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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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和文相的交流都是平淡而自然的对话,就像最普通的同事一般。
关廿上来的时候,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很自然的跟关廿问好。
关廿淡淡回应一声便去办公桌前找电话本了。
他讨厌接打电话,感觉比跟人面对面还折磨人。每次听到电话铃声他都会紧张焦虑,尤其是拨打时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听在他耳朵里就像定时炸弹的计时器。
遇上不得已要打电话的时候,他甚至私心里希望听到的是机械女声的回复。
关廿罗列出南非这些港口的电话,挨个打过去,但是,由于他们现在已经进入印度洋,南非西岸港口的船都不愿意过来,东岸最近的两个港口,一个打不通,一个说船小,跑不了这么远……
作者有话说:
(真的没有用歌词水字数,哈哈哈哈……)
第52章 睡了吗
关廿放下电话,眉头皱得死紧。
伊万见状走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
关廿转身,看不出太多情绪:“原计划来的时候在新加坡处理掉废油的,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之后到安哥拉也没有联系当地的废油接收站。”
伊万马上明白了其中关键,他问:“现在废油舱满了吗?”
关廿:“还没有,但是坚持不到马六甲。”
“前些天交接工作没有提这一项吗?”伊万不解,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关廿:“交接汇报这一栏标记已处理,我按顺序检查机舱,今天刚到舱底。”
伊万点点头,能亲自下舱底的老轨也够负责了,但出了事责任还是他的,即便他被人糊弄了。
“那现在怎么办?”文相在旁边插话。
关廿:“只能向公司申请STS;协调别的船和我们船对接。”
伊万也皱起眉:“周轮机长怎么说?”
“他坚持认为能撑到马六甲,我刚刚算过数据。”关廿抿了一下唇:“我不会算错。”
伊万挑眉,跟公司汇报的话船上这几个负责人肯定都要问责,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相信你。”他说:“这样的话倒也不急在今晚了,可以明天让船长跟公司打个招呼。”
关廿点点头。
这样可能有要得罪人了,但是按章程办事总不会错。
他跟两人道别后便离开了驾驶室。
文相看着关廿远去的背影,摇头轻叹。
“怎么了?”伊万手搭上他的肩膀,问道。
文相抬手覆上对方温热的手背,然后把那只咸猪手扒拉了下去:“你说轮机部每天跟油污打交道,为什么还要穿白衣服?”
“白色不容易藏污纳垢,脏了及时发现及时清洗。”
“有道理。”文相点点头,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幸亏。”
伊万:“什么?”
关廿走到电梯边想起要带一个对讲机,明早和白靖联系,于是又折返回去。
转进门前听到文相说:“辛亏原儿刚刚没碰到关老轨,不然这一身白衣得把他魂儿吓飞了。”
关廿脚步一顿,想起门口碰到宋九原时对方的神色。
“你不该吓他的。”伊万说:“他会睡不着。”
文相转身往驾驶台上一靠,手插进裤兜,勾勾唇角:“心疼了?”
“啧……”
“心疼你还不早点儿阻止我?”文相抱怨:“其实我讲一半儿就后悔了,原儿胆小吧好奇心还挺重,非得让讲完,那我能拒绝吗?关键是我真没想到他会那么害怕,唉!我那鬼故事吧其实……操!”
文相话说了一半儿,一身白衣的男人忽然从遮光帘后闪身而出……
文相是吓了一跳,但他不是怕鬼,只是正在说人的时候对方突然出现,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关,关老轨,您落东西了吗?”文相有些尴尬。
“嗯。”关廿颔首,他径直走去办公桌上前拿了一个对讲机,转身时脚步一滞,伸手又拿了一个。
再次回应了两人的道别,关廿下楼离开。
文相盯着门口位置老半天,确定不会再有突袭,这才转头看向伊万,悠悠开口:“静坐常思己过。”
伊万忍笑摊手:“没懂。”
“文化鸿沟。”文相叹了口气:“今天这报应一波接着一波。”
他的视线落在伊万还有些红肿的左前额,忽然低下头轻笑了两声,然后就在怎么也停不下来……
伊万看着他笑的弯下腰,额角随着他的笑容愈渐明显的两根青色血管,在微暗的光线下像一个别致的纹身。
伊万不知道是被他蠢到,还是被传染了,也跟着笑起来……
关廿经过宋九原门口时看了一眼闭着的屋门,他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回到房间拿出抽屉里的没电了的手机。
他找到充电线插好,开机后看到手机信号已经很微弱了,关廿打开微信,点开宋九原那张猫爪子头像,上一条消息还是在天津的时候宋九原发的早上好表情包。
关廿没有表情包,所以没回。
他点击输入,第一次尝试着主动给宋九原发了条消息。
宋九原的火柴人总是在同一关摔死,他正愤愤的准备再来一次,就看到手机顶部突然出现的消息提示。
我的轮机长:睡了吗。
宋九原一激动手机差点砸脸上!
