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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江湖容不下-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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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停在了秋濯雪的喉间。
  凛冽剑芒,砭人肌骨,几乎荡起发丝飞扬,秋濯雪瞬间接近生死的边缘,他几乎全身寒毛倒立,微微眨动眼睛,感觉到咽喉处慢慢散开一点寒意,沁透全身。
  一滴血,在雪白的脖心处,凝结成赤珠。
  收剑同时,屋内器具似被一种无形的气劲彻底扫荡开来,自碗到桌椅,顷刻间化为齑粉,消散天地之中,就连藏书的柜子都轰然倒塌,铜铸的香炉哐啷落地,碎成了十来瓣。
  这等剑威,居然还能收住。
  藜芦看了一眼地上的两只蛊虫,蛊王仍自挣扎,仅存的那只相思蛊已血气消退,缓缓变作灰白,忽然想道:“倒遂了伏六孤同葬的意。”
  越迷津剑眉紧蹙,收回了剑。
  秋濯雪几乎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竟仍然面容不改,甚至还微微笑起来:“越兄的剑法大有进步。”
  越迷津轻哼一声,没有理会这句夸赞,而是抱剑在旁,冷眼旁观。
  如此一来,秋濯雪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他扬起手,只见得日光之下,左腕上正系着一根剔透细微的雪蚕丝,此时因发力缘故,此刻已深深勒入肉中,渗出一圈细细血红,也许是太紧,并不感疼痛。
  束缚尚未消除,冰凉的丝弦没入血肉之中,秋濯雪感觉它似乎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正牵引着手腕活动,它已经失去方才能直接截断整只手腕的锋利,却也没有脆弱到一扯即散的地步。
  正是这根轻薄柔软的丝弦,方才牵引住了他。
  秋濯雪终于明白之前的不对劲是从何而来。
  藜芦并非是在出掌,若不是秋濯雪反应及时,早在第一招时,就已被勒住脖颈,轻易割去头颅。
  “藜芦大夫果然好本事。”秋濯雪不急不恼,“只是秋某不明白,这是何意?”
  他面上从容,心中却是惊叹至极,单论武功倒是还好,一加上藜芦的心计,简直是世上少见的强敌了。
  方才过招,甚至没有动用蛊术跟毒术。
  秋濯雪在心中暗暗合计,他与越迷津联手,或许能杀藜芦,然而地上绝不会只有一具尸体。
  只是有一点,让秋濯雪实在想不明白——藜芦究竟为何动手?
  方才十余招,都未感藜芦杀意,情况看着严峻,实则也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若藜芦就是血劫剑之主,本不该这般轻飘飘放过,好似只是嬉闹;若不是,他不过是制蛊之人,大可说自己不知缘由,何必行此狗急跳墙之举。
  而且言谈之中,藜芦显然并无为祸苍生的意图,是主谋的可能性极小。
  难道是有什么恩情要偿?什么人情债难还?这两点总觉得也与藜芦扯不上关系,更何况真是这两点,藜芦直说就足够了,为何非要动手?
  还是要袒护什么人?
  藜芦看上去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还不待秋濯雪再开口,情况再生变化——
  刚刚书柜倒塌的声响实在太大,在外头与两个孩子玩耍的伏六孤几乎是瞬间跃入房中,落地后立刻舞出短矛,唤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声打断了秋濯雪,下意识看过去,心中暗暗叫苦。
  他并不担心与藜芦争斗,只担心将伏六孤卷进这场风波里来,左右为难。
  伏六孤看清屋内战局,神情甚是愕然,却没放松双手,而是缓缓挪移,将短矛指在了藜芦面上。
  外头很快传来雪蚕的叫声:“伏大叔,怎么了?”
  赤砂的脚步声蹬蹬而上,语调居然有几分老气横秋:“藜芦,发生什么事?”
  “别进来!”伏六孤喝道,他缓缓后退两步,去将门关上,似不放心,又喊,“也不准从窗户偷看!”
