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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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濯雪忍不住看了一眼越迷津,又再看回半枫荷,心中好笑:“只怕你身后就有一个。”
越迷津突然来了兴趣:“你想见他?为什么?”
“这是人之常情嘛,我也没法子免俗。”半枫荷还是有些怕越迷津,脸上的笑容稍稍勉强了些,“有个情种四年来日日牵挂,我当然会好奇是何等绝色的佳人……”
秋濯雪:“……”
姘头两个字倒还罢了,绝色佳人四个字一出,秋濯雪都有些吃不消了。
他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好比被死而复生的九冥候敲了一记。
伏六孤的肩膀已微微耸动起来。
他听到这个形容实在忍不住想笑,又怕会被秋濯雪发现后杀人灭口,他很想听听半枫荷还能说出什么“高论”来。
越迷津居然连动摇都没动摇,强悍得令人钦佩:“伏六孤不过是为朋友求药,你们为何认定他是为情所困?”
半枫荷嫣然一笑:“为朋友求药嘛,倒不稀奇,为朋友的朋友求药,还是向藜芦大人求药,那就叫找死哩。”
“这确实不同寻常。”越迷津沉默片刻,“不过,也不能断言他喜欢男人。”
他话虽不多,但句句都是秋濯雪想问想听的。
“这是当然,不过此事也不是我们谣传,是他亲口说的。”半枫荷道,“不瞒贵客,伏六孤长得俊俏,又天生一副硬骨头,虽然圣教不允,但也有几个姑娘偷偷喜欢他,想跟他相好。倘若他与我们女子成了亲,就算得上半个墨戎人了。”
秋濯雪“哦”了一声,语调婉转,甚是微妙:“阿衡?”
伏六孤全身僵硬,试图阻拦半枫荷,却已来不及了:“半枫荷——”
“他却统统不理。”半枫荷道,“我们原只以为他在中原有相好,哪料他有日亲口说,他喜欢的是个男人。”
说后头这句话时,半枫荷忍不住多看了秋濯雪两眼,声音都变得缠绵温柔起来:“现在我总算明白了……难怪……”
秋濯雪一下子愣住了。
他心念一转,忽然明白过来伏六孤为何支支吾吾,一直不肯明说,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留在墨戎之中。
只因伏六孤喜欢上了一个墨戎男子。
秋濯雪这一路类似的事遭遇虽多,但他知晓都是些风流谣传,算不得真,与他唯一的干系大概是将他的魅力吹捧过头。
可伏六孤却是实打实动了心。
伏六孤心如死灰地看着墙壁上的弓箭跟短矛,试图思考用哪个结束自己的生命更容易一些,要是可以,他希望能把这嘴巴没掩门的半枫荷一起带走,不过秋濯雪一定不会同意。
男人喜欢男人,对越迷津来讲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特别是秋濯雪的追求者里,男人的数量甚至超过女人,就连慕花容都是男人假扮的。
越迷津好像是钢浇铁铸的,半点不受干扰:“即便如此,也不能肯定就是秋濯雪,也许是其他墨戎中人。”
半枫荷笑吟吟道:“他在这儿住了四年,除了那两个小怪物——呃——”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伏六孤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两只脚不住踢蹬着,面容上立刻覆上惊惧之色。
“半枫荷。”伏六孤冷冷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如今在什么地方,是跟什么人说话!”
方才种种言论,伏六孤都并未真的生气,这句小怪物一出,他却怒火大涨,秋濯雪知晓他非是乖僻之人,这句话必定是触到他的逆鳞,想到有关杨青的猜测,心下一动,柔声劝道:“阿衡,将半枫荷姑娘放下来吧,我想她只是一时失言。”
半枫荷“嗬嗬”了两声,目光之中流露出哀求之意,费劲点了点头。
伏六孤冷哼一声,松开手劲,负手转向秋濯雪道:“赤砂与雪蚕是两个好孩子,他们言行虽与常人略有不同,但这全赖藜芦教得不好。”
半枫荷抚了抚自己的脖子,眼底忍不住流出怨毒之色来,听伏六孤说话,冷笑一声:“好一个避重就轻,你虽没撒谎,但也没说实话。既这样喜爱他们,为何不敢告诉他?你怕什么?”
