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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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九原:“……”
啧啧啧,果然傲气,像只白孔雀!
被白孔雀打断了看日出的兴致,宋九原却没有生气。
他今天心情不错,因为连着几天的晕船反应在今天凌晨得到了缓解,天还没亮,他腹中空空饿的睡不着。
四处搜寻半天也只找到一盒牛奶,凑合着喝掉,宋九原洗了个澡就出来等日出了。
清晨大大海真的很美,随着太阳升高,海水越来越蓝。他没什么力气,打算坐到早饭时间直接去餐厅,倒也不是真的走不动了,只是能少消耗点就少消耗点。
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湿润的海风和柔和的阳光,觉得自己美好的航海生活这才算真正开始了……
还有个大帅哥可以欣赏,算是意外之喜。
宋九原天生弯,但他还算乐观。
大学毕业就出了柜,结果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爸妈觉得他把家里的脸丢尽了,就断了和他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
悲伤了一阵子之后,他很快便振作起来,找工作自力更生。
去年秋天,亲哥宋青屿突然联系到他,说有个未婚有孕的姑娘介绍给他,只要他肯回去走个形式结个婚,家里就不计前嫌接纳他。
宋九原闻言哭笑不得,为堵住悠悠众口,他家里也真豁得出去……
他在宋青屿暴怒的斥责声中挂了电话。
他哥说不管宋九原回不回去,那姑娘都会以他未婚妻的身份住在他家,直到孩子生下来。
各取所需的买卖,但是宋九原没什么需要的。
于是他把自己仅有的一点钱拿来考海员了。
如果同性恋有罪,就当他被永久放逐到这海上监狱了吧。
宋九原唇角漾起自嘲的笑,他睫毛颤动,仰起头慢慢睁开眼睛……
“我去!”
宋九原天高海阔还没来得及感受,就被去而复返的意外之喜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啊……”他小声嘀咕,视线却落在关廿手里的纸袋上。
关廿在宋九原睁开眼睛之后就一直没再看过他的脸,而是垂眸将纸袋递给他。
宋九原接过纸袋看了一眼,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啧,讲究人。
他撑着缆桩站起来,第一次和关廿好好地站在一起,他看着轮廓深邃却懒得看他一眼的高大男人,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啊,关……老轨?”
“嗯。”关廿不欲多言,吃的送到就转身离开。
宋九原有心再和他再聊一会儿,可是人家身份在那,自己太上赶着难免有巴结之嫌。
目送关廿进了生活区,宋九原爬上货舱盖,坐在上面开始“野餐”。
也许是食欲刚恢复的缘故,他觉得此刻的三明治是他吃过的食物中最美味的了。
咖啡是热的,微苦。宋九原端详着这个咖啡杯,是活动室里最普通的那种。
之后的半个多月,宋九原都没有见到关廿。作为实习水手,他和同时上船的朱伟累成了两条死狗。
和他想象的航海生活不一样,船上阶级分明,没转正的水手没资格值班,工作时间就是干最脏最累的活。
宋九原不怕累,但是无休止重复的工作确实让人心烦。
朱伟后来坚持不住干脆跑厨房去干帮厨了,说混完这个船期就滚蛋。
宋九原咬牙扛着,他没有退路,
他常想到关廿——那个最年轻的老轨。
他忽然也想做最年轻的船长……好像有点晚了。。
船舶穿过马六甲海峡,开始了一个月的跨大洋航行。
赤道附近温度很高,宋九原看着水手们一个个黑的跟船上的菲籍船员不相上下,他把脸上包裹严实的面罩扯开,大口的呼吸了一会又戴好。
这是作为一个帅哥最后的倔强,他不允许自己晒成宾仔。
甲板除锈是个枯燥的活,宋九原已经蹲在船头拿着除锈枪哒哒了三个小时,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被震散了。
汗水把橙色的水手服湿了个透,流进眼睛里的汗彻底把宋九原惹毛了!
他摘下安全帽重重的摔在甲板……
烦闷,还有些迷茫。
驾驶台上,船长白靖端着大茶杯悠哉悠哉的吸溜着里面浑浊的液体,枸杞菊花决明子,以及其他不明物体散发出复杂的香气。
“哈哈哈……这小子太实诚了,人家偷懒他不会,让干多少干多少,你说他是不是傻?”白靖瞥了一眼站在他旁边同样看着这一幕的关廿:“人不可貌相,算我看走眼了,你说我要不要三个月就给他提职啊?”
“随便。”关廿说。
“啧,你这人可真没劲!”白靖翻了个白眼。
关廿这样远远的看宋九原,发现他在一众水手中也算是鹤立鸡群,那天早晨可能是青年过于虚弱,让他没有注意到宋九原其实挺高的。
虽然比自己还差点。
“他不像贾宝玉。”关廿说。
白靖刚喝了一口茶,闻言惊讶的呛咳两声:“什么?”
关廿没理他。
白靖听到了,他只是没想到不理俗事的关廿居然关心这个。
他哈哈笑了起来:“哎呦,稀奇。你跟他打过照面了?”
