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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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徐大娘所说的那位……”秋濯雪缓缓道。
徐青兰点了点头:“烟波客果真善解人意。”
秋濯雪闻言也有些惊讶,他微微动容,奇道:“难道徐大娘竟还未……”
徐青兰低头想了想,柔声道:“妾身有意,却不知他心思如何。一年前,妾身被万毒老人所伤,想将妾身炼做蛊母。他正好路过,破去万毒阵,一剑杀了万毒老人,救下了妾身的性命……”
“妾身身上这件血衣,便是他当日所穿。”徐青兰满面红晕,“他一身血衣,风姿绰约,当时妾身……实在不成模样,他却也不见怪。自那之后,妾身便对他……”
秋濯雪闻言,如遭雷击,不觉呆在原地。
正好路过……哈,正好路过……原来当时他与那些人动手,竟是为了此事……
秋濯雪坠入回忆的浪潮之中,眼前浮现出越迷津当日的面容,那双充满生机的眼睛里昼夜不歇的火焰,在那个瞬间,似乎完全熄灭了下去。
“原来你处心积虑接近我,不过是为了这件事。”
“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你以后不必再来找我。”
这些年来,越迷津四处行侠仗义,秋濯雪本以为他是剑术精进,戾气消磨了大半,对世俗有所体悟。
原来竟是如此……
也许,他的确不如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了解越迷津。
七年前的困局,越迷津终于在一年前彻底走出,却在今日,重新笼住了秋濯雪。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了一下评论,发现一些读者上个马甲立刻就能进文里迫害秋哥。
很好,你们已经学会这篇文的精髓了【不是】
第二十九章
送走徐青兰之后; 秋濯雪在小楼里坐了很久。
小楼里很安静,有月,有酒; 他到如今活了接近三十个年头,总是在清醒的时候才饮酒,不清醒的时候; 他总是不太敢饮酒的。
可今天,秋濯雪却忽然倒了满满一杯,试图让昏昏沉沉的脑袋变得更加昏沉。
只是可惜秋濯雪的酒量太好; 喝到天明; 喝完了慕花容的五坛烈酒; 他还是没有醉,只是觉得头痛。
慕花容守着两个少年到天明; 他们睡得很香,也很安心,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宋叔棠晨起练剑时,打着哈欠回到小楼里。
庭院里弥漫着酒气; 慕花容一闻酒香; 就立刻明白是自己藏起来的几坛春波醉,她如风一般掠进了小楼; 看见地上躺着五个大肚酒坛; 秋濯雪正趴在桌上; 手中酒盏里还晃着一汪碧盈盈的酒液。
“呼——吓死我了。”慕花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推搡了一把秋濯雪; “我还当你拿春波醉去讨好徐青兰了。”
这些酒给秋濯雪喝不要紧,可给其他人喝; 慕花容就不见得这么大方乐意了。
生意人不管是男是女,多少都有些小气,只希望自己的财富花在越合适的地方越好。慕花容虽没到恨不得把一文钱都要掰成两文来花的地步,但也相差不远。
紧绷着精神看了两个孩子一晚上,简直比看一夜的账本还要累,慕花容的精神自然没有往常集中,眼睛也没有平日锐利,她完全没发现秋濯雪的不对劲,而是惬意地坐下来,倒出一大碗春波醉,满足地喝了一口,有些懒洋洋地笑起来。
“徐青兰这样难缠的人,居然都能被你赶走,的确值得喝春波醉庆祝,只是你喝得未免也太多了吧,而且还偷偷喝,不找我一起。”
慕花容连喝三大碗,才终于开口说话,她甚至很得意地踢了踢秋濯雪,试图把对方踢醒。
“快跟我说说,你是用什么法子?”
慕花容还没有得意地笑上几声,就一下子安静了,只因秋濯雪抬起头来,脸色看起来竟疲倦而苍白,他看上去既不得意,也不高兴,反倒像个落魄的酒鬼。
他这样的人,连天塌下来都能笑着去面对,慕花容实在想不到徐青兰做了什么能让他变成这个模样。
“怎么了?”慕花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秋濯雪沉默片刻,人在不快活的时候,总是很难克制自己的脾气,会向自己最亲近的人发泄,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因此这次秋濯雪只是沉默。
慕花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她看着他,然后把小楼里藏着的所有酒都搬了出来,平静道:“不想说就不要说,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陪你喝。”
秋濯雪苦笑起来,闷酒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怎么舍得让慕花容陪自己一起喝闷酒,藏在这具女子皮囊底下的那个男人,本已是个很痛苦的人了。
“我不愿意与你说这件事。”秋濯雪轻轻道,“并非为了其他,而是因为这件事与越迷津有关。”
慕花容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难道他要来找你?”慕花容颤着声道,“不……也不会才是,都已过去七年了,他都没有来见过你,这些年来,我听说他到处游历,应该已将前尘往事都尽忘了才是。”
秋濯雪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他又停了停。
“一年前,越迷津在半陀山附近,你知道么?”
