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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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齐手掌在袖口内紧紧握成拳,他?们都?是历经多?年培训与选拔方才挑出的精英,一直以?成为?许侯爷近卫二感到荣耀。
如今这般轻而易举的被人击败,丢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的脸面,更?是侯爷乃至整个玄甲军的脸面。
僵持之中,邓砚尘提起长枪上前一步道:“承让了。”
灰衣青年打量了他?一番,道:“近战,你用枪更?难赢我?。”
邓砚尘手紧紧握着枪身,没有说话。
他?学武学的晚,平日里只?能都?是依靠加倍的勤勉,才有机会追得上其余亲卫的水平。
他?人生里大半的时间?都?用来练枪,除了手里的长枪,他?一无所?有。
邓砚尘跨步而上,
长枪虽不利于?近身作战,但胜在力量足。
许家枪法迅猛,他?熟能生巧压迫着面前的人有些难以?还手。
青年连连后退,但很快邓砚尘发现他?是在试探自己。
这种在他?疾风暴雨般猛攻下,仍旧运筹帷幄的自在给了邓砚尘很强的挫败和无力感。
他?拼劲了全力,而那人像是在陪面前的小朋友过家家。
邓砚尘感觉到自己心脏在胸口跳的剧烈,他?强装镇定,让自己看起来如面前的人一般云淡风轻。
可握着枪身控制不住发抖地手臂还是出卖了他?。
青年看准时机闪身一躲,避开了枪尖的锋芒,在方才的几次交手里他?已经看穿了邓砚尘,这个年轻的男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借着刀锋碰撞的力量,他?迅速闪到邓砚尘身后,扭转了被压制的局势。
刀柄反握在手中,一击撞在邓砚尘后心的位置。
邓砚尘转身擒住青年的手腕,但他?力量不够,冒着寒光的刀尖对准了他?的脖颈,眨眼间?他?猛地将刀柄按下,避开了要害只?能刺入侧腰之中。
身上单薄的玄衣被刀刃划破,血迹逐渐蔓延开来。
僵持中,身后一个尖锐的女?声呼喊道:“住手,够了!”
许明舒越过身旁的父亲靖安侯,提着裙摆朝长廊这边跑过来。
她本意?是让裴誉过来同一众亲卫比试,将此人引荐给父亲的同时,也让邓砚尘同他?交手一番,见识一下裴誉过人的刀法,谁料方才还打得好好的转眼间?他?便伤了邓砚尘。
分?明裴誉来之前她特?意?嘱咐比武点到为?止即可,是她疏忽了,真刀真枪打起来意?外总是难以?杜绝。
邓砚尘这个人在习武的天分?上很高,为?人勤勉的同时又有靖安侯和黎将军指点,十五六岁的时候便以?精湛的枪法在玄甲军中名声大噪。
十七岁独自带兵出征,直捣敌军大营,生擒主将立下战功。
他?成名于?玄甲军战无不胜的时间?段里,跟随靖安侯征战多?年从未吃过一场败仗。
他?有丰富的带兵经验,过人的天分?以?及常人难以?匹及的坚毅,他?拥有一个优秀的年轻主将所?拥有的一切特?质,唯独没有过失败的经历。
上一世,在她嫁与萧珩的那一年隆冬。
黎将军带领的玄甲军分?营奔赴北境抵御敌军,到达交战地后不久整支队伍同驻扎在营地的将士们失去了联系。
北境每逢冬至雪虐风饕,许多?人都?会陷入在风雪中迷失了方向的困境,看守营地的将领焦急地等了三天后,仍旧没有等到黎瑄的消息,派人快马加鞭同数千里之远的靖安侯汇报,恳求支援。
信件到达当晚,邓砚尘先行带兵奔赴北境,在漫天风雪中寻到了被围困的黎瑄部队。
然而敌军在哪里埋伏等候了多?时,当他?带着一队玄甲军踏入交战地的那一刻起,便落入层层包围之中。
邓砚尘猜想到了会有埋伏,但黎将军生死未卜他?已经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多?年来玄甲军所?向披靡带给了他?必胜决心的同时,也让养成了他?轻敌的性子。
而北境敌军在经历这几年的韬光养晦,内部斗争选取了新的首领后,早就不是当年无组织无章法的模样。
新的首领乌木赫自幼将靖安侯同玄甲军当做自己毕生的敌人,他?熟悉许家枪法,了解玄甲军的作战方式,更?是从中摸清了玄甲军存在的弊端。
同邓砚尘的那一仗,他?早就暗地里准备了许多?年。
没有任何意?外,这场仗成了邓砚尘征战沙场多?年来经历的唯一一场败仗,他?带领的玄甲军尽数折损,前来汇合的黎将军更?是身负重伤,肋骨断了好几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渗着血。
最终在将士们的拼死掩护下,邓砚尘背着重伤的黎瑄方才突出重围。
黎将军只?吊这一口气被送回?京城,沈凛在看见他?们二人进府的那一刻面上血色尽失,将军府被阴云笼罩着,府中各种名医来来往往,血水一盆接着一盆从里间?端出来,仍旧没有黎将军清醒的消息。
邓砚尘目光空洞坐在雪地里,身上他?的血混合着黎瑄的血迹干涸在盔甲上,多?年来战无不胜的声名被击碎,玄甲军连同着他?在这一刻被捅穿了。
