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菩萨-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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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对。”
尼贝尔从盥洗室出来,看着被握住手的伯努瓦,又看着握着伯努瓦手的汤姆,陷入了沉默。他走过去,站在伯努瓦旁边:“你们在干什么?”
伯努瓦把手松开,揉了揉汤姆的脑袋:“这小孩就是乔治他们的儿子。上次他父母还来拜访了我们。”
“是他?”尼贝尔打量了一下汤姆:“怎么不去上学?”
“今天不用上。”汤姆回答。得知伯努瓦和自己是老乡后他显然放松了很多。乔治他们没在汤姆面前提过伯努瓦,所以一开始并没认出他来。
尼贝尔哼了一声:“不用上?我看是你不想上吧。”他把三明治拿起来,塞进嘴里:“不过没事。上学没什么意思,不想上就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汤姆坐回沙发,胳膊撑在大腿边上:“今天真不用上。”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邻市上学?咱们市里也有不错的学校吧。”
“这儿的学费便宜一点。”汤姆回答。
尼贝尔坐在伯努瓦旁边,没说话。两人吃完后,汤姆就带着他们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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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真的快结尾了,其实也没什么大起大落的剧情,就是普普通通的恋爱故事罢了,如果大家看到这里应该也都猜的差不多了吧
第32章
此时街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只有零星几个妇女挎着篮子卖早餐,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黑影。
汤姆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又一条巷子,最后走进一条小路。这儿似乎与阳光隔绝了,比外面都冷一些。空气中的湿气渗出来,像一块毛巾盖在行人身上。但是眼前的小屋却显得与这阴冷潮湿的氛围格格不入。
墙似乎刚被粉刷过,散发着淡淡的粉尘味道。门看起来年久失修,但是锁却崭新,虽然在阴暗中失去了金属的光泽,有些黯淡,远着看好像门上缺了一块。
汤姆拍了拍门:“亚当!你在家吗?”
一个小女孩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她的头发是深棕色的,扎成两束,像两根麻绳落在肩上。
“你们是谁?”
“这两位老爷来找亚当!我是亚当的好朋友。”
小女孩把头缩回去,过了一会儿尼贝尔他们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这座房子的墙壁不太厚,他们甚至感觉木质楼梯的嘎吱声从屋里传来。
“您好。”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亚当,这两位老爷找你。”
亚当点点头,侧身让开。他长相很普通,头发留到锁骨,随意披着,八字的眉毛,乌青的眼圈像是描了眼线。但如果不看他的脸,他的身材可以说十分健美,简直是画报上的模特。
屋子里有摆着一个小方桌子,摆了两把椅子,没有沙发。墙壁上贴着一副铅笔小像,位置很低,看不出画的是谁,笔法很秀气。伯努瓦本想站着,尼贝尔硬让他坐下,自己站在他旁边。
“喝点水吧,先生们。”亚当找了两个杯子。杯子就是外面买的六便士八个的那种便宜货,但是被擦拭得很干净。
“谢谢。”伯努瓦把其中一杯放在尼贝尔面前,自己端着一杯但没喝。他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儿,不用麻烦了。我们就是来找您打听一个人。”
亚当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伯努瓦,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我不认识什么人。”
之前在窗户那探出头的女孩拖着两个板凳走进客厅:“坐,先生们。”
亚当接过椅子,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侧身想挡住她的脸:“不用麻烦了,现在还早,你回去再睡会吧。”
女孩看了客厅里一站一坐的两位客人,挠了挠脸。伯努瓦发现对方脖子上,胳膊上都是淤青。伯努瓦皱起眉:“不好意思,请问这位是?”
