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甜椒-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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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王若泉看见她戳了戳身边的女生,询问签到本的去处。女生指了指前方,说早就交给王副部了。
于是她穿过打打闹闹的人群,尴尬地望着把他围成铁桶的女孩们,翘首以待。
“宴旸。”他笑着把签到本递给她,“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望着他舒适的微笑,宴旸连嗯几声,伸出手指去抓轻薄的纸张。王若泉笑了笑,用温热的指腹轻划她的掌心,只一下,分辨不出是无意还是有心。
胸腔凝着不舒服的滋味,她匆匆收回手,潦草地签下名字。
“可惜还是迟到了三分钟。”王若泉右手插兜,被晨曦照亮的眼睛意味深长,“人嘛,一旦进入大学,就要学会如何变通了。”
宴旸没有领悟王若泉的意思,后者却高估了她的双商,以为她懂得。
他不光单独给她分配大大小小的任务,还经常邀请宴旸和记者部的女生一起组团开黑。宴旸有些莫名其妙,转念却觉得是自己工作出色,平白得了副部长过多的关注。
不过,因为烂泥扶不上墙的技术,宴旸不再执着段位和人头,王者之魂也丧了许多。每当王若泉在qq上招呼她开黑,宴旸便用睡觉、洗澡、赶作业轮番搪塞,能躲就躲。
没过多久,她早出晚归、上课睡觉、宿舍赶稿的作息时间就引来某位朋友的不满。
五月中旬的夜晚,杂虫挂在树枝鸣叫,程未趴在课桌上问她:“你连陪我看电影的时间都没有吗?”
“明天应该不行,上午有课下午有会,时间错不开的。”宴旸打着冗长的哈欠,把下巴耷拉在他的肩膀,“哎,每天都好累好困,你看着宏观老师,我先眯一会儿。”
被形式主义左右的生活真的有意思么,他不明白也不理解,话到唇边却看见被她黏在眼底的睫毛膏,晕灰一片。程未叹了一口气,用指腹轻轻帮她拭掉。
他喜欢的姑娘什么时候都要漂漂亮亮,只要有他在,现实和险阻都不许带给她狼狈和委屈。程未搂住她,好像再说没关系,无论如何你只要开心就好。
随着吊扇嗡嗡的旋转,倒在颈窝的人呼吸均匀,披散的头发蹭着程未的脸颊,有些痒。
宴旸的手机在桌上闪了几下,程未发誓,他并非故意偷看只是伸手关机,弹出的对话框却让他不得不接收,来自【记者部……佳佳】的消息。
佳佳:新老副部换届只剩一周了,我刚刚听室友说,记者部五位副部已经被王若泉全部内定。呵,除了两位男副部,我室友就是女副部中的一个。阿旸,你说搞笑不搞笑,不过是学生组织,还整这些暗度陈仓的把戏。
佳佳是宴旸在记者部认识的朋友,程未见过本人,是一个单纯无心的女孩。
正因为单纯无心,每一条信息量都变得异常棘手。
敛目望向宴旸纤长的睫毛,程未想了想,模拟她的语气:什么鬼。。。你室友怎么会知道内定名单?
