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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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时,哪怕军帐密不透风,却仍能感知阳光。
太子殿下半梦半醒之间,将兰时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替她遮住日光。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头一阵喧哗嬉闹声,越来越近。
“可别洒了,这汤我在小炉上煨了一宿,听那突厥王后说,这种珍禽,最是滋补,观南师傅也说很适宜兰时进补。”
谢瑶端着药碗,走在最前头,身上一袭素服,与周遭雪景几乎融为一体。
声音不复先前绝望,语调里添了一丝活力。
十二十三跟在后头,十二端着四碟蜜饯,十三捧着汤碗。
“放心吧六嫂,给阿宛的汤,决计不会出问题。”
如今大事初定,十三万事不愁,昂扬地很,若不是手上端着汤,只怕走路都能蹦跶起来。
念着是兰时的军帐,谢瑶率先掀帘进去。
入目是满地衣物,男女皆有。
再、再朝榻上看去,二人依偎,梦入黑甜,明显是一男一女。
男人面朝榻内,看不清容貌,女子露出半张脸来,可不正是她惦记了一夜的兰时。
谢瑶手里的药碗和托盘,一起落了地。
听得一阵碰撞之声,十二十三忧心兰时,顾不得许多,一齐冲进来。
十三看过许多话本子,香艳话本子亦有所涉猎,但没哪一个有眼前这个冲击大。
脑子瞬间空空如也,他抖着唇大喊:“啊啊啊啊啊啊!兰时!”
十二想去堵他嘴都来不及。
于睡梦中,骤然闻声,兰时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谁在喊我!”
床头风铃似在响应,随着兰时起身,一阵脆响。
虽身着中衣,可遮不住颈间红印,十二十三脸涨了个通红。
太子亦被惊醒,他将兰时重新拥回怀里,柔声哄道:“无人喊你,接着睡吧,初一哥哥陪你。”
太子!竟然是太子!
十三胸中涌出杀意,直腾上脑门,原本她还瞧那太子殿下斯斯文文的,结果却是个趁人之危的货色吗?
太子的圣贤书和治国策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方才太子殿下伸出的手臂上道道暧昧的抓痕。
十二十三比太子殿下羞窘,但还是拳头硬了。
这可是他们家兰时!
即便是太子,即便是太子也不能——
率先清醒过来的谢瑶,拖着两块快烧着的巨木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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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挨打 ◇
◎萧褚胤爱慕姜兰时◎
承许承谚两个; 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兰时的军帐。
二人走出十余步,被突厥狂风一吹; 后知后觉地怒火窜心。
承谚自怀中掏出了保命的锁链; 承许从靴子里摸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横竖是突厥地界,太子殿下缺条胳膊短个腿也不稀奇,等他身有残疾做不成太子的时候; 咱们再取了这狗贼性命。”
承谚恍然大悟; 这些年看过的话本子全都为了这一刻,他将锁链在手上缠了好几圈; 另一头被他狠狠拽在手里,只等狗贼出来,直接勾脖子。
承许面上同那匕首一起泛着寒光; 只等歹人出来便挑他手脚筋。
吴钩跟在五郎身后,一起来看先锋官,先锋官毕竟是女子,他一个男人,不好单独探望。
承许匕首反过阳光,正巧晃到吴钩眼睛。
推着五郎前来的和尚; 瞧着眼前这情形; 心下有了个猜测。
“阿弥陀佛,山雨欲来风满楼,将军还在养伤,可切莫动气。”
和尚声如梵音,五郎闻言皱眉,这是何意?
“你们都站在外面做什么?阿宛还没醒么?”五郎站起身来; 借着拐杖; 徐行上前。
今日这一身轻裘; 正方便走路,只可惜还是得凭拐而行,五郎想着让兰时瞧瞧,也能让她高兴些。
五郎瞧了眼和尚,阿宛的伤是和尚治的,药也是他开的,若是不妥,他可不忌讳打和尚。
“等着活剐萧褚胤!”十三胸口起伏剧烈,显然是并未平静下来。
“十三将军,那可是太子殿下!”吴钩出声制止,如此妄言,若是被太子殿下心腹乃至太子殿下听去,北境军怕是会有大麻烦!
“哼。”承许冷哼一声,攥紧了手里的匕首,“管他是太子还是神子,冒犯了阿宛都该死!”
哪怕今日阿宛只剩四位兄长在世,也并不惧与天家为敌!
十三和谢瑶想拦,手都伸出去了,也没赶上承许嘴快。
五郎平静的面上出现了裂痕,捏裂了手里的拐杖。
吴钩闻言怔住,僵僵地往后退了半步,男子冒犯女子,还能是哪种冒犯能引得这两位好脾气的将军动气。
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知自己与先锋官绝无可能,连动心的念头都不敢有,只满心崇敬,如今这种心情当真要形容起来,那便是五雷轰顶吧。
吴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剥离出去看待这事,他被迫听了一耳朵先锋官私事,场上众人,若非血脉至亲,便是知己故交,先锋官……会灭了他的口吧!
