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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故人心尚尔-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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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农庄餐厅,餐厅很大,在水上建廊蔓延,入口处还有大水车。这里从墙到栏,桌到凳,全部都是用竹子做的。竹子清凉,五百人在这廊中餐桌坐下,农场景色无遮无拦,又有风从水塘边荡过来,终于不那么热了。有人说:“这个地方还算找得不错,山水田园,吃完饭别出去了,就在这里打打扑克好了。”

    无数人附议,没有人还想在大太阳底下,做什么游戏。

    郁玲跑去和何总监商量,吴博文在,世方技术总裁高琛也在,他是特邀嘉宾。他先开口:“这么热还干嘛呢,当心中暑。活动全不搞了,下午自由活动!”

    郁玲松了好大一口气,拿着喇叭在廊中穿梭,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过钟乐这桌,钟乐问她:“你打算干嘛?”

    “看看还有没有荔枝摘。”

    一听说有荔枝摘,有人就问郁玲位置在那里。郁玲在公司复印了两百份的农庄地图,这会都发给大家了。“注意集合时间,下午五点半,都要回来餐厅吃晚饭。”

    吃完午饭,郁玲在桌边吃西瓜。钟乐过来:“走,摘荔枝去。”

    郁玲看外头,太阳白得眼花。好些个带了家眷的员工,正在全副武装,戴帽子涂防晒霜,都要去摘荔枝。人多就没什么荔枝好摘了。她摇头:“你去吧,我歇会。”

    钟乐笑着说:“好,我摘荔枝回来给你吃。”

    过了一两个小时,廊下也稀稀疏疏了。太阳阴下去了,呆在餐厅里又无事可做,还是出去逛逛农场好了。倒是几位领导找了个小房间,打麻将去了。郁玲站水车边,叉腰看着天,所有人都为天突然阴下去了叫好,只有她不安,千万不要下雨,下雨她就惨了。

    念叨什么来什么。不到三点,太阳彻底不出来了,乌云遮天,狂风大作,先是下豆子、再是弓箭射出的箭,过两分钟,就是水库开闸泄洪了,满天满地都是雨。这是天地的魔法,郁玲恨不得自己也有魔法,哪怕多长只手,多长条腿也是可以的。

    妈的,又该忙了。此刻人事部行政部能帮上忙的同事,还在餐厅里的也没几个了。她把能招呼的人都招呼过来,穿上雨衣,拎起防水包,里头装的是一次性雨衣和折叠雨伞。不知有多少人玩得尽兴时被雨淋,她得去给这么多人送雨衣雨伞。她后悔了,为啥不在车里就每人分发一个。当时她只想,分发雨衣就是扫何总监兴,没下雨还好,真下雨了要被人讲乌鸦嘴,算了。

    大雨磅礴。没在海边城市住过的人,领略不到这种雨的肆意任性。它不像江南城市,连绵的下雨,有时好几天,有时一个月。天天下时时下,下得人烦,下得城市渐渐堵塞发洪涝。郁玲不知道这该算是热带对流雨,还是台风雨,反正这雨考验一个人或者一个城市的即时应对能力。只要它无所顾忌的下半个小时,它能灌满任何不经防备的低洼地区。

    路上的人都往餐厅方向赶了,只有郁玲他们几个分散,逆风雨而行。她的眼镜被打湿了,眼前水雾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把眼镜取下,放兜里。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她看见的是雨雾霏霏,一时间岭南风光变江南雨景。沿途她看见各种穿蓝色文化衫的,有人在雨中狂奔,有的四五个挨得紧紧的,瑟瑟缩缩躲在一把太阳伞下,后来据说,最多的一把伞下站了七个人,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她看不清楚谁是谁,大老远就喊:“我这里有雨衣雨伞,过来拿,快回餐厅去。”



    第15节

    她在雨中走了好久好久,到最后路上碰不到什么人了,才往回赶。水泱泱赶到餐厅,浑身不沾雨的何总监问她:“你去哪里了?快点人数。”

    来不及辩解,郁玲从包里翻出名单,名单也烂了。此次何总监做了甩手掌柜,郁玲确实连人员名单都没给她。一个个点太慢,她让部门报数。“行政部,行政部12个人,到齐没有?”“财务部呢?营销部,营销日化组?”