佳佳: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我傻,黄欣欣(室友)每天缠着王若泉要工作要机会,帮他买饭帮他准备生日礼物,还和剩下两个入选的女生,每天陪他打游戏到深夜。王若泉是内定的新部长,一块奶油蛋糕自然不愁别人上赶着瓜分。
大学像小型社会,学生组织过度成熟走起人情礼往、黑色特权。
程未知道宴旸很辛苦,也知道她认识了许多好玩的朋友,把自己的喜好全部寄托在记者部。最最主要的,是她为此付出太多。
他退出界面,在搜索栏里打出‘王若泉’,点开,全是长篇大论的装逼腔调和被宴旸拒绝的语音通话。
真他妈孙子。左臂的线条被绷成紧实的肌肉,程未冷着眼底,把同佳佳的聊天记录逐条删除。
冷静了一会儿,他点开【高中颜值担当群】,在里面吆喊一声:喂,有来江城吃喝玩乐的兄弟么,不用担心车票住宿费,程哥全包。
这些曾在重点高中叱咤风云、沾花捻草的人物,齐齐被这条消息炸出活尸。
——哦,被盗号了。
第63节
——卧槽,什么情况,程哥是被包养了么。
——去你妈的,程哥诚心诚意请我们吃饭,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程哥程哥别带这个死基佬,和我一起双人烛光晚餐,啾咪。
——老子在柴达木盆地,只要你报销飞机票,我立刻就来。
。。。。。
这群不要脸的妖魔鬼怪,程未无奈扶额:时间在下周日,接壤省份提供车票报销、江城一日游。唯一条件,帮我揍个人。
——好说。
——许久没有动筋骨,我的青龙偃月刀怕是要重见天日了。
——咱程哥向来人狠话不多,这次动了大怒,不会是被戴绿帽子了吧哈哈哈。
你妈才被绿了,程未骂骂咧咧地敲完这句话,讲台上的宏观老师捏着小细嗓说:“今天我们提前放学,天气热了,大家也好收拾收拾自己。”
“终于下课了。”宴旸从他肩膀上弹起来,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我们去水果店买点香蕉吧,最近有些便秘。”
程未耸了耸被压酸的肩膀,把她的手心塞进自己的口袋。
宴旸瞪大眼睛:“今天二十八度哎,你想热死我。”
握住她妄想挣脱的手,程未告诉宴旸唯一的解决方法:“忍着。”
…
夏天容易蒸发脂肪和汗水也容易丢弃时间,面试副部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更迅速。
程未站在宿舍楼前打游戏,不经意地抬眼,刚好看见宴旸穿着圆领白衬衫、素花蓝纱裙,清淡的像山谷中掺着花香的风。她向他微笑着跑来,扎起的马尾荡在空中,让人想起散落的蒲公英。
“你没有必要送我面试的。”宴旸挽住他的手臂,淡粉色眼影像偷了水蜜桃的颜色,“新校区和南校区要跨大半个城市,我面试还要摇号,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分内之事,不觉得辛苦。”他口吻平淡,理所当然也细水长流。
心里已经炸起了烟花,宴旸死鸭子嘴硬,仍要反其道行之:“真的?我不怎么相信?”
程未顿住脚步,冬红色的t恤像一盆被浇盖的番茄汁,他回头,淡淡地吐出句:“神经病。”
她尖叫一声,不依不饶地打他:“再神经也是你先喜欢的。”
把她送到南校区,程未找个借口匆匆离开。宴旸东问西问找到活动中心,跟着记者部的朋友,乖乖在二楼排队。
各部门的面试正在一轮一轮的进行,眼见面试号码越来越大,宴旸左顾右盼:“佳佳不是提交申请了吗,怎么还没有到。”
有人说:“佳佳说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宴旸皱着眉,飞快划开屏幕:郭佳佳,你也太没义气了,不参加面试好歹也和我说一声啊。
佳佳回复的很快:你是失忆了还是脑子里长了坑,我一个星期前就跟你说了,ok?