吴钩吞了口口水,但手还是不自觉按上腰间的佩刀,若是先锋官是被强迫的,那他也是要为先锋官出一份力的。
毕竟先锋官对他,恩同再造。
五郎已走到帐前,方才那一息如死神临世的迫人气势仿佛只是在场众人的错觉。
他居高临下,不喜不悲,“兵器收起来,战场之上最忌沉不住气,曾经读过的兵书都忘了吗?”
五郎向来是笼罩在幼弟头上的阴影,十二十三不怕父母长兄,惟惧承谙,再不情愿,也勉强收起兵器。
立在一旁同样震惊过度的谢瑶也不禁松了口气,她倒是不反感教训太子,她只怕十二十三在气头上将太子给打死了。
而且这事,总还得先问问兰时的意思,或许、或许不是强迫的呢?
兰时在昏迷时一声声地唤执玉,太子殿下守在榻前一声声地应,瞧那情状,分明是两情相悦的样子。
她是乍然撞见这场景,震惊失神才摔了药碗,渐渐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是自己过激了。
帐内太子殿下已经穿戴整齐,吻了吻重新入睡的兰时。
外头吵吵嚷嚷的,他昨日已经想到了,想娶姜兰时,焉能不过姜家兄长这一关呢,不止今生,前世亦然。
阿宛一定想不到,反应最激烈的那个,是——
太子殿下才掀帘站出来,五郎便以拐为qiang,朝他下盘扫来。
太子殿下不闪不避,坚持将帘子摁好,自己被五郎一拐扫到地上。
五郎没停手,举拐击他前胸后背,太子殿下被打,不还手也不躲避,顺势跪在那里,任五郎出气。
十二十三凑在一处,挡在其余三人前,确保他们不会上场阻拦。
“五哥这一套姜家qiang,势头不减当年啊。”十三恨不得拍手称快。
自姜家祖父那辈传下来的姜家qiang法,他们这一辈,只三个人学了,元帅承诤习其刚猛,兰时习其灵巧,集大成者,是五郎承谙。
五郎再次击到太子殿下后背时,太子殿下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却依旧没有起身。
五郎可并不当一回事,“太子殿下是觉得任打任骂,我们兄弟几个便会看在你的身份上点到为止吗?”
太子殿下重重喘息,平复几息才道:“并无此念,兰时是我妻子,四位将军是兰时兄长,为我舅兄,我合该领受。”
这一番话,让五郎怒火更甚,下手更重,“太子殿下,你这秉性,应当知晓,心有逆鳞,触之即死。”
“兰时身上还有伤呢!”这他都能下得去手?色令智昏的无道储君,姜家子皆可诛之!
太子殿下一次次被打趴下,他又一次次跪直。
谢瑶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承许承谚,你们倒是劝一劝哪,不能让承谙真的将太子打死了,太子不能死在北境军帐里!”
十二十三,一个比一个退得靠后,连连摆手,十二心有戚戚,“六嫂,我劝你也别上前,五哥轻易不动怒的,但他动了怒没人劝得住的,他动起武来,六亲不认。”
有这个面子劝上一劝地,在军帐里头呢,小时候他和承谚闯了祸,教训人的都是五哥,他和承谚最早是躲在阿娘身后,阿娘去后,是躲在兰时身后,现在见这情形腿都打颤,一步也走不上去。
吴钩有自知之明,缩在后头,不敢冒头。
谢瑶倒是有心想拦,可五郎下手飞快,她根本无法近前。
十三生怕五郎打得不够重,抽了吴钩的佩刀,跃跃欲试。
和尚推着空轮椅上前,被杀红了眼的五郎一拐戳在肩上,他面上闪过痛色,反而朝前走了一步。
“阿弥陀佛,既十四施主还没醒,姜施主还是回去吧,如此打下去,不仅不利于将军养伤,还会惊醒十四施主。”
听和尚言及兰时,五郎强撑起来的那股劲儿卸了一半,当下有些难以支撑。
和尚推着轮椅再近前一步,五郎顺势坐下,不过他也没放过太子。
面无表情地看向十二十三,命令道:“将他给我捆回帅帐去。”
这事没完!
天生血脉压制,十二十三对五郎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一人架起太子殿下一边,跟在五郎后头往帅帐走。
吴钩左右摇摆了一阵,最终哪边也没去,转头朝着轻点战俘的方向去了,先锋官家事,他没立场管。
谢瑶这心放下一半,到了承诤大哥跟前,应该不会像承谙这样冲动了。
北境军才打了胜仗立了功,要是太子出了什么事,功也会成过。
她这才想起方才掉落的药碗,重新轻手轻脚地走进帐内,才发现太子已经将残局收拾好了屋内整洁地很,
五郎进入帅帐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和表情,姜元帅一眼便看出他动了气,刚起身走过来准备说两句。
十二十三架着太子殿下进来了,二人一松手,太子殿下便跪到地上。
姜元帅一惊,当下便要去扶。
“大哥你莫扶他,他自己做下的事足够他死上千次百次了!”
