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生婚-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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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慌忙垂下头,努力不把自己的慌张表现出来。
回市中心的路上,程绍仲阖着眼睛靠坐着,明明是很舒适的姿态,但他下颏的弧度始终是绷着的。
司机只管专心开车,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了下来,外面是一片很平常的老旧小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程绍仲一眼,后者似乎还在休息,眉头轻蹙,看上去不太舒服。
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他听到后面传来微哑却清明的一道声音:“最近还有跟踪的吗?”
司机连忙回答:“没有了,自从换了车之后,就没看见有谁跟着了。”
程绍仲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看了眼车窗外,好像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他说:“你回去吧。”
“我在这里等先生出来。”
“不用,走吧。”
程绍仲自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走进了那个他住过十多年,曾经极度厌恶,现如今又极度陌生的地方。
自从程婉住进疗养院,这里便空下了,一直到程婉去世,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屋里有股淡淡的霉味,因为结构不通透,光线也特别的暗。
程绍仲走进自己住过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都很简单、陈旧,也很整齐。
许是之前有人经常打扫,所以只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坐到了铺着床单的床上,古朴的木质床,一坐下就咯吱咯吱地响了两下。
一米八的床,在他高中的时候便已经短了,那个时候他宁愿在教室里睡一晚也不愿回来,而每次回来,程婉便会在床尾放一条长凳,省的他的脚悬空在床外。
他不愿意躺在这张床上,因为一墙之隔,有他年少时最害怕最恶心的声音。
程绍仲在这里静静坐了很久,也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以前他觉得这段回忆太脏,不愿意去触及分毫,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不是不愿,是不敢。
那个为了自己委身受辱的母亲,他不敢去面对。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终于敢来了,敢在这逼仄阴暗的空间里,回望自己和母亲度过的这一生。
然后他发现,撕碎了那些粉饰,他也可以这般平静地审视自己。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刚做了一些决定。
来电的号码让他站起身。
“程律师……”
电话那头传来了何清的声音,而她此时竟是在……哭泣。
从窗户透入的那几束光亮顿时也暗淡了下来。
……
赶到医院的时候,程绍仲的面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他的步伐快而稳,看不出有丝毫的错乱。
与他擦身而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这出色的男人两眼。
来到沈瑟的病房前,何清正站在门口,她低着头,用纸巾擦着眼泪,闻声看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很久了。
“程律师,你可来了……”她抽噎着,情绪很不平稳,“阿姨都守在里面好久了,我不敢在她面前哭,就在外面等着。”
程绍仲没有说话,他抬起手,手放在把手上停了一下,在要打开的时候,又顿住了。
后背的濡湿已经由热转凉,衬衫贴在后背上,像淬了冰的铁板似的,灼得皮肤生疼。
何清还在抽着鼻子:“你快点进去看看吧……”
终于推开门,最先看到的,是沈妈妈的背影,她的背弯着,肩膀有微微的耸动。
程绍仲站在门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继续走,还是转身离去。
低低的啜泣声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分外清晰。
瘙刮得耳膜也格外锋利。
“瑟瑟……”沈妈妈哽咽地低唤着,就像是在诉说她对女儿的爱与愧疚。
没有人答应她,除却那些哭声,什么都听不到。
程绍仲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这幅画面将他剥离在外,他只能像局外人一样观望着。
他走不过去,面前就像是有千山万水,让他一步也迈不出去。
沉寂过后,将这些山水丘壑全都抹平的,是嘶哑低缓却温柔坚定的一声:“妈,不要再哭了,我会心疼啊。”
沈妈妈忙道:“好好,妈不哭了,你别说话,医生说你刚醒,体力还没恢复,要尽量多休息。”
然后,一只细白的手试图抬起来,却因为伤情未愈,只能无力地又垂了下去。
“你别动啊瑟瑟,你想要什么,妈给你拿。”沈妈妈连忙起身,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一个人。
沈瑟也看到了。
刚才沈妈妈挡住了她的视线,此刻再没什么遮蔽,她可以清楚地看到,来的这个人,有多么的……狼狈。
哪怕他还是往日那副打扮,还是那清贵淡漠的气质,她就是能看出来,他眼底和心底的狼狈。
沈妈妈愣了愣,又回头看了眼女儿,轻叹一声后,她拿起水瓶,沉默地走了出去。
门外,何清见沈妈妈出来,方才苦苦压抑的情绪又翻涌上来,让她话都说不出清楚了:“阿姨,我还是不敢相信……沈瑟突然就醒了,真是太好了,呜……”
沈妈妈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下,然后她问:“是你通知他来的?”