他?掩面默默地流着泪,那些过往的辉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此后战败的阴云会一直笼罩着他?,压得他?无法喘息。
然而这种压迫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许明舒被禁足在东宫,许家人遭受迫害的那段日子里,邓砚尘焦急地在京中寻找解决方式。
最后,事成定局后他?也曾多?次想不顾一切的闯入东宫,闯入北镇抚司解救许家人,可他?遇见了一位难以?应对的劲敌,锦衣卫指挥使裴誉。
裴誉武艺高强,刀法精湛。
邓砚尘曾带着许明舒从东宫里逃出来,抵达城门前裴誉已经在哪里等候他?们多?时。
许明舒还记得裴誉手握绣春刀,气定神闲的模样,已经担任主将的邓砚尘在他?眼里不过还是未满双十的小朋友,毫无威胁可言。
十招过后,拼尽全力的邓砚尘被他?踹倒在地上的积水里,裴誉手中的绣春刀指向邓砚尘的命门道:“邓将军,你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兴许再给你几年的时间?便能有超过我?的可能。只?可惜,裴某并?不想留给你这个机会。”
裴誉当年的一番话,叫许明舒记在心里许久。
所?以?一个月前,她在街上看到典当玉佩的裴誉时,下意?识的回?想起前世他?同邓砚尘说过的话。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她拦住了他?,想赶在裴誉尚未认识萧珩之前,说服他?入靖安侯府。
一来,少了一位强敌的同时,也能帮助父亲寻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做近卫。
二来,这一世她想让邓砚尘提前尝到这种被击败的滋味,给他?失败的经历,亦授予他?重振旗鼓的坚毅。
裴誉见许明舒朝这边跑来,迅速收刀归鞘,居高临下的看着邓砚尘道:“你很有天赋,但是力量不足,速度更?是不够,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先学习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邓砚尘撑着枪,缓缓站起身,面上除了神色如常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剧烈的跳动着。
说不清究竟是太过疲惫,还是心存畏惧,他?咬着牙扭身看向朝他?走来的许明舒。
许明舒焦急地上前打量着邓砚尘的胸口,在侧腰位置看见了残存的血迹,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裴誉,扶着邓砚尘道:“我?带你去包扎。”
说着,便没再理会裴誉转身离去。
站在远处的靖安侯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缓缓上前,在裴誉身边站定后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何人?”
第28章
房内; 邓砚尘身着白色的里衣仰面躺在床榻上?。
他右侧腰间流淌的血已经止住了,府中丫鬟站在一旁用热水洗着沾着血迹的帕子,没?两?下; 瓷盆里的水染得鲜红。
许明舒坐在屏风后面; 盯着那盆水有些烦躁地等待着。
良久后,沁竹带着几个丫鬟从里面走出?来?; 道:“姑娘; 小邓公子的伤都处理好了。”
许明舒点点头,房内的人得到她的指令依次有序地退了出?去。
她站起身; 绕到屏风后面,见邓砚尘正坐在榻上?望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在想什么?”
邓砚尘抬头看她,神情茫然道:“方才那个人出?手速度太快; 快到我?甚至看不清动作。”
许明舒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将一旁放着的药膏拿过来?; 用指尖轻轻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涂在他指间被枪身磨红的地方。
“他自幼师从钟老?将军,在刀法上?有很深的造诣,你打不过他也在情理之中。”
邓砚尘皱眉; 思索了下她口中的这?位钟老?将军的名字; 犹豫道:“可是那位曾教导过皇帝的钟老?将军; 他不是早就退隐了吗?”
“没?错; ”许明舒点点头; 继续道:“传言说钟老?将军退隐后在乱葬岗救下一名奄奄一息的小儿,带回山里悉心照顾; 而后更是收他为徒; 将独门刀法传给了他。”
邓砚尘看着眼前颇为认真为他涂药的小姑娘,压抑着心中的躁动; 沉声问道:“你认识他,所以今日是你带他过来?的?”
见许明舒没?有否认,他眼中的眸光闪烁了下,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又?问道:“他刚一过来?,便开门见山寻我?们几个亲卫过招,这?也是你的意?思,你是想。。。是想要他今后代替我?们,或者说是我?的位置?”