  两个孩子哼了两声,又蹬蹬跑远了。
  伏六孤望着他们三人,见秋濯雪脖颈左腕都已见血,脸上霎时间变得又惊又怒,本就苍白的肤色更为惨淡,几无半点血色。
  在场四人,居然连受制的秋濯雪神色都要比他轻松一些。
  “他并非为你而来。”藜芦看见伏六孤,终于有了些反应,“你仍然选他?”
  秋濯雪:“……”
  一瞬间,秋濯雪想好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尽管藜芦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是这句话听起来挑拨不像挑拨,争风吃醋也似乎不是争风吃醋,偏又有些暧昧,让人解释都不知道从何处下口。
  秋濯雪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
  该不会……藜芦只是为了教训一顿情敌。
  想到这个可能性,秋濯雪就有些面容扭曲,要是因为此事平白无故挨了一顿,他实在是冤枉得出奇。
  不过似乎想歪的人只有秋濯雪一个,其他三人脸色都很是严肃。
  伏六孤看了一眼秋濯雪,霎时间捏紧短矛,掌心湿漉漉地渗着汗,几乎有些滑手,对藜芦厉声道:“当真是你放出的妖蛊?”
  之前还聊得好好的,这会儿莫名其妙打起来,除了这个原因,伏六孤想不到第二个可能性。
  虽然心知肚明知道伏六孤不会乱想,但秋濯雪还是下意识松了口气,他甚至有点感激伏六孤将话题拉回正轨来。
  “是我。”藜芦手指轻动,不紧不慢地收回丝弦,“你要如何?”
  他叫三人齐齐盯着,神情竟然丝毫没有半点变化,反倒似胜券在握,显得甚是漫不经心。
  “我要如何……我要如何?”伏六孤反复说了两次,怒不可遏,忽然弃矛在地,冲上去揪住了藜芦的衣襟,咬牙切齿,“是我问你,你要如何才对!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看伏六孤如此莽撞,秋濯雪的心脏险些漏了一拍,再见他全身挡在藜芦面前,如何不明白这番心意,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声,。
  藜芦声音仍是寻常:“我为何救你,就为何做此事。”
  伏六孤呆愣原地,仓惶变色,难以置信地看着藜芦:“这只是个交易?你就……你就为了一个交易要杀濯雪?”
  “呃……”秋濯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藜芦解释一下。
  不过如今藜芦敌我难辨,说是误会,似乎也谈不上误会,倘若伏六孤能施压令他吐露真言,倒好过他们艰难交涉。
  只是……
  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越迷津,正对上了越迷津的眼睛。
  越迷津没有说话,而是伸过手来,欲往秋濯雪的咽喉上摸一把,此处是要害,秋濯雪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在他几乎要碰到的那一刻才往后一退,避开了手。
  这下叫越迷津的手落在半空,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又很快收回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只道:“伤到你了吗?”
  此举比挽发更为过界了。
  秋濯雪不知自己为何最后一刻才反应过来,只好微笑:“无妨,越兄收剑及时。”
  草草结束话题。
  “松手。”
  藜芦长眉微蹙,注视着伏六孤的面容,吐出薄情的冷语。
  伏六孤知他向来说一不二,一时间脸色煞白,不自觉慢慢松开手指,却反被藜芦擒住右腕,仔细凝视那条疤痕。
  “你不该用这只手来对付我。”藜芦冷若冰的手指轻轻滑过伏六孤的手腕伤疤,犹如抚琴调弦,忽抬眼看了他,虽是自下而上仰望,却如居高睥睨一般,“特别是为其他人。”
  伏六孤只觉得伤疤之下如火沸腾,惨烈的疼痛记忆再度袭来,不自觉颤抖起来。
  “也许是你不该救我。”伏六孤僵硬道,不曾退后半步,他将左手搭上去,惨烈一笑,“我大可此时此刻还你。”
  秋濯雪听出言下之意,骤然变色,就要走上前来,失声道:“阿衡?!”
