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金膳斋-第8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赵清江好些年未曾见到白梦来,暗地里打量了白梦来几遭,心间感慨:不愧是前朝皇太子,自小以储君之仪教导。即便过了十来年,身上的矜贵气度也是寻常郎子无法比拟的。
他满意地颔首,作慈父样貌,搀住白梦来的双臂:“何必多礼?你我父子情谊一场,莫说是中剑了,便是你指尖擦破一道伤痕,为父心里头都会日夜记挂。我听闻,你是受一名刺客女子的暗袭,且对她情根深种?你听义父一句劝,成大事者,岂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说出去都要被人耻笑。”
白梦来在赵清江面前,装得一派羞赧单纯,他惭愧道:“多谢义父教导,只是此女同旁人不一样……”
“胡闹!”赵清江忽然横眉竖立,言语中涌现无尽威压。
白梦来骤然一惊,劝慰:“义父喜怒,是孩儿错了。”
赵清江长叹一口气,道:“君王乃天下之表率,岂能日夜吟诗作对,同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厮混在一块儿?”
赵清江这句话的喻义足够明显,他是想借白梦来的身世为谋逆由头,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
可怜白梦来还要装疯卖傻,故作愚钝地问:“义父此言何意?”
赵清江面上又噙笑,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新君为显仁慈,不愿将你和瑶贵妃当众处死,特地下旨永囚冷宫。可不过半月,便纵人防火烧宫,企图让你们母子二人葬身火海,以绝后患?”
白梦来想起那一场火,想起母妃倒在火海之中再没醒来。他闭了闭眼,凝神低语:“孩儿记得。”
“宫中失火,怎会迟迟无人来灭火?若不是你被瑶贵妃旧日忠仆救出宫外,半道上被我撞见……恐怕就连你也得死!新君残暴,竟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孩童都不放过。这样的血海深仇,你当真不想报吗?”
白梦来双手紧握成拳,可以见得他对母亲之死触动很大。他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灰败,他胸口发闷,疼痛难当,已然分辨不清是懊悔母亲枉死,还是身上旧伤发作。
白梦来咬紧牙关,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时候到了。”赵清江当机立断说出这话,掷地有声。
这话中分量极重,却也在白梦来意料之内。
他佯装惊讶:“义父?”
赵清江轻蔑一笑,道:“我让你隐姓埋名,在民间隐居十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十多年前,新君借你父皇残暴之名,结党营私,挟兵起义,攻入宫门。他嘴上冠冕堂皇说着为天下人谋福祉,实则狼子野心,满腹私欲。早年,你义父听他教唆,看走了眼,如今醒悟过来,真是悔不当初。所幸,前朝还有血脉留下。”
赵清江攀住白梦来双臂,殷切地道:“你乃皇太子,理应问鼎天下。如今时机成熟,义父会助你号令天下将士,重回宫中,夺得皇权,匡扶社稷。”
赵清江口口声声为了白梦来着想,可白梦来不蠢。他知道,赵清江并不信他。
就凭如今的部署,他从未和白梦来提过只言片语,只到最后关头,才说出实情。
因为这时候,他们急需白梦来前朝皇裔的身份,好有个正当的由头,名正言顺攻入内城之中。
白梦来淡漠地问:“为何这些年来,义父从未同我说起过此事?”
赵清江没料到白梦来并未露出欣喜模样,反倒是问起了这个。
他含糊其辞,解释:“兹事体大,我不愿让你忧心。”
白梦来在心中暗笑,若是真想让他登上皇位,又怎会不引荐白梦来与参与谋逆的将士们相识。他既为未来君主,那么所有将士就应当听他发号施令,而不是由赵清江在其中斡旋,部署计划。
赵清江分明是想将他架空,不让白梦来手心里头攥任何实权,将他当作傀儡供养起来。
只是,目前的境况来说,白梦来不便戳穿这一点。
他故作忧心忡忡,问:“义父手上可有兵马将士?”