他拿起刚被他猛的扣在胸口,用来压住那“突突”的心跳声的手机仔细一看。
真的是关廿的消息!
“我的轮机长”是他给关廿的备注。
关廿微信名还是宋九原那晚临时填的一个“关”字。
宋九原坐起来,盯着对话框那三个字有些恍惚……
不是幻觉吧?
他点了关廿那个系统自带的原头像,资料空空如也。
确实是关廿。
睡了吗?
没睡——宋九原赶紧回复。
他握紧手机,盯着对话框等着关廿下文的时候,就听见门被人敲了两下。
宋九原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快速冲过去开门。
不用想,这一定不会是水鬼。
门从里面拉开,关廿看到宋九原还特意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没看出什么,只觉得他眼睛格外亮。
宋九原看关廿换了浅灰色的便服,大概是准备睡了。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见。”
关廿点了点头,把手里的对讲机递给他:“这个你拿着,有事情可以叫我。”
宋九原愣了愣:“啊?什么事情?”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果断接过了对讲机。
“随便什么。”关廿说。
宋九原又开始咬嘴唇……
“不是有微信吗?”他强压着笑意。
关廿:“手机大概明天就没信号了。”
“喔,也是。”宋九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没穿鞋,脚指头都是红的,是少女面颊上害羞的颜色。
关廿也垂下眼皮扫了一眼,然后挪开视线指了指自己屋门:“我回去了,你睡吧。”
“哦。”宋九原乖乖应着。
第二天,秀山号驶离了西风带。
船不晃了,早上的餐厅热闹起来。
宋九原顶着俩黑眼圈,美滋滋的打好饭菜,坐到餐桌前跟大伙边吃边说笑。
水头儿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哎?你不对劲啊?以往船晃完你不都得蔫吧两天吗,今天怎么这么精神?”
宋九原:“总得有个适应的时候吧,这不就时候已到!我昨晚就不难受了。”
“那可恭喜了啊!”
宋九原抱了一下拳:“不过,这个契机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文相给我讲的鬼故事起的作用,以毒攻毒了。”
“什么鬼故事啊?给我们也讲讲!”旁边的水手来了兴致。
船上无聊,谁能有故事讲那肯定是要众乐乐一下的。
宋九原看向文相,只见对方一脸嫌弃:“啧……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孤陋寡闻。”
宋九原:“……”
他不信。
宋九原回头伸着脖子看了眼厨房,一脸严肃的复述起那个故事。
白天讲当然不吓人,可他也不敢晚上讲。
然而,听完故事的众人都和文相露出一样嫌弃的表情──
“切,这个啊,十个船员九个听过……”
宋九原:“为什么啊?”
“因为是真的呗!口口相传。”
宋九原:“……”
张岩也插话:“对啊,这故事老船员都知道,不过口口相传的事儿也就没意思,鬼都嫌没有惊喜。”
宋九原:“……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赵欣然在一旁笑死了:“不是吧原儿?你怕这个?”
“没有!”宋九原辩解:“求知欲懂不懂,我得搞明白实情!”
“实情就是,真……”
“假的。”文相打断赵欣然:“船上能编出来的鬼故事也就这么一两种,这一版本简单经典,所以才传的多。”
“行了行了。”水头儿道:“船上不让聊这种事儿,以后不准提了啊!文相,你也是,吓唬他干嘛?回去把海员行为准则抄一遍!”
文相:“……”
无妄之灾。
边上人都乐起来,宋九原却笑不出来了。
他本来都要接受这不过是文相的恶作剧了,顶多以后晚上自己不出门就好。
但看现在这些人的反应,仿佛确有其事,甚至讳莫如深……
不对劲!
好后悔……
嘴那么松干嘛!害人害己。
文相幽怨的看着他:“我这报应是没个完了……”
宋九原回以同样幽怨的眼神:“该!”
高级海员都没来吃饭,此刻他们正在活动室开会。
关廿已经跟白靖说了情况,白靖眉头皱起,他看了一眼一脸事不关己的周老轨,然后转头问曲长东:“老曲,这个事情你怎么说?”
曲长东支吾道:“我……本来在新加坡,我和大管联系过接收站,他们说让等着,结果也没来……后来,周老轨来了,知道情况后说到西非再联系……”
“我上船的时候马上就开航了,联系了也没用啊!”周老轨理所当然的说:“那就只能等到西非了啊。”
白靖没说话,其实大家都知道,周老轨上船后如果再试着联系一下,让他们的船跟过来也是一个办法,但也不能保证对方能过来,毕竟之前联系的都没有来,不确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管插话:“我们从来没从西非联系过油站,我就说黑……那个他们咱不了解,万一……”
“数据算了能撑到哪里?”白靖问关廿。
关廿掀了掀眼皮:“赤道。”
第53章 证据
“嘶……不对吧?”周老轨疑惑道:“我看过的,应该能坚持到马六甲啊?”