五郎怒气难消,当下蓄了些力便又站起来,朝着太子殿下的面门便是一拳。
姜元帅拉住他要打第二拳的手,将他摁回轮椅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元帅想将太子殿下扶起来,太子殿下却如脚下生根一般,拽都拽不动。
一室寂静。
姜元帅怒目扫过在场众人的脸,最后定在不会撒谎的承许身上,“十二你说。”
十二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一句话说不出来。
姜元帅要被他急死,撬不开嘴便换人,“十三你说。”
被点到的十三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使劲摇头。
这都什么毛病?
这两个明显是指望不上了,姜元帅最终把目光落到五郎身上,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贸然开口。
能惹他五弟动气的,必定是大事,可这又事关太子,轻不得重不得。
“姜元帅,还是我来说吧。”跪在地上的太子殿下拜了一拜。
姜元帅敏感地注意到了太子殿下并未自称为孤,而是用了我。
多年料敌先手的经验让姜元帅下意识地抗拒,直觉这事他不想听,听了怕是大不妥。
太子殿下理政时都不曾有过这般正色,他坚定地说道:“萧褚胤爱慕兰时,欲求娶兰时为妻。”
“嗤!”五郎嗤笑一声,避重就轻,他可看不起这微末的真心。
太子殿下也不生气,接着说道:“昨夜,我情难自抑,我与兰时,我们——”
这事是做下了,他是一点不怕的,可当着兰时兄长们的面,却有些说不出口,他与兰时种种,分毫他都不愿外人知晓。
姜元帅心下了然,怒目金刚生起气来,面上反倒与平时并无多大区别。
他没有像其余三人那样怒气冲冲,反而让太子殿下心下不安。
姜元帅竟然还扯出个笑容来,只是动皮不动肉,他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快些起来吧。”
既而一锤定音,“天家我姜府高攀不上,舍妹的亲事必定会落在北境。谁都曾有血气方刚之时,这一段风花雪月,年常日久,也会化为风沙,舍妹不会揪着这事与太子殿下不依不饶。”
作者有话说:
太子:挨过这顿打,从此名正言顺。
姜帅:对不起,姜家不认,男人么,一抓一大把。
(被锁的84可能要被掩埋起来了,听说发到别的地方是不允许的,我还被朋友嘲笑是开往幼儿园的车来着,谁能想到改一天也没给我解开)感谢在2023…01…09 23:35:04~2023…01…10 23:4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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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姜帅 ◇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这与太子殿下预期大相径庭; 他以为姜元帅也会同姜家五郎一样,取了qiang来给他一顿好打。
可姜元帅釜底抽薪; 竟是要他与兰时断联系。
兰时的心意; 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姜家儿郎的怒火与阻拦,他也全能理解。
因此太子殿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 行晚辈礼拜姜元帅。
姜元帅眼疾手快; 托住了太子没让他拜下去。
太子殿下不肯起来,维持个半拜的姿势; 半步不让。
“姜元帅,普天之下除了我,没有人能护得住兰时; 而我,豁出性命赌上一切只求一个姜兰时!”
这是实话,亦是肺腑之言。
姜元帅冷哼一声,“敢问太子殿下,你所说的豁出性命赌上一切,便是在舍妹一身伤痛时与她——”
哪个词都烫嘴; 哪怕姜元帅自认是个粗人; 也说不出口。
太子殿下不肯起身,姜元帅也执意不肯受这一礼,半扶太子殿下的手也没收回,闻言手下用力,捏得太子骨头都疼。
太子殿下堪堪忍住,没有因痛失态。
姜元帅收回手; 坐到主帅长案后; 不复方才淡定; 满面怒意再掩不住,“殿下既这般说,那我也与殿下推心置腹一回。”
“姜府世代忠良,曾经枝繁叶茂,如今到我等这一辈,只余我兄妹五人。为国为家,姜府已经有一位困在那宫墙内的娘子,不愿再出第二个。”
太子想说话,却被姜元帅截住,姜帅接着道:“太子殿下是看着阿宛长大的,一伴多年,自然知晓我兄妹五人多年分离之苦。如今天下大定,自然不愿再分隔千里。”
姜帅又道:“自然,太子殿下对我姜家阿宛的照拂,我兄弟四个铭记于心,可殿下要求娶,却是万万不能,殿下你可莫说你不知为何兰时要拼了命地往军营里扎,又是为何拼了命地想做下一任北境军统帅。”
这些太子殿下自然清楚,只是他没想到,姜元帅竟也已洞悉。
姜元帅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转而微笑道:“不过太子殿下心诚,北境军给殿下一个机会,欲娶兰时,军杖一百,挨过这一遭,你便可去问兰时允不允嫁,她若允,我兄弟四人皆认你这位妹婿。”
十二十三不由对视,以兰时的身板,伤肉不伤筋地挨上三十棍,都能昏死过去。
太子殿下养尊处优,此番才算勉强见了些世面,若是挨上百杖,只怕卫国公府要被陛下抄家处斩。
担忧归担忧,十二十三并未出声阻止。
他二人,对五郎是惧怕而遵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