“知道,还是你告诉我的。”慕花容纳闷道,“我还记得你抱怨半陀山这样的湿毒之地,这一生都不想再踏足,若非是古蟾要练一味新药,请你帮他去采摘阎王菇与无生草这两样剧毒之物,你是绝不肯去第二次的。”
秋濯雪叹息道:“那你还记得万毒老人么?”
“怎么又提到他?”慕花容顿时不自然起来,“自当年那件事后,他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至今,我还当他已死了呢。”
“他确实已死了。”秋濯雪轻声道,“只不过是在一年前,就在半陀山,死在越迷津的手里。”
慕花容看上去就好像凳子上长了钉子,让她坐立难安,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你是说……你是说……他……”
如果说,爱美是慕花容最为致命的弱点,令他无法割舍,却又令他无法坦然做回自我,那么秋濯雪的弱点,无疑就是越迷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秋濯雪会在这里喝闷酒了。
“他不愿意欠你的人情。”慕花容忍不住道,“难道你就愿意欠着他一生么?他既然还把你当做朋友,为什么就是……就是不能原谅你。”
秋濯雪没有说话。
慕花容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忍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秋濯雪这样的人来讲,这简直比挖了他的心更叫他煎熬。
这件事虽发生在七年前,但慕花容还清晰记得当初发生的一切。
在十年前的深秋,江湖上忽然出现一座山庄,山庄的主人叫做师浮萍,不过二十来岁,却是一位拥有不少财富的少年英雄。
小儿抱金,招摇过市,本来十分危险。
可师浮萍却是个武痴,他在江湖上广发战帖,称只要有人能胜过他,山庄内的财物宝器任君挑选一件,倘若败了,也可留下来认识一番,做个朋友。
据说山庄的大门,到晚上都不会关上,只为了武林上的朋友随时都能进来歇歇脚。
前一年,师浮萍犹如散财童子,却也因此结交了不少英雄好汉,几乎武林上人人都卖他一份面子。
第二年,师浮萍的武学忽然突飞猛进,许多有本事的江湖人上门,竟都纷纷落败,便是有用毒的高手故意下毒,他也能立刻揭破。众人才知,原来这师浮萍不仅武功高明,就连药毒也颇为精通,自此武功人望都达到了一个极可怕的境地。
等到了第三年,竟有几位成名多时剑客战死在师浮萍手中,他自称深感愧疚,决意封下战帖,而不再接受成名高手的挑战,免得再染上血腥。不过他仍很愿意指点一些少年侠客,只要胜过他一招半式,这些少年人同样能拿走山庄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师浮萍花了三年就走完了别人十年乃至二十年的路,不仅需要不俗的武功,还需要大量的财富跟聪明的脑袋。
当然不是没人去查过此人的身份,不过查来查去,都是些虚言,只说他祖上经商,积累了不小的财富,至于经什么商,仔细是什么买卖,却没有什么人知道了。加上这位庄主的名声越发大起来,许多人当然也不愿追根究底,去探查他的过往。
秋濯雪本与此人没有任何交际,偏偏师浮萍的山庄之内,正好有一味药,能缓和风满楼的心疾。
他只好启程前往求药,可惜对方一改当年的和气,如今架子已高得上天,成名不久的秋濯雪甚至连门都没能踏进去。
秋濯雪虽是武林高手,但又不是土匪头子,当然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来,于是就把主意打在了客栈里慕名而来的少年侠客身上。
交易二字,创造出来,本就是为了让人得到各自所需求之物。
他决心跟最有可能胜出的少年侠客做个交易。
而其中,越迷津并非是最亮眼的,也绝不是最安静的,更不是最穷的,却是最可怕的。
甚至秋濯雪远远坐着,都已感到畏惧。
越迷津不是来请教的,而是来决战的,只因他在决斗时所杀的几名剑客,不知怎么,突然跑到了这位庄主的名下。
只可惜他既没那位庄主有钱,又没那位庄主有人脉,众人听了他的话,当然不会相信,便嘲笑他痴心妄想,脑子不清。
秋濯雪看得出来越迷津并没有说谎,也看得出来,他的剑术恐怕还要略胜当时的风满楼一筹,只是无凭无据,总不好空口白牙断定。
于是他决定跟着这名少年,没想到短短六天之内,发生了许多事,他们被迫相依为命,也同时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而秋濯雪也终于发现那位庄主的真实身份,他是万毒老人的独生子。
万毒老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用毒高手,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以拿人试药炼蛊为乐,许多人中毒后为了求得解药,不得不献出家产,他因此积累了不少财富。三十年前武林中人决意联手截杀他,却不料被他遁逃,之后隐姓埋名,结婚生子,又再卷土重来。
父子俩决意要一一报复当日参与计划的几位高手,却不料半路杀出秋濯雪与越迷津这两个程咬金。
越迷津受了重伤,秋濯雪中了毒,不得不发信让慕花容送来伤药,慕花容带药赶来,走前下意识问了一句:“青木岩参到手了吗?我这儿已备好其余药材。”
却不料秋濯雪当时不曾跟越迷津提过药材的事,也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
之后越迷津忽然失踪,又数日后,越迷津一战成名,师浮萍为他所杀,庄子自此败落下去。
而青木岩参也随着一张纸条出现在挽风小筑之中。
“万毒老人重伤脱走。”
慕花容虽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多少细节,但是她很清楚,对秋濯雪而言,越迷津是不同的。
而这件事,并非是谁的过错,只是一句话在不应当出现的时候,被越迷津所听见。
她只是没有想到,越迷津这么多年来……竟然从没有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其实有兵戈脱困之意,浮萍暗指他的身世,这个名字起完觉得还蛮有韵味的。
第三十章
越迷津梦见了十六岁的光景。
当时他还很年轻; 刚出江湖,対许多江湖规矩并不太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死在自己这个无名小辈手里就是羞辱; 死在一个大侠手里就是理所当然。
于是越迷津只好去找那位师浮萍,试一试他是否够格承担自己的杀业。
在浮萍山庄的二十里地外,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 里面经常满员,住着所有慕名而来的武林人士与渴望出名的少年英才,因此分外热闹。
越迷津坐在角落里; 吃着馒头。
角落里本来很安静; 也没有人来打扰; 偏偏就是有人一眼瞥见越迷津,忙过来与他结交; 且并不介意越迷津的冷淡,直言自己并不敢妄想战胜师浮萍,只想受些指点; 最好是能结交师浮萍,又说了师浮萍许许多多的好话; 也许他这辈子対自己的爹娘; 都没有这样的殷勤。
“小兄弟呢?你来浮萍山庄是为出名,还是为结友?”
