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痕-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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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在那个瞬间同频,司嘉能感受到陈迟颂还在收紧的力道,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但不疼; 轻微的窒息感反而让她有种过电的酥麻。
这条路不算主干道,鲜少有人经过,夜风卷着冷冽刮过; 两条狗在旁边浑然不觉地闹着; 陈迟颂的头低垂着; 温热气息一点一点喷洒在司嘉颈间; 她抓着他的手一下收紧; 先前的故意招惹又在此刻尽数丢盔卸甲。
然后听见陈迟颂在耳边懒洋洋地笑:“嗯,现在知道了。”
…
进门时,孟怀菁刚好从书房出来倒茶,睨了眼门口换鞋的司嘉,“你带Summer去跑步了?”
司嘉手一松,Summer撒着欢去蹭孟怀菁的裤脚,她不明所以地摇头:“没有啊,这么冷的天我带它跑步干嘛?”
孟怀菁又经不住打量她,“那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这话一出,司嘉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别开脸,“……可能是风吹的吧。”
好在孟怀菁不疑有他,让她赶紧去洗个热水澡。
司嘉应下,转身去房间拿睡衣,进浴室,水汽开始氤氲的时候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未施粉黛的一张脸,五官立体,冷白皮,只是这会儿透着大片浅薄的红。
胸口轻微起伏,许久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洗完澡和孟怀菁又碰了个照面,她左手端着杯茶,热气袅袅,正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隐隐约约的音漏,似乎和那头聊得并不愉快,眉头也皱着。
司嘉看着,直到孟怀菁挂了电话转身,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一怔,又挤出若无其事的笑,问她洗完了啊。
“嗯。”司嘉也没多问,只说一句我去写作业了。
孟怀菁点头,叮嘱她早点睡。
门关上,司嘉随手拿起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微信里有不少未读消息,而最新那条是陈迟颂二十分钟前发来的。
C:【跑什么?】
司嘉在床边坐下,房间有暖气,半湿的发尾贴着肩膀也不觉得冷,只是偶尔有两滴水滑到屏幕上,她用指腹抹去,接着打字:【谁跑了?】
陈迟颂很快甩过来一个字,半点没给她留面子:【你。】
司嘉:【风太大,我冷。】
但这条消息发过去,那头一时半会没有回,司嘉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三,想着干脆凑个整再开始学习,就打开朋友圈刷了会,刚好看到晁艺柠转发的一条视频,是深冬的海边,漫天大雪,一望无际的海,浪潮拍打着岸边的黑色礁石。
她配文说好想去海边看雪。
下面评论里有同班男生笑她真是不怕冷,这种天去海边得冻成狗,晁艺柠回怼他们一点不懂浪漫。而就在他们作势要在评论区争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司嘉评论了一句:我也是。
晁艺柠立马像是有了统一战线的队友,直接拉了个小群,把司嘉也拉了进去,消息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司嘉失笑地看着,直到时间走到七点五十九分,她叹了口气,刚要关手机,下一秒陈迟颂的消息再次跳出来。
他回了一条语音。
司嘉锁屏的动作顿住,手指重新移回屏幕,点开,少年磁沉的声音就这么从听筒传来,房间静谧,每个字都那么清晰,含着低哑的笑意:“是么,下次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跑。”
…
司嘉的消息没再回过来。
陈迟颂也不在意,几下擦干了头发的水,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弯腰拉开床头柜,拿出里面放着的一包烟和打火机。窗户开了一半,冷风灌入,他靠在墙边,拢火点燃,烟味随着白雾慢慢四散。
结果在浴室里压下的火又差点被这两口烟勾出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心里骂了句操。
之前在器材室前的那次摊牌,司嘉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他是对初次见面的她有过感觉,但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而那种感觉也仅仅持续了半个月不到,随后又被他遗忘在一场接着一场大汗淋漓的球局里。
是,在周围一圈儿朋友都忙着偷尝禁果的时候,他和梁京淮像两个怪物,有着绝对的渣男资本,却仿佛被阉割过,活得没有七情六欲,对此两人也懒得解释,把本该花在床上的力气全用来打球,照样挺爽。
高一进校,他收到的情书就更多,比梁京淮那个性冷淡还要多一点,他多看哪个女生一眼,隔天就能传出不同版本的故事,他也不管,任由真真假假,任由那些女生百转千回地揣测他的心思,然后在颅内自我高潮。
当然那些女生里并不包括司嘉,因为彼时的她长期请假旷课,在年级里甚至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而他再次听到司嘉这个名字,是在高二刚开学的一次升旗仪式上。
不冷不热的秋风吹得人懒,他插着兜站在队伍最后,听着旁边张昊然插科打诨,直到台上话筒因为使用不当,发出呲一声巨响,张昊然抬头看了眼,话锋一转,朝他一顶肘:“靠,主席台上那姑娘是学妹还是转校生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长得真够正的。”
队伍里也一阵哄闹,女生在议论刺耳的响声,男生的注意力则全在始作俑者身上。
陈迟颂闻言缓缓撩起眼皮,朝台上看过去。
那天晴空万里,阳光照在那女孩的身上,白到发光,她没穿校服,裙摆被风吹着,露出两条又细又直的腿,手腕那根红绳压住了她眉眼间冲天的叛逆味道,神色淡漠地捏着手里那张纸。
他眯了眯眼,有些尘封的记忆因此揭开,在辨认到第五秒的时候,隔壁二班的男生递话来了,“不是学妹,也不是转校生,她是我们班的,高一很少来学校,你脸生很正常。”
张昊然来了兴趣:“叫什么?”
