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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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位用铜锤的长辈,我是被她打大的◎
“下一位谁来?”十三走下演武台; 边将那两枚针拔下来。
“老夫来战。”身高约九尺的李将军手持一对铁杆铜锤,长柄铜锤原是突厥人擅用的武器; 边疆蛮族都生得一身蛮力; 北境军在这铜锤底下吃过不少亏。
李老将军是追随兰时大伯父打突厥的,兰时那点力气在李老将军跟前,实在不值一看。
兰时原以为; 与她走长兵器过招的; 会是擅使长qiang的大哥。
如今看来,她要同自己大哥比马战; 同力气最大的李将军比长兵器远战。
单论力气,她连自家姑母都比不过。
李老将军一上来,周围便围拢了一群兵过来; 有报国志向的男儿都希望自己生得魁梧雄壮些,但就此标准来说,李老将军,实在是个中楷模。
李老将军的部下,自觉聚拢起来,给自家将军打气; 叫好声响成一片。
李将军上场; 一捋长须,“小十四,老李是看着你长大的,北境军的后代,都是好样的。”
“但战场非儿戏,你不必挑这担子; 你这几位兄长宠溺幼妹; 但老李的锤子; 可不会留情!”
兰时颔首,“晚辈请李将军赐教!”
五郎朝十二使了个眼色,十二会意,将一直竖放在五郎身后那蒙着布的兵器,使劲往演武场上一抛,“十四接着!”
那布被抖落,露出一刃冷光,兰时旋身,稳稳接住,随意在手上转了几转,十分趁手。
这是他五哥的长qiang,裂风。
后来,是她的兵刃,随她一起驱逐蛮夷,血战沙场。
一力降十会,对上李老将军,她可不敢轻易出手,李老将军信奉实力为尊。从前她的父亲兄长都是一刀一拳拼出了李老将军的敬重。
她不敢说能令李老将军对她改观,但她一定不能败。
长兵不动,暗器先行,对李老将军,便不能用细针,而是流星镖。
李老将军不慌不忙挡开她的镖,挥舞着铜锤以雷霆势向兰时击去,兰时闪身避过却不妨他还有后手。
双手锤,尤其是如李将军这般力气过人的双手锤,一时一刻都不能松懈。
兰时横qiang在前,硬挡了这一记,不退反进一步。
她脑中,想起了姑母曾经说过的话,“阿宛,你记着,若是遇上力气经验都在你之上的对手,莫要畏惧,他强,你便比他更强,他怒,你便比他更怒,不要让对方摸清你的路数。铜锤比起一般武器,的确有极大的优势,但它也有更为致命的缺陷。”
彼时,他们家最擅用锤的,恰巧也是力气最大的那人,细细与她拆解过当今大凉所有用锤之人的招式路数。
如今,她已经摸清楚李将军的路数了,多年过去,还未改过!
兰时利落地将长qiang往身后一横,挡住他铜锤的攻势,瞬息之间,将长qiang横劈过去,李将军躲闪不及,被长qiang划破了长袖。
兰时飞速抽qiang回来,再刺,与和十三对战时的沉稳慢腾截然相反。
走快招,连刺连劈。
虽说李将军力气足够大,几十斤的铜锤舞起来毫不费力,但还是追不上兰时的速度。
兰时将长qiang舞得飞快,转在手上,别过李老将军的胳膊,抬手劈掉了他的铜锤。
旋即转身,抬肘撞上李老将军左臂,同时qiang尖朝后,抵上李将军腰间。
此法更冒险,兰时几乎将自身暴露在李将军铜锤之下,虽打掉了李将军的武器,自己却更像砧板上的肉。
李将军也并未放过这个机会,左臂挥动铜锤朝兰时面门袭来,兰时弃qiang歪身,灵活从他臂下穿出,怀中长鞭缠住他小臂,一齐拽向背后。
兰时长鞭收紧,李将军铜锤脱手,兰时的腕箭也在这时抵上李将军的颈。
“乖乖,咱们阿宛究竟在身上藏了多少东西?”十三指头上转着方才取下来的细针,撞了下一旁的十二,“她方才为什么只拿针扎我?我不配流星镖吗?还是不配长鞭袖箭?”
承许翻了翻眼皮,“那等会儿让阿宛都往你身上扎一扎。”
“李将军,承让。”
兰时松开长鞭,捡起李将军的一双铜锤,双手奉上。
兰时捡锤,奉上,一气呵成,毫不费力。
李将军半点不气恼,接过铜锤哈哈大笑,“虎父无犬女,是老夫原先小瞧你了。”
李将军还捋了捋须,“十四,你这一手,是谁教的?”
将长qiang舞成这般,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若不是日日勤练,绝不可能夺他的兵刃。
兰时笑了笑,“家中有位力气大用铜锤的长辈,我是被她打大的。”
这也算是远在京城的姑母送她的一张制胜符。
最初是姑母怕把她养废了,卫国公府的女儿出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说出去怕被人笑话。
她一点点捡起了从前在北境打下来的底子,她姑母下手更黑,在她幼时用小铜锤打她,大了些便用大铜锤打她,幼时她毫无招架之力,天天被打哭,然后慢慢能躲,到渐渐能还手,最后偶尔能反制,再到后来,姑母就不肯与她切磋了。
天天盯着她练,还总出言挑衅。
十八般兵器,她最熟悉与锤对阵。
“原来是那一位。”李将军遥遥朝京城的方向敬了敬,“那一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如今也算名师出高徒了,十四前途无量。”
李将军朝着台下吼了一嗓子,“下一个是谁?赶紧的!”
