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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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因如此,一旦血劫剑脱手,蛊物不在人体之中,持剑之人也得以留下性命。
如此一来,血劫剑身上所隐藏的谜题就全部都解开了,它的无坚不摧来源于当年七星阁所丢失的百炼铁,而令人发狂的妖异之处则来自墨戎的药蛊。
药蛊乃是活物,不在体内,发狂之后药性彻底消解,难怪古蟾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
这把戏果然巧妙精细,若非是松骨鹤心这个意外,只怕秋濯雪要等更久的时间才能找出一星半点线索,更不必提澹台这条线索了。
只是,圣教带来了答案,也同样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若无意外,铸造血劫刀剑之人就是澹台后人,这样的铸术,何以一直以来都声名不显?
这五年来,血劫刀剑在江湖上已引起了极大的风波,他如此精心安排,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话已过了半巡,雪蚕跟赤砂各拿着一个漆色茶盘过来,茶盘上还放着茶杯,在每个人面前放了一杯,冷冷道:“喝茶。”
秋濯雪感到气氛骤然一紧,七位长老与巫觋青槲谁也没有去碰杯子。
越迷津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并不介意多喝一杯茶润润嗓子,也就成了唯一的茶客。
众人就这样安静无声地看着他饮下茶水。
而藜芦不动声色地拨了拨炉中香料,目光缓缓道:“阁下觉得茶如何?与中原相比有什么不同?”
“很香,也很苦。”越迷津想了想,“中原的茶更甘甜。”
藜芦轻笑一声,端着茶喝了一口,似是闲谈,又似是玩笑:“放心,茶虽苦,但无毒。”
这句话伏六孤立刻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来,拼命対秋濯雪使了几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这意思显然是叫秋濯雪不要喝茶。
秋濯雪立刻看向越迷津,见他正在低头対添茶的雪蚕道谢,不由得心下一紧,立刻回到座位上。
屋内的气氛更加紧张,就连与藜芦交好的三长老都不禁色变,更不必说半枫荷,她几乎汗透衣背。
好在藜芦并未强迫众人饮茶,反而只是将这闲谈当做一场小小的插曲,随口揭过去,又很快继续道:“此事前因后果,已是十分清楚,澹台来此有所求,由我为他炼蛊,我也应允,你如何说?”
闻言,越迷津立刻将茶杯放下,做好动手的准备。
“藜芦大夫既不知情,当然无法怪罪在你头上。”秋濯雪叹息摇头,“反倒是秋某多谢藜芦大夫解惑才是。”
听闻此言,青槲神色复杂,七位长老却是各有不屑、失望、松了口气等等不同神色。
藜芦并不领情,声音甚是冷漠,一如既往:“澹台做了此事,牵连于我,你为中原安危闯入墨戎,倒也是情理之中。如此一来,此事两相抵消,就此作罢,权当是我请阁下来墨戎做客,诸位可有意见?”
伏六孤一直见藜芦一副死人模样,被使唤做事的次数不少,见他趾高气昂也不少,可这般威严的模样却甚是少见,不由得新奇打量了几眼,心中爱浓。
青槲脸色一阵阵发青 ,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七位长老皆道:“合理,此事就此作罢。”
秋濯雪本领高强,又代表中原而来,还占着道理,圣教虽然避世多年,但也知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事干系重大,如此解决自然最为圆满。
“此事既已经作罢。”大长老垂眸道,“那么在此地的,皆是墨戎中人与墨戎的朋友,老朽就来说第二件大事——藜芦大人,你可还记得当年离开圣教时所发过的誓言?”
