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容不下-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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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虽没提及江海士分毫,但字字句句带刺,无疑是嘲弄江海士御下无方。
傅守心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初,走上前来,温声细语道:“伴鹤儿年纪还小,平素被宠坏了,因此不太懂事,怠慢两位之处,都怪我管教不当,还请二位海涵。”
这黑脸少年的名字倒是风雅。
伴鹤。秋濯雪心中忍不住嘀咕,我看他叫玄鹤倒是合适些。
越迷津冷冷看了他一眼:“若我气量狭小,不肯包涵呢?”
这句话叫傅守心脸不由得一僵,顿时有些下不来台,下意识看了一眼秋濯雪。
覆水剑与烟波客两人在江湖上都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人物,不过比起人人称赞的烟波客,覆水剑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了。
他不但难缠,而且顽固、危险、全然不知人情世故,是个实打实的麻烦。
今日一见 ,果真如此。
奇怪的是,本该上前来解围的秋濯雪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只是抱胸在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僵持的气氛,纵然谈不上幸灾乐祸,可难免有几分观瞧好戏的架势。
其实秋濯雪本是要说的,可他接触到傅守心的目光时,就知道这俊俏书生远没有看起来这么老实,因此倒是乐得见他吃点苦头。
傅守心等不来秋濯雪的解围,不知是自己出了问题,左想右想都实在想不出伴鹤到底做了什么事能惹怒传说之中脾气极好的秋濯雪,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只能硬着头皮道:“那自当由我一力承担。”
“哪怕我要杀你?”越迷津目光一凛。
任何人说这句话都显然是玩笑,唯独越迷津是个例外。
越迷津看上去完全没有说笑的意思,杀气已随着这句话一字一顿地直扑两人面门而来,他们在这一刻,忽然都注视到越迷津手中的剑并没有归鞘。
赤红锦全身骤然紧绷起来,她虽不喜欢傅守心,也觉得伴鹤此举不恰当,但是这等过错也罪不至死。
先前在万剑山庄已请秋濯雪出手过一回,此番无论如何也不适合再开口,因此赤红锦只一双妙目牢牢盯紧越迷津,不肯松懈,决定要拦上一拦。
这时,傅守心脑海之中也想到了叔父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一件事。
越迷津的剑犹如覆水难收,一旦出鞘,必要杀人饮血,绝无例外。
很显然,覆水难收,绝非笑语。
傅守心望着那柄剑,脸几乎比剑更白,更冷,心中已将伴鹤活剐了无数次,他当然清楚伴鹤的小心思,这点心思在平时的确叫人受用,可遇到的人不对,这心思就变成了灾厄。
如越迷津这样的煞星上门,开门都只怕爹妈生的四只手脚动起来太慢,伴鹤居然敢将他们关在门外。
这次傅守心没有再应,他纵然有满腹大道理想说,却不敢确定再出声时,落下的除了自己的声音之外,会不会还有自己的头颅?
伴鹤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看模样不像鹤,倒像是只鹌鹑。
危急关头,一柄纸扇忽然横空压在了剑上,众人看去,只见秋濯雪不知何时走上前来,只见他笑意盈盈,缓缓开了口:“越兄何必故意吓唬他们呢,倘若你真要动手,别说这门,只怕人也早已被你拆成百八十块了。”
他说话总是如此不急不缓,柔和如风一般,偏偏说出的话说不出是天真还是吓人。
说天真是因着秋濯雪好似笃定越迷津真的是跟他们开个小小的玩笑一般。
说吓人是因为秋濯雪轻描淡写地提到越迷津会将人拆做百八十块。
看越迷津这种人,他要是想将人切成一百块,绝不会切成九十九块,也绝不会切成一百零一块,必然是完完整整的一百块。
说不准连大小都不会差太多。
一时间就连赤红锦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更何况傅守心,这般热的天,他们俩竟都感觉到了身上在出冷汗。
很快,秋濯雪又转过头来对着他们俩,他的眼睛明亮又温柔,看起来很是客气:“你们莫怪,越兄脾气有些不好,你们将他堵在外面,他气不过,故意吓吓你们罢了。”
他的扇子还稳稳当当地放在剑上,好似有千钧重,叫越迷津没法再动。
这时候越迷津又再开口:“不请我们进去吗?”
