没有太早,在我盯上漕运司之后,也就是四年前,才来扬州见你外公。”冯孝安抬起手摘下了那只眼罩,想要看清楚她。
“四年前……”冯嘉幼想起外公家送的那些生辰礼物。
从前外公都是送她京城的商铺、地契。
最近几年除了商铺地契之外,还有翡翠镯子、千里马之类的东西。
尤其那匹千里马是她最想不通的,外公为何会从江南送匹西域的汗血宝马过来京城?
难道都是冯孝安借外公之手送的?
冯嘉幼不去问,也并不想知道,不冷不热的与他谈论正事儿:“我们此行是不是打乱了你的计划?现在应该还不是对汤秉谦出手的时候,不足够给他致命一击。”
“问题不大。”冯孝安指了下花厅,指的应是秦硕,“至少我终于知道他在京城中的同党是谁了……”
“那就好。”冯嘉幼不等他说完,想回去找谢揽。
冯孝安问:“你还在怪我以天命欺骗你,安排了你的婚姻?”
冯嘉幼不答。
冯孝安从她的沉默中揣摩出许多,笑了一声:“我早告诉你,小山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世上如果有人配得上我的女儿,必定是他。”
“那我应该感谢你吗?给你跪下磕几个头够不够?”冯嘉幼如今见他,虽不像上次一样气怒,但绝对不会给他任何好脸色,“我对他满意就能证明你没有错?不仅没错,你亏欠我的由他代你偿还,你从此问心无愧?”
冯孝安并未收起自己的笑容,温言细语地道:“之前你去黑水城,姚三娘曾让你去她的医馆找她,你没去。”
冯嘉幼当时和谢揽闹了别扭,生着闷气离开了黑水城,忘记了去找姚三娘。
回京城的半路上才想起来,谢揽还派人回去问了问,姚三娘又说没事。
“如果你去找她,她会给你一箩筐的小饰品,那些都是我带着小山打通西域时积攒下来的。姚三娘会告诉你,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还有一摞子从小到大的纸鸢,每一年你生辰,我都会亲手做一个。”
冯孝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还会告诉你,其实我早就后悔了。被困在黑水城陪着小山长大的那些年,我教他读书写字,他反过来教了我什么叫做责任……越是知道‘责任’两字的重量,越是明白我为人子、为人夫、做人父,是有多么的一塌糊涂。糊涂到我根本不知该怎样去弥补……”
冯嘉幼心道不是不知道怎样弥补,是窟窿太大,补起来累。
夫妻关系她不清楚,但与她的父女关系他定没有自信。
冯嘉幼冷漠地问:“所以你选择继续逃避,连道歉都让姚三娘代替?”
冯孝安背靠着廊柱,流露出受伤的神色:“可是你没有来,你猜到她找你与我有关,你却会忘记。说明我这个父亲在你心中,分量轻的实在可怜,我的逃避,更显得可笑。我意识到我们父女之间或许并不是一团乱麻,更像是一张白纸……”
冯嘉幼嗤之以鼻:“我管你是借人之口,还是鼓起勇气亲自道歉,我统统不接受。你也不必想着和我修复什么父女关系,我们之间除了血缘之外没有任何关系。我从前不需要你,往后更不需要你。”
她毫不留恋的转身。
冯孝安喊住她:“我知你不愿见我,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一件事,必须征得你的同意。”
听他语气慎重,冯嘉幼不由转身:“什么事?”
冯孝安突兀地道:“大理寺只有少卿,正卿的位置已经空了两年,哪一方都拿不下来,你可知道原因?”
冯嘉幼愣了愣:“沈邱他们筹谋着留给你?”
真有可能。
冯孝安是失踪不是死了,失踪之前就已经是三品的刑部侍郎,大理寺卿也只是个三品。
唯一的难点是他不能突然现身,最好立个功再回来。
他去往西北之前,曾在兵部留下一封文书。
谢朝宁若肯接受诏安,来京城接受封侯,冯孝安随他一起回来,就等于是立功。
如今想让谢朝宁接受诏安并不是太难,因为他的出发点全是为了儿子,只要搞定了谢揽即可。
但想让谢揽接受诏安真的是难如登天,他们父女联手估计也挺悬。
当然,他可能还有其它的立功计划。
冯孝安承认下来:“之前我不同意,对他们说我命不久矣,劝他们死心。”
冯嘉幼问:“你改主意了?”
“是。”冯孝安微微垂眸,“你爷爷再世时,我从未做过一件令他满意之事。我想,这不失于一种弥补方式,站在他的位置上,做他未做完的事……”
他抬眼看向冯嘉幼,目光中带着几许希冀和几许试探,“这样一来,我将会回到冯家,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第57章
一件大功劳.