“司嘉。”
就这两个字,陈迟颂笑了,他在张昊然开口前接上话:“嘉奖的嘉?”
那男生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陈迟颂不置可否,笑意更深。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有司嘉的梦,凌晨两点三十八分,他醒过来,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而撞见司嘉在教学楼底抽烟那次,烟雾升腾,就快要模糊她的侧脸时,他开始有点信了。
因为那种感觉,时隔一年又死灰复燃了。
他当时是察觉到了远处教导主任的,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司嘉掐灭那根烟,再带着她走。
可他没有。
他用了另一种方式,尝过了她唇上的味道,替她受了罚。
梁京淮问起这事儿,他只说好学生当久了,想找点刺激。
可是后来他发现司嘉好像对梁京淮有意思,而梁京淮选择顺水推舟的时候,他笑他栽了,却浑然不知真正栽的人,是他自己。
……
一根烟燃到尽头,与此同时手机亮了下,置顶那个联系人发来两条消息,是一张图片,和一条语音。
陈迟颂掸了掸烟灰,捞起来手机,点开。
司嘉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陈迟颂你帮我看一下19题,为什么我用裂项相消算不出来啊,哪里有问题?”
十九秒的语音,声音平静,他听了两遍。
然后笑了。
四十分钟前和他在楼下调情的人是她,现在认真好学的人也是她,没别人了。
…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紧锣密鼓地过,司嘉后知后觉之前自己颓废的日子才是真的没劲。不像现在,学习有奔头,未来有希望,一切仿佛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生日那天正好是周六,北江也久违地放了晴。
但司嘉其实对生日并不热衷,前两年自己住在金水岸的时候,一个人得过且过,忘了也无所谓,以至于今年这么多人要陪她一起过,她不太习惯。
司承邺还特意吩咐阿姨把家里装扮了一下,“Happy Birthday”字样的气球飘着,鲜花香氛都有,搞得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夜幕降临的时候,蛋糕被送上门。
孟怀菁去签收,外卖员前脚刚走,一辆出租车后脚停在门口,郁卉迎下车,两人视线一对上,孟怀菁无声地笑了笑,但没说什么,搭在门把上的手一松,侧身让她进门。
但郁卉迎只是来给司嘉送十八岁成年礼物的,司承邺要留她吃饭,她笑着摆手,借口公司还有点事要处理,下次有机会把这顿饭补上。
就像一个小插曲,稍纵即逝。
一顿晚饭也吃得还算温馨,老太太恢复得不错,面色红润,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孙女,怎么看怎么喜欢,司承邺和孟怀菁虽然早就离婚了,但两人最拿手的就是貌合神离,在这种日子里,也都各自扮演好了父母的角色。
好像从前模样,什么都没变过。
而到蜡烛通明时,司承邺和孟怀菁两人一唱一和地让司嘉许愿。
司嘉乖巧照做,可无人知晓的那十秒里,她既没虔诚许愿,也没任何情绪波动。
因为她从来不相信愿望能成真,她想要的也从来都得不到。
第十一秒的时候她睁开眼,一口气吹灭蜡烛。
吃完饭是八点多,司嘉见饭桌上孟怀菁的手机没消停,知道她忙,就没跟着她回南澜湾,自己一个人打车回了金水岸。
一路走走停停,她撑头看着车窗外,霓虹闪烁,热闹过后的孤独在当下尤为清晰,片刻后她自嘲地扯了扯唇,收视线的时候,掌心的手机响起来。
她低头看了眼,是陈迟颂。
接通后放到耳边,她先出声:“喂。”
陈迟颂的声音紧接着混在风里传过来:“吃完饭了吗?”
“嗯,”说这话的时候,车刚好在金水岸停下,司嘉掏口袋里的零钱付,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推门下车,“你呢?”
陈迟颂大概是听到动静,不答反问她在哪。
“金水岸,刚从我爸那儿回来。”
那头安静几秒,而后陈迟颂低声开口:“司嘉。”
“嗯?”
“要不要去海边看雪?”
司嘉一愣,往小区的脚步也随之顿住,“……什么意思?”
陈迟颂笑了下,被风声拉扯着,像要撞进她的心口,“机票我买好了,要不要跟我去海边看雪?