往后,这一天里,兰时同大哥比了马术,设障夺旗,她手黑,给大哥的马喂了点加了料的草。
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
五郎落在后头,与兰时对视上,兰时飞快地移开视线。
再后来是箭术,与百步穿杨的程将军,她是守过城的,于城门上,箭无虚发,可取敌方上将首级。
定靶、活靶都不在话下,赢得并不吃力。
同十二哥比了训鹰听讯,北境军的老把戏,她虽然还不能训出一只自己的鹰,但这东西,驾轻就熟。
这一整日下来,九局,八胜一平,是板上钉钉的北境将军了。
可兰时还是愁得不行,晚饭间五哥明确说既说好十局,那便是十局,明日要与她对最后一局。
排兵布阵。
五哥,便没有他不擅长的,今日她耍的那些小把戏,没有一个瞒过了五哥的眼睛,而她于兵事上所有的造诣,都是卫国公府的传承,更确切地说,是来自五哥。
如今,她要用师傅教的东西,去对抗师傅,赢面,显而易见。
她想赢,她想告诉五哥,从前北境军中有他,如今,北境军中有他们俩。
有姜兰时在一日,北境军中便永远会响着姜承谙的大名。
若是输了,她有好些话和打算都没法和五哥说了。
兰时垮着肩在月亮下发呆,今日这月亮不圆,像在弯着嘴嘲笑她似的。
太子殿下,是披着这弯嘴月亮散下来的微光回宫的。
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卫国公府的东叔候在宫门口,“我家娘子写给太子殿下的信,还有——”
东叔掀了车帘,里头是此前离奇消失,正在艰难恢复气力的飞羽卫。
“娘子说,飞羽卫万般好,唯有轻敌一宗,须得好好提一提。”
东叔是个不会弯弯绕绕的,这话,若是换了程伯来说,应当会委婉些。
太子殿下拆了那信封,里头洋洋洒洒地写了三张纸,最后那张,是个骑马的小人儿,寥寥数笔,画出了太子殿下的心魔。
太子殿下挥手,立时有人上来,领这一马车人离开,太子殿下看向东叔,声音冰冷,“兰时人呢?”
东叔拱手,“回太子殿下,此刻掐算下来,应当已经到了定州了。”
北境军,如今驻扎在定州。
金秋时节,最是宜人的,太子殿下此刻却觉得寒风如刀,一刀刀地往他骨头缝里扎,好像要将他的每一块骨头都断开才罢休。
孤的姜兰时,孤那么大一个,好好养在宫中的姜兰时,京城这么多人,竟然一个也没看住她。
竟然,没人看得住她。
半晌后,太子艰难地将这消息消化了一半,尽力平静道:“你回吧。”
此刻太子殿下心底只有一个念头,已经快顶到头顶上了。
东南驻军之行所见所闻,他赶着在路上写成了奏表,因为想着可以带着兰时去别庄里转一转,她不喜欢拘着,那他便抽空多陪她出去走走看看。
可谁想到,兰时自己走出去了。
奏表放到陛下案头的时候,太子殿下并未退下,视线凝在那奏折上,疯魔一般,“父皇,您怎么就准了兰时的请呢?”
陛下正不知如何开口说这件事,没想到太子才刚回来就已经知道了。
“那父皇,儿臣奏请北境犒军,儿臣可以连夜走。”
太子殿下话音刚落就被陛下一奏折拍在头上,“朕看你是疯魔了!”
“萧执玉,不日就要为你选妃了,太子殿下走了这成何体统!”
他的宠辱不惊呢?他的胸有成竹呢?
皇帝陛下看太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心底无名火起,他与梓潼悉心教导,就教出来个这色令智昏的孽障吗?
“姜兰时不在,儿臣谁也不选。”
太子殿下,第一次这般直白地同旁人坦言他对兰时的在意。
他行跪拜礼,带着决绝的气势,“那儿臣先恳求父皇,取消甄选。再请求父皇,允儿臣前往北境。”
孽障!
陛下案头现在只有奏折和玉玺,前一个打人太轻,后一个砸人太重。
于是陛下起身,朝着这不值钱的太子便是一脚。
太子殿下巍然不动。
言语之间亦不肯退让,“父皇如今夫妻和顺,便不顾儿子死活了吗?儿臣此生,只要姜兰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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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 死别 ◇
◎儿臣请求北境犒军◎
陛下懒得同这孽障说话; 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官上前; “胡安; 你告诉他,小十四来请旨是如何说的。”
胡安不敢,但面上不显; 他弓着腰往前踏了一步; 温声道:“回太子殿下,十四娘子曾来与陛下请旨前往北境; 说过与殿下是兄妹之谊,不敢觊觎殿下。”
太子殿下冷静下来,不动怒; 也不言语,一双漆黑的眼没有温度,只是眼锋不时扫到胡安,胡安硬着头皮往下说,“十四娘子还说,感情之事; 须得两情相悦; 她愿意终身不嫁,守护大凉疆土。”
“听清了?”陛下立于上首,遮住一侧的烛台,投下大片阴影。帝王威仪,换了旁人应是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下首跪着的太子,一身戾气渐渐平复; 露出了一丝浅笑来; “她也与我说过; 我知道,她心悦我。”
这话是兰时心里话,却也是说给他听的。
真是没救了!