冯孝安问完, 冯嘉幼陷入沉默。
她望向院落中渐渐密集的雨幕,眼神晦暗不明:“当年是你自己离开的,爷爷又没将你逐出家门。身为冯家的独子,冯府原本就是你的家, 你想回就回, 我有什么资格阻止?”
她这话说的负气, 也心知不该说。
冯孝安其实比谢揽还受不了拘束,愿意回京城去, 目标还是大理寺卿, 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她应该举双手赞成,生怕他反悔。
但她内心实在抵触, 又冷硬的补一句:“大不了我搬出去住就是了,反正我也已经嫁了人。”
冯孝安心中有了数, 在他回家这件事上,她内心的赞同多过于抵触。
他点头:“也好, 反正往后你来大理寺取卷宗, 我还能见到你。”
这是在说她多此一举, 她住在家中, 他可以拿卷宗回来, 她不必再去大理寺。
她搬出去,免不了往大理寺跑, 见他的机会反而更多。
冯嘉幼冷笑:“说的就像大理寺卿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了一样。”她抬臂指向花厅, “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比我更清楚, 他根本不可能答应诏安。十八寨不归降, 你回冯家容易, 该如何重返官场?
她话音落下, 手还指着,只见谢揽从花厅里迈了出来,江赴紧随其后。
谢揽朝他们走过去,腰间还别着那册账本,离近了才笑道:“不愧是您。”
从他瞧见二叔跟在江赴身后走进来,就知道局势稳了。
毕竟是他们十八寨的军师,谢揽从小见惯了他的各种谋略。
冯孝安指指自己,又指向江赴:“莫要小瞧他们,我俩才刚进城就被他们给抓了,我也是没想到。”
谢揽刚要说话,瞧见冯嘉幼瞪他一眼。
他莫名其妙,好半天才领悟过来,她是在提醒自己二叔算计了他那么多,干嘛和颜悦色。
她不提,谢揽几乎忘了,怕她生气,只能闭上嘴先不和二叔多聊。
冯嘉幼得意的瞥一眼冯孝安。瞧见没有,从前凡事听你话的徒弟,现在我一个眼神,他就不敢搭理你了,你难受不难受?你将他送我身边时,自己有没有想到?
冯孝安笑了下。
冯嘉幼不屑,转问谢揽:“这里的事情是不是解决完了?”
谢揽也不知道算不算解决完了,总之汤秉谦想动手,一直被秦硕劝着:“我看汤秉谦是打算放咱们离开淮安。”
冯嘉幼道:“姓汤的不敢动手,他的那些杀手都被你杀的差不多了,又不可能调兵过来。”
淮安府其他官员也不是傻子,谁会对帝师和玄影司的千户动手?
“用不着在去金陵了。”冯嘉幼道,“咱们拿着账本立刻回京。”
汤秉谦身为漕运总兵,直接抓他回京城治罪是不可能的。
只能让谢揽将账本上交玄影司,同时状告汤秉谦和秦硕涉嫌刺杀李似修。
刺杀这事儿肯定会有人出来顶罪的,即使汤秉谦已经当着他们的面承认,也是空口无凭。
只不过有这账本在,足够让汤秉谦被贬,漕运总兵的位置多的是人觊觎。
接着便是京城内各方势力角逐,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让永娴公主府和安远侯府浮出了水面。
冯孝安指出:“重点是那位驸马爷,秦硕的岳父,叫傅什么的,这人低调到我已经记不住他的名字。”
“傅珉。”冯嘉幼因为和傅兰宜打过交道,想起来了这位驸马的名字,“为何是他?”
冯孝安解释:“傅珉是京城平民出身,家境一般,但他颇有才名,被礼部看中选为了驸马。”
冯嘉幼寻思着,为防外戚,大魏为公主挑选驸马几乎都是从平民中挑选的,一旦被选为驸马,成为皇亲国戚,地位虽高,却从此与仕途无缘。
傅珉空有一身才华,却限于驸马身份无法施展,这像是同盟会招揽的对象。
她明白了,冯孝安怀疑傅珉就是当初同盟会里那个内奸。
那内奸在朝中有不小的势力,沈邱查了那么多年的高官,都没查到他身上去,因为他根本不是高官。
“若真是如此,我们这一路回京城恐怕颇多阻碍。”冯嘉幼往谢揽腰间的账本看一眼。
“是,傅珉手底下可能有同盟会残余的一些力量。”冯孝安也看向谢揽,“就比如你和韩沉今晚围杀的那些刺客。”
谢揽道了声“难怪”。
冯嘉幼又担忧的看一眼江赴,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只要谢揽保得住这册账本,表哥若是死了,就更证实了是汤秉谦勒索他,且杀人灭口。
表哥好端端的,他们才有底气辩解。
关键就在于这册账本能不能顺利带回京城,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