扇子一下子回到了秋濯雪的掌心里,剑也重新入鞘,好像越迷津的确是跟傅守心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请——”傅守心煞白了脸,不过好在他的声音听起来起码没有走调,“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秋濯雪:哇——越兄简单粗暴,那我开摆了【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厅院里已点起了灯; 摆上香茗,还有几盘瓜果点心。
傅守心很快挥退下人,他受赤红锦的邀约来到别院时; 本以为是赤红锦对自己有意,到了之后才知道是烟波客秋濯雪找自己有事。
两人在后院才交谈了不过一会儿,伴鹤就连滚带爬地跑进来; 说赤红锦的客人杀上门来了。
秋濯雪在江湖上向来是出了名的讲道理,傅守心还未如何在意,直到看见越迷津; 吓得他险些魂飞天外。
然而任凭傅守心如何左思右想; 仍是想不出来秋濯雪找自己有什么事; 又为什么会带上越迷津。
最重要的是,江湖上分明传言这二人水火不容; 可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傅守心喝了一杯清茶压压惊,问道:“听赤姑娘说,烟波客找我有些事?”
秋濯雪扫过赤红锦与一脸冷漠的越迷津一眼; 不愿意他们听见这些脏事,更何况自己只是对兰珠之事有些猜测; 尚未能确定就是傅守心所为; 贸然说出难免有诬陷诽谤傅守心之意,因此欠身起来; 温声道:“确实有一些要事。只是今日朗月当空; 美景难得; 错过实在有些可惜; 傅公子可愿意与秋某把臂同游; 咱们边走边谈?”
这意思显然是此事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说,要私下谈论。
傅守心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但仍是点点头,又不禁看一眼越迷津跟赤红锦,问道:“赤姑娘认为如何?”
赤红锦体贴入微:“这什么星啊月啊的,我这粗人欣赏不来,懒得走动,在这儿等你们就是了。”
越迷津只是抱着剑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的模样,傅守心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尴尬地转过头,对秋濯雪道:“请。”
两人就此走出门去,留下赤红锦与越迷津在大厅之中。
赤红锦与越迷津其实并不熟悉,只在万剑山庄上见过一面,她张了张红唇,欲言又止。
哪料越迷津眼皮也没抬,冷冷道:“有什么事?”
赤红锦捧着杯清茶,在手中转了转,苦涩茶味散去一点叫人头昏脑涨的暑气,她柔声道:“越大侠,方才那门房年轻不懂事,我想请你宽恕。”
“你认为,我方才动怒是因为门房?”越迷津忽然冷笑了一声。
赤红锦一怔,之前秋濯雪虽给了台阶,越迷津也走了下来,但是他身上的杀气并无作假。
倘若是魔教邪道中的任何一人做出此事,赤红锦都不感奇怪,他们本就是一群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向来肆意妄为,横行不法。
偏偏是越迷津。
越迷津在江湖上虽然是出了名的杀神煞星,但是他从不对百姓出手,门房固然犯了错,可到底罪不至死。’
听他口吻,其中似乎还有内情。
“还请越大侠指教。”赤红锦想不明白,也不气恼,柔声细语道。
越迷津本不愿意多做搭理,可见赤红锦口吻神态都有几分像平日里好奇的秋濯雪,叫他不由得心下一柔,语气也缓和许多,肯与她多说两句:“当时被拒之门外的人并非只有我,还有秋濯雪。”
赤红锦轻轻点了点头应和,心中不由得又想:烟波客性情温柔豁达,只是有时候未免太豁达了些,越大侠杀气已至这般境地,他竟然还当做是玩笑,好似没事人似的。