“嗯。”
“怎么不像啊?你看嘛眉眼,鼻子,脸型都很像啊!”
“贾宝玉圆脸,他不是。”关廿难得较了个真。
“……”白靖皱眉:“你不会说的87版的吧?”
关廿看他一眼,意思明显:不然呢?
“哈哈哈哈,哎呦,我的老轨,你真27岁吗?我看你像47!我说的是新红楼梦,长大了的贾宝玉!”白靖大着嗓门嘲笑他。
关廿:“……”
他懒得理这个老没调,转身准备回房间。
“哎!晚上船上聚餐搞个烧烤,你也过去吧,那天二副还跟我说感觉好久没见你了,他到港下地,以后可就不跑船了。”
“不去。”关廿想也不想的拒绝,二副长什么样他都没记住。
“这是命令!”白靖恼火:“你他妈别把自己活成个怪物!”
关廿看了白船长一眼。
这个词他从小听到大,这些年倒是没人当面说了,他都快忘了。
白靖这会儿也是心大,口不择言了。
从关廿上船开始到现在,白靖每个航程都向船东要求带着他。
最初不为别的,只看这孩子学习刻苦,技能扎实。
后来慢慢觉出不对劲了……
关廿对这些冰冷的机器比对人类感兴趣,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其余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白靖惜才,怕这样的性子在别的船上遭排挤,就一直把人留在眼皮子底下,一步步升到轮机长。
关廿跟他对视几秒,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再说吧。”他说完转身下楼回房间了。
第5章 弱鸡
宋九原在狭小的卫生间憋憋屈屈的冲了个澡,船上都是单人单间,但是空间不大。
当然,高级海员例外。
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有点晕。白天着实热着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宋九原有些愣神儿。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每天干很多活儿,吃很多饭,身上居然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不是以前那样的白斩鸡了。
宋九原笑笑,他揪起一绺头发搓了搓,有些长了……
那帮老爷们儿一般都是互相剪,不讲究,多数直接剃个寸头,毫无美感可言。
自己这费心思烫出来的纹理,染出来的闷青色,用不了多久也就退没了。
他想到关廿微卷的头发,扎在脑后一些,额角随意垂落一些,骚气的配上那张冷脸── 真有样儿!
他们都说这人几乎常年不下船,那他是怎么烫的?
宋九原想到抽屉里的咖啡杯,无奈摇摇头,主动去找人太刻意了,自己又每天累成狗,算了吧。他穿好衣服,找了把剪刀对着镜子修修剪剪,总算能看了。
房间门被敲响,朱伟的声音传来:“原儿!洗完了吗?”
“完了!”宋九原应道。
“快点儿,船头BBQ,全体出动,船长也去!”
宋九原打开门:“全都去吗?”
“对,说是命令!”朱伟去厨房干了一段时间服务生,肉眼可见的胖了。
本来只是黑,现在黑胖黑胖的,有点滑稽。
“老轨也去吗?”宋九原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这是刚刚想到就惦记上了。
“那就不知道了,老轨可以不听船长的,哈哈。”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我换件衣服。”
“换给谁看啊?那帮家伙都光膀子,随便搭拉块遮羞布就行,又没有女人……”
“啧,啰嗦!”宋九原干脆关上了门。
虽然老轨十有八九不会去,但他还是生出那么一点微小的期待。
宋九原换了干净的白T牛仔裤,从箱子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色耳钉戴上,出门前又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还行,除了唇色有点发白……
他用牙齿使劲儿咬了咬嘴唇,完美!
宋九原到船头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在了,看到他这青春靓丽的打扮竟然有人打起了口哨……
是水头儿。
宋九原开朗阳光,干活又卖力,大家都挺待见他,尤其是水头儿,成天一副老子要罩着你的既视感。
“操!太久没见女人了,看着个眉清目秀的公的都不淡定了是吧!”一个有些油腻的男人喊道。
机工部的人是真油腻,每天跟机器上的油污打交道,哪个看上去都不爽利。
宋九原也不恼,知道是开玩笑,他故意走过去伸出食指勾起水头儿胡子拉碴的脏下巴,抛了个媚眼。
水头直接挺直了身子假装抽搐过去了,惹得大家又哄笑着互相打趣了一通。
宋九原不经意的环视一周,关廿果然没来。
意料之中,倒也没有多失落。船长在边上和大副他们聊天,他走到烧烤架子旁边找吃的了。
太阳西沉不久,天边还有些紫红色的霞光,墨色的海面,巨轮上的炊烟,让宋九原生出一些苍茫感。
这就是他的往后余生了吗?也好也不好……谁知道呢。
有人搬出个音响来,放起了劲爆的音乐,吵的宋九原开始头疼,但是气氛正好,他的心情也不错。
关廿在自己屋里看书,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抬起头,透过遮挡着的窗帘想象了一下外面的情形,他不喜欢参与热闹,在那样的环境下他总会焦虑。
再过几天要进亚丁湾了,白靖说要组织一次防海盗演习,关廿有些发愁。
船上的各种演习是必须要参加的,也是他认为在船上最累的活。
心累。
面对所有人,所有人都会跟他打招呼,还会有自然熟的船员跟他搭话,这些都让他不自在。
他宁愿在四十多度高温的机舱里,伴着震耳的嗡鸣声修机器。
忽然,音乐声戛然而止,关廿目光瞥了一眼窗口又继续看书,没太在意。
几分钟后,似是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机搜索:新版红楼梦……
船头吃喝正嗨的船员们突然没了BGM,吵吵嚷嚷的叫唤着──
“啥情况啊?!”