“我来杀他。”越迷津当时并不明白这种盲从; 不过还是如实告知対方自己来此的目的。
那人脸上的友善与和气瞬间僵硬; 很快就化作讥讽与恶毒; 他的嗓门立刻高了起来; 客栈里的其他人不知何时都围过来; 齐声嘲笑他不知天高地厚。
很快,就连桌子与盘子都摇晃起来; 越迷津的馒头才滚出盘子,被一只手接住了。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手,越迷津活了十六年,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手,拿着馒头的模样,倒像捧着玉器一样端庄。
“这馒头做得真好。”人群倏然安静下来,窃窃私语着,手的主人却看也不看他们,而是坐了下来,柔声道,“我请你喝酒,你请我吃馒头,怎么样?”
有些人已认出了他,神色显得很恭敬。
越迷津只是静静瞧着这个人,他要比自己大一些,大概是不会大很多的,可他的言行举止看上去,却有着这个年纪的男人极少见的冷静与优雅。
“我想喝热茶。”最终越迷津只是这样说。
対方轻轻笑起来:“好,那就喝热茶。”
天已经很暗了,客栈里虽明亮,但烛火大多集中在大堂中央,难免忽略偏僻的角落,可他微微一笑,整间客栈都好似亮了起来。
越迷津也醒了过来。
他坐在窗边,剑正贴着腿,手指按在剑柄上,没有哪一块肌肉僵硬麻痹。
月光亮堂堂地照在越迷津的脸上,让他想起梦里的烛火。
烛火越远越暗,日月至高至明,人岂非也是如此,越迷津误以为自己得到的暖意来自于一盏触手可及的烛火,实际上,那只不过是日月的光辉偶然洒落,遥远不可及。
秋濯雪。
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不过六天而已,越迷津有时候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恍惚,他从没有想过,一个人能够用六天彻底占据自己的生命。
当年还发生了什么事呢……
越迷津闭了闭眼睛。
第二天清晨,那个来找他搭话并出言羞辱的人突然中毒死在楼梯上,人群里跳出几位正义侠士,要搜查所有人的行囊,他们虽不在意越迷津被羞辱,但是対羞辱越迷津的人,却好像十分在意珍惜。
看来天底下的正义,总是只会间歇性地降临在一部分人头上。
最后,毒药在越迷津的房间里被发现,这件事很蹊跷,也很直白,其中也许有些内情,是有人故意陷害,不过无人在意。
十六岁的越迷津,初入江湖,名头被人顶去,遭人羞辱,受人冤枉,唯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杀性一起,就想屠了整座客栈。
他所练之剑,名为“覆水难收”,只因出鞘便要见血,绝无反悔,因得此名。
杀性越重,血气越浓,剑自就越强。
是秋濯雪按住了他的剑。
“你杀了他们泄愤,其他人就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被冤枉了。”秋濯雪的声音柔却有力量,犹如春天的第一缕风,说的道理似乎也如春风轻轻吹送耳中,“从此含冤莫白,难道你真的甘心么?”
“反正没人信我。”
“我信你。”
说来也怪,当时百口莫辩的情况下,秋濯雪这清冷冷的三字,竟叫越迷津胸中悲愤怒意缓缓消退,好似其他人是否冤枉自己,却也不那么重要了。
之后他们结伴同行,查出是万毒老人在幕后操纵,再到发现他与师浮萍的秘密,柴雄便是他们路上躲藏时撞见的。
再到后来,万毒老人发现二人踪迹,越迷津中毒发狂,秋濯雪只能一边稳住他,一边用计逼退了万毒老人。
越迷津年纪虽小,但他天资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