不过转念又想,也许正因如此,秋濯雪才能做到一件件寻常人无法做到的事。
“傅守心向我道歉,却向秋濯雪求援。”越迷津冷冷道,“只因他知道怠慢我必要付出代价,秋濯雪却未必与他计较,非但不计较,甚至还会觉得这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帮他阻挠我。”
这倒叫赤红锦有些讶异,她原以为越迷津生性纯粹单纯,因此时常任性妄为,哪知他竟是粗中有细,将世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眨了眨眼,缓缓道:“不错。”
不过更叫她受宠若惊的是,越迷津竟如此耐心地解释。
“事是小事。”越迷津端起一杯浓茶,“人是好人,纵然要付出什么代价,当然也是极小。”
门房将人拒之门外,细说起来,并非什么严苛的过错。
秋濯雪生性温良,极通情理,更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这叫赤红锦不由得想到自己当初在万剑山庄上提出那般不近人情的要求,他也点头答应,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她轻声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过来越迷津为何发怒:“遇上这两样,装腔作势的代价极小,因此傅守心说出那番话时,必然以为自己能稳妥地解决整件事。”
手底下的恶仆行径,傅守心一无所知,却愿意一力承担,低头认错,谁人不赞他气节心胸。
赤红锦低声道:“如此说来,越大侠是想试一试,傅守心到底是真君子,还是……”
“不。”越迷津很快截口,打断了赤红锦的猜测,他轻轻啜饮一口浓茶,冷冷道,“他是什么样的东西,我根本没有兴趣,我只是厌烦这等投机取巧之人。秋濯雪待人宽容,非是他得寸进尺,甚至当做理所当然的理由。”
赤红锦恍然大悟,终于明白方才为何秋濯雪看好戏一般:“难怪烟波客说越大侠只是在吓唬傅守心,原来果真如此。”
这倒叫越迷津愣住了,他皱皱眉头,却没说什么,赤红锦见他不语,只当是默认,这才安心拈起一块糕点来品尝。
越迷津心道:“我可没有吓唬他。”
只是谁叫秋濯雪有这等“覆水重收”的本事。
……
秋濯雪在庭中缓缓行走,欣赏绽放的夏花。
朗月亮堂堂地照着地面上平整的青石上,闪耀的星光如同一汪汪摇曳的清泉窝在石面上,花影晃动,如同粼粼的水波。
庭中很安静,静得只剩下傅守心一人的脚步,他沉不住气,很快就开口道:“不知道阁下到底有什么要事?”
“江湖上的人都说我最爱多管闲事。”秋濯雪缓声道,“我上门来找你,又与你私下相商,我有什么要事,难道你还想不明白么?”
傅守心的脸忽然变得煞白:“原来那封书信是你传来的?!”
书信?什么书信?
秋濯雪突然发现情况似乎与自己所想得有些不同,猛然皱起眉头来。
这时傅守心忽然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你对赤姑娘有意,不知从哪儿调查了我的过去,翻出旧账来准备要挟我,好自己博得美人欢心。见我始终不上钩,干脆自己找上门来威胁了,是吗?”
秋濯雪听得眉头越皱越深,他已从傅守心这番话里听出门道来了:“什么旧账?”
“当然是……”傅守心一怔,也反应过来,“等等,不是你送的,那你是说?”
秋濯雪却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信在哪里?信上又写了什么?”
“信早已被我烧掉了。”傅守心看着秋濯雪的脸色,才惊觉自己失言,当即变色道,“那上头说的是一些私事,恐怕与烟波客无关。”
秋濯雪忽然伸出手来,钳制住了傅守心的手臂,他那温柔亲切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很认真,任何人见了他这个表情,绝不会生出一点反抗的心思。
“是不是与兰珠姑娘有关?你可知道有人花钱去挖兰珠姑娘的墓?”