提取记忆失败,宴旸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佳佳懒得搭理她,直接发来几张截图。
上周五晚上七点,宏观课,当时她睡得像只死猪。大概是梦游时顺手回复的吧,宴旸揉着太阳穴,找不到一丝有用的记忆。
宴旸垂眉一扫,聊天内容让她凝住上扬的眼尾 ,直接怔愣在原地。
这时,挂着工作牌的学生敲了敲门:“请23号、24号、25号、26号开始准备,三分钟后去314教室进行面试。”
被她藏在手心里、标着‘24’号的纸牌格外刺眼,宴旸鼻尖微酸,手忙脚乱的整理背包,却不小心掉出一只百乐笔。
黑色水笔在大理石上滚来滚去,最终,它被一只休闲鞋挡住了去路。鞋主人弯起腰身,及其随意的把东西扔给她,而他的身边,站着神采飞扬的黄欣欣。
王若泉双手抄兜,笑意是抹不掉的随和:“我来是想告诉大家,不要紧张,如实告诉我,你们最真实的想法和愿望。。。”
他说了很多,宴旸却在心底装了自动净化器,只能看见他张合着嘴唇,像一只吃到虾米的鲶鱼。
恶心与失落搅动着她的肠胃,直到面试结束她坐在南校区的荷花池,被磨盘压住的胸腔才稍稍有了好转。
王若泉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到一个小时,就极其效率的在【记者部大家庭】公布入选名单。
宴旸淡淡扫了一眼,把记者部公共群从顶置栏踢除,随后她胡乱扯下发绳,用蓬起的头发遮住滴滴答答的泪。
脚上的凉鞋被杂草缠住,她抱住膝盖嚎啕大哭,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年的努力和付出的所有。
不甘心,不甘心又能如何。一本正经的做事、公私分明的交往,在这里却是不知变通,阻挠晋升最大的障碍。
她不稀罕大学干部,也不稀罕工作简历上的几行字,只是想让自己未完成的热爱,在应该的领域发光生彩。
她抹了抹眼泪,拨下熟稔于心的电话号码,铃声滴到了尽头,无人接听。
再打,仍是不接。
垂下手臂,宴旸哭的呜呜咽咽,埋怨程未不能立刻出现在眼前。
老旧的荷花塘漾着月光,女孩坐在飞着蝇虫的路灯下,沾着泪水的衬衫印着斑驳的树影。
男生从石板路悄悄走来,蹲在她的身边,右臂的袖子被人扯掉半只。
他取下掩人耳目的黑色口罩:“记者部算什么,我陪你考到更好的学校,学习热爱的专业,和梦想打一辈子的交道。”
第43章 43。
圆形荷塘生着深绿色的水藻; 夏夜闷热; 比小腿肚还要高的草丛蹦出一只角蛙。它活动着双腮; 静静望着穿白衬衫的女孩; 昏天黑地的哭了许久。
“不要再为这些事情难过了。”程未轻叹一声,搂住她颤抖的背脊。
第64节
有他在; 就有了放大委屈的力量。
淡蓝色的纱裙只能遮住大腿的光华,随着宴旸扑进他的胸膛; 没有遮挡的小腿垂在男人的胯间,姿势暧昧。而他这件可怜的衣服不光被她死死拽住; □□成泄愤的工具,更用来擦拭女生流不尽的鼻涕和眼泪。
“怎么越哭越起劲了。”程未微皱着眉,用自己没有刮净的侧脸; 蹭了蹭她滚落腮边的泪; “一生百年,没有人能做到顺风顺水。既然未来的挫折会花样百重; 你又何必计较随手撂在身后的小事。宴旸; 你但凡有点出息; 就不应该坐在这里哭。”
“我没出息?”宴旸抬起肿成烂桃子的眼睛; “像你这种得过且过; 从来没有为一件事努力过的人; 又怎么可能明白我的感受!”
