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别枝-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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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跟着称赞的声音此起彼伏,许侯爷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诸位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府里提,当务之急是尽快养好身体。”
众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许侯爷离开时,邓砚尘同一众兄弟们道别,也跟随而去。
他跟在许侯爷身后半步的位置,问道:“侯爷,我?们组建新的精锐部队,陛下那边。。。。。。”
许侯爷知道他担心什么,开口道:“我?已经向朝廷递了折子,咱们依照流程行事,不必担心。”
邓砚尘点了点头。
许侯爷驻足转身看向他,道:“孩子,你?黎叔叔如今重伤在身,我?又涉足朝中之事难以顾全自身,倘若此番朝廷不愿将兵权归还于我?,未来的事兴许只能靠你?支撑了。”
邓砚尘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中尽是茫然?。
“你?不用担心,自小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此事若交到你?手里我?才更放心些。”
闻言,邓砚尘忙后退半步拱手郑重道:“砚尘定不辜负侯爷期待。”
许侯爷抬手扶他起身,叹了口气?道:“方才我?说的话?,对你?也是一样的,当务之急什么都不要想先养好身体,朝中之事有我?,你?不必跟着忧心。”
许侯爷拍了拍邓砚尘的肩膀,道:“好了,我?还有事处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目送了许侯爷离开,邓砚尘转过身正欲回自己院中时,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许明舒。
他一愣,随即朝她笑了下,道:“要不要出去转一转?”
。。。。。。
许明舒久不出门,不知怎么的从马车上下来时还有点慌乱。
邓砚尘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道:“别怕,不会有人来劫色的。”
许明舒瞪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胸口上捶了一拳。
刚打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却见邓砚尘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一团。
他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为人勤勉武功练得扎实?,敌人的刀剑刺入身体里他都能面不改色一声不吭,又何况是她锤的这两下。
可见他捂着胸口皱眉的模样,许明舒还是有些心急,万一是自己碰到他里面的旧伤了呢。
她凑近几步,朝他衣领里去看:“我?碰到你?的伤了?给我?看看?”
说罢,双手拉住邓砚尘的衣领作势要将他整个人剥开。
这下换邓砚尘感到惊慌了,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被姑娘家当街把衣服的确是一件不合礼数的事。
他连忙拉住许明舒的手,制止道,“别别,没打到,我?装的。”
许明舒收敛了神?色,转身朝前走道:“你?真?无聊。”
邓砚尘也不介怀,反而满面笑容地跟上来,那只尚能活动自如的手拉住许明舒,轻声道:“你?要吃一个糖葫芦吗?”
糖葫芦?
这么早就有糖葫芦了?
许明舒抿了抿唇,算上前世,她好像已经有好几年没尝过糖葫芦的味道了。
她扭头看向邓砚尘,眼中带着似有似无的期待。
邓砚尘笑了笑,径直走向铺子买了一串最红的糖葫芦。
许明舒咬了一口,凉凉甜甜的,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好吃。
她碎碎念道,“今年这么早就有卖糖葫芦的了。。。。。。”
“不早了,”邓砚尘抬头看了看阴着的天,道:“北境这个时候,就快下雪了。”
闻言,许明舒嚼着糖葫芦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几经犹豫后问道:“你?是不是急着想回北境。”
邓砚尘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们晚一天回去,北境的兄弟们就多?一分危险。”
许明舒想了想,也对。
他本就属于战场,正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年纪,怎可每日?陪她留在这京城里无所事事。
可她舍不得,自从他前去北境救黎瑄这十几日?,许明舒每一天都在控制不住的思念他。
明明知道他能顺利回来,可还是担心他一路上遇见些什么意外?,受到怎么样的伤。
原来到了这一世,她也要像母亲和沈姑姑一样,目送着心爱的人远去边境,一年方归。
“我?爹,他是打算如何安排?”
邓砚尘道:“侯爷已经向朝廷递交了文书?,想要建立一支精锐部队,对抗蛮人的铁锤军队。若我?没猜错的话?,侯爷会将这件事交给我?。”
许明舒点点头,道:“那你?自己如何想?”
“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邓砚尘侧首看她,“如此我?可以正式在军中挂职,此番若是能击退蛮人也算大功一件,我?离去侯府提亲也能更早一点。”
许明舒笑了笑,“你?倒是算的明白?。”
京城东街四处热闹非凡,许明舒生来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只是从前侯府中只她一个小辈,无人能陪伴她罢了。
每一年除却能见到邓砚尘,拿到他送给自己的新岁礼以外?,其实?最高兴的是能有个她喜欢的人,愿意耐着性子陪她玩。
其实?自重生回来以后,她鲜少出门,本能的抗拒着外?面的一切。
但?如今有邓砚尘在身旁,她倒也逐渐放松下来,开始享受人间烟火气?,找回了几分前世无忧无虑的感觉。
邓砚尘带着她一路看一路买,他们穿梭在人群中,看着各式各类的铺面,闻着美食的香味,听?着耳边杂耍戏的吆喝声,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这一刻,没有东宫层层高墙围困着她,也没有规矩礼仪束缚着她,她可以同邓砚尘一起开怀的笑,感受这广阔无边的天地。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以来只要闻见邓砚尘身上似有似无的体香就会觉得心安,那是自由的味道,是清风的味道,是让她觉得畅快,能摆脱一切阴霾的清香。
这样好的少年,她怎么就看不出他对她的心意,那般残忍地将他一人留在了人世间呢?