闻言,许明舒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抬起头对上?了邓砚尘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许明舒突然笑出?声,她拍了一下邓砚尘的肩道:“你不会觉得我?请来?一个高手就是为了把你们比下去赶走吧?想什么呢,我?是想告诉你们,也提醒爹爹,山外有人,人外还有人。”
她拿帕子仔细地净着手,低声细语道:“钟老?将军的刀法一流,他带出?来?的徒弟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这?样的人若是能为爹爹所用,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邓砚尘低头拢了拢衣袖,没?有说话。
许明舒看不见他的神色,却不知怎么的觉得他今日好像有点不开心,猜想或许是因为同裴誉过招落败,正想着怎么安慰他一二时,恍惚间看到他脖颈上?隐隐约约浮现?一抹红,像是戴着什么东西。
尚未等?她开口问,她听见他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许明舒将当日的情形说与他听,邓砚尘沉思了良久后,道:“此人出?身江湖,兴许难以说服他为侯爷所用。”
“这?你放心,”许明舒摆摆手,胸有成竹道:“他既然今日能过来?,便说明还是愿意?投靠靖安侯府的,更何况今日爹爹也在,想来?必然会同他好生聊上?一番。”
邓砚尘低下眼睫,再次陷入沉默。
他看着同平时一样,面色依旧淡淡的,不知是不是有伤在身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今日一直都是许明舒在滔滔不绝地讲话,他要么是应和一声,要么是问一些古怪的问题,搞的许明舒有些摸不清他在想着什么。
她抿了抿唇,柔声道:“败给裴誉那种?高手不是一件怪事,就像爹爹从前说过的那样,经历过得每一场败仗日后都是人生路上?的宝贵经验。”
“更何况,”许明舒从桌案上?摆放的盘子里拿起一颗蜜饯,递到邓砚尘嘴边,道:“更何况,裴誉也夸你天?资过人,战胜他也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邓砚尘接过蜜饯放进自己嘴里,没?他想象的那般甜腻,他慢条斯理地嚼着,寻着许明舒的目光望过去,已然明白她的用意?。
许明舒笑了笑,随即拍了下他身后的软枕,叫他靠在那里,别牵扯到腹部的伤。
邓砚尘十分听话地朝后面靠着,规矩地将双手放好,看起来?一副又?乖又?安静的模样。
许明舒感到有些好笑,俯身上?前替他掖了下被角。
小姑娘俏丽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逐渐朝他靠近,无须他刻意?便能闻得到她发间淡淡的花香。
他能感受得到她近在咫尺的气息,邓砚尘浑身僵硬,方才在紧张的比试中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邓砚尘别看眼,努力?不去注意?身边的人,可她的容貌不知何时已经镌刻进脑海中,即便闭上?眼也能想象出?她此时的模样。
他一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按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在许明舒坐回椅子上?时开口道:“明舒。”
“嗯?”许明舒俯身,以为他不舒服,“怎么了?”
邓砚尘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有件事我?还没?同你说。”
“什么事?”
“过几日我?打算离开京城一趟。”
“又?要走吗?”许明舒微愣,“不是说陛下允许过了年在随军返程的吗?”
邓砚尘点点头,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我?这?次跟随侯爷回京,是想借此机会回一下我?的家乡。”
许明舒双手托腮,两?辈子,自打邓砚尘来?京中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要回家。
他出?生在苏州,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是幼时许明舒吵着闹着想要靖安侯带着她去看花的地方。
只是,他父母早就过世,在那边并?没?有旁的亲属,她不知道此番他急着回去想做什么。
“是想回去看看散散心吗,也好。”
邓砚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道:“算是吧,总要回去看看,一些事才能有新的进展。”
他眼睫闪烁了几下,方才府中大夫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又?同裴誉拼力?比试了那么久,许明舒猜想他应当是累了。
她忙站起身,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需得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一只脚迈入屏风后时,听见邓砚尘唤着她。
“明舒。”
许明舒扭回头,见邓砚尘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执拗与坚定?。
“再给我?两?年,我?一定?可以超过他。”
只两?年而已,不需等?他太长时间。
阳光顺着窗沿照在许明舒的鬓角上?,给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和的光,她抬手理了理额头的碎发,笑着道:“我?相信你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邓砚尘从未辜负过她的期待,永远都是记忆中那个白马银枪,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
晚风透过敞开的窗,吹得屋内烛火摇曳。
邓砚尘仰面躺在床上?,眉头紧蹙,身上?单薄的里衣被汗水打湿。
一个又?一个噩梦铺天?盖地地将他笼罩着,头顶的阴云压得他艰难地喘息着。
他梦见漫天?大雪中,他衣衫褴褛地在雪地中前行着,周围议论声阵阵,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地描绘着他父亲母亲的故事。
梦见除夕夜万家灯火,烟花爆竹声阵阵,他谨小慎微地跟在黎将军身后低着头,迈入靖安侯府。
那般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遮掩了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他侧耳听着周围人的寒暄交流,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罩子将他隔绝在众人之外,让他同这?京城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突然,一双手挡在了他面前。
在漫天?烟火下,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姑娘眼中满含期待地站在他面前,道:“那你明年一定?记得过来?见我?哦!”
暖意?顺着脑海蔓延至全?身。
开阔的城外官道上?,玄甲军整齐地排列在后方等?待着主将一声令下,开始返程。
即使没?有回头,邓砚尘依旧很清楚地知道身后有一道身影注视着他。
他控制住想骑马过去,同那道身影并?肩而行的冲动,片刻后他听见她声音传来?,呼唤道:“邓砚尘,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邓砚尘转身,朝她挥了挥手,带着那姑娘的期待再次奔赴战场,等?待下一次的花开。
月色氤氲,蝉鸣声阵阵,邓砚尘呆呆地盯着偏殿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