秋濯雪一下子从擅自闯入的外来者变成了墨戎的朋友,不由得一阵好笑,又仔细关注起越迷津来,见他饮茶后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他疑心这是藜芦故意捉弄人的把戏,又觉得藜芦不是这般无聊的人。
“噢?有意提起当年旧事。”藜芦冷淡道,“有话直说,还是说你上了年纪,说话并不利索,既然如此,蓖麻,你来说吧。”
藜芦说话甚是不客气,大长老脸色霎时间铁青,之前那位说话文雅的男子忙应道:“是,藜芦大人。”
秋濯雪循声望去,心道:原来这位长老叫做蓖麻。
蓖麻长老显然対藜芦甚是仰慕,口吻之中也十分恭敬,柔声道:“此事有关半枫荷,藜芦大人,半枫荷乃是圣教叛徒,是巫觋大人下令诛杀,不知您到底为何出手?”
其实七位长老来此的原因非常简单——权力。
这么多年来,藜芦与圣教能保持住如今的平衡,仰赖他一直安稳避世,并未不耐寂寞,仰仗自己的力量做出横行霸道之举,否则圣教早已拼死将他除去了。
除去伏六孤之外,藜芦从未干预过圣教的任何决定——有关这点,圣教也并非不能理解,毕竟伏六孤已算是他的私人财产。
这许多年来,青槲针対藜芦的种种行为不过是出于个人的嫉妒,往往会寻找恰当的理由,藜芦的反击也属正常,因此纵然摩擦不断,可往往留有情面,并未彻底破坏平衡。
然而现在藜芦救下半枫荷,却已打破了这条无形的规则。
半枫荷根本无关紧要,倘若藜芦想保下她,有无数种更好的方式,七位长老甚至愿意做中间人协商,问题是,他为何偏偏选择了最粗暴的一种。
这是否意味着一种新的改变?
因此没人再坐得住。
“我还当是什么事。”藜芦打量着众人,“原来你们都是为此而来,当真是大惊小怪。”
青槲终于出声,他神色阴沉,声音也颇为压抑:“藜芦大人,你身在圣教之外,却插手圣教事务,破坏规矩,如今倒来责备我等大惊小怪?”
“红颜蛊脆弱易伤,你们应当知晓。”藜芦忽然道,“此物娇贵非常,想要培育成蛊王,并不容易。”
青槲皱眉道:“那又如何?”
“荆芥来时,我为分离相思蛊而培育的蛊王,正是红颜蛊。”藜芦淡淡道,“我在尝试让相思蛊代替人来哺育红颜蛊——然而荆芥到来之后,蛊王彻底死亡。”
屋内霎时间一片寂静,墨戎中人擅长蛊毒,各有豢养,特别是圣教中人,当然明白培育出一只蛊王是何等不易,更不必提是红颜蛊这等娇贵的蛊虫。
更糟糕的是,藜芦生性高傲,绝不会撒谎,因此他说培育出了一只红颜蛊王,必然不会有假。
三长老的脸上立刻流露出了惋惜来。
越迷津眨了眨眼,并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想不起来这是自己的剑气所致,秋濯雪的神色就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他依稀记得离开前,那只蛊王还未彻底死亡,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藜芦并没有撒谎,的确是荆芥来后,蛊王才死……
只是众长老显然不会这么理解。
蓖麻不自觉松了口气,轻声道:“如此说来,藜芦大人只是为了得到一只新的红颜蛊才救下半枫荷了。”
藜芦淡淡扫他一眼:“如何?”
秋濯雪心下一沉,开口道:“不知道半枫荷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事?”
一个长脸汉子生硬道:“此话是你来问我们,还是你代表中原来问我们?圣教处理教徒,何时需要向外人汇报?”