一路上道是看见了许多?才子佳人相约出行,情侣之间暧昧的甜蜜气?息感染者周围的每一个人。
街上商贩在两旁售卖着各种新奇的玩意,邓砚尘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处驻足,那商贩见他过来,又看了看他身后不远处正对糖人铺子着迷的貌美姑娘。
忙道:“公子可是要买花灯,是要送给那位姑娘表白?吗?”
邓砚尘笑了笑道:“算是吧。”
闻言,老板皱了皱眉道:“唉!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能说算是呢?公子啊,感情这事儿可拖不得,若是心中有意可得及时诉说才是。”
邓砚尘道:“我?的错,您教训的对。”
商贩将摊面上的花灯依次拿出来道:“教训谈不上,都是经验之谈。您看看这些都是今年流行的款式,选一个送给您心爱的姑娘也算是应景了。”
邓砚尘眼神?从上面扫过,在最角落里看见了那个被做的栩栩如生的兔子花灯。
“就这个吧。”
商贩应声道:”好嘞,这就给您装好!”
邓砚尘提着灯,朝糖人铺子前的许明舒走过去。
不知怎么的总是会不由自主得想起那年他在靖安侯府初次遇见许明舒时得情景。
粉妆玉砌的小女孩霸道地拦在他面前讨要岁敬的模样,记在了他脑海里许多?年,悠悠而过,一晃他们已经相识了这么久。
可他总是觉得那些事还都发生在昨日?,反倒是在记忆里不断清晰开来。
许明舒听?见他回来,侧首问道:“买什么去了?”
邓砚尘将灯递到她面前,便问她:“好看吗?”
许明舒接了过去点了点头。
“你?喜欢这糖人,要买几个回去吗?”
许明舒摇了摇头,“拿不下了,不买了。”
他们一路走,一路玩,等到终于玩得累了,邓砚尘便带着她回马车上歇脚。
许明舒清点着今日?出来买到的好玩意,只觉得手里每一样东西都格外?好看,嘴角也一直带着微笑。
邓砚尘今日?有些累了,他本就尚未恢复好身体,靠在马车门上眼中含笑地看着她。
“待我?下次回来,你?便快要及笄了。”
许明舒手上的动作一顿,前世在她及笄的那一年,光承帝赐婚给了她与萧珩。
当时的她光顾着自己高兴,根本没注意到无论是父亲还是萧珩在听?闻这件消息后,面色都变得十分凝重。
说到底,终究是她害了父亲母亲,害了靖安侯府。
见她神?色变化,邓砚尘歪着头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许明舒回过神?,摇了摇头,却依旧心神?不宁。
这让邓砚尘有了一瞬间的挫败感,他缓缓伸出手,用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下她的面颊。
少女肌肤光滑有弹性,触感温热柔软。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邓砚尘似乎觉得自己着了魔,有些不忍收回手。
他试探着一点点将整个手掌贴在许明舒脸上,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摸着,那双明亮的双眼似乎在此时含上雾气?。
许明舒抬头看他,一时间万籁俱寂,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邓砚尘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再不收手就失礼了。
可刚一有退缩的动作,那姑娘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邓砚尘的手掌,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随即,柔软的双臂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腰身,似乎是想避开他的伤,环抱住了他。
两颗疯狂跳动的心避无可避,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谁的心跳声更剧烈了些。
许明舒埋头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爽的味道,过了很久,才闷声道:“能不能等我?及笄,你?就来提亲?”