“啊,我妹妹。”亚当说着,下意识把女孩往身后藏了藏。
“恕我冒昧,是我多管闲事,但是她身上的伤——”
“她前天晚上在外面摔了一跤。”
“摔跤会摔成这样?”伯努瓦把杯子放下,走过去想仔细看看,对着亚当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责备和警惕。“这一看就是被人打了一顿。先生,虐待儿童是违法的。”
汤姆微微咬着牙,感受到伯努瓦气压低沉了下来,眼睛紧张地在他和亚当身上打转。
“我是罗斯威尔,这位是居伊。不用紧张,我们是想问你关于瑞希·居伊的事儿。”
“瑞希·居伊?”亚当明显松了口气,眉毛都舒展了不少。
“是的,你值班那天,他定下了赫尔墨斯。”
亚当想了一会儿:“我也不太记得了,他长得挺秀气,有一头红发,又瘦又高。”
“你见过画眉旅馆的老板吗?”伯努瓦问。
“老板……”亚当挠了挠头:“没有,他一般有什么事就直接告诉经理。但据说经理也没见过他。”
这时他身后的小女孩探出头:“画眉旅馆的老板?我好像听说过。”
亚当赶紧出声:“她开玩笑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听说过他呢?”然后转头低声对女孩说:“别乱出风头。”
伯努瓦没觉得小女孩在开玩笑,他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睛,问她叫什么名字。
一靠近,女孩看着眼前那双微笑着的眼睛,脸瞬间红得像是地里熟透了的西红柿,说话声音都轻了很多:“我叫艾米丽。”
尼贝尔眯着眼睛去看小女孩,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你好,艾米丽。”伯努瓦笑了起来:“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艾米丽歪了歪头,摸了摸自己的辫子:“不是她吗?”
“你说什么?”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女人呢。”
“你在哪儿听说的?”伯努瓦赶紧问。
“我以前有个朋友,每次去见他,其他姐姐们都说她是去找那个娘们了。”
“每次去见他?”
“对呀。我也是偶然发现她每次出去都是去找那个旅馆老板的。”小女孩看了眼两人:“不过不是我故意的,是我那次打扫卫生,她的日记正好落在桌子上,而且还没有合上……”
“那个人长什么样?”尼贝尔也走了过来。
“黑头发,棕色眼睛,人挺瘦。”艾米丽挠了挠脸蛋:“我画给你们看吧,我画画可好了。”
她走过去,指着墙上那幅画:“这就是我画的。”
伯努瓦站起来,手扶着腰。因为刚刚一直弯着腰,他头有点儿发晕。尼贝尔见状赶紧扶住他,带他坐回椅子上:“我就说你之前生病没完全好,现在好像比之前虚弱了点。”
“可能是早上吃少了。”伯努瓦叹了口气,看着艾米丽跑上楼去拿纸笔。
“这孩子是从哪儿来的?”尼贝尔问亚当。
亚当叹了口气:“她是我前天晚上捡到的。”
“捡到?”
“是的,就在车站,她躺在那儿的长椅上。这个天气,晚上挺冷的,她穿的也单薄,就那么直挺挺躺在那,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死了。过去一看才发现她睁着眼睛,看到我就喊疼。她说她叫艾米丽。我问她从哪儿来的,她也不说。”亚当又叹了口气:“多么冷的天啊,她就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盖。”
“我倒是有点印象,但也不太确定。”尼贝尔低着眼:“我倒希望我记错了。”
艾米丽蹬蹬蹬地下了楼,把纸压在桌子上,三位大人停住了嘴,都低头看着。
画上的女人逐渐成型,黑色的头发被细细的发缝分成两半,像是乌云一样盖住耳朵尖。她秀眉微蹙,鼻尖小巧,一张嘴似张非张。
“这是……”伯努瓦瞪大了眼睛。
“米尔夫人。”尼贝尔揉了揉山根。他感到心脏似乎被一只大象踩住了,万分沉重。他虽然大概能猜到米尔夫人为何落入风尘,但是还是感到负罪感像他袭来。