    她站人群里声嘶力竭大喊,雨衣未脱,脚上的运动鞋也不知被灌进了多少雨水。每转过一个地方,地上多一滩新鲜的水渍。

    “都来了,都来了。”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就心安。四五个“都来了”之后,终于有人说:“我们组林工没回来。”

    “林工?”

    郁玲赶紧翻名单:“他带了老婆孩子。他们去哪里了?”

    “说去摘荔枝去了。”

    荔枝林,荔枝林在北山上,糟了,糟了。郁玲顾不上再点人数,名单递给旁人,冲出了餐厅。外头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钟乐冒着大雨奔回来了。他跑去摘荔枝,人高马大,不用爬树,把篮球场上的跳跃演练几下,手上就多了几捆带果实的枝叶。他把荔枝摘下来塞运动短裤的兜里,旁边站了小孩:“叔叔,可以给我尝尝吗?”荔枝本不多,低矮处的早就被人摘光。来摘荔枝的人都没什么收获,就剩他手上那几把。没办法,给小朋友分了。

    然后他跑去划船,划了一半,下雨了,本想呆在单人船里等雨停,好过在路上没遮挡被迫狂奔的人。然而小船也不安全了,他拼命踩踏板上了岸往餐厅赶。

    餐厅大堂里挤满了人。餐厅大是因为建在水上的廊栏多,下起雨来,廊栏不遮风雨,没用处,大家都挤在大堂。钟乐一身是水,上身的短袖还好,直接脱下来,拧干水就行。他觉得底裤也吸了一斤的水,因此想去洗手间。洗手间外面排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队伍。何总监扯着嗓子喊:“男同事先让一下,洗手间先给女孩子和小孩用。”

    他只好再挤回人群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抱怨人事部,前两天一直是高温预警,怎还能安排户外活动呢。钟乐眺望,去找郁玲,只见人事部另一位同事在数人头。郁玲呢?他是高个子,环顾四周,都没搜索到她的身影。他抓着人事部同事问:“郁玲呢?”

    “郁玲?她出去找人了。”

    这么大的雨,她还出去找人?钟乐问:“去哪里找了?”

    “荔枝林吧。她好像去找林工了,林工一家还没回来。”

    钟乐呆了一下。林工?林工带着他老婆孩子,比他还早离开荔枝林。再瞧外头,雨夹着风,凌厉的扫过水车,扫进大堂门口,站在外头的一排人“啊啊”尖叫了几声,又淋了一身的风雨。

    钟乐抄起门口伞架上的伞,也奔了出去。

    从餐厅到北山荔枝林,风和日丽,步子适中,也要走十五分钟。雨下成如今这样,钟乐想跑起来,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伞打不打无所谓,但他是去接郁玲的,不知郁玲打伞了没,但要不拿伞空手去接,再淋雨回来,也有点说不过去。

    他走到北山,荔枝林在上方二十米处,就是一个小土坡。他还没到,就大喊“郁玲!”没有人应。

    “郁玲!郁玲!”一直没有回音。伞在林子里撑开面积太大,钟乐收了伞,钻进了荔枝林。他一路看一路喊,都没有见到郁玲,或听到郁玲的声音。

    一直走到小土坡的最高点,荔枝林到这里结束。这里的斜面陡多了,没有种果树,铺满了土块石子。钟乐站在土坡上四处张望,雨雾蒙蒙中,终于看到一颗放到的荔枝树边,坐了个人。那个人穿透明的一次性雨衣,透出里头的蓝色文化衫。

    不是郁玲,还有谁?

    作者有话要说:  脆爱有暴雨,没有真爱有暴雨,不一样的我们也要有才行。

    我是多爱暴雨下的发酵因子啊。。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钟乐兴冲冲的朝她走过去,他一摸兜,荔枝还在。他把品种不好的妃子笑都给了小孩,唯有的几颗糯米糍,悄悄塞在兜里,躲过了小孩子的抢夺。

    脚下“唰唰”,他踩过的地方,砂石都在下滑。离郁玲只有五米多远了,坐树边的瘦削身影,也没抬起头来望望。她头枕在弓起的膝盖上,双臂围着,动也不动。钟乐难免疑惑,脚步略停,背后刮来一阵狂风,雨全扫在他背上,他打了个机灵,也想像餐厅门口那几个女生一样“啊啊啊啊”的唱几个抖音。这会才猛然意识,郁玲是在哭吗?