第49章
温热的掌心自许明舒脊背上抚过; 随即她听见邓砚尘在自己耳边轻笑出声,
“许大人,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恨嫁啊。”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京城东街上依旧人声鼎沸。
邓砚尘就坐在自己身侧; 同她十指相扣,就像来时那般。
许明舒盯着邓砚尘握着她的那双修长却满是结痂的手; 无需再用眼睛去看也能猜想到那身?单薄的袍子里; 少年挺拔的身?躯遍体鳞伤。
朝廷内忧外患接踵而至,过不?了多久; 他们就会再次面临分别?,像从?前?一样?等待着一年一次的相见。
过往年少不?识等待的滋味,如?今看着眼前?的邓砚尘; 她胸腔内涌上一阵酸涩委屈。
他们能好好在一起享受独处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可许明舒又没办法放松心弦任由自己耽于情爱。
上一世身?边人的悲惨遭遇不?断提醒着她; 要尽自己所能改变这一现状。
而邓砚尘,他心中也有着广阔天地,有着尚在北境御敌他同生共死的兄弟。
再等等吧,许明舒。
她在心中暗自宽慰自己; 不?能心急。
只有这一切结束了她和邓砚尘才能过上真正?安稳的生活。
许明舒侧首看向车窗外飞逝的景象; 突然道:“慢一点。”
马车放缓了行驶的速度; 邓砚尘扭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许明舒摇摇头; 没有说话。
和心爱的人独处的时光里; 她恨不?能回去的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哪怕是走到天荒地老; 海枯石烂; 永无尽头。
邓砚尘侧首看着少女安静的侧脸,柔顺的长发; 内心生上一阵柔软。
若说这几天来天一直挂念着战事心神不?宁,可在看见许明舒时不?知怎么的便平静下?来。
身?边人常常夸他年少稳重,行事谨慎。
只有邓砚尘知道,其实那不?过都是他故作云淡风轻的伪装而已。
他和所有人一样?,会害怕,会恐惧,会陷入技不?如?人的自责。
铁锤砸向他面门的那一刻,他抬起长枪抵挡,两者碰撞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刺鸣声。
巨大的重量压得他双臂控制不?住的颤抖,枪身?弯折时,那一刻心脏剧烈的跳动着,那种无力感就像当初同裴誉比试拼尽全力仍伤不?了他分毫一般。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来许明舒曾经同他说的那句话。
有失败的经历,亦有重振旗鼓的坚毅。
回来的日子,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北境开阔的草原上血肉模糊的玄甲军将士尸身?。
梦见呼啸的北风伴随着乌木赫蹩脚的中原话,朝他道:“小?子,你不?是我的对手,去叫你们侯爷过来。”
然而此时,他坐在许明舒身?侧,牵着她白嫩的手心里却是难得的平静。
他对那个叫做“余生”的字眼实在是太期待了,开始不?断想象等他上门提亲,待他三媒六聘正?式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的日子。
这份憧憬让他再一次生出了所向披靡的勇气。
枪没有了,重新再做一把便是。
他的月亮只有一个,经不?起他彷徨犹豫。
风微冷。
许明舒吸了吸鼻子,能感受到邓砚尘手上传来的滚烫热度。
邓砚尘侧首看她,见她半晌不?说话柔声问道:“有心事吗?”
许明舒抬眼看向他,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不?会是什么秘密吧,” 邓砚尘笑了笑,眉眼弯弯:“我能知道吗?”
许明舒坐直身?子放松了下?紧绷的双肩,道:“不?是什么秘密,我就是在想怎么处理四叔的事。”
萧珩抵达苏州已经四个多月了,凭他的能力查清楚一桩旧案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又有邓砚尘提供给他诸多线索。
此案牵扯极大,他不?会如?此草率地的结案,必定会带着证据回京同太子商议。
若是能在此期间?寻个机会,赶在问责户部?之前?让她四叔彻底摆脱这件事,兴许后续四房被?锦衣卫抄家之事便可杜绝。
“明舒。”
邓砚尘轻唤她。
“有件事,我需得提醒你。”
许明舒抬头,问道:“什么。”
“这些年因为拨给前?线的粮草问题,玄甲军同户部?积怨已久,这件事由侯爷出面劝解你四叔,恐怕不?妥。”
许明舒猛的抬起头,她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略了。
虽说靖安侯府上下?和睦,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但她父亲和四叔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亲兄弟都得明算帐,更何况是同父异母。
这些年来,户部?尚书刘玄江仗着自己是皇帝心腹,女儿?又在宫中与宸贵妃平起平坐,行事多为放肆,也逐渐不?将靖安侯府放在眼中。
凡是涉及玄甲军军饷问题总是一拖再拖,前?线将士常常要受缩衣减食之苦,他却常常以国库空虚,江南旱涝,兴修皇陵为借口对军饷一再拖延,自己背地里却是捞的盆满钵满。
时间?久了,两方弹劾的折子接二连三的递交到朝廷上。
一个上告户部?存心拖延,一个控诉靖安侯仗着功劳行事骄纵。
她四叔尚在户部?任职,这件事由她爹爹出面的确不?妥。
许明舒忙道:“你说的对,我差点把这一层忘记了。”
邓砚尘道:“此事尚有周旋的余地,你不?必太心急。”
少年望着她的眼神,竟是无限的温柔与包容。
许明舒似乎有那么片刻,对上邓砚尘的目光时,心跳没出息地漏了一拍。
风微冷,到达靖安侯府门口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
邓砚尘扶了她下?马,笑着嘱咐她:“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走。”
许明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怕同自己一起进门惹来些不?好的非议。
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做得仔细认真,想得面面俱到。
许明舒静静地回视着他,问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离开,记得提前?告知我一声。”
邓砚尘一怔,笑了笑道,“好。”
丽嘉 ……
朝廷收到许侯爷的文书后不?久,光承帝派人前?来慰问黎将军的病情,并且同意了许侯爷提出组建长枪精锐部?队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