傅守心完全愣住了,脸色顷刻间变了几番,先是难以置信,再到惊慌,最后变作隐忍的悲痛与怒火,他忽然反过来抓住了秋濯雪的胳膊,情绪激动地厉声喊道:“是什么人?!什么人做这种事?!”
秋濯雪只是静静看着他,近乎喃喃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我怎会这么做!”傅守心看上去几乎发狂,他的眼眶里顷刻间溢满泪珠,“我……我怎么会这么对兰珠!”
在见到傅守心的第一眼至今,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似乎第一次露出这般生动的表情。
秋濯雪默然无言,将他扶到了边上,任傅守心宣泄悲痛之情。
过了良久,傅守心才难掩泣声,缓缓道:“当年关中一带有悍匪作乱,我路过那处,将其剿灭,却也因此受了伤,赶回时又遇到叔父的旧敌,被打落水中,身受重伤,叫兰珠救起。”
这故事虽是相同,但不同的人说来,自有不同的角度,秋濯雪轻声道:“之后你们俩在养伤时渐生情意?”
“不错。”傅守心惨然道,“我……我伤愈花了两月的功夫,将许多大事耽误了,我忙着回禀叔父,只能匆匆离去,留下了信物给她。后来兰珠拿着信物来时,我不在家中,是叔父接待了她,叔父……叔父不知她性情刚烈……”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秋濯雪沉默片刻,忽道:“这么说来,你愿意娶她做你的妻子?”
傅守心含泪,斩钉截铁道:“我当然愿意。”
秋濯雪并不怀疑他的真心,只是微笑着又问:“是你本来就要她做你的妻子,还是她不肯答应做小妾后,你才觉得她做妻子也可以?”
他这话问得很轻柔平缓,也无半分恶意,却叫傅守心一时间哑然,望着那双似能洞穿人心的眼睛,霎时间觉得心窝子一阵阵发冷,说不出话来。
傅守心答不上来,秋濯雪也不勉强,只微微笑道:“不必紧张,我也不过随口问问,兰珠姑娘已不在人世,说这些话也无意义了。”
说到兰珠已死,傅守心神色愈发悲痛。
“那么后来呢?”秋濯雪又问道。
傅守心十分难过:“我回家后,叔父告知我此事,我本想去找兰珠,她已不在客栈之中,又赶去清溪村,村民说她与一个女魔头混迹一处,不知到哪里去了,我找她不见,手上事情极多,就不再去找了。”
秋濯雪若有所思:“那你对兰珠姑娘后来怎样,一点都不知道了?”
“嗯。”傅守心点了点头,“直到二月底时,有人交给我一封信,告诉我兰珠当年已有了身孕,难产而死,孩子自然也已死了,她现在葬在八杨村,那个女魔头三月三总会前来。”
他的眼泪簌簌而落。
“信上还说害得我们一家三口就此分离的正是这女魔头,她对我心怀怨恨,势必要搅乱我与赤姑娘的姻缘。于是我到八杨村打听,乡野村民的话虽不中听,但我听得出来,她对兰珠很好,她是兰珠最好的朋友,我……我怎能对她动手,因此就将这信儿烧了。”
三月三是扫墓之日,那送信之人是想借刀杀人,倘若傅守心上当,将这事儿全赖在明月影身上,势必激怒前来探望兰珠的明月影动手杀死傅守心。
傅守心一死,江海士又岂肯善罢甘休……
偏偏傅守心对兰珠确有真情在,他未与明月影打过照面,当然不知她的本事,只是错失了兰珠,不忍再对她的朋友动手,就此作罢。
难怪,这时间与赤红锦来到临江城的时间太接近,加上信上的内容——
因此傅守心刚刚才会阴差阳错地将这封信误会成秋濯雪为阻挠他与赤红锦而送来的。
秋濯雪皱起眉头。
居然不是傅守心,那么幕后之人想找到这孩子的原因……
他目光忽然一暗。
最糟的可能就是,傅守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