赵清江笑道:“这些你大可放心,义父这些年都安排妥当。朝中不少老臣对新君怨声载道,义父结识了许多有志之士共商大业。不说五万兵马,调剂个三万人马破城,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还有齐伦掌控禁庭动向,可与我里应外合。”
话已至此,白梦来知晓时机成熟,他顺势说出心中某个想头:“义父,我仍记得当年破城之事,新君调动了五万兵马,这才把控住内城。即便有齐伦在禁内接应,可三万大军攻城,还是十分冒险。”
赵清江皱眉,问:“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白梦来笑得一派和风细雨,道:“孩儿有锦囊妙计,可为你再招募到一批武艺高强的兵马助阵。”
“嗯?你且说来听听。”
“义父还记得那一名潜伏于孩儿身侧的杀手女子吗?孩儿同她周旋时,打探出其背后组织全是能人异士,且受人其主秘药操控。其主与前朝天家有仇,欲取孩儿项上人头,若是孩儿将计就计,降服其主,不就可勒令这个组织为我等所用了?”白梦来算盘打得啪啪响,接着道,“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凭孩儿一人,自然是无力抗衡此组织。义父觉得此计可行,那就借给孩儿两千人马,助我将这些高手招安吧。”
赵清江没想到白梦来还有这样的谋略与胆识,一时间哑口无言。
但白梦来说的话,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要是能拉拢这些江湖门派共谋大业,也是不错的选择。最要紧的一点,只要不和朝廷军方有所牵扯,便能掩人耳目,不引得君主疑心,避免打草惊蛇。
只是将自个儿的心腹将士交到白梦来手上,赵清江心里还是不大称意。
白梦来微微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问:“义父是不放心把两千人马交到我手上吗?”
赵清江的心思被拆穿,他讪讪一笑,道:“怎会。梦儿多虑了。为父……最是信赖你,这一切筹谋,全都是为了你啊。”
既是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由头了。
赵清江总觉得自己被白梦来摆了一道,却也无计可施。
他看不透这小子,只求他是真愚笨,不是装疯卖傻就好。
赵清江思忖许久,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龟符,道:“我会派出两千人马,驻扎在皇城外的五行山脚。你携我符信,可调兵遣将,供你成事。”
白梦来握住符信,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恭敬地朝赵清江作揖,道:“多谢义父。”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赵清江走后,玲珑小心翼翼地从被褥之中探出头来。
她颇有些尴尬,没想到这般隐秘的事都教她听了个彻底。
玲珑从轻纱幔帐中探出头来,摸了摸鼻尖,辩解:“我真的没有存心要听……”
白梦来失笑,柔情似水,道:“无碍。我的事,没什么是你听不得的。”
白梦来好似将全副心神都交托给了玲珑,只盼她珍之爱之,莫要糟蹋。
玲珑惶恐不已,她何德何能,竟让白梦来这般信赖。
她回想起此前白梦来招兵买马的话,小声问:“白老板是要围剿组织吗?”
闻言,白梦来侧头看她,若有所思地问:“两千兵马,够吗?”
玲珑皱眉,道:“实际上组织的人虽说武艺高强,可满打满算也不过百来人。刺杀之事,我等得心应手,若是和将士厮杀,恐怕会落得下风。无论怎样说,两千人也尽够了。”
白梦来点头,道:“组织里大多数人都是受制于秘药,不少人同兰芝一样,对主子起逆反之心,敢怒不敢言。因此,他们只是服从于秘药,而不是心甘情愿依附于主子。”
这样一想,倒是已经能预料到此后的局面了。
玲珑唏嘘叹气:“这便是不得人心的下场吧!若是有人真心追随他,为他杀出一条血路,又岂会沦落到遭我等算计的地步。”
此事大致有个章程,具体计划,就等白梦来安排了。
白梦来也不愿一整日都同玲珑说些疲乏的事,他坐到玲珑旁侧,小声问了句:“你饿了吗?”
