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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无污染、无公害-第15章

小说: 无污染、无公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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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兰川听完,对解放前的传奇故事毫无感想,只是头更疼了,他希望“武林大会”是个和谐太平的大会,最好是大家坐在一起吃点水果瓜子,叙叙旧、聊聊股票,然后互相交换一下土特产,就友好地各回各家,这种幺蛾子代言人式的人物,可千万别来。

    于是他揉着太阳穴,匆匆上楼了。

    于严被同事叫到八楼,呼叫他的女警把他拽到一边,小声说:“于哥,我觉得不太对劲,我怀疑那个聂恪是个‘安嘉和’。”

    于严一皱眉。

    “向小满——就是那个聂太太,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都在家,聂恪下班也还算规律,回来就把车停楼底下,看他家车就知道男人在不在家。按理说高楼行窃的贼肯定都是老手,作案之前没踩点吗?而且那个向小满躲躲闪闪的,基本不正眼看人,一有人问话,她就往后缩,听说他们都搬到这一年了,她从来没跟邻居主动打过招呼,这么一个人,突然有贼闯进家里,她第一反应是上去抓?我不信。”女警语速很快地说,“头上撞成这样,脸还破了,不肯去医院……我怀疑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于严:“你的意思是,他家根本没进贼,是聂恪打老婆撞碎了窗户,惊动了邻居,就坡下驴找了个借口?”

    “对,”女警义愤填膺地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于严:“……”

    “不是……于哥,我没说你,你不算。”

    “我就当你是夸我吧。”被同事加入“葵花宝典”家族的于严假笑了一下,又说,“邻居都问了吗?”

    “问了,都说不知道。”女警一摊手,“大家关着门过日子,就算听见动静,也说不清是夫妻吵架还是家暴,不会随便跟警察说。再说那个聂恪平时挺会做人的,出门还经常给邻居带东西,在这楼人缘不错,抓不着他的把柄。除非女的自己报案,跟我们去医院验伤,可是她根本不跟我们说话!于哥,你快想想办法!”

    于严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心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别说受害人自己不想让人知道,就那些主动报案的,又有多少中途反悔没下文了?家是人灵魂的一部分,家庭暴力里往往糅杂着多重复杂的心理问题,再被漫长的时间、外界的舆论与物质条件等打成一个死结,不是“男人打女人”一句话说得清的。

    这些刚工作不久的小青年,总觉得自己穿上制服,就能拯救世界,把“工作的意义”看得至高无上。

    可工作能有什么意义?不就是养家糊口么?

    管能管的事、不渎职,已经是最高职业道德了。

    于严也是年轻过的,不想端着世态炎凉往后辈的热血里泼,就对她说:“我们不能按着头让人报案,但是今天这事,说不定有目击证人。”

    女警眼睛一亮:“那个蜘蛛人?”

    “对,”于严糊弄她说,“当时这个蜘蛛人就趴在窗外不远的地方,804的动静那么大,他肯定看见什么了,我们可以先找到这个人。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试着给聂太太留一个私人联系方式,有时候人们不见得愿意报警,但要是有个可以求助的人,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说不定会试试。”

    小女警信了他的邪,干劲十足地去了。于严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到楼道尽头点了根烟,心里隐约觉得这一宿是白忙。

    聂恪家没丢什么东西,而除了聂太太向小满脸上的伤,“贼”也没留下什么痕迹,警察们查了一圈、问了一圈,果然没什么收获,只好让他们登记一下,然后撤了。

    等着看这个给喻兰川下战书的“蜘蛛侠”还会不会出现。

    一百一十号院的居民们沸沸扬扬地讨论了好几天,除了楼下宣传栏里多了一封提醒大家“锁好门窗、注意安全”的通知外,再没有别的水花了。

    “聂太太,早啊。”

    “小向,出门呀?”

    “天气这么好,是该出来转转,别老在家里闷着。”

    向小满低着头,步履匆忙地穿过东小院,别人打招呼,她也不搭话,只是敷衍又仓促地笑一下。

    小风把东小院里三姑六婆的声音吹过来,细细地灌进她耳朵。

    “……命好呗,家里有房有车,老公能挣钱,天天在家躺着,班也不用上。”

    “人家那不叫‘家庭妇女’,叫阔太太,家庭妇女不得管家干活啊?她们家孩子在门口上幼儿园,没见她接送过一次,每天不到快中午不起,吃饭都是在外面买,一礼拜请一次小时工……这不是,去门口洗衣店里拿衣服去了,哎哟,花钱洗衣服,啧!”

