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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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亚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有点在钻牛角尖,又好像有点困惑,仿佛没有从自己的认知里完全清醒过来:“你……”
其实明月影虽看着他,但这句话却不是对着他说的,秋濯雪微微笑道:“只怕秋某明白得还是太晚了些。”
先前在墨戎时,秋濯雪就为这女子走一步算十步的心计与城府感到惊异,如今再交锋,只剩下叹息了。
“太晚……”明月影幽幽地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只怕一生一世都明白不过来,你才见到卡拉亚,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甚至叫卡拉亚也明白了。”
卡拉亚微微一颤,他震惊又奇特地看着明月影:“你……你承认?”
明月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否认呢?你与我本就是合作,只是你是个好人,觉得我是女子,总是想要多照顾我一些,将我视作同伴,我也不曾背叛过你。只不过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女人而已。”
卡拉亚一愣,他低着头想了想,居然无法反驳。
的确,因为兰珠姑娘的死,他油然而生对明月影的同情,因为兰珠姑娘受到的不公,他就同等地移情到明月影的身上。
是他一厢情愿地选择相信如此。
卡拉亚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严肃道:“好有道理!”
他与当初慕容华的境遇看似相同,实际上情况截然相反,明月影跟他利益一致,二人相处合作起来一直都很融洽。
这点认知出入根本不足挂齿。
总不能因为自己将荆棘认作小草就乱发脾气,这是没有道理的事。
卡拉亚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安静地站在边上,他甚至都有点不明白自己刚刚惊讶什么。
起码明月影真的帮他找到了澹台珩。
这时候明月影又道:“你已来看过我了,事情也都很清楚明白了,方不方便让我与秋公子私底下说几句话呢?”
这次卡拉亚下意识看了一眼秋濯雪,秋濯雪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越迷津什么都没有多说,转身就出去了。
明月影望着他们两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
秋濯雪看着她:“不知道姑娘在担心何事?”
“我只是在想——”明月影的语气分明有些哀婉,神态却很戏谑,眼睛里闪动着的也是愉快的神采,“烟波客的魅力果然名不虚传,我自叹不如啊。”
秋濯雪如今已经能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些话了,他搬了一张椅子过来,从容坐下:“明姑娘冶容玉貌,丽质天成,委实过谦了。”
趣话若无人捧场,便也没有多少乐趣了。
明月影收敛笑容,她不紧不慢地将书本合上,却没放在枕边,而是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书面,似在梳理纷乱的思绪:“你说这些话时,才叫我明白,原来我不是不爱听好话,只是说的人不对而已。”
秋濯雪面容不改:“这倒真叫秋某受宠若惊了,看来秋某还算无害。”
“无害吗?”明月影轻笑了一声,“你可是比那人更令我胆寒啊,叫我冥思苦想,该如何从你手底下脱身才好。”
秋濯雪淡淡道:“只盼不要伤及无辜。”
“我要是答应,难免显得虚伪,只怕阁下也不会信。”明月影侧着身体,长发流泻,脸上笑意隐约,“我要是不答应,又未免太直白了些。”
秋濯雪轻轻叹了口气:“明姑娘,江湖之中,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狡猾的人来了。”
明月影也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我还能怎样呢?你解决他那个麻烦之后,就会立刻来解决我这个麻烦。我之前告诉你线索,是要你去先忙那桩麻烦,哪知道你竟解决得这样快,寻常人伤筋动骨少说也要百天,你竟然连几天光阴都不留给我。”
她之前与秋濯雪的确有共同的敌人。
可现在明月影重伤,对方眼见就要暴露,最大的敌人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秋濯雪。
秋濯雪脸上的笑容虽仍温和,但眉头微微蹙起,已陷入了深思。
明月影又道:“更何况,你之前为了杨青的性命耗损不小,对方底细未明,你何不休息几日,恢复元气再说。”
“实不相瞒。”秋濯雪淡淡道,“唐门主与秋某订下了五日之约,更何况,这本族谱想来只怕是经不起细看。”
唐轩给的虽是十日,但秋濯雪轻轻巧巧地一改,就削去了一半。
其实要只是假族谱,秋濯雪自己也可以伪造一本,然而毕竟他不是澹台后人,没有任何信物,若不经过明月影巧手改造,增加可信度,以幕后之人的谨慎小心,恐怕不会轻易相信。
他要的是以假乱真。
明月影巧笑嫣然:“五日?”
秋濯雪面不改色:“好吧,什么都瞒不过明姑娘,七日。”
明月影又重复了一遍:“七日?”
秋濯雪淡然道:“而且是从昨日算起。”
明月影思索了一会儿:“也罢,五日后我会将东西给你,你需记得,只有前十页有字,后面皆是空白的,绝不能叫人看见。”
“秋某明白。”
秋濯雪起身来推开椅子,正要离去时,忽然听见后头明月影的声音:“秋濯雪,你可知道,当时卡拉亚说杨青还有气息的时候,我在想些什么?”
“什么?”