玲珑摸了摸肚子,老实答:“有些。”
白梦来见她饿不饿自个儿不知,还要先抚一抚五脏庙。一派的娇憨模样,闹得人哭笑不得。
白梦来朝她伸出手,道:“起身吧,我去给你蒸蟾宫折桂广寒糕。”
玲珑小心翼翼地搭在白梦来掌心,她人都躺酸麻了,听着要紧的话,动又不敢动。许是被褥外头有些冷,凉风钻入她的鞋袜,教她冻得脚心都疼了,一下子软倒在白梦来怀中。
白梦来忙搀住她,无奈地道:“想要同我亲近,倒不必急于一时。今夜良辰春宵,你我可同床共枕,慢慢消磨时光。”
他真是给点好脸子就满嘴荤话,逗得玲珑颊上一红,呸了他一声。
唾弃过以后,玲珑又如梦初醒一般,问:“白老板身子骨还没好齐全,有气力给我蒸糕吗?”
白梦来抿唇一笑,道:“伤口已然止血愈合了,赖在榻上犯懒好几日,走两步路也可以。”
他这样说了,玲珑也就不拦他了。
两人相伴着跑去伙房,玲珑替他升灶膛的火。
白梦来取来黄澄澄的干桂花,将其放入盛器里,连同米一起舂成粉末。期间,白梦来时不时往里头兑入甘草水与蜂蜜浆子。待桂花米粉连同甜腻腻的糖浆混合成黄米团后,他再取模具来,将其压成并蒂莲的模样,逐一摆在竹屉子里蒸熟。
主要是先给玲珑制些点心果腹,因此没想折腾多么繁复的糕饼,这般轻巧可口的小点心,能讨她欢心,便足矣。
玲珑眼巴巴望着蒸笼里的糕点,一刻钟后,终于吃到了甜糕。
桂花甜糕清雅爽口,有种浅淡的米香与蜜香,令她惊喜不已。
许久没有这样惬意的时刻了,她依偎在白梦来身侧吃点心,等待受命于白梦来的柳川和阿虎奔波出门买夜食。
此前的苦难好似前世,如今想起来,连那些委屈都变得遥远,不真切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白梦来虽说得了两千精兵,可他不会贸贸然收买人心,收为己用。先不说这两千人马对上赵清江手里的几万将士是小巫见大巫,其次就是他手伸太长,会惹得赵清江疑心,反倒置自己于危难之中。
关于从前的事,白梦来还需再查。特别是要找到那个曾救过他的宦官,打探那人的底细。若是受过他母妃恩情、真心救助也就罢了,可要是阴谋阳谋一通算计,那他也势必会让此人后悔。
白梦来从阿虎口中得知主子本营所在,特地将符信递到柳川手中,命他带兵马藏于本营附近,小心被组织巡视的人发觉。
而他则佯装被玲珑缉拿的架势,跟着玲珑和阿虎去见主子。
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看今夜。
玲珑将绳索绕上白梦来白皙的腕骨。仿佛怕勒疼了,她还特地放宽了几寸,让白梦来有个活动的间隙,不至于损伤皮肉。
见她小心谨慎的模样,倒把白梦来逗得直笑。
白梦来靠近玲珑的耳畔,悄声同她咬耳朵:“不知情的人,还当你是同我帷幌合欢间玩的把戏。”
玲珑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芙蓉帐内,确实有一情致技法,便是将人双手都束缚于床架之上,再行鸳鸯交颈风流事的。
白梦来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没谱了,言辞忘情大胆,生怕人听不出分明来。
玲珑被他臊到了,忙咬牙切齿扯紧了麻绳,引得白梦来双目紧闭,疼得轻哼一声。
原以为他吃到教训了,岂料还能勉强启唇,狡黠地道:“夫人好臂力,想来日后花前月下汗流山枕时也能令为夫情满足意。”
他这句话里既用了“满”,又用了“足”字,生怕人听不出他的狼子野心。