  “停下。”伏六孤看也没看他,“这是我与藜芦之间的事。”
  藜芦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变化,似是有些恼怒,这点怒气并未令他更像一个活人,反倒令他显得愈发冷酷起来。
  起死回生的手指,已横在了这道伤疤之上。
  “你无右手,对他犹如废人拖累,如此愚蠢之举,你拿来威胁我?”
  伏六孤静静看着他:“是我偿还你,如果不够,我还可以死。”
  藜芦的神色莫测,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不过是想知道,查蛊之人与请我制蛊之人,到底谁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秋濯雪这才恍然,难怪藜芦出手毫无杀意,他不过是在试探实力,掂量利弊。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伏六孤道。
  藜芦松开了手:“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因为有些地方想改得更好点所以更新慢了,不好意思~
  编辑说文名封面都不能出现,所以一起改掉了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秋濯雪实在哭笑不得。
  他不过是来查妖蛊一事; 没想到竟会意外卷入这样的风波之中。
  这番交手实在来得冤枉,还牵连伏六孤以死相逼,只是秋濯雪心中不免奇怪; 暗想:“圣教又管他们不住,双子对阿衡也甚是喜爱,并没什么阻拦; 藜芦性格古怪,对阿衡却是退让。他们俩既然互相有意,怎么还未定情?难不成是旁观者清; 当局者迷?”
  “濯雪。”伏六孤转过头来; 脸色难看至极; 丝毫不见逼退藜芦的半分松快,“你伤势严重吗?”
  莫说秋濯雪并没什么伤; 纵然他真受了伤,又怎么忍心让伏六孤自责,因此摇头; 有意缓和他二人气氛:“藜芦大夫只是与我玩笑,你不要当真。”
  哪料伏六孤却没笑; 脸绷得发紧; 看上去竟有几分痛苦:“他不是与你玩笑,交易在前; 你若远不及他; 他的确会杀了你。我没料到; 我没想到……我险些……我险些害死你。”
  “无能逞强; 只是徒劳送命而已; 死在谁手里有什么不同。”藜芦颇为平静,从伏六孤的身后走出; 只躬身将那半死不活的蛊王拾起,“他有这样的本事,你只怕害他不死。”
  他根本不在意。
  伏六孤早就知道藜芦的性情,听到此言,仍是忍不住一阵恍惚,他带秋濯雪来问妖蛊一事本就是涉险,还厚颜求人相助藜芦,更是将秋濯雪的性命置于险境之中。
  对藜芦来讲,任何人都并不特殊。
  “你说得一点不错。”伏六孤眼眶都几乎发烫,咬牙道,“我当真是……只怕害他不死。”
  秋濯雪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来轻松的心蓦然沉了下去,方知自己才是当局者迷。
  伏六孤生性极傲,更是果决之人,一旦做出决定,任何人都难以更改,连秋濯雪也不例外。
  如他这般性格,意识到自己喜欢藜芦之后,绝不会婆婆妈妈拖延至今,因此非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伏六孤可以为藜芦不惜性命,不在乎立场;可藜芦却从未为他着想过分毫。
  留在墨戎,确是情爱迷眼;搬往冷月银泉,却是透彻清醒。
  藜芦也许对他有情,只是不够,远远不够……
  “阿衡……”秋濯雪心念一转,当即走上前来,轻轻牵住伏六孤的手,此举亲密无间,不是寻常好友之间会做的,他神情更显温暖,似有柔情,“不妨事的。”
  伏六孤本来甚是感伤,这会儿不自觉睁大眼睛,被他这般甜蜜口吻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把手从秋濯雪的手里抽出来,看上去仿佛见了鬼。
  秋濯雪却牵得甚是牢固,不容挣脱。
  “呃……濯雪……”伏六孤的脸上已从悲伤变成了惊慌,他呆滞片刻,声音都有些磕磕绊绊起来,甚至有点害怕,“你……你这是……”
  越迷津实在不明白,伏六孤为什么看上去好像惨遭非礼的黄花大闺女一样。
  “到底是我们有求藜芦大夫。”秋濯雪笑盈盈道,“他对你又有救命恩情在,咱们理应偿还,不是吗?”