“这算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然后世界像被消了音,只有少年轻笑的声音一字一句透过听筒:“嗯,十八岁生日快乐。”
第32章 霓虹
◎十八岁生日快乐。◎
司嘉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就像一场没有预谋、不知前路的私奔; 有的只是彼此。
窗外是不断倒退的城市街景,流光看着荒唐又冷漠,而一窗之隔; 车内开着空调; 她的手被陈迟颂紧紧握着; 两人的肩膀靠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唯有心跳剧烈。
一路无阻地到机场; 离陈迟颂订的航班还有十分钟停止办理乘机; 他们没有行李,不需要托运; 只身过完安检; 航站楼里明亮的光线刺进眼里,深夜的机场还是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所有喧嚣却都仿佛化作一个失焦的点。
司嘉抬头看向身前牵着她的陈迟颂。
他手里捏着两张登机牌; 在找对应的候机厅,羽绒服因为刚才的跑动而敞开,拉链泛出淡淡的金属光泽。似是感受到她直白的目光,他脚步微顿; 侧头,勾了勾唇,笑得特别帅:“怎么了?”
司嘉敛神; 摇了摇头; “没事。”
陈迟颂就问她是不是后悔了;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话虽然这么说着; 他却一个反手改为和她十指紧扣。
司嘉见状笑出来; 没抽开,只懒洋洋地一斜额,示意他继续走。
候机厅里的人就相对来说少了些,司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了局小游戏,陈迟颂没动,就看着她玩,抬着腿,手臂一抻,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绕着她肩头的发丝,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过她的后颈,但司嘉玩得正起劲就没管他。
直到她操控的人物又一头撞死在障碍物上,陈迟颂没忍住笑了声,很轻的一声,几乎是气音,挠着司嘉的耳廓,又痒,杀伤力又满,她没忍住侧头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陈迟颂没说话,径自从她掌心抽手机,再从游戏记录点进去,当着她的面重开了一局,同样的关卡在他手里,好像一下就变得没有难度了。
司嘉慢慢从屏幕,歪头看向陈迟颂。
高二那次一起在国旗下念完检讨,她其实就看出来陈迟颂对她有意思,但她当时一心钓在梁京淮身上,没把他当回事,也只将他对她的兴趣归结于她不乖,在这个同龄人都还青涩、循规蹈矩的年纪,她做的出格事数不清,成了那朵供人谈笑、向下腐烂的花。
就好比,青春期的女孩或多或少喜欢过一个会抽烟打架的男生,性转过来也差不多。
而陈迟颂理解不到她脑子里想的这些东西,一局打完,偏头就对上她直勾勾盯着他,特别认真思考的样子,歪着头,几缕碎发滑进毛衣领口,看着有点风情,喉结滚了下,问她干什么。
司嘉脱口而出问他:“陈迟颂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陈迟颂的手指刚移到再来一局的按键上,顿住,又缓缓正视她,“怎么问这个?”
两秒后司嘉反应过来,刚要说一句没事,就见陈迟颂突然起身,她愣了下,跟着抬头,看着他大步走到对座一个男生跟前,居高临下地指了指他的手机,说什么听不清,男生的脸也紧接着被陈迟颂挡了大半,但能从背后看得出那股压着劲的警告意味。
所以等人回来,她窝在椅子上随口问了句:“他拍你?”
“拍你。”陈迟颂回。
“哦,”司嘉对这种偷拍见怪不怪,她刚火那阵遇到过不少,也碰巧看过几则聊天记录,里面有人能从她的眉毛评价到她的腿,用词也挺不堪的。因为这些往事,她神情恹恹地朝那男生扫过去一眼,结果那人连头都不敢再抬,于是无趣地收视线,然后转向陈迟颂笑了笑:“看不出来你对镜头这么敏感,不去混圈可惜了。”
这话她说的真心诚意,不论是时尚圈还是娱乐圈,陈迟颂凭这张脸,这个身段都能杀疯,一点儿没得挑。
陈迟颂重新坐下,拿起她的手机继续玩,“没兴趣。”
司嘉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你。”
他答得没有犹豫,就直截了当地撂这一个字,也还低着头,注意力全在游戏上。
周围很静,司嘉听清了,指腹搭在膝盖上轻轻磨着,感觉话题好像又要绕回去,她别开脸,过了会儿才转过来,“说正经的陈迟颂,你以后想做什么?”
不过他脑子聪明,应该干哪行都能干出一番花来。
陈迟颂闻言也侧头朝她看一眼,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蛮有意思的,一下就从情情爱爱上升高度了,不答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司嘉耸肩笑道:“我这种半吊子考虑未来还太远是不是。”
陈迟颂玩得挺专注,“不远,你有我。”
“干嘛,你能包办我的后半生?”
“只要你愿意。”
“得了吧,”司嘉不以为意地笑,“你多大我多大,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少拿这种话来哄女孩儿。”
“没哄你。”陈迟颂突然抬额看她一眼,吊儿郎当地笑,勾着唇角,很明显的潜台词,“再说了,你知道我多大?”
司嘉秒懂,也不管他还在玩游戏,往他手臂上打了一记,“陈迟颂。”
“在呢。”视线又折回手机屏幕,一脸欠揍的模样,但游戏也因为司嘉的那一下结束了,他把手机递过来,懒洋洋地往椅背一靠,回她之前那个问题:“你想听哪个版本?”
“……这还有几个版本的?”
“嗯,小时候想当宇航员,后来有阵子想去打NBA,至于现在,”陈迟颂没看她,翘着二郎腿,视线也没落实处,“想当个医生吧。”
“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