伏六孤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来。
“你也不敢说,是么?”半枫荷面容上满怀讥讽,“你不敢说,就由我来说。”
“在几年前,我们墨戎有个妇人难产,生下了一个孩子后就死了。”
生子不易,时常会有这种事发生。秋濯雪叹息了一声。
“孕时吃足些,孩子胖些并不奇怪。”半枫荷的神色渐露诡异,“可那娃娃却胖得吓人,而且奇形怪状,生有两具躯体,半边是男,半边是女,什么都生得不少,唯独脸儿与肩腿黏在一块儿……”
“要是分离,就是再吉祥不过的一对龙凤胎。”半枫荷低笑了一声,“万事偏就在这个要是上,他是一整个儿的。”
秋濯雪脸色微变:“那这妇人……是如何生下来的?”
“当然不是生下来的。”半枫荷道,“大概是爱子天性,这妇人弥留之际,竟狠心拿刀将自己活生生剖开。”
秋濯雪愣住了。
半枫荷道:“这妇人的丈夫冲入房中时,就看着妻子死在床上,这个孩子从母亲的肚腹里挣扎着爬出来,两个头黏在一块儿,正在放声大哭,居然活得好好的。”
这当然不是一个让人感到轻松舒服的故事,甚至带着一种阴冷的潮意,无声无息地蔓延上众人肌肤。
秋濯雪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后来呢?”
半枫荷却不回答,而是抚着自己的长辫,轻轻哼唱起来:“把一块泥,捏一个我,塑一个你……”
这本是一首情词,用在此处,实在说不出的令人毛骨悚然。
半枫荷唱完了这首词,才继续下去:“这妇人的丈夫当场就吓疯了,家中人本想杀了他,又怕这克父克母的孩子会给自己惹来灾祸,就将他送给了藜芦大人……”
“等再见到的时候,他已变成了两个人,男娃娃叫做赤砂,女娃娃叫做雪蚕。”
第七十八章
这个故事并不长; 也很简单。
半枫荷并不是茶楼的说书人,不讲究抑扬顿挫,也不会把握气氛; 讲起来并没有多么引人入胜,然而这个故事本身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秋濯雪见伏六孤没有出声解释些什么,知他是默认; 不禁讶异起来。
这样的怪婴,秋濯雪曾经从古蟾那儿听说过一例,那已是古蟾十分年轻时的事了。
那时古蟾才出名; 也有人带着这样的孩子来求过他医治过; 那孩子的怪状至今都让古蟾难忘; 生得四眼四手四足,两面相背; 好似两个孩子活生生黏在一起。
纵然古蟾用尽办法,这孩子始终未能成活,夫妻俩伤心欲绝; 带着孩子的尸体回去了,也成了他人生的一大憾事。
将一个人剖做两个; 倘若是在他处听说; 秋濯雪定觉得是胡吹一通,然而他才见过伏六孤; 知道了藜芦续筋祛毒的本事; 一时间也不敢肯定起来。
难道天底下当真有这样的奇事?当真有这样恐怖的医术?
秋濯雪的脑海之中; 仿佛又出现了戚大娘那近乎仰望神佛般敬畏的神情。
“藜芦大人自是不同的。”
过去的这几十年里; 秋濯雪不知道遇见过多少强敌; 面临过多少九死一生的险境,要说害怕藜芦; 自然是无稽之谈,然而他仍然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涌过心头。
一个人的医术高明固然是好事,可高明到藜芦这样的地步,就难免让人有些恐惧了。
半枫荷低头抚了抚自己的长辫,神情复杂,想来这故事对她而言也甚是可怖,说出口来都觉得心惊胆战。
越迷津听得清楚,神色仍然没变:“你是想说,这些年来,伏六孤除了这两个孩子之外,就再没与旁人多接触么?”