程未不乐意了:“谁说我没有,我为高考努力了三个月; 超一本线二十四分。”
“妈的; 老天不公平。”宴旸哭得更凶了; “我为高考努力了三年,居然还比你少了两分。”
“不怪你,毕竟学习是需要脑子的。”程未亲了亲她,巴掌大的桑树叶被风吹落,划过他低垂的眉毛,“既然你这么笨,不如每天吃吃喝喝、笑笑闹闹,为什么要想不开心的事□□为大脑增加负担。”
欠扁的程未总能燃起她的怒火,宴旸用小拇指拧他胳膊上的肉:“你全天下第一猪,晃晃头都能摇出水,喂,你是不是想要我亲手为你写一副挽联。”
受力面越小痛感越强烈,程未缩着脖子,从嘴巴里嘶出一声:“你可想清楚,我要是死了,你身为寡妇可再也找不到这样完美的饭票和肉票了。”
这话说的讨人开心,她和缓了苦瓜脸,冲他连呸三声:“鬼才嫁给你。”
夏夜的月色容易敲打心魂,宴旸把双脚搭在他的膝上,听着他的声音,渐渐消弭了大半的不安。没过多久,她又开始自寻烦恼:“尤喜也参加了换届面试,万一她被留任办公室副部,晚上肯定是要问我面试结果。”
“问就问呗,这有什么不敢说的。”程未把她抱坐在胯上,亲吻她的耳垂和系在脖颈上的格子rocker,“有本事,就让她比比男朋友。”
扩版衬衫被人从下撩起,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流连光滑的皮肤,和连绵的腰线。宴旸重重拍着他的肩,用瞪得超大的眼睛,警惕地扫描四周:“喂,别在学校耍流氓。”
在这一刻,程未的语文成绩有了质的突破,他分析字词、得出重点,最终在她耳边轻轻吐出:“宴旸,那是不是除了学校,任何地方都可以耍流氓。”
见她怔着一张脸傻的像只吉祥物,程未忍不住笑意,又添了一句:“小树林还是街心公园,你选一个吧,我都行。”
不太放心宴旸的状态,程未骑着共享电瓶车,和她一路东拉西扯。
也许话痨是快乐的,当寂寞被嘴巴堵上,就没有闲暇去照顾胡思乱想的心思。宴旸模仿台湾电影的中学少女,伸出手臂,紧紧拥抱坐在身前的男生。
随后,她发现他新买的t恤衫被撕破了一只袖子,还沾了斑斑点点的尘土。听到她的疑惑,程未满不在意地笑,只说在街上遇到了想要顺走手机的小偷。
宴旸信以为真,先紧张兮兮地把他从头到脚摸了几遍,确认没有伤口,这才放下悬空的心脏。
夜风把头绳吹开轻飘飘地落在人行道,宴旸相信,会有一场大雨将它不断冲刷,直到淹没在暗涌的深井。
它亦如烦恼,迟早会成为记忆的遗弃品。
…
周六的寝室一片百废待兴。宴旸推开门,绕开几个拆封的快递盒,从两副还尚未清洗的碗筷,嗅出红油面皮和老坛酸菜的香味。
把书包扔在床上,宴旸竖起镜子,小心翼翼地摘着方形耳环:“服了,你们今天就吃这个?”
正在王者荣耀的姜齐齐,很不容易的抽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脚旁的外卖盒和汇源果汁。
“堕落,颓废,懒惰。”宴旸毫不吝啬的点评,“希望你们再接再厉,争取学会用泡面桶大小便,这样就可以省去走出宿舍的时间。”
“我要举报。”刘小昭拉开床帘,蓝白条纹的睡裙勾勒美好的胸型,“齐齐真心懒出边界,她先让外卖小哥绕到宿舍后门,再用床单系着澡篮从四楼放到一楼,等小哥把外卖放进去,再小心翼翼的拉上来。”
宴旸放下化妆棉,卸掉妆容的眼睛满满都是敬佩:“齐齐,你真他娘的人才。”
姜齐齐涨红了脸,极力挽回本身就不存在的形象:“我不是懒,只是恰好今天不想走路。但我用篮子吊食物的过程,不光锻炼了二头肌和肘关节,还开发了我的智商。喂喂喂,你们不要光说我,真正的懒人还躺在帘子里,连晚饭懒得吃呢。”
显然,她说的是从头至尾都一言不发的尤喜,宴旸正想着她今天安静的异常,身后的床帘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哭声。
坐在桌前的三人先是一愣,继而交换错愕的神色,最终,宴旸轻轻敲着她的床杆:“阿喜,你没事吧?”
“我没事。。。”,她咬牙说完这一句,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嚎啕。
刘小昭放下削苹果的小刀,口吻比眼神温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下午面试回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是不是面试结果出来了?”宴旸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用自己的伤疤安慰别人,“没事,我也没有通过记者部的留任,就当这群人眼瞎了,咱也不稀罕为他们做事。”
“不是这个。。。”许是哭累了,尤喜像一架划破弦的乐器,声音低沉又断断续续,“张丛和我,和我分手了。”
这是一个敏感话题,宴旸不愿惹是生非,便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