明月影淡淡道:“我想,何必徒增他的痛苦呢。你应当也明白,若非巧合古蟾在此,想要救下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秋濯雪没有说话。
“我会为他报仇,可你会救他。”
秋濯雪笑了笑:“对姑娘来讲,大敌当前,还徒劳耗损,应当是不明智的行为吧。”
“仁厚的人我见过不少,这世上的恶人不少,而宽仁近乎愚昧的好人更是比比皆是。”明月影道,“他们都不会让我感到可怕,可是你不同。”
秋濯雪道:“是吗?”
“风波门被灭,与其说是我的计谋,不如说是那个人的恐惧,他比我更相信我的能力。”明月影道,“因此他才会笃定我们已经合作,不惜灭了风波门,因仓惶而混乱,因恐惧而退怯,于是生乱,露出马脚。”
秋濯雪静静听着。
“可是你……你永远不会恐惧,你永远不会后退,任何暗示对你都毫无意义,这一点真是让人欣赏又敬畏。”明月影低声道,“我倒真有些喜欢你,只可惜,只可惜,你对朋友的要求实在太高些。”
秋濯雪转过脸来,淡淡一笑道:“你话虽说得客气,但等到要做卑鄙的事时,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更不会不忍下手,是吗?”
“唉,这是你唯一的讨人厌之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百十八章
五日后; 明月影果然将一本薄薄的小册交给秋濯雪。
书面发黄陈旧,似乎还散发着一种尘气,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 任何人看了都绝难发现这是一本新造出不久的册子。
看来明月影的本事的确不少,就连做旧的水平都是一流。
她的脸色已恢复原先的红润,柔媚地笑起来:“这是一个饵; 可不能当成真鱼,你心中已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没有。”秋濯雪微笑起来,“不过秋某正打算利用一番明姑娘的计谋。”
明月影挑起眉来:“我的计谋?”
“不错。”秋濯雪淡淡道; “这五日来半点风声未动; 丁流云想保住澹台珩的性命; 必然不会让他出来再生乱,免得死在我手下; 对方无异于断去一臂。”
明月影道:“失去了澹台珩的消息,又看到烟波客踩着期限进入落花庄,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你到底是找到了证据; 还是灰溜溜地回来复命。”
秋濯雪但笑不语。
实际上,他对明月影隐瞒了三日; 因此踏入落花庄的那一刻; 对方绝不会有第二种猜测。
“呀……”明月影轻笑了一声,“威胁; 恐惧; 你学得倒是很快。请吧。”
秋濯雪望着她娇媚而红润的容颜; 知道自己这次一离开; 明月影必逃无疑; 慕容华是绝留不下她的。
这狡猾而狠辣的女子,就算做阶下囚; 也不知留着多少后招。
秋濯雪淡淡道:“姑娘不同秋某说一句后会有期吗?”
明月影忍不住笑起来:“我是很愿意与其他人后会有期,甚至越迷津也可以,就只是不想与你再后会有期了。”
“这倒叫人伤心了。”秋濯雪虽说伤心,但语调仍然十分平静。
明月影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有时候倒是希望,交手的是你我,说不准也能再造一个武林的神话。可惜,你不是当年的一先女,我更不是当年的玉邪郎。”
秋濯雪:“……可……可惜了……”
他当然明白明月影的意思,在旁人的眼中,一先女与玉邪郎不过是一对宿敌。
只是……
只是秋濯雪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等秋濯雪结束与明月影的对话,走出小院时,越迷津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了。
越迷津看着院子里的身影:“你没有杀了她?”
秋濯雪哭笑不得道:“越兄心里的秋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知道。”越迷津冷冷道,“你有时候分明很果决,可是有时候又婆婆妈妈得厉害,如果你不希望她逃跑,就不应该让古蟾给她用药。”
秋濯雪无奈道:“好意见,只可惜提得太晚了些。”
“她这种人受伤的机会并不多,一旦让她缓过来,就会很难对付。”越迷津转过身,“你装作一无所知,是不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吗?”
秋濯雪:“……越兄啊。”
越迷津道:“怎么?”
“哎,秋某这一生别无所求,只盼望你少与卡拉亚待在一起说话了……”秋濯雪忧心忡忡,“我倒不怕他拖累了你的中原话,只怕你拖累了他。”
越迷津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不好笑。”
秋濯雪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了,我逗你的。”
这让越迷津瞪了他一眼,却看不出太多怒气来。
两人无声地并肩走过一段路,快到落花庄的时候,越迷津放慢了步子,稍稍落在后头,如同护卫一般,不紧不慢地压着秋濯雪的脚步声,两种声音从起初的错乱渐渐合在一起。
若非秋濯雪用余光瞥见,几乎以为越迷津消失了。
秋濯雪微微侧过脸来,看见越迷津下意识环顾四周,随后才看向他,沉声道:“什么事?”
“没有。”秋濯雪道。
他望着越迷津不闪不避的眼睛,忽然笑起来:“只是在想这把豪赌实在赌得有些大,倘若对方实在沉得住气,反过来叫秋某声名扫地,那么往后……”
越迷津问:“往后怎样?”