“哎,五长老,何必这么大的火气,人家不过是问上一问,告诉他也无妨。”三长老伸手拦住此人,娥眉微动,声音沙哑:“不敬巫觋,以下犯上,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还是说……阁下有意要救这小妮子的性命,这恐怕不好吧,旁人若是知道,还当中原什么时候长手来管墨戎的事了。”
她的话比那长脸汉子不知柔婉了多少倍,也不知道狠辣了多少倍。
这时半枫荷忽然咯咯发笑,转过头来看着秋濯雪时,脸上流下两行泪来,又很快转回去,大大方方地扫过在场众人,神色并不恭敬,长老之中就有人皱眉轻斥:“放肆。”
不过人人都知她死期将至,加上本事颇为低微,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也不十分在意。
半枫荷将泪水抹去,看向藜芦道:“我半……”
她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顿,半枫荷此名乃是圣教赐予,她自小用到现在,自己的真名倒忘得干净,此时说起来仍是这个名儿,心中无限惆怅凄凉。
“藜芦大人,我半枫荷即要死了,不妨请您老人家听句话。”半枫荷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
七位长老心道:“她倒不蠢,知道跟藜芦求情,不过他未必肯听。”
大长老虽不觉藜芦有可能心软,但仍是静观其变。
藜芦还未说话,伏六孤已抢先道:“你说就是了,他一定听。”
如今局势再明了不过,半枫荷显然是救不下来,伏六孤対她纵没有什么好感,可让人家说完遗言的机会总是要给。
藜芦:“……”
伏六孤紧紧握着他的肩膀,露出恳求的神情,藜芦到底迁就:“你说吧。”
他既发话,众人看着他的面子上,自然不便多说什么。
半枫荷轻轻道:“藜芦大人,我半枫荷虽然与你作対,但并没私仇,只因你是巫觋大人的敌人,如此而已。”
大长老目光一厉,当即就要出手,眼见一掌就要拍在半枫荷的头上,藜芦却忽然抬了一下手,不知怎么,大长老的手立刻停在半空,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秋濯雪心道:这本事无论看几遍,都叫人觉得惊叹。藜芦対人体的把控,対力道的拿捏,实在精准到可怕。
“在我的屋中动手。”藜芦淡淡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大长老鼻尖已见汗,手腕见血,登时说不出话来,青槲语调阴冷道:“此女有意挑拨离间,大长老有心为圣教除害,藜芦大人何必拘于小节。”
藜芦看了他一眼:“将死之人的言语,你们又何必如此胆战心惊?”
三长老将身子一摆,倚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道:“这倒有意思起来了,我还想听听她接下来能继续说出点什么来。”
半枫荷似対这一切浑然不觉:“您老人家拔群出类,圣教上下能胜过您的只怕一个也没有,只可惜了……我以前看书,听说中原有个说法叫星孛降世,日蚀月陨,是传说之中的灾厄之星,与您倒是很相配。”
她说到此处,蓖麻不由得轻呼了一声,人人都知她在说什么,因此更为惊讶,只当她找死还嫌干脆了些。
青槲与大长老都甚是错愕,没想到她话风急转,竟会说出这样得罪藜芦的话。
伏六孤忍不住开口:“喂喂,小姑娘,讲话公平一点,藜芦有本事又不是他的错。”
“您老人家撇下巫觋之位,长居墨戎之中,这本来没有什么。可対下一任巫觋而言,你若回心转意,意图篡杀,只怕圣教上下无人敢说二话。”半枫荷看着他,“任何人都难忍这样的威胁,您说是不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番话几乎要说到青槲的心里去,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半枫荷。
藜芦却只道:“继续。”
“您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可対圣教全然无益,也対我等全无用处。”半枫荷仍然不卑不亢,“您确实厉害,可是那又如何?外敌侵扰,非是您来抗敌;墨戎出事,也不见您出手,反倒叫巫觋夜不能寐,激起内乱,星孛此评,我说得有错吗?”
伏六孤一时间无言。
三长老忍不住直起身来,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半枫荷,喃喃道:“你……难道你疯了?藜芦大人……”
藜芦道:“无能之辈居于高位,你却来怪责我?”