“是哩。”半枫荷很快回过神来,露出甜笑,“伏六孤鲜少与我们墨戎人来往,有人相求,他倒也帮忙,不过从不再往来。我想纵然风土人情有所变化,这心思往往也是相同的吧,喜欢什么人,总是想与他亲近,想给他帮忙的……”
原来如此。
越迷津点了点头,了然道:“难怪你们会认为他心悦秋濯雪。”
“不然呢?”半枫荷笑得花枝乱颤,长辫儿都从肩头甩脱下去,眼睛往秋濯雪脸上一瞟,水汪汪的,掩口道,“若不是他,难道喜欢的是个鬼么?”
其实除了两个娃娃,当然还有藜芦,只是这个可能,别说半枫荷了,就连整个墨戎想都没有想过。
当年伏六孤与藜芦较劲,只言报恩的事,整个墨戎都传遍了,伏六孤还因此险些被赶出去,他要是真喜欢藜芦——或是喜欢墨戎中人,何必费这么大的劲,吃这么大的苦头,甚至闹到这种近乎翻脸的地步。
相较之下,自然是令伏六孤心甘情愿留在墨戎求药的秋濯雪更有可能,而为了心上人委曲求全,忍辱负重,也符合常理。
秋濯雪却心下一动,当即回过味来。
是藜芦!
秋濯雪恍然大悟,他当然看得出来伏六孤有些问题,也知道伏六孤特意晨起梳洗是为了去见一个特别的人。
只是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是藜芦。
如藜芦这样的人,打交道已足够让秋濯雪头疼,想到伏六孤居然对他心存爱意,秋濯雪的表情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半枫荷饮了半碗茶,似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仍很快停下了,她看向秋濯雪道:“阁下到此,我想必定是为了伏六孤吧?”
秋濯雪目光闪动,他固然强,却也没有傻到认为自己能强到直取墨戎:“一点儿也不错。”
“阁下倒是情深义重。”
半枫荷的笑容更柔,绝口不提秋濯雪隔了四年才来到墨戎,她方才已领教过秋濯雪的本事,也体验过越迷津的杀意,虽没动手,但这个脸嫩的少年郎只可能更难缠。
这两人已极为棘手,旁边还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伏六孤。
威逼显然不成,圣教可以杀死这三人,然而谁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牺牲,既要动杀念,就必须得斩尽杀绝,伏六孤一死,必然惊动藜芦。
这可不是圣教想看到的结果。
“只可惜,无论二位如何情深似海,都无法感动藜芦大人。”半枫荷放下茶杯,“伏六孤求药足有两年之久,藜芦大人从未松口,依他为藜芦大人多次试药,其实也算偿还了这么久以来的恩情,阁下不妨看在他对你痴心不悔的份上,劝他早日回头。”
伏六孤:“……”
秋濯雪:“……”
伏六孤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半枫荷的这种误会到底是好是坏,他只知道,秋濯雪一定什么都猜出来了。
半枫荷前倨而后恭,无非是因为他们实力够强,冷月银泉又在墨戎边缘,一些规矩尚且不必计较得太真。
当年伏六孤是伤重至极,因为机缘巧合才进入墨戎,秋濯雪与越迷津却是擅闯,于情于理都的确是他们贸然上门,倘若率性再进,只怕就当真要打起来。
他是来解决问题,并非是来制造问题的。
“贵地的规矩,我等理应遵循。”秋濯雪沉思片刻,面不改色,“只是我还为一件事而来,不知道姑娘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伏六孤震惊地看着秋濯雪,对他视半枫荷的话为无物的态度实在佩服得五体投地。
“请说。”半枫荷倒不怕他讲理,只怕他不讲理,骤然松了口气。
秋濯雪将一盒花粉从袖中拿出,轻轻放在了半枫荷的面前:“是此物。”
“才第一次见面,阁下就送我胭脂花粉?”半枫荷脸色骤然一变,哪有送东西的人不知道东西是什么的,她江湖经验不少,语调略微不自然起来,“只怕伏六孤要吃醋。”
秋濯雪微微笑道:“他又用不上这东西,怎会吃醋?”