他确实算是情场高手,但是与女人向来好聚好散,也从不吝啬金钱,往往分开就会给大笔的补偿费。但是米尔夫人没从他这儿要过钱。
这到底算不算他的错,他不知道,但是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抓着他的喉咙。
“这不是夏洛特吗?”汤姆凑过来,也盯着桌上的画。
“夏洛特?”伯努瓦低下头,看着汤姆。
“今年冬天,我爸妈在林子那捡到她。她说她叫夏洛特·林顿。”
“夏洛特·林顿?”伯努瓦轻笑了声:有意思的名字,但听起来像假的。”
“你仔细说说。”尼贝尔语气有点生硬:“说说她,夏洛特·林顿。”
汤姆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遍,中间花了很大篇幅渲染她的美丽温柔,还扯起身上的校服给两人展示夏洛特的手工。
听到夏洛特流产的事儿,尼贝尔脸色霎时白了,白得艾米丽都出声问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尼贝尔勉强笑笑。
“真的吗,你现在脸色差得像僵尸。”艾米丽皱了皱鼻子。
伯努瓦起身,从怀里掏出一笔钱,留在亚当桌上:“今天谢谢你们,我们先告辞了。”
说完,他就拉着尼贝尔出去了。汤姆发现两人脸色很差,一个是病态的苍白,一个是暗藏怒气的铁青。于是他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尼贝尔一直跟着伯努瓦,虽然看不清路但一直看着伯努瓦。伯努瓦加速他就加速,伯努瓦停下他就也停下,汤姆差点因为急刹车摔了好几跤。
最后回到旅馆,伯努瓦叫门房去准备马车,但还是一句话都不跟尼贝尔说。等车的时候尼贝尔就不断瞟他的脸色,伯努瓦一感到他的视线就转过头去,最后尼贝尔站到了伯努瓦正面,伯努瓦就侧着头,一眼都不愿意看他。
“伯努瓦,你在生气是吗?”
“没有。”
“那你怎么都不看我?”
“我脖子疼,必须侧着头才行。”
第33章
已经快中午了,街上的店面基本都正在营业,人流熙熙攘攘,一辆马车由两位车夫赶着,慢悠悠地走着。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两位车夫中只有一位在认真工作,另一位只是坐在马上走神。
“伯努瓦?”尼贝尔坐在马车上,看着靠着另一边的伯努瓦,去拉他的袖子。
看见尼贝尔的手靠过来,伯努瓦马上把手抬起,开始假装梳理头发。
“别生气了,伯努瓦。”
“我说了我没生气。”
“那你怎么离我这么远?”
“靠太近的话,空气太稀薄了,我会呼吸不过来。”
虽然觉得很不合适,但尼贝尔还是靠着椅背笑了起来。他已经尽力憋着了,但是伯努瓦听到笑声后显然更不满意,把头扭向窗外。
窗外人声鼎沸,蹄铁和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都变得微不可查。伯努瓦把窗帘掀开一丝小缝,看着外面人来人往。路边有些盘着头发的妇女,挎着小篮子,篮子上盖着白布。还有几个戴着印度式帽子的男人,推着小车摊煎饼。
马车走得并不快,所以伯努瓦能看到那人是怎么做煎饼的。那个印度人先用瓢舀起面糊,往锅上一倒,接着快速颠着手里的锅,很快面糊变成一张薄薄的饼。伯努瓦觉得这看起来挺简单的,想着下次可以做来尝尝,尼贝尔眼睛不那么好,吃饼也很方便。
想到这他又烦躁起来,觉得自己现在还想着给尼贝尔摊煎饼,实在是蠢到家了。他把帘子一甩,却感觉马车停了下来。车厢稍微晃了一下,尼贝尔弯着腰往他这儿走过来。车厢不是很高,他站起来的话必须得稍微弯腰,否则会撞到头。
伯努瓦很想问他要干嘛,但是他忍住了。他把腿往旁边收了收,让尼贝尔下车。
“你不问我下车干什么吗?”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伯努瓦撇开视线。
“好吧。”尼贝尔耸耸肩,转身走了。