    “人家老公好,有本事你也嫁。”

    “我嫁你爸,给你当后妈好不好……”

    说笑声刮过向小满的脸,像个大耳刮子,然而她仿佛已经是挨惯了的,并不在意,木着脸来到了街角的洗衣店。

    洗衣店是个老头开的,雇了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打杂,这个时间,老头去吃午饭了,一般都是小店员接待她。

    说起这个店员,大家怀疑他不是哑巴就是结巴,有人问话就会点头摇头,逼急了“嗯”一声,一年四季戴口罩、插耳机,好像不遮着脸,他就没有安全感似的,穿一件画着卡通小人的旧t恤,从不跟人对视。

    向小满掏出收据条,放在柜台上,洗衣店员就拿起来找她送洗的衣服,俩人谁也不出声,谁也不看谁,跟演默剧似的,店里只能听见烘干机转动的声音。

    向小满清点了衣服,头也不抬地略微一颔首,转身要走。

    这时,店员居然出声叫住了她。

    “等等。”他有一米八,是个高大年轻的小伙子,说话声音却又虚又弱,像猫叫,“你……您等一下。”

    向小满回过头去,看见店员从柜台下面摸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是一把小刀片。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声音也哆哆嗦嗦的:“这……从您兜里捡的,是您的吗?”

    第二十一章

    向小满一回头,店员的上半身就下意识地往后仰,好像她的目光是飞溅的热油,得拿个锅盖挡住脸才安全。

    接着,他又似乎鼓足了全身的勇气,磕磕巴巴地“喵”道:“您……您要冷静,还有小朋友呢。有什么事情……有过不去的事情,可以找别人帮忙的呀……我……”

    他的声音低而迟缓,还有些口齿不清,像个智障。

    向小满不等他说完,就面无表情地走过去,连着纸包,抢了刀片就走。

    店员闭了嘴,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的背影,主动和陌生女人说两句话,好像已经透支了他所有的体力,直到她走出洗衣店,他狂飙的心跳也没有要降下来的意思,连腿也跟着一起发抖了。好一会,他才从门口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形象——他五官端正、身材高大,但“端正”得并不美观,没什么特点,过目即忘。“高大”也不是“器宇轩昂”和“孔武有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不是个胖子,就是看着有点蠢笨。头帘遮住了眼睛,明明早晨刚洗过,这会又已经油得打绺了,整个人的气质紧绷而畏缩,好像时刻预备着给谁鞠躬。

    “丑男。”他想。

    看不下去自己的形象似的,他移开了目光。

    洗衣店门口人来人往,他每天看见别人谈笑风生,都觉得纳闷,怀疑这些人私下里都有台本,说的话都是事先写好背下来的,否则怎么可能那么轻松,一点磕绊也不打呢?

    每一次被迫和别人说话,他都得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一样“豁出去”。

    语气、语调、手放哪、眼睛看哪、说什么,这些他都得在心里彩排好几遍,可是彩排也不管用,一旦开了口,一心八用,他还是难免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越说不好,他越慌,越慌越说不好,而人们也往往没有耐心听完他“吭吭哧哧”的表述,他们会打断他、忽略他、敷衍他……或者干脆转身走开。

    他就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每次试图伸出触角碰周围的世界,都会遭到一场电击,久而久之,“伸出触角”就仿佛有了生命危险。

    洗衣店的外间有个接待柜台,柜台后面是洗衣间,旁边还有个很小的杂物间,清洁工具、店里用的衣架和塑料袋之类的东西都堆在那,而这些杂物空隙里,还塞了一张窄小的行军床,那就是他的窝了。

    窝里有一台型号很旧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绫波丽”的手办——就一个,也不是什么限定版,网上那些大神们动辄一个展示柜的收藏太奢侈了。手办奢侈、柜子奢侈、放柜子的空间更奢侈。

    她虽然不怎么贵重,却一直陪着他,她就像一个熟识亲近的朋友,他通过动漫了解她的故事,而她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明白他在想什么,无须赘述。

    “闫皓!闫皓!”洗衣店老板回来了,大着嗓门叫他,“又跑哪去了?”

    店员一哆嗦,小心地把绫波丽放好,转身走了出去。

    “哎,吓死我了,你这小子,走路不出一声呢?”洗衣店老板拍了拍胸口,扔给他一个小本,“115号到121号的衣服好了,打电话催他们来取。”

    闫皓听见“打电话”仨字就头皮发麻,比起打电话,他宁可徒手火中取栗。于是低头接过小本,他阳奉阴违地作个弊——把通知编成了短信,照着电话号码本群发。

    老板看见,就唉声叹气地说:“哎哟,让你打个电话怎么了?两句话的事,现在广告那么多,好多人根本不看短信的。小闫啊,你这么内向可不行啊,你看你,没事就在屋里玩电脑、摆弄塑料小人,多大人了还看动画片!时间长了,心理都不正常了!人得跟别人交流,得出去交朋友。天天屋里闷着,你连对象都找不着,会被社会抛弃的!”

    闫皓默默地在旁边听,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样子,老板一看他这幅德行,头发都愁掉了一把。

    “这回再开武林大会,你可不能在后面缩着了,去的年轻人也不少呢,多认识几个没坏处,听见没有?你家人把你交给我,我就得负责任。”老板一边数落,一边看闫皓缩头缩脑的样子生气,于是气沉丹田,爆喝一声,“腰杆挺起来!你家祖上是英雄,不是打洞的地鼠,给谁作揖呢!”