伏六孤忙为他助阵:“不错。”模样甚是狗腿。
半枫荷暗骂一声奸夫淫,妇,又觉得不对,只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来,就瞪着这盒花粉,笑道:“无论如何,送女子这样的礼物,总难免惹人误会,只是不知道我是否误会了贵客的意思?”
“秋某并无赠情之意。”秋濯雪朗声笑道,“半枫荷姑娘不必如此紧张,只是想请姑娘看看里头的东西,倘若姑娘喜爱,看完之后拿走也不妨事。”
半枫荷没有去碰花盒:“也不是每个女子都精通胭脂水粉的。”
“半枫荷姑娘该不会以为里头是毒药吧?”秋濯雪好笑道,“依我等的身手,实在不必做这样下作的事。”
半枫荷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帮不上贵客的忙。”
她话虽是这么说,但却没有打开的意思。
秋濯雪颇为无奈,只得自己伸过手去,将花粉盒子对着自己打开了,这才又转向半枫荷道:“秋某这样做,姑娘能放心了吗?”
半枫荷看上去几乎要飞到墙上去了,好半晌见没什么动静,才镇定自若地重新坐下来,轻轻嗅了一下空中的气味,蹙眉道:“这是……松骨鹤心的气味。”
“松骨鹤心?”秋濯雪心下一动,奇道,“半枫荷姑娘认得这种香粉?”
松骨鹤心……不错,花儿做成香粉之后,当然会另外换一个名字,更不必说换了两处地界,峤南与墨戎,叫法不同也是寻常。
“认得啊。”半枫荷不解,“这种花儿多长在松树旁,根心极艳,犹如鹤顶丹红,气味也很香浓,不过对人无害,因此我们称之松骨鹤心。难道贵客就只是想问这个?”
秋濯雪沉吟道:“不知道姑娘可知晓中原血劫剑一事?”
“我对中原并无兴趣。”半枫荷笑道,“贵客自己来自中原,却来问我这个墨戎人,是不是问错人了呢?”
嗯……她也不知情。
秋濯雪缓缓道:“那血劫剑上附有一种蛊虫,中蛊者一旦接触了这种松骨鹤心,就立刻兴奋得不能自己,好似中了淫/毒一般,不知道半枫荷姑娘可有印象?”
“这……”半枫荷皱了皱眉,摇摇头,“我墨戎的确精通蛊毒,可是这种用法,实在闻所未闻。”
之前的毒草三人对血劫剑一无所知,这半枫荷也同样不知情,应当不是在撒谎。
秋濯雪本怀疑是墨戎连同血劫剑背后之人意图颠覆武林,染指中原,如今看来,墨戎的巫觋大人只怕忌惮藜芦还来不及,内忧尚在,显然不可能再给自己添此外患。
大概是担心秋濯雪不信,半枫荷又道:“松骨鹤心并非只有我墨戎才有,天下炼毒之人想来也不少,恐怕阁下是寻错地方了。”
此事干系墨戎与中原的关系,半枫荷话语间也慎重小心了许多。
秋濯雪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若有所思,又将明月影的容貌体态还有武器形容了一番,问道:“半枫荷姑娘可见过这个女子?或是贵教近来有叛逃的教徒?”
“不曾。”半枫荷面无表情,“墨戎从未出现过此人,琵琶这样的乐器,也并不多见。”
秋濯雪道:“可是这女子却对墨戎颇为了解,甚至头头是道。如此说来,只怕是有人意图栽赃嫁祸墨戎,却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半枫荷的脸色微微一变,看起来似乎已有些坐立难安:“你不过是为寻伏六孤而来,不必撒这些谎来吓我!”
“半枫荷姑娘为何不想想,墨戎避世多年——”秋濯雪淡淡道,“若非是有人告知,我如何知晓呢?”
“这……”半枫荷咬了咬唇,已有些动摇,“我会上报护法大人,请巫觋大人裁决,你等虽可留在此地,但绝不准四处走动,得等我请示过巫觋大人再说。”
秋濯雪微微笑道:“姑娘自便,我等心系血劫剑,也望墨戎与中原不起兵戈,绝不会草率行事。”
半枫荷趾高气昂而来,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