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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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濯雪的脸色倏然一变。
“这勾栏之中,总是有许多人点燃助兴的香,我的香当然没有这样下三滥的作用,但却能令人提神,越是清醒,这首《天魔曲》听得就越是仔细。”
这香料倘若有毒,秋濯雪早已发现,偏偏只是提神而已,香料本也是一味药,提神之物难免叫人亢奋,若是平日倒无妨,可叫这《天魔曲》一勾,秋濯雪登时觉得口干舌燥,心头犹如沸滚。
明月影对着秋濯雪嫣然一笑,弦声连绵不休,美妙动听之处,令人心神荡漾,意乱情迷,几乎不能自己。
饶是秋濯雪内力深厚,可身处房间之中,这熏香已闻到体内不少,他若脱逃,心神一乱,只怕立刻中了明月影的下怀,彻底受乐音所控。
他已听见画舫之外,传来错乱的乐声了。
《天魔曲》本就脱胎于男欢女爱之中,明月影又以内力催动,更添勾魂摄魄之调,迷人心智,犹如柔媚耳语。
明月影一人虽无法将乐音扩散至整条江水,可勾栏之处,最是不缺助兴的乐伎,一旦这些人受乐声所引诱,卷起节拍,伴和琵琶,便是满江齐鸣《天魔曲》。
到那时,秋濯雪才真是逃无可逃。
最可怕的是,这勾栏之中本就是寻欢作乐的场所,男男女女若被此曲勾引心神,意乱情迷之下,只想发泄心中狂欲,待到曲子下半段,极悲极哀,疯狂之后,心神空虚,当即死念横生。
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地利人和。”秋濯雪进退两难,此时才大感惊骇,他应变极快,心念辗转之间,已决意抱守心神,盘坐于地,将瑶琴抱在怀中,“姑娘真是思虑周详。”
话音刚落,瑶琴已催,悦耳轻柔的琴声响起,错入《天魔曲》之中,犹如天音涤荡心神。
他虽无法立刻谱出破解之曲,但精通音律,知晓只要打乱明月影的节拍曲调,便能使《天魔曲》难复魔性。
琴声虽偶被琵琶牵引,但顷刻间又能立刻错拍,转变自如,时急时缓,琵琶声纵然高亢激情,却难压制瑶琴温婉柔转。
两人内力皆是不差,对音律的造诣也颇为精深,乐音相伴相和,不知情的人怎知这是生死关头,内劲拼搏,只听着这乐声美妙至极,都命人划船凑近,聆听一二。
时辰已晚,船娘在底舱内烧火做饭,虽隔着两层木板,但不觉手舞足蹈,口中哼音,已随乐声翩翩起舞。
杨青在楼下听见琵琶与琴声此起彼伏,他虽不懂乐曲,但只听得这乐声时如禽鸟交颈缠绵,时如猛兽争锋相对,自己的心跳也随之鼓动,手中竟骤然一松,一盒子的糖糕全部跌在地上,全身都欢跳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前几日秋濯雪与明月影也合奏过几曲,皆是轻轻柔柔,只是好听,今日却叫人心跳如拍,随着弦音骤然忽缓忽急。
杨青好赖看过几本武侠小说,当即反应过来:“糟了!情况不对劲,秋大哥一定是跟月影打起来了!”
“白娘!白娘!”杨青此时意识还清醒,当即连滚带爬跑向船舱,让船娘放自己下小船,大喊起来,“快带我上岸!我要找越大哥!快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两人虽在比拼,但对船内之事,仍是一清二楚。
明月影当然已安排了后手,可此时仍不由得微微一诧,暗道:“这娃儿好快的反应!”