    闫皓吓得一激灵,后腰倏地一下挺直了,站成了一张棺材板,然后贴着墙,姿势很晦气地溜了。

    向小满离开了闫皓的洗衣店,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她拎着装满了衣服的大塑料袋,沿着满地黄叶的林荫路走了一段,拐进了一条小胡同,胡同口有一家网红甜品店,常年排队,向小满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走过去站在了队尾,目光却很不安地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向她走过来,排在向小满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肘,问:“这家卖的东西有点贵啊,好吃吗?”

    向小满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躲开。

    中年女人很慈祥地朝她笑:“不过真正的好东西,贵也值得,对吧?”

    她说着,若有意、若无意地摆动了一下手背,不动声色地把一个纸包塞进了向小满手里。

    向小满好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上稀有的血色一下褪净了。

    “11月11号。”中年女人收了笑容,音量低得近乎耳语,她狠狠地握了一下向小满的手,然后转身走了。

    向小满怕别人听见,慌里慌张地往周围看,排在她前面的,是几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提前放学的中学生,统一地插着耳机,都全神贯注地低头玩手机,没人注意她。她这才松了口气——也是,谁会把稀缺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呢?

    没有的,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过。

    向小满匆匆看了一眼女人塞给她的东西,那是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个纸包,装着一些药粉,信封上印着行宋体字:“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别人?”

    她看见那行字,抿了抿发白的嘴唇,从队伍里走了出去,把信封塞进外衣兜里,这时,她在兜里摸到了什么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张字条。

    字条上清秀而有些稚气的字体写着一个私人电话号码……

    以及一句话“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这是那天来她家的女警临走时悄悄塞给她的,向小满脚步微顿,脸上一瞬间闪过动容神色,然而那一点犹豫稍纵即逝,她的眼神很快麻木坚定下来,她把那张字条团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纸团没扔准,砸到垃圾桶边缘又弹了出来,滚到了小路中间,向小满没有回头看。

    她刚一走,甘卿就靠着墙,从一条小岔路的土墙后面转了出来,眯着眼目送了向小满片刻,她走过去捡起了那张字条,脸上和煦愉快的笑容消失了,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些阴郁。一个刚买完东西的男孩闷头往前走,不小心撞了她,刚想道歉,一偏头正好撞见她的眼神,莫名一哆嗦,匆匆走开了。

    不过人走了,那男孩手里的肉松蛋糕味却留下了,甘卿回过神来,皱了皱鼻子,阴郁的眼神馋没了。

    她随手把那张字条揣进兜里,转到小店窗口前看产品价目表,浓郁的奶油香味从窗口源源不断地钻出来,勾勾搭搭地不让她走。甘卿一边看,一边捏了捏兜里的零钱,感觉单薄憔悴的人民币正含泪控诉主人不珍惜自己,良心上也有点过不去,于是她脚朝前、头往后,一步一挪地准备往回走,盘算着下个月多坑几个冤大头,拿了提成,一定要过来吃一顿。

    正这时,迎面过来几个中学生,甘卿眼睛忽然一亮:“小齐齐!”

    冤大头来了!

    刘仲齐他们学校开秋季运动会,所以才提前放学,他刚代表班级跑完三千米,不知是累着了还是怎样,反正眼皮一直在跳,被甘卿一嗓子吓了一跳。

    “过来过来。”甘卿笑得高深莫测,冲他勾了勾手指,“少年,请我吃下午茶,我教你一招万能防身术。”

    刘仲齐一听,屁颠屁颠地就跑过去了。

    十五分钟以后,阳光明媚的甜品店里,再一次上当受骗的少年出离愤怒了:“这就是你说的万能防身术?!”

    “这就是世界上最有效的防身术。”甘卿咬了一口皮薄馅大的雪媚娘,软绵绵的奶油馅裹着巧克力豆,口感层次分明,巧克力豆有些融化了,丝绸似的,一抿就化,而最里面的奶油却还带着细小的冰碴,刚好解了这一口甜食的腻,回味悠长,甘卿觉得吃完这一口,天塌下来都不算事了,于是很有耐心地跟刘仲齐解释,“逃跑的学问可大了,你不单得能跑、跑得快,还得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你要利用地形甩开对方,绝不能让别人有机会绕路堵你,不能完全跑直线,否则他们一扔东西就很容易砸着你……”

    刘仲齐愤怒地打断她:“你这个骗子!”

    上次,她用报警器骗他请了一顿麦当劳,上上次,她用卑鄙下流的撩阴脚骗他买了一根二百五十块的转运手链。

    他居然不长记性,又上了第三次当!

    没脸啊!

    “我真没骗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再厉害的高手也总有失手的一天,没有什么功夫是‘万能’的,”甘卿喝了一口清咖啡,漱干净巧克力雪媚娘的遗味,又把小叉子伸向一块芒果慕斯,“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只有不动手——你见过你哥跟人动手吗?没有吧!他知道世界上所有的投诉电话,能逼逼绝不动手,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刘仲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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