秋濯雪笑意更深:“往后秋某只能隐姓埋名过日子了。”
“如果是真的倒好了。”越迷津并不上当,他冷冷道,“只怕就算没有,你也要说出有来吧。”
秋濯雪叹息道:“这倒叫我信心大增了,既然越兄比我本人还要相信我,看来幕后主使也不会差太远,此计胜算已有八成了。”
他故作深沉,眉宇之间调侃之色却甚浓。
越迷津:“……”
秋濯雪忽然又道:“对了,险些忘了告诉越兄一些事。”
越迷津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二人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不过走出大门时,秋濯雪就立刻笑盈盈地住了口,留下越迷津默默消化。
很快落花庄就到了,二人才刚刚穿过一重院落,就遇到了匆匆迎面赶来的步天行。
他的脸上隐有沉重之色,心不在焉,仿佛几日前的赤红锦。
秋濯雪略有些讶异道:“步少庄主,且慢——”
“啊,是烟波客啊。”步天行被唤住,顿时止住脚步,“你来此,想来是查出线索来了,是吗?”
他勉强露出笑容来。
秋濯雪沉吟片刻,缓声道:“不错,你怎么行色匆匆,是要做什么?”
“三日前,赤姑娘与萧少侠前去拜访江海士,不曾想到江海士竟当场暴毙。”步天行仰天叹息了一声,神情异常忧郁,“秀才郎打击过重,认定他二人就是凶手,落花庄里吵得不可开交,结果昨天夜间……”
秋濯雪忙问:“昨天夜间怎么?”
“昨天夜里赤姑娘与萧少侠都忽然病倒,症状不明!”步天行禁不住叹息连连,“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也不见起色!听说古蟾大夫就在此地行医,可是五日前的晚上忽被一个凶神恶煞的黑面少侠掳走,就此不知去向……”
秋濯雪:“……”
黑面少侠越迷津:“……”
自从受到袭击之后,慕容华的庄子里死了不少人不说,还躺着一大一小两名伤患,秋濯雪又内力消耗过巨,因此他干脆闭门谢客,安心养病。
不过……
江海士既死,说明他的确知道一些聚宝盆的事,恰好在赤红锦与萧锦瑟上门时暴毙,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是她们将这消息不慎泄露给谁?
步天行没察觉到他们迥异的神情,而是愁眉不展道:“我想派人再去找找看古蟾大夫的线索。”
“我知道古蟾在何处。”秋濯雪沉吟片刻,“步少庄主不必忧心,我立刻去将他带来。”
步天行喜不自胜:“什么?你知道古大夫的下落?那……”
不过步天行的笑容很快又僵住,他突然反应过来某位凶神恶煞的黑面少侠是谁了。
越迷津忽然道:“要将东西放在我这里吗?”
秋濯雪一怔,似是有些错愕,又有些犹豫,他微笑着摇摇头道:“不了,我带在身上就是了。”
越迷津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解决了一个大难题,步天行的神色不自觉放松了一些,他满怀喜悦地对越迷津道:“越大侠请先到里头坐一坐吧,歇歇脚。等秋大侠带古大夫回来,我再带二位一同去见父亲。”
越迷津欣然从命,因为他觉得步天行的安排无可挑剔。
与之前的热闹相比,此时此刻的落花庄无疑冷清了许多,就连屋子里的茶水都是冷的,步天行摸了摸茶壶,顿时皱起眉头来。
他很快从屋里端出个小炉,将茶壶泼净,重新煮上。
越迷津默默想:“现烧吗?”
其实越迷津无所谓喝热喝冷,只不过步天行手脚实在是快,他也就不便多说什么了。
“最近事情发生得太多,大家忙成一团,怠慢了。”步天行有些不好意思。
血劫剑的事过后,步天行身上那种年轻人的朝气跟锐利似乎都被蛊吞噬得一干二净,消散无踪,恢复了世家子弟那种优雅妥帖的风度。
他们曾是下了剑帖的对手。
此时此刻相对坐着,越迷津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他甚至快将这个人的面容都淡忘了。
步天行试图寻找话题:“此番前来,二位想必是已经找到了证据了。”
“不错。”越迷津冷冷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了。”
步天行:“……”
与越迷津说话并不是一件费劲的事,只是需要一定的脸皮而已,步天行很恰好拥有这种脸皮,起码看起来是如此。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方才,我是说,你与秋大侠说的东西是证据吗?”
步天行询问的模样竟很小心翼翼,仿佛除了公事公办之外,这句话还深藏着一种不可告人的私心。
越迷津道:“是。”
步天行喜笑颜开道:“不愧是烟波客,不知道越大侠能不能将前因后果告诉我?我心中实在有些好奇。”
越迷津看着他骤然松了口气的神态,才忽然想起来步天行为秋濯雪退婚的事。
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劣根性,对其他生灵的责任随时都可以变化成权力,如同父母对待子女,丈夫对待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