秋濯雪观察明月影的反应,见她半点神情不变,心中蓦然一沉。
船头。
白娘才解开绳索,放下长梯,游荡的几艘小舟上忽然凝聚而来,他们各都提着灯笼,映照出腰间冰冷的刀芒。
“啊!”白娘尖叫一声,跌坐船头。
不知为何,没听见杨青的动静。
秋濯雪心神登时一乱,琵琶趁虚而入,鼓动心音,气血沸腾,喉咙已添腥气,琴弦再追,却是难以压抑伤势,便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溅落瑶琴七弦。
明月影不由得暗暗心惊,她本已做好满盘打算,若秋濯雪脱逃,外面已设下杀手阻碍,只消牵绊片刻,他就难逃《天魔曲》的控制;即便随机应变,立刻以琴相抗,却要正面《天魔曲》的威胁,更耗心神。
她实在没想到,秋濯雪居然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若非刚刚船娘与杨青惊动他的心神,只怕他还留有三分余力。
时间不能再拖了!
明月影脸色微沉,曲调再转。
秋濯雪本就只能勉强打乱《天魔曲》,此时身受内伤,更落下风,只能加剧催力,可瑶琴不如明月影的琵琶是特制之物,再是珍贵,也不过是凡品,久经内力摧折,再难支撑,竟然顷刻之间爆裂开来。
木屑纷飞,丝弦擦面,琴上朱红点点,化为粉末,秋濯雪长发飞舞,面容苍白,向来平和温柔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惊异之色。
只见血劫剑骤然自漫天碎片之中脱身而出,被两股内力相击,凝滞于空,散发着妖艳而不祥的红芒。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写这一章的时候,感觉秋哥才更像反派。
明月影真的是绞尽脑汁分散力量,给自己创造有利的局面。
实在太惨了【喂】
第五十九章
灯火之下; 血色红芒仍如有生命一般暗暗起伏,似剑的血脉在流淌,又好似一只狭长的血眼; 正在静静审视众人。
而红芒周遭,却在片片剥落,如蝶翅震动; 飘散无数闪烁的鳞粉。
内力激荡之下,只见剑身原覆的黑色铁屑在光影之下消散无踪,刃口脱出如光如水般的青灰影来。
怎么会是百炼铁?!
秋濯雪心头一震。
此刻秋濯雪已失瑶琴; 明月影自也收力; 她清楚看见秋濯雪的异色; 虽不知道这剑上有什么玄虚,但已知这剑上门道远超出自己的了解。
来之前可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明月影心念电转,已明白自己的这位合作者根本并没有多少诚意。
好在,她也没有。
眼下血劫剑在手; 有秘密意味着她更多一层筹码,并非是坏事。
明月影长袖挥出; 将血劫剑收回匣中; 她抚匣伫立,檀口含笑; 提声道:“来人!”
门外却无半点声息。
秋濯雪本心焦无比; 担忧杨青与船娘的安危; 可这会儿; 他突然安定下来。
外头无声本是怪事; 可明月影唤人都不见动静,那就不是他的怪事; 而是明月影的怪事。
明月影显然也想到了,当即夺身上前,直扑秋濯雪,秋濯雪虽身带伤势,但反应却也不慢,两人掌指间来回対过数十招。
“月影姑娘不担心自己的手下吗?”
急迫的掌风交错之中,秋濯雪稍稍缓过一口气来,不紧不慢道。
“我自然担心。”明月影盈盈笑起来,语调骤降,“所以,我才対你出手。”
结识以来,明月影还是第一次対秋濯雪笑得这样甜,这样美,秋濯雪却笑不出来,他学得精,别人显然也不差。
要说堂堂正正対敌,他未必逊明月影几分,可明月影精心织就的陷阱,闻香乱心,抵抗《天魔曲》,他一个不落的踩了,此时还有余力反抗,已是多年的经验在勉力支撑了。
两人又过了几掌,秋濯雪内伤在身,行动已见迟缓,虽已经见着明月影一掌打来,但如何都躲闪不过,只勉强避开要害,叫她一掌正中肩膀,他本已做好硬吃一记的准备,未料到这一掌竟没多少气力,倒是身子一僵,几处穴道已被明月影点上。
“烟波客。”明月影有意调侃他之前那句话,“这才叫声东击西。”
秋濯雪如今已落入她手,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苦笑。
当越迷津、慕容华还有杨青解决完外面的暗卫闯进来时,只见房内混乱无比,被破坏的家具散落得到处都是,唯有美人榻上两人依偎,秋濯雪正靠在明月影的怀中,而明月影的手指正轻轻搭在他的脖肩处,似在为他梳理长发。
看上去好一対才子佳人。
越迷津:“……”
慕容华:“……”
杨青:“……”
黑夜茫茫,乐声已停了多时,外头凑热闹的船只都已划开,明月影的目光落在慕容华与越迷津的脸上,缓缓笑道:“不知二位可有対我的人手下留情?”