陛下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给太子泼冷水,“我的儿,你哪只耳朵听出来的她心悦你?她临走可是跟朕讨了枢密使家的吴钩走的,算算日子,这会儿都快汇合了。”
稳下来的太子殿下,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那又如何,见过青山,怎会为瓦砾倾心。”
“她能瞒住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却骗不过我。”姜兰时心里有他,这事他从不怀疑。
可姜兰时,也是认认真真地下定决心要放下他了。太子殿下拒绝去想这件事。
重新跪直了看向陛下。
陛下没好气,实在不知道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他这一生不说海纳百川,也算仁厚宽和,怎么养出个这般脾性的储君,忍不住吼他,“滚滚滚,朕不想看见你,给朕回去看奏表去。”
太子殿下一个头磕下去,“请求父皇取消甄选。”
陛下没心情同他纠缠了,“准!”
太子殿下得寸进尺,“儿臣请求北境犒军。”
那堆成山的奏折到底还说被拂下来了,“滚!”
太子殿下没得偿所愿,走得心不甘情不愿。
夜深了,胡安埋头替陛下捡奏折,陛下扶额,对着烛火,很是伤怀,细细回想了自己教导太子的种种,最后得出结论,“定是被梓潼惯成今天这样的。”
于是举着风灯叩开了仁明殿的大门。
太子殿下回东宫,倒也没有气急败坏,方才是他冲动,这一路走回来,冷风一吹也静下来不少,如今兰时在北境,北境在休战,姜府众人都在定州,定能护得住兰时,不会让她受伤。
他只是担心,若是兰时,真的不愿再回来可怎么办,不是说好除夕才走吗?
小骗子!
太子殿下絮絮写了许多,琢磨着信鸽上绑不下了,才堪堪停笔。
立马将那信鸽放了出去。
寂寂长夜,太子殿下心里杂草一般,横竖睡不着,着小厨房上了碗汤饼,他坐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汤碗。
常保战战兢兢的侍立一旁,那汤匙与汤碗每碰撞一声,他都不由自主地抖一下。
实在受不了这钝刀子割肉,常保恭敬地呈上了兰时临走让他转交的信。
这信还是仁明殿的平翎姑姑转交的,说是若太子殿下问起再转交,如今还是不要等太子殿下问起了,他怕他等不到了。
“姜娘子的信,她托平翎姑姑送来的。”常保当时根本没多想,只当是姜娘子与太子殿下之间的不为外人所道,谁知道是告别信呢。
毕竟,谁敢明目张胆地骗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的的汤匙咣一声砸到碗里,他接过信来,一目十行,读完一遍。
挥退常保,太子殿下又一字一句地读过一遍。
太子殿下抚过那满篇方正的字,明明与他字迹一样,兰时却总写得比他板正。
就是这么个板正的人,骗起人来装得那么真诚,偏偏他这么一个多疑的人,还深信不移。
太子殿下也不是真的饿,捧着那信纸回去睡了。
许是睡前心绪不宁,梦里也压抑地很。
太子殿下摁着胸口,他这心跳得极快,好像要失去什么,他四下望了望,竟是站在城门上,可脑袋涨得发疼,没精力去琢磨究竟为何会在这里。
“父皇,城楼风大,不若您先去避风处歇一会儿。”
太子看向一旁同他说话的少年,应当不到弱冠,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是那般像兰时。
太子殿下有些开心,但眼底更酸涩,原来这就是叙儿,性子和他同兰时都不一样呢,更像他父皇,是个清风朗月般的温润少年郎。
太子殿下深深看他一眼,“不必了。”
他还摸不清状况,可心底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他一定要等在这里。
能让他一定要等的人和事,从来都只有,姜兰时。
可梦里的他,并没有等待凯旋的欣喜,心底反而一阵一阵地堵,七上八下地落不到实处。
这种感觉,他此生有过一次,是在母妃的弥留之际,他跪在榻前时,心里也是这般感受。
远处,有一队人,列阵行来,看武器旗帜和盔甲,是北境军。
领头开阵那人扬声喊道:“北境军统帅姜兰时凯旋!”
太子殿下,死死盯着那一队人,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返程的北境军,全军缟素,列阵中央,是一口厚棺。
领头那人,还在喊,“北境军统帅姜兰时凯旋!”
全军肃穆,唯有车轮马蹄声越行越近。
太子殿下再不能忍住,一口鲜血,溅在城楼。
这一口血喷出来,他也从梦中惊醒。
太子殿下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