    吓得钟乐都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没见过郁玲哭。他印象里,郁玲就不会哭。苏慧哭,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以前她在幼儿园里被蛮横一点的小孩子抓破手,回来泪珠子都能掉一桌子。疼是其次,主要是委屈,她和小孩子计较不上,多爱计较的一个人,被迫装大方。可郁玲哭,就和今儿这遭暴雨一样不正常。上个月,她才在市一院和人打了一架,对吧。郁玲个子娇小,阿松是个1米75的壮实男人,她也没吃亏到哪里去,当然也是阿松不敢下狠手伤人命。饭局上,阿松昂起脖颈让他看,血淋淋的三条抓痕,他说你们那个同学,哪里像个女人家,怪不得三十岁了还没人要。你们要劝劝她啊,不要这么刚烈,要温柔点。钟乐当时笑笑,不接话,他想起的是打完架后,姜美凤都在边哭边骂,向人展示她脸上手上的伤。他回头去看,郁玲靠在走廊栏杆上,双手抱胸,随时准备再打一架。她也有伤,但是她不哭也不说痛。

    钟乐不敢走过去了,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慌张了,不知该如何去帮助一个把自己锻炼成战士的人。平时都是郁玲在帮他,陪他看房,给他提建议,有时上下班还会捎上他。他很想他也能帮郁玲的忙,有郁玲需要他的时候。

    他不确定现在是不是郁玲需要他的时候。一个人要到满天风雨里,才愿意痛哭出来发泄出来,可想而知,这样的人,有一颗多骄傲的心。因为等她抬起头时,满世界都是水,别人就分不清她眼里流下来的是泪还是雨了。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苏慧在他跟前没有哭过千次,也上百次了,但好像都记不太清了,没有哪一次,像郁玲这次一样,他连泪水都没看到,就觉得心疼。

    他还是要走过去,都到跟前了,没法再退回土坡上。他说了声:“嗨”。

    郁玲没抬头。钟乐走过去坐她身边,伞立起来,帮她挡雨。郁玲身子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抬头。他从兜里把荔枝拿了出来:“给你荔枝。”

    郁玲没动,钟乐把伞靠在肩上,替她拨了一颗,推她胳膊,又放到她手上。他说:“荔枝可甜啦,我尝了好几颗了。不管你以后怎么回忆今天这场暴雨,这次活动,起码它是甜的。”

    郁玲接着荔枝了,过了半分钟,才抬起头来,吃了它,再伸手擦了把脸,把头发梳到脑后。她咳嗽了好几声,再清清嗓子:“你怎么来这里?没回餐厅吗?”

    眼眶周围已经泛了圈红,果然是哭了。

    “回了,他们说你出来找林工了,我过来告诉你,林工早就不在荔枝林了。”

    “那就好。”

    钟乐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他缺乏处理这种场面的经验。他不再说什么,也懒得动脑筋想什么话题,伞在肩上靠着,够挡着后面上头来的雨,他就这样陪郁玲坐着。坐着坐着就有点无聊了。苏慧和他吵架时,经常说他无心,说我难受得要死了,为什么你还无所谓的样子,冤枉钟乐了,其实他知道她在难受,但是对于一个不钻牛角尖、不死心眼的人来说,他自我能够体会到的痛就有限,更不要说是别人的了。

    所以此刻,郁玲的痛郁玲的苦,他深究不起。他不是超人,他只能陪着,看眼前无边风雨潇潇。他发现十来米远处有一个土黄色的事物,很不对劲,它躲在一颗矮树下,风雨无情的在打击了它。它瑟瑟发抖,全身都缩在了一起。雨天中光线和视力都大打折扣,钟乐不能盯郁玲,就盯着它看,硬是没看出它的属性来,因此起身朝前走了两步。走了几步,恍然大悟:“原来是只鸡啊。”他刚到荔枝林时,就看到了许多的散养鸡,“这只落单了。”