她本用来弹拨琵琶的手指,此刻已抵在秋濯雪的脖子上。
秋濯雪被封了穴道,无力反抗,脸颊只能顺着明月影的力道轻轻一侧,长发流淌,倒显出几分任人摆弄的温顺来。
越迷津的眼睛一暗,他易容虽未洗,但这双眼睛纯粹得吓人,透出无限杀意:“我会留你一人全尸。”
“等等!”方才还沉溺在打击背叛之中的慕容华,这会儿终于彻底回过神来了,忙道,“越迷津,不要冲动!”
“这个回答,很好。”明月影嫣然一笑,全然不受胁迫,“只是不够好。”
明月影低头瞧了瞧秋濯雪,她并不惧怕越迷津的翻脸,为了好朋友,慕容华自会为她牵制住越迷津的,倒不如说,她正是想挑拨秋濯雪与越迷津二人。
“不过这样的回答,听来真是叫人心冷。”明月影柔声道,“你说是吗?烟波客。”
不过可惜的是,秋濯雪的脸上非但没有一点怒色,甚至连一点不快都没有,就好像他対越迷津半点奢求也不存。
“能与月影姑娘死在一处,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秋某的心怎么会冷,只怕暖还来不及。”秋濯雪轻轻一笑,又很快被内伤牵引,禁不住咳嗽起来,“秋某早已同姑娘说过,秋某与越大侠本就交情浅薄,你拿秋某要挟,实在是不智之举……”
他神态从容至极,要不是明月影知道内情,几乎要信以为真。
明月影忍不住看了一眼越迷津,缓缓道:“你倒是情根深种,宁死也不肯让他受我威胁,只可惜人家未必领情。”
这话说得虽然没错,但好像又有点奇怪。
秋濯雪:“……”
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反驳一下,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反驳的。
越迷津冷冷地看着明月影,不过易容之下,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变化,倒是杨青站在越迷津的身后,莫名觉得他似乎浑身戾气消融了些许,只是说出口的话仍然相当难听。
“不错。”越迷津冷冷道,“他与我交情浅薄,我本也不该管他的闲事。”
他说完,竟真就这样站在边上,没有了出手的意思,倒叫在旁急得几乎团团乱转的慕容华愣在原地。
越迷津这话听起来冷酷无情,可无疑是示弱,他若真不在意,只怕早出剑将两个人都杀了,怎么会老老实实地按兵不动。
秋濯雪知越迷津只是嘴上强硬,实际上已退了一步,心中既有些欢欣,也有几分轻叹。
他始终念着我,我却总是让他不快,又叫他为难。
明月影:“……”
虽然这的确是明月影想要的,但是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实在想不通,越迷津是怎么能做到如此硬气地说出这种软话来的。
明月影欲言又止了片刻,转头看向慕容华,忽然柔声唤道:“慕容公子,请你到我身边来好么?旁的人我只怕是不太放心。”
慕容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烦请你让船娘唤条小船来,再将我的琵琶与这匣子一起拿上。”明月影又道,“最好轻一些,你対我珍视的东西越是小心,我就対你珍视的东西越小心。”
秋濯雪当然看见了慕容华的表情,随后只觉得身体一轻,已被明月影架起来,他叹了口气,望着明月影美丽的脸庞,低声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月影姑娘,你本事这样高,为什么要做这样的恶事?”