“妈的音响坏了!”
“谁会修啊?机工部的活儿!”
“下班了,机工不干活!”
“靠,我看你们是不会修……”
宋九原吃了几串烤蘑菇就饱了,今天没什么食欲,想着待会儿回去到医务室拿点藿香正气水喝。
音乐停了正好清净一会儿,他在心底感谢上帝。
“原儿!”水手刘寅突然喊他:“我看你上船的时候背着个吉他,你是不是会唱歌啊?”
宋九原:“啊?呃……”
“会会会!弹得老带劲了!”朱伟抢话:“上船前我俩在宾馆我听过!”
“给大家伙儿整一曲呗!助助兴!”刘寅喊道,一股大碴子味儿的豪爽劲让人想拒绝都难。
大家一听也纷纷响应,催着他来一首。
“我吉他在屋里。”宋九原说,他不想动。
“去拿呗!”有人说。
“是啊……”
白靖闻言不禁多看了宋九原两眼,他刚用对讲机给关廿下了命令:过来修音响!
这会儿也笑眯眯开口:“小宋还有这艺术细菌呢,来一个吧!”
船长发话了,宋九原只好应下,回去拿他的电吉他。
其实宋九原不光会弹吉他,他还会画画,大学中文系的系草,过去妥妥的一个文艺青年。
电梯下到A层,关廿穿着一身白色工装,手里拿着小号螺丝刀一脸不高兴的从里面出来,当然,他这张脸也很少有高兴的表情。
刚跨出水密门,就看到前边有个人影,一手提着个大包,一手扶着货舱边微微躬身,然后甩甩头继续往前走,步子有些飘。
关廿猜测是哪个喝多了的船员,他不想跟人打招呼,于是放缓脚步远远跟着对方往船头走去。
宋九原觉得自己真惨,这他妈明显中暑了,还得给那帮臭老爷们卖艺……
回到烟熏火燎闹哄哄的船头,宋九原被推到一个高一点的墩子上开始他的表演。
这种场合,他应该弹一首燥一点的音乐配合气氛,但是他没状态。
低头调好吉他,宋九原缓缓舒了口气,手指拨动琴弦,流出一串低沉舒缓的旋律……
“当你背起小小的行囊,你走进了别人无法企及的远方,你在风口遥望彼岸的紫丁香,你在梦里拾捡古老的忧伤。
亲爱的,别忧伤,我知道那是你心的方向,拥有这份怀念,你们守着月光,将与海为友的日子轻轻弹唱……”
刚刚还嬉笑吵闹的男人们慢慢安静下来,抬头看着坐在高处的青年。
“妈的,唱的老子都想家了!”二管轮用他黢黑粗粝手指揉了揉发红的眼角。
“这臭小子故意的吧……”
有人举着手机录起视频,可能是觉得这样的画面还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
宋九原低吟浅唱,他的眼睛透过炭火腾起的青烟望向海面,月亮不圆,但是很亮。
不同于平时的清澈透亮,此刻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声音越来越小……
宋九原看着月亮,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以至于从墩子上倒下去的那一刻,他都有些不清楚状况。
关廿是在有人录像的时候站到了宋九原的侧面的,避免对面有人把他收进镜头,所以当宋九原眼睛开始迷离的时候,他就皱起眉头。
在人倒下的那一刻,关廿一步上前把宋九原捞进臂弯里……
“我操!”船员们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发出统一的感叹词。刚刚他们都有些出神。
“怎么回事?!船医!”白靖一个箭步窜过来,喊道。
“操!这么烫!发烧了?”刚围上来的船员们七手八脚,有的扶人有的摸脸,宋九原在掉下来那一刻已经清醒了,他刚刚只是迷糊了一瞬。
等看清抱着他的人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时,他已经被别人拉起来团团围住。
“让开让开!别围着,让人透透气!”船医喊道:“我看看!”
他挤到前边,拿着跟烤串就冲着宋九原的脖子戳过来……
“等!”宋九原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懵了。
“唉呀妈呀!我还以为我拿的是温度计!中暑了吧?”船医估计喝了不少,闹了个笑话。
被这么一打岔,船员们刚刚的那点伤感也没了,众人发出爆笑声,宋九原清醒了,大家也放下心来。
“应该是,下午有点热。”宋九原回着船医的话,眼睛朝人群外望去。
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经离开人群中心,坐在前边椅子上拆音箱了。
白靖把自己的专用摇椅让给宋九原休息,吩咐人去厨房找点吃的给他。
房间里未必就比外边舒服,船医让他躺一会,嘱咐众人别围着病号,然后自己晃晃悠悠的去拿药了。
没人围着,宋九原能清楚看到前方侧脸对着自己的关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