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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淤痕-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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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嘉闻言笑了笑,“校服你能指望好看到哪儿去?”
  晁艺柠认同地点头,又忆起某些往事,揶揄:“不过丑也丑不到你,因为你以前从来不穿。”
  彼时的司嘉张扬叛逆,校纪校规对她来说就是摆设。
  司嘉没有否认,一笑置之。
  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很快端上桌,晁艺柠终于言归正传地想起来问:“怎么突然回国了?”
  不声不响的,就跟当年走的时候一样。
  司嘉垂眼拆着餐具包装,“公司有个项目在国内,回来跟进。”
  “那你和陈迟颂?”
  两人一起出现在同学聚会上的事也一并传开了。
  “他就是项目甲方。”
  隔壁吵吵闹闹地吹着牛皮,衬得司嘉的声音很轻,散落在风里,带着一种宛如宿命的感觉。晁艺柠反应两秒,略微挑眉,“这么巧?”
  司嘉摇头,“他是故意的。”
  这下晁艺柠沉默了片刻,而后比她还释然地笑:“我就知道你们之间不可能无疾而终的。”
  她想起自己结婚那天,陈迟颂到场随礼的两份红包,很厚。
  他是代替司嘉出席的。
  司嘉淡淡地笑,紧接着又听见晁艺柠问了句:“那还走吗?”
  呼吸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停住。
  不长不短的一周,她和陈迟颂干柴烈火地完成了复合,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推着走,她也被失而复得的幸福包裹着,以至于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的工作还在温哥华,孟怀菁也还在那边。
  可短暂的静默后,司嘉轻舒一口气,摇了摇头。
  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余生,陈迟颂在哪,她就在哪。
  晁艺柠见状也笑,“留下来就……”
  可话没说完,鼻尖的油烟味突然化作一阵剧烈的反胃感涌上来,她没忍住干呕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循着垃圾桶的方向弯下腰,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司嘉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起身轻拍着她的背,抽纸给她擦嘴,“……吃坏了?”
  晁艺柠刚想说是,但脑子里瞬间又闪过某种可能,变得沉默,再开口时语气有些紧张,“司嘉。”
  “嗯,我在。”
  “我这个月好像还没来月经。”
  ……
  医院的消毒水味周而复始,司嘉陪晁艺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尽头就是抢救室,光她们候诊的二十分钟里,门就开了又关一次。
  医生惋惜摇头,家属悲怆恸哭。
  陈迟颂的电话也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周围太吵,司嘉就朝晁艺柠示意一下,晁艺柠用口型让她快去接。
  司嘉走到楼梯间,耳根才终于清净,她划过接通,听着陈迟颂问她吃完了没。
  她和他实话实说:“我在医院。”
  听筒里男人的声音陡然变沉,伴着椅子后撤的刺耳声,“出什么事了?”
  司嘉连忙安抚他:“我没事,是陪晁艺柠来的。”
  电话那边,助理看着情绪突然激动的陈迟颂在两秒后又缓缓坐下,捻了捻眉心,有些疲惫地问:“哪个医院?”
  得到那头的回复后,他撂了句等我,马上过来。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如初。
  她踌躇地问陈迟颂还要继续汇报么,他没说话,径直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起身,绕过桌子,往门外走,却不料与此同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葛问蕊差点和陈迟颂撞个满怀。
  陈迟颂压着火问:“谁允许你不敲门就进来的?”
  她有点委屈:“我刚刚敲了。”
  助理适时恭敬地叫了声葛总。
  葛问蕊没应,她敛了敛神,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陈迟颂,“陈总,这是斯科集团提供的报表。”
  陈迟颂的脚步因为斯科两个字而停了下,接过,翻了几页后随口问道:“邓凌说你请了两天假。”
  葛问蕊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陈迟颂抬头看她一眼,“不舒服的话就好好休息,要不要我给你批个假?”
  语气无波无澜,可葛问蕊却是后脊一僵,因为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也深知,这个假一旦放了,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回不来了。
  她跟着陈迟颂这几年,见识过,也太清楚他的手段了,过河拆桥这招对她照样不误,他更可以枉顾董事会的罢任流程,随便找个理由,直接把她辞退,以此在司嘉面前表忠心。
  这全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所以在感受到陈迟颂的视线时,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用陈总,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而后陈迟颂倒是没再说什么,又或是他根本不愿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带着文件一块儿走了。
  …
  挂完电话,司嘉抬脚往回走,却在经过门诊大厅的时候,看见了步履匆匆的许之窈。
  她一个人,还是那么瘦一个人,穿着吊带裙,肩膀更显单薄,熟门熟路地往东南方向走。
  医院指示牌上显示那个方向只有血液科。
  司嘉在原地站了一会。
  返回走廊的时候,周时胥已经到了,和印象里没太大变化,穿得休闲,难能地保留着少年气,鼻梁因为匆忙赶来而有汗,正握着晁艺柠的手。
  两人打了个招呼,没多久他们就被叫进办公室,检查报告出来了。
  和晁艺柠猜的没错,她怀孕了,五周,胎盘稳定。
  得知这个消息的周时胥又惊又喜,眼底都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
  司嘉也笑,“恭喜啊。”
  晁艺柠摸着还未显怀的腹部,感受着那种孕育生命的神奇,周身顿时有了一种初为人母的柔软。
  医生叮嘱了很多,周时胥听得认真,司嘉收到陈迟颂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哪。
  她就此和晁艺柠告别,轻轻带上门往外走,在大厅见到了同样赶来的陈迟颂,他仔细确认过她无恙,神情才真正放松下来。
  陈迟颂的车停在路边,司嘉被他带到近前,想开门的手被他按住,她不明所以地转身,那句“怎么了”刚发出前两个音,腰就被一把揽过,她的背也抵上车门,陈迟颂的头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低下来,吻住她,有点急,弄得她嘴唇都发麻。
  司嘉有些抗拒,呜咽着要推他,手被他抓住缠上自己的腰,好在这段路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
  就这么由着他“发泄”了三分钟,陈迟颂才微微后退,沉沉地叫她:“司嘉。”
  “嗯?”