“嗯,叫我想想。”明月影轻笑道,“大概是因为,我能做到吧。”
“你能做到?”慕容华走在前头,忍不住转过头来,隐含怒气,“这是什么理由,只因为你能做到?”
越迷津好似一个幽影飘在前面,明月影不放心他们在后头,便要他们一同在前,自己则带着秋濯雪缓缓走下楼梯,只是柔柔一笑,并不接话,又很快转开话题:“你来得倒是很快,我虽没有想过那封信能拖住你多久,但你来得这么快,还是远远超出我的估计。”
“看来秋濯雪対你的确很重要。”
慕容华得不到回应,心中凉意更盛,再听明月影亲口承认送信一事,更觉头昏目眩,神情也变得苦涩起来。
“你接近我,欺骗我,与我交好,与我做朋友,就是为了证明你能做到这些事?就是为了血劫剑?!”
他平素知心朋友并没有几个,秋濯雪是一个,明月影是另一个,如今却因自己错信害了秋濯雪,又遭明月影背叛,气急攻心,几乎眼前发黑,声音犹如泣血一般怆然。
此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越迷津不知不觉僵硬了一下身体。
明月影轻笑了一声,看着慕容华的眼神却很柔和。
“男人啊,总是这样义愤填膺,总是这样急躁暴怒,只要有一点不顺心意,就急得要翻旧账。”明月影摇了摇头,轻笑起来,“你已是个大人,还是个生意人,我若対你居心叵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不妨想想,我可有骗过你,还是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一个很好,很温顺,很无害的女人吗?”
慕容华哑口无言。
“没有吧。我有秘密,不愿意说,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吗?”明月影淡淡道,“我也从没有追问过你的秘密,至于我问你的事,有哪样是你不能说出口的吗?能变成我可用的情报,这是我的本事,而不是源于你対我的不设防。”
慕容华怒视着她:“我曾当你是我的朋友!”
“是,我们是朋友,可我与秋濯雪不是。”明月影缓缓道,“而我知道,若是你的两个朋友互相为难,你绝不会帮我。那我为自己谋划,有什么问题吗?”
她竟能这样理直气壮,秋濯雪简直対明月影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越迷津的脚步突然停顿,他一停,明月影也不由得放慢速度,警惕地看着他。
“你说得不错。”越迷津想到当年秋濯雪为风满楼取药,淡淡道,“即便是有朋友,也有轻重之分。”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慕容华气得气血翻涌没听进去除外,秋濯雪与明月影都不由得怔了一怔。
慕容华怒视着她:“到现在你还要撒谎?!若非是你早有预谋!伪装成这样接近我……”
“早有预谋?伪装?”明月影的声音也渐冷下来,“慕容华,我本是为谱《天魔曲》而来,是你邀我上船,并非是我死缠烂打。不错,我是知道你的身份,我也的确因你才发现秋濯雪,但那是之后的事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慕容华凄凉一笑:“你如今要我怎么信?”
这时众人来到甲板之上,只见满地尸体,皆是尸首分离,足见越迷津下手何其重。
秋濯雪不觉看向了越迷津,只见他站在船头,神色莫名,看不出什么来。
当年越迷津也是这样心痛么?
目的一旦不纯粹,过往的一切都不再纯粹。
“我本可以下毒害你来威胁秋濯雪,我也可以抓住那小娃娃,还可以杀掉所有查账的人,泄露血劫剑的消息。”明月影的声音不轻不重,“慕容华,比这轻松多了的办法有不少,我都没用。”
慕容华冷笑起来,几乎想将手中琵琶砸落在地,只是咬牙暗忍:“那我是否还要対你感恩戴德?”
明月影轻笑了一声,只是淡淡道:“虽然你不愿意为我让步,但我的确占了你的便宜,你就当我回报你的,倒也不必感恩戴德。”
船娘搂在一处瑟瑟发抖,小船已在画舫边上等待。
明月影催促慕容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