他说这话时,看都没有看青槲一眼。
半枫荷很快就沉默下来,她看着藜芦的眼睛,只觉得那里头似是一点活气都激不起,一时间心头冰凉,几乎忘记自己接下来的话,过了许久才再开口。
“我并不敢责怪您,藜芦大人,我只是想死前告知您,我半枫荷本事低微,対您而言微不足道。然而您虽有天大的本事,但対我半枫荷而言,也同样不过是个性情古怪的大夫。”
藜芦沉默半晌,忽然将手搭在椅子把手上:“听起来,你対圣教很忠心。”
听闻此言,青槲与七位长老才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却仍然难以置信半枫荷怎敢胆大包天到这样的程度。
倒是有几位长老听出当中的不対味来,三长老更是严肃起神情,凝神看向了半枫荷。
半枫荷在圣教之中只是个寻常教众,圣教中人难免有几个为非作歹的狂徒,因此青槲说她以下犯上时,众长老都没怀疑,然而如今她得了机会,在藜芦面前说出这番话来,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而从头到尾,半枫荷都没再看秋濯雪一眼,也不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半枫荷又咯咯笑了两声,低下头来,说不出的讽刺凄凉:“藜芦大人难道没听见三长老所说吗?我半枫荷不敬巫觋,以下犯上,还说什么対圣教忠心呢……”
秋濯雪听到此处,忽然明白半枫荷打得是什么主意。
她怕圣教追究彻查,最后会将救自己性命的秋濯雪与越迷津二人一并牵连其中,因此有意激怒藜芦与几位长老,也在死前,最后倾诉自己心中的愤懑不公。
其实半枫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沦为叛徒,并没有人知道,相处这几日也不见她提及。
想来这是圣教之事,半枫荷虽受其害,但是到底不肯说出来叫圣教蒙羞。
这时越迷津站起身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秋濯雪,缓缓道:“此事麻不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句,之前的长脸汉子正要开口,只觉眼前一片霜雪掠过,颈中甚是冰凉,剑未出鞘,抵住了他的脖子。
长脸汉子一下子如浸冰雪之中,越迷津转过头来,冷冷瞧着他们:“我并未问你。”
其他长老正要相救,想到方才藜芦所言,都下意识迟疑,而藜芦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越迷津,似乎并无阻拦之意。
秋濯雪端坐着:“大抵是有些麻烦的,我来摆平。”
越迷津轻轻应了一声,又看向藜芦:“我没有动手,不算坏你的规矩。”这显然是捉了一个字眼。
“看在你饮茶的份上,仅此一次。”藜芦道。
越迷津点了点头,收回覆水剑来,走到半枫荷身边,他个头要高出半枫荷许多,就低下头来看了看她的脸。
“你做什么?”半枫荷看着他的举动,倏然有些紧张起来。
越迷津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不过在这儿你什么都没说错,我不准别人杀你。”
他侧过脸与秋濯雪対视,対方只是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十五章
三长老初闻半枫荷的说法时; 已觉出叛逃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不过她身居长老之位几十年,当然知道其中的肮脏龌龊之事数不胜数,死半枫荷一个寻常教众不算什么; 没必要为她得罪大长老与巫觋青槲,于是又闭上了嘴,想再等上一等; 看看藜芦的态度再做反应。
却没想到这中原来的少年人如此气盛,自己不过稍一迟疑,就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如今纵然三长老再怎么不情愿; 也得在外人面前维护圣教体面; 她正要开口时; 却被六长老打断,只见他拍案而起; 怒喝道:“放肆!”
大长老冷笑道:“年轻人好大的口气!”
蓖麻自刚刚那一剑,已经看出越迷津确实有几分真本领,可纵然再厉害; 此地到底是墨戎,因此好心劝说:“少年人; 我看你剑术不凡; 想来苦练多年才有这样的本事,切莫拿自己的性命来玩笑。”
越迷津倒是不以为意; 他道:“我若将你们全部打败; 你们就肯放过半枫荷?”
长脸汉子大叫一声:“好你个狂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