关廿抬眼看向曲长东。
白靖:“怎么搞的,你俩还能算出两个数据来?再算一遍。”
曲长东低头抠着椅子扶手,谁也没看。
关廿站起身,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昨晚写的数据:“好。”
其他人也站起身,跟着去了集控室。
三管和曲长东走在最后,小声嘀咕:“周老轨怎么回事啊?昨天你不也说坚持不到吗?”
曲长东勉强笑了一下:“不知道,看看再说吧。”
甲板部的四个头儿不懂这些,就戳在一边等着。
关廿走到集控台前,找到油舱参数,然后愣了一下。
他打开自己昨晚记录的数据看了一眼,又看向电子显示器,眉头慢慢皱起来。
“二管。”关廿转身:“昨晚算数据的时候你也在。”
曲长东吞了吞口水:“啊……是。”
“这个数不对。”
“啊?是吗?”曲长东表情茫然。
周老轨哼笑:“怎么可能?数据要是能出错,那这套系统也太不治了。昨天我看的差不多就这个数,一晚上也涨不了多少。关老轨,你没注意记错了吧?”
关廿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靖:“这个数据,再算一下。”
关廿不用算,大体估摸一下就知道,按现在的数据是可以到马六甲的,甚至勉强可以撑回国。
他把自己的记录本合上,问曲长东:“你昨天去舱底了?”
曲长东脸白了一瞬:“没啊。”
关廿不欲多言,点了点头也没理会众人,拿着记录本直接走人了。
伊万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管和三管都凑到显示灯前,拿起本子算起来——
结果显示,按里程确实能到马六甲。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周老轨摇头哂笑:“年轻人啊!就是毛躁,沉不住气。”
白靖抱着胳膊捏了捏下巴,然后长舒一口气:“行了,都先回去吧,哦,该吃饭了是吧,都去吃饭吧,哦,对了,让大厨给我把饭送房间去,。”
一行人往楼上走去,大副不明所以,凑到大管旁边小声问:“啥情况啊?你们这俩头儿搞什么?”
大管白他一眼:“我们只有一个头儿!”
“……”
曲长东在最后走的很慢,不知道在想什么。
关廿没有去吃饭,他去更衣室换上了工装,一个人去了舱底。
关廿当然不会怀疑自己记错数据,因为这大船机舱里的一切,就像他自己的五脏六腑一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但是他不会去责备别人,因为卜医生说过,永远不要把人当成自己的假想敌,遇到事情,你的敌人就只有事情本身,去解决。
这远比针对人的问题来的简单。
他知道曲长东甚至是周老轨一定动了什么手脚,但他也只会把他们当成出了问题的零件,该扔的扔,该修的修。
对讲机响起,白靖喊他去自己房间一趟。
关廿没回,他要先确定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甲板部清闲了几天,海况好他们就该动起来了。
粉刷生活区大楼不是个轻快的活,宋九原人菜毛病多,仰头望着七层高的大楼,心里打怵。
以前他不知道自己还有那么点恐高,是在船员培训时的跳水课上才发现的。
当时,那两条抖成筛糠的大长腿遭到指导员一顿数落,最终被半推半骂的跳下去了……
赵欣然和他一组,文相因为脚伤刚好,水头儿让他在下面分油漆,连朱伟都当了蜘蛛人,这是要速战速决的节奏。
宋九原站在大楼跟前,再三确认绳扣没问题了,这才颤巍巍坐上到一块小木板搭成的吊椅上。
赵欣然早已荡到左前方开始动工了,宋九原拎起小桶,拉着绳子把自己吊起来升到顶,眼睛尽可能的只盯着滚刷,慢慢的倒也适应了,只是松绳扣往下放自己的时候还是手软。
赵欣然看他白着张脸汗流满面,又好笑又心酸:“原儿啊!你家里到底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跑船的啊?”
“是啊……”宋九原干干的回道。
赵欣然指了指自己刚刷完的一个窗口:“我刚刚看到船长在吃饭,哈哈。”
宋九原看过去,还真是船长房间,他视线转到自己右下方的一个窗口,这是关廿原来的房间……他睡过两个晚上。
现在住的是别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宋九原刷着刷着就到了窗边,他猜大白天周老轨应该不会在房间待着。
然而,还没到跟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有些气愤的责骂:“他算个什么东西?!我做轮机长的时候他还没上船呢!我就给你打包票了!就是知道,他也不敢告发!”
“可是……”曲长东的声音传出来,充满紧张和疲惫:“关老轨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不是那种怕担责的人,他只会按规章制度行事……”
“我说没事就没事!”周老轨不耐烦的说,然后又:“哦,一根筋就是正义的化身了?年龄小就是年少有为了?那是没真出事儿,这要是追究起来,他就不用担责吗?他责任更大!”
宋九原听到了“告发”两个字的时候就心下一凛,直觉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