说来也有意思,白梦来满腹才情不用以江山社稷,反倒尽数摆布她来了。
玲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再多言,小心我往你身上多戳几个窟窿,好以假乱真,骗过主子。”
白梦来知道她逗不得了,忙败下阵来,连连说情讨饶:“是是,白某再不敢胡言乱语了,夫人且放我一马。”
玲珑稀得理他,只一昧架着人往组织本营赶去。
原本沉闷的气氛,在白梦来一溜儿插科打诨间消散。
许是他别有用心,故意说一些教人羞恼的情话来分散玲珑注意力。
玲珑本来不想带阿虎一同回来,奈何阿虎不愿独自一人待在金膳斋里等他们,执意要一同前往。
玲珑知道他担忧自己,无奈之下,只得协同他一道儿前往。
守卫的杀手见只有玲珑、阿虎、白梦来三人过来本营,心间的警惕心稍稍放下。
他仍旧满是戒备之意,道:“我去禀报主子,该不该给你们放行。”
这号人,玲珑不认识,或许是主子在旁的辖区还有培养下属。
言语间,那人已飞身而去,只留下衣角随风猎猎,犹在耳畔。
不过一瞬,便有紫钗上前来,朝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紫钗淡漠地看了玲珑一眼,道:“主子在地牢等你们。”
玲珑偷眼瞧了白梦来一眼,只见他微乎其微地摇摇头,神情淡然,想来是劝慰玲珑不必忧心,见招拆招便是。
阿虎按照白梦来先前的吩咐,入地牢之前,特地负手洒下一些无色药粉,这味药的气息,会使马儿兴奋,产生反应。如此一来,柳川就能带领援军寻到地牢所在了。
一路上,玲珑喋喋不休:“兰芝姐在哪里?”
紫钗面上无反应,淡淡道:“到了牢里,便瞧见了。”
其实此前,玲珑也想过,可以她只身前往,和主子谈判。以出卖白梦来藏身之处为条件,换取兰芝。
可是主子不蠢,非但不会跟她做买卖,还会伤害兰芝,借以胁迫玲珑把白梦来项上人头带来。
主子没有心肝,砍掉兰芝的手脚也不费吹灰之力,他只要保住兰芝不死就好。那他很可能断了兰芝一根手指或是一条臂膀,逼玲珑尽快杀害白梦来,别使花招。
可玲珑不敢冒险,若兰芝身有缺憾,那罪过都在她身上!
是她故意和主子卖弄小心机,导致主子不耐烦,反倒带累兰芝无辜受伤的。
她不敢赌,因此只能老实听吩咐,带白梦来深入虎穴。
地牢内,两侧都点着灯火。
明明火光旺盛,那烛苗儿却怎样都烧不旺。早前听人说,死人多地界,阴气就重。那孤魂野鬼把火光当成香火油钱供养,饥不择食吸食着,耗油也最快。
当然,这不过是奇闻异事罢了。
指不定是地界太阴冷,湿气重,这才着不了火。
不过玲珑等人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那铁锈般酸涩的气息蔓延开来,聚在她鼻腔底下,教她心惊。
若是个没见过杀戮的寻常女子,恐怕半道上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了。
她心神不宁,心里默默祷告,祈求这血腥味的源头不是兰芝。
应当不是的,主子还没得到白梦来,又怎会伤她呢?
玲珑心脏突突地跳,临到地宫里,她骤然瞪大了双眼。
只见正前方的铁架子上,兰芝的双手被绳索紧紧束缚。
她蓬头垢面,满身都是血污。那淋漓的鲜血从她的手脚流淌开来,一直攀爬至玲珑鞋底。
玲珑失声尖叫:“兰芝姐!”
铁架上的兰芝听闻玲珑响动,原本奄奄一息的她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