  伏六孤不住地眼睛往下撇,试图暗示秋濯雪松手:“濯雪,有什么话……”
  “不必多说。”秋濯雪摇摇头,“倒要请藜芦大夫见谅,越兄担忧我的安危,剑风凌厉,害了你这蛊虫性命。还不知道妖蛊……”
  他的话未曾说完就遭打断,屋外忽外传来一声长哨,伏六孤登时脸色一变,又像是找到了机会,立刻抽出手来:“坏了!雪蚕赤砂还在外头,怎么来这样快?”
  他逃也似地夺门而出,藜芦不紧不慢跟了出去。
  “看来只留下我们二人了。”秋濯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才见识过藜芦的本事,因而并不紧张,反倒长吁短叹起自己的自尊心受挫,“难为我第一次这样主动牵一个男人的手,万没想到阿衡竟然这样不领情,真是叫人好不伤心。”
  这当然只是玩笑,要是伏六孤当时有所回应,指不准眼下拼命想抽回手的就成秋濯雪了。
  越迷津想了想,安慰他道:“你若愿意,我可以牵你。”
  秋濯雪本往外走,闻言又止步,略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所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若愿意,我可以牵你。”越迷津皱起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等显而易见的事,可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此时只需要说“这是个玩笑”,立刻就能敷衍过去……
  可不知怎么,秋濯雪脑海之中却浮现出之前越迷津为自己挽发时的模样,还有避开他抚向咽喉伤口的情况,立刻把话吞咽回去。
  “朋友通常……不会如此。”秋濯雪试图耐心解释,“如此牵手。”
  越迷津问道:“牵了会如何?”
  “这……当然不会如何。”秋濯雪有些好笑,“只是通常不会如此。”
  越迷津当然知晓常人的规矩,知道男女有别,平日也鲜少触碰他人。
  他不明白的是知己密友到底能有多亲密,又该有多亲密,想到之前秋濯雪与伏六孤相拥都是坦坦荡荡,牵手似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当这是推却之词:“你不喜欢,直言便可,不必这般委婉,我并不觉伤心,毕竟我们认识没有多久。”
  越迷津这话说来虽无它意,但秋濯雪如何能令他难过,这样一个能将自己随口的玩笑放在心上的朋友,任何人都不会忍心叫他失望的。
  “我没有不喜欢。”秋濯雪默然片刻,叹息道,“只怕你觉得奇怪。”
  越迷津蹙眉:“我要是觉得奇怪,为什么还要说这番话?”
  秋濯雪哑然无语,只好主动去牵越迷津的手,其实早在吴都河上,小船飘荡之时,他们就曾交握过手,不过那是两人重归于好,决定一起同来墨戎,一时之间的心情激荡之举而已。
  他的手并没什么稀罕,生得的确好看,可握起来却非想象一般软腻柔滑,甚至隐隐约约叫人紧张。
  越迷津轻轻一捏,只觉握住的不止是一只手,更是比覆水剑还要令人胆寒的凶物。
  “我一直以为你用掌。”越迷津携着他往外走,“从来不知你也会其他兵器。”
  “只是玩玩罢了,你不要听藜芦大夫瞎说。”秋濯雪叹了口气,“我不用兵刃,只因学艺不精,怕伤了他人。之前在船上,我就用琴与月影姑娘对抗,可惜技不如人,将它弄坏了,好在没伤到旁人,不过仍是糟蹋了一把好琴。”
  越迷津对琴不太感兴趣:“你会使剑吗?”
  “不如你。”秋濯雪细思片刻,“只怕也不如徐大娘。”
  他说得虽是谦和,但点名道姓的全是剑道大家,倒也谦虚不到哪里去。
  两人走出门外时,只见得花海外密密麻麻,不知汇聚了多少人,两个孩子已落入圣教之手,一线天上白虹弥漫,看得并不分明,不知有没有箭手埋伏。
  竹屋前地势开阔,却只见藜芦一人独行在花海之中,伏六孤站立屋下,解下背上长弓,神情格外冷峻,见着他们只是略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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