居伊家的马车一向是很阔气很引人注目的,此时停留在街角,路过的行人都纷纷讨论着。伯努瓦靠着椅背,眯着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心情该如何形容,这种情绪十分陌生,以至于他看过那么多书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一个人思想混乱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如何去形容一个人的思绪万千,却着实考验人。
若说他生气,也许是有点,但他也没有那么生气。他以前不知道米尔太太和尼贝尔的关系,但是今天尼贝尔对着她的画像态度那么奇怪,让他忍不住揣测猜疑。他又气尼贝尔不告诉他,又觉得尼贝尔本就不必告诉他。
他早知道尼贝尔有那么多风流情史,但是如此直接地面对还是让他感觉十分难受,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都有点锈了,转动得很艰难,唯独关于尼贝尔的方面上了油,一刻不间断地胡思乱想。
米尔夫人和尼贝尔是什么关系呢?他和尼贝尔又是什么关系呢?伯努瓦说不清。他和米尔夫人之间有什么不同呢?他一开始只是嫉妒,但现在变成了恐慌。伯努瓦觉得自己这一瞬间格外讨厌米尔夫人,但是米尔夫人的经历如此凄惨,他却不同情她,而是怨恨她,这让他感觉良心万分痛苦。
也许最该讨厌的是尼贝尔,但是一想到尼贝尔,他又觉得自己的心格外柔软,无处竖起防备的毒刺。或者说,只是那些毒刺对准的不是尼贝尔,而是他自己。
他又开始回忆和尼贝尔相处的日日夜夜,一句一句把尼贝尔说过的话恢复原状,冥思苦想地琢磨其中每一个字。他迫切地想证明尼贝尔到底爱不爱他,有没有像小说里那样的山盟海誓,有没有像戏剧里那样的甜言蜜语。
没有,都没有。
但如果说不爱,尼贝尔当时为什么要奔赴火场来救他?他又想说服自己尼贝尔是爱的。但是对于爱人的怀疑,或多或少都会疏远感情。
尼贝尔打开马车的车门,看到伯努瓦闭着眼睛,头靠着椅背。他手里拿着卷饼,用油纸包着,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下了车才发现我没带钱,还好你的车夫带了。”他想起穿着车夫衣服的查理,看见他就诚惶诚恐的,主动帮他付了卷饼的钱。“回去还得记得还。”
见伯努瓦还是不说话,他就把卷饼塞到伯努瓦手上:“你在亚当那儿不是头晕吗,回普绪克还要好一会儿,你多少先吃一点。”
伯努瓦这才睁开眼睛看着他。尼贝尔站在马车外面,伯努瓦得抬着点头才能直视他的眼睛。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好像刚刚尼贝尔短暂的离开加速了他的衰败一样,嘴唇发白,脸色却发红,眼神有点木讷,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被落在泥地被践踏过了的花瓣。
“谢谢你,尼贝尔。”伯努瓦慢慢拆着油纸,让尼贝尔上车。
“你怎么了,伯努瓦,哪里不舒服?咱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
“我没有不舒服,”伯努瓦回答他。他一开始小口小口咬着卷饼,但很快他就张大着嘴去咬,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费力地吞咽。他低着头咀嚼,一颗硕大的泪珠划过他的鼻梁,从鼻尖落到饼上。
“你怎么了?”尼贝尔着急了,抓住伯努瓦的手腕,伯努瓦被噎得喘不过气直咳嗽,尼贝尔就把饼接过来,拿在手上,环住伯努瓦,另一只手拍他的背。
尼贝尔一把把窗帘拉开,对着车夫喊:“去医院!”
马车调了个头。伯努瓦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饼咽下去,又拉开窗帘:“不许去!往回开!我要回家!”
尼贝尔按住伯努瓦:“别闹脾气,咱们去医院看看。”
“我不需要,我没有病。”伯努瓦打开他的手。
“不是说你病了,咱们就去检查一下。”
“我说了我不需要,”伯努瓦不耐烦地又喊了一遍:“给我掉头回去!”
于是马车又转了个弯,回到了原来的方向。尼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