    身后传来“扑哧”的笑声,钟乐往回走,坐回原处。郁玲笑了就好了,但他还是说错了话,鸡就鸡嘛,不要说落单的鸡,因为郁玲也差不多是落单的。她问钟乐:“现在几点了。”

    钟乐戴了防水的运动手表:“四点过五分。”

    郁玲说:“走吧。”

    钟乐起了身,郁玲还坐着没动。钟乐拉了一下她胳膊,她甩开,说:“你先走。”

    “郁玲,你怎么啦。”钟乐从侧面走到她跟前问,才看到他之前看不到的另一侧,一次性的塑料雨衣破了,天蓝色t恤半边都是脏的,泥土被雨水冲刷掉了,留下了大片褐色的印子,再往下看,浅灰色运动中裤也是如此。裸着的小腿上还有擦出的血印子,大雨浇下,也看不太出了。

    原来郁玲不是特意找到这里来的,是侧身摔了一跤。

    郁玲解释:“没戴眼镜。”

    钟乐说好啦,你们有没有多的文化衫,回去换一件就好了。他手上运力气,要拉她起来。郁玲跟坐庄似的纹丝不动。到底怎么啦,钟乐心想,郁玲没这么矫情啊。摔脏衣服了,换苏慧,苏慧会哭,可这是郁玲啊,情绪过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说到底,也许还是今天活动失败给她的挫败感。

    钟乐干脆把伞扔一边,两只手去拉郁玲。郁玲被拉起来了,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雨里,大雨把两人的头发脸庞洗了个透彻。郁玲抹了一把脸,突然提高了声音,特别不耐烦的声音:“我说过的,今天很有可能会下雨,不要出来搞户外活动。”

    “人事部就你一个人吗?要怪先怪何总监啊,没人怪你。”

    郁玲摇头:“我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窝囊过,从来没有。”

    钟乐不解。窝囊,摔一跤不算窝囊啊。他说:“有什么关系,你想想我啊,我干的窝囊事,比你多多少?”

    郁玲还是摇头,她就是不说。钟乐又把伞拾起,看着郁玲,一脸的疑惑。郁玲看他胸前,文化衫湿透了,贴在皮肤上,露出里头背心的轮廓。她又没来由的说:“你里头穿背心了?你把短袖脱给我。”

    钟乐甩了甩头上的水,原来她还是糟心这弄脏了的衣服。他说好,让郁玲拿着伞,即刻就把t恤脱了下来。他有点不好意思,郁玲是要换衣服吗?他打算转个身,结果郁玲只是把他的衣服绑在了腰间。袖子太短,她只好横着来,横着不行,再斜着来。幸好文化衫是长款,她又瘦,好歹箍上了。只是往屁股上看,似乎长度不够,遮不全。

    “郁玲,这很怪啊。你上面已经穿了短袖,这又不是外套,还湿的,你干嘛绑在腰上呢?再说这也遮不全脏的地方。”

    他说的脏,和郁玲要遮的脏,不是一回事。郁玲摇头:“不要你管。”她再往后看,还是无能为力,无奈只好转了个身,让钟乐帮忙看一眼:“遮住了没有?”

    钟乐真还去瞧,一瞧就瞧出端倪了,那块污渍太靠近裤子缝,颜色太深,雨水冲不掉,像一块铁锈,向周围渲染开了,中间是褐色的铁锈,外环溢出点暗红色。当然不仔细看,看不出这颜色上的分明。但钟乐仔细了,他本来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的。

    郁玲转身过来,钟乐摸了摸头:“郁玲,你还是换掉吧,我的t恤够长,应该可以遮住,你这样把它乱麻一样的箍着,别人真会仔细看两眼,哪里有古怪。”

    郁玲心里烦躁,呼气。钟乐已转过了身:“我不看你,看你是小狗。”

    郁玲换好衣服,拍拍钟乐肩膀,他转身过来,眼睛已无处安放。他问:“我们回餐厅吗?”

    郁玲说:“去一下湖边,那里有便利店,我买包卫生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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