  “别让自己生病受伤好不好?”声音随之变哑,他闭眼,“我受不了。”
  他不能没有她。
  司嘉的睫毛颤了一下,“好,我知道了。”
  ……
  陈迟颂开车送司嘉回家。
  车内的音乐声调低后,两人都没说话,司嘉的肩膀抵在车窗边,发着呆,膝上的左手被陈迟颂握着,手心贴得很紧,他全程用一只手把着方向盘。
  良久后司嘉轻声说:“陈迟颂,我今天在医院看到之窈姐了。”
  陈迟颂偏头看她一眼。
  司嘉接着问:“她前段时间还跟我说做了个手术,她怎么了?”
  适逢一个红灯,陈迟颂踩着刹车,缓缓停下,一阵难得的沉默后,他仍目视着前方,问她:“真的想知道?”
  “……我不能知道?”
  陈迟颂摇头,“也不是。”
  司嘉看向他。
  陈迟颂靠着椅背,眼睫低垂,喉结滚动得有些艰难,“她有先天性白血病。”
  他这半生目睹了太多疾病,迟易辉的肾衰竭,陈轶平的心脏病,许之窈的白血病,好像和他沾上关系的人,都不得安生。
  也许不该活着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他。
  司嘉愣住,话堵在嗓子口,陈迟颂继续补了一句:“最近情况恶化了。”
  红灯跳绿的那一瞬,司嘉才终于消化完这个噩耗,“……恶化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一个星期。
  …
  晚上九点,许家别墅。
  许之窈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手,那股消毒水味才闻不到。适时许母端了一碗红枣银耳汤进来,看她洗红的手,微微皱眉,“傻孩子你不疼啊?”
  “不疼,”许之窈满不在乎地摇头,擦干手后接过许母掌心的碗,吹着热气,抿唇喝了口,“好甜。”
  许母看着她弯起的眉眼,心里泛酸,但面上也还是笑着的:“慢点喝,不够楼下还有。”
  许之窈在床沿坐下,“爸还没回来啊?”
  “嗯,晚上和你李叔叔出去打牌了。”
  许之窈笑:“又打不过人家,每次都输,真是人菜瘾大。”
  许母轻拍她肩膀,“被你爸听见又该扣你零花钱了。”
  许之窈不以为意地耸肩。
  “对了,蒋逢呢,不是前几天才回来吗,又走了?”
  许之窈微不可见地顿了下,眉眼一敛,“嗯,临时要出任务,被叫回去了。”
  许母叹气,“早就让他退了,偏不听,你爸公司哪个职位他不能坐?非要去吃这苦。”
  “可这是他的理想信仰。”许之窈淡淡辩驳。
  他注定要成为大家的英雄,而不是她一个人的。
  许母见说不过她,只能把这个话题揭过,让她喝完早点休息。
  许之窈应下。
  蒋逢的视频在九点半准时打来,他那边是寂静的山区,信号不太好,但夜色很美,没有城市的污染,萤火虫随处可见。
  男人只露一半坚毅的侧脸,两天不见,好像又晒黑了点,眼睛却还是那么澈亮,映出一个清晰的她。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一会儿,许之窈问他干嘛,蒋逢低笑着问:“这两天没想我想得哭鼻子吧?”
  许之窈躺在床上,闻言一翻身,撑着下巴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呢。”
  蒋逢轻啧一声,“也是,你只在我床上才哭。”
  许之窈抓起枕头作势要往他那儿砸。
  蒋逢却突然叫她,“阿窈。”
  许之窈的所有动作停住,看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视角切换,男人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方一整片浩瀚的星空,点缀在漆黑的夜幕上。
  “喜欢吗?”男人声音醇厚得就像是在她耳边厮磨,让她耳根一酥。
  许之窈说喜欢。
  蒋逢笑了笑,“那我下次带你来。”
  许之窈闻言静了一瞬,然后很轻地叫了一声“哥”。
  但足够那头的蒋逢听清,他愣了下。
  她有多少年没叫过他哥了,好像是从她义无反顾地冲破那层禁忌,将一颗炽热的真心捧到他面前的那天起。
  她就不愿再叫他一声哥。
  许之窈秉着呼吸说:“我爱你。”


第63章 霓虹
  ◎她还要和他顶峰相见。◎
  说是留下来; 但司嘉还是等项目尘埃落地之后,回了一趟温哥华。陈迟颂表示理解,她这次回来本就是临时起意。
  而他要的; 已经得到了。
  只要她爱他就够了。
  不过所有情绪都被他带进了临别那一晚; 他缠着司嘉不放; 每次她累得受不了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让她兴奋,有种要和他死在床上的感觉; 就这么厮混了一整夜; 第二天司嘉不出所料地没赶上原定的那班飞机,只能改签。
  熟悉的机场; 人潮依旧; 这回换陈迟颂送她走。
  陈迟颂俯身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女朋友; 别让我等太久啊。”
  司嘉轻轻嗯了一声,双手环住他的腰身; “等你办公桌上那盒巧克力吃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陈迟颂说好。
  从前在最想吃甜的年纪里吃了太多苦,他就很排斥甜食,但高三时能忍受司嘉给他的牛奶糖; 现在开始期盼每天拆巧克力,每张包装纸他都留着,数着日子等待爱人归巢。
  所幸; 他们还有漫长的余生。
  …
  司嘉回到温哥华后; 没顾李建东的劝阻; 把全部工作交接完; 直接递了辞呈。很多人也都不理解; 明明她都坐到了总秘的位置,权力、地位、高薪,她唾手可得,却就这样拱手让人。
  李建东在签她离职报告之前,最后问了她一次:“想清楚了吗?”
  司嘉淡笑,“想得很清楚。”
  李建东闻言没再留她,虽然两人共事没有很久,但一个公司屋檐下,关于司嘉的流言他早就听得透彻。
  他也冷眼旁观了她一路踩着荆棘向上。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也足够有魄力,这个时代,能力说话。
  能做到人见人爱,是天赋,而能做到常开不败,是本事。
  从公司大楼离开,外面阳光正盛,司嘉开车回了自己那套公寓,黄金地段,顶层,不到半月的时间,茶几上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灰,她花了点时间收拾干净,然后走到阳台上,点一根烟。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仿佛置身云端,城市的车水马龙就在眼底,因为太高,全都缩成了一个黑点,看不真切,尘世的庸碌不过如此。
  寂寂人间,荒唐游戏。
  而烟雾飘了多久,司嘉就发了多久的呆。
  没人知道,她当初就是靠着这种飘渺的感觉,才度过了那段最难捱的时间。连孟怀菁都不知道,她曾有多少次,想过从这里跳下去。她一个人摸爬滚打,为了不让孟怀菁担心,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陈迟颂过得不好,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她不说,就真的无人问津而已。
  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屏幕上亮着的那三个字,让司嘉微皱的眉舒展开,唇角淡淡地勾了下。
  接通,放到耳边,没说话,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将她安抚。
  陈迟颂问她在做什么。
  “在想你。”嗓音比在床上叫他名字的时候还软。
  男人的呼吸果然沉了点,司嘉无声地笑,掐了手里的烟,转瞬听到他那里打火机的咔嚓声,她明知故问他呢,“在干嘛?”
  陈迟颂嘴里明显咬着烟,声音有点浑,一字一句传过来:“抽烟泄火。”
  司嘉笑出声:“陈总不用开会?”
  “刚结束。”
  “那在办公室干这种事有点伤风败俗吧?”
  陈迟颂闻言低低地哼笑,“我一个人不算,和你才算,懂么。”
  司嘉挑眉,“陈总玩这么花?”
  她一口一个陈总,脆生生的,叫得他更加硬,陈迟颂只好转了话题问她明天几点落地。
  “下午四点。”
  “好,我去接你。”
  …
  彻底告别温哥华的最后一顿饭,她是跟孟怀菁在家吃的。
  司嘉问过她的意见,要不要一起回北江,说到底那儿才是她们的根,但孟怀菁说不了,她折腾了大半辈子,早就无所谓落叶归根,还说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工作重新步入正轨,也迎来了第二春。
  孟怀菁把菜端上桌,“之前带你见过的Uncle Wu还记得吗,等会把你送去机场,我们俩约了晚上的歌剧。”
  司嘉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人特帅,有种顶级成熟男人的魅力,而孟怀菁如今风韵犹存,两人站在一起,般配得不行。
  她没强求,挑着碗里的葱花,由衷地感叹一句:“妈,要幸福啊。”
  孟怀菁看着她笑了笑,“你也是,在北江要照顾好自己,以后如果不开心了,受委屈了,就回来找妈妈,知道吗?妈妈永远在这儿。”
  司嘉鼻子有点发酸,她低头,“嗯。”
  …
  飞机升至云霄的那一刻,这座她踽踽独行了八年的城市再也看不见,苦与乐,也都烟消云散。
  准时落地北江,出了航站楼,她远远地就看到陈迟颂倚在车前,天际的夕阳都给他作衬,那时风都温柔,吹着他短袖的下摆。
  手里握着的电话还没断,他意有所感地抬头看过来,然后凝着她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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