何清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是啊,我跟程律师说,让他赶紧来见见沈瑟,不然就来不及了。医生不是说药物里有安定的成分,会让沈瑟经常昏睡嘛,万一他来的时候沈瑟又睡了,他都没办法跟她说说话了。”
这番话让沈妈妈又无奈又好笑,这个丫头,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哪能跟那个男人说这种话,不是成心让他难受嘛。
只是这番话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就比如,沈瑟说了句:“你来啦。”
对方像是恍若未闻似的,还离得她有几米远,躲得她远远的。
于是她只能克服病人应有的虚弱和矜持,又对他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啊,难道我变成怪物了?”
第233章 奇迹
程绍仲这才回了神,走到了床边。
看着有些浅浅不满,又带着浅浅笑意看着他的女人,他突然觉得,有种遥不可及的美好,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种东西,叫奇迹。
沈瑟又想抬起手,这次还没等她自己撑不住,就有只大手托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某人低沉地,又刻意放轻了声音告诉她:“别动。”
好嘛,她不动了,她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刚醒来的时候,整副身体就像是被钉在床上似的,哪哪都是细密的疼痛。
就连医生来查房的时候都忍不住感叹,伤的这么重还能保住一条命,你这姑娘真是福大命大。
可不是,她这么长时间做了无数个梦,梦里的每个场景都特别好,她一直都很高兴,所以她的确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要这么一直站着吗,你不累我都累了。”沈瑟动了动脖子,目前为止这个动作她还是能完成的。
程绍仲还握着她的手腕,没用力,却也不松开,就这样攥着,掌心的汗湿让沈瑟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
这男人,果然是吓到了。
“你……”他像是要说什么,可嗓子瞬间哑了。
沈瑟也不问,就眨了眨眼睛,等着他。
程绍仲也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这样鲜活的气息,这般静谧的对视,好像什么也不必说了。
过了许久,他才说出来:“谢谢你。”
沈瑟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庭审上,她作为他的辩护律师,替他洗清了“冤屈”,不管她究竟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怎么说也是帮了他吧,他跟她道谢,好像也是应该的。
所以她痛快地应下来:“不客气,官司赢了,我也很开心。”
程绍仲竟有些失笑,十几天前,她站在台阶下,等着和他一起庆祝胜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好像缺失的东西都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谢谢你,还活着。”
沈瑟眼眶顿时有些酸酸的,她转了一下眼球,才把泪意憋回去。
方才在母亲面前她都没哭,那她更不要现在哭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她的前男友吧,就这么哭了鼻子,有点丢人。
而就是这位前男友,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吻住了她。
吻在了额头的位置,珍而重之,似乎是这样的含义。
沈瑟抿紧了嘴唇,等他起身后,她才咕哝着:“你这是趁人之危吧,趁我手脚都不能动,来占我的便宜。”
她本来是开个玩笑,因为就算她能动,她也不会做什么。
但这句无心的话,却让程绍仲的眼眸霎时变暗,对比鲜明的,是他脸色微微的苍白。
沈瑟很快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她的手臂和腿有好几处骨折,内脏和肋骨也伤到了,未来不晓得能否完全康复,或许……将来的她,会是个有残缺的人吧。
她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归咎任何人,这是场意外,她不需要谁负责,更不需要他对此有任何的芥蒂。
她刚要说什么,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何清终于止住了泪意,鼓足勇气站到了沈瑟面前,但在看到程绍仲的时候,她还是很心虚的。
她也不是故意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他们的,只是……身不由己啦!
“那个,沈瑟,王老师知道你醒了,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他想来看看你。”
这句话明明是问沈瑟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何清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程绍仲那里瞥。
而女人的直觉总是对的,因为回答这个问题的,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不用麻烦了。”程绍仲明明说的很平常,但何清就是感觉到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转告他,心意领了。”
何清怔怔地看向沈瑟,没得到后者的“帮助”,她只能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应下来:“哦……”
接着她夺门而逃,才不要在这里继续当千瓦大灯泡了。
看着何清离去的样子,沈瑟有些哭笑不得。
“你干嘛对她这么凶啊,她一直都挺怕你的。”
程绍仲虽然觉得自己对那个小姑娘已经足够客气了,可沈瑟这么说了,他便说:“下次注意。”
沈瑟只剩下了笑:“你不让王老师来,是怕再跟他打架?”
“……我们什么时候打过架?”
“王老师觉得是因为把我介绍到远程所,才跟你在一起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很自责吧。”
“……”
“有这么一个维护我的老师,我当然很高兴。不过我还是要见他一面,告诉他,我对他只有感谢,对过去的一切,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
程绍仲的手顿时有些收紧了。
沈瑟看着他,眼眶不由得又酸了。
“我其实都听得到,只是醒不过来。我妈和何清守在我的床边,王老师来看过我,还有……你,我都知道。”
她很想反握一下他的手指,可惜做不到。
“以前我觉得自己很糟糕,爱而不得的时候很差劲,害怕去爱的时候像个逃兵。最难过的时候,我觉得没有人爱我,我也不值得任何人去爱。要不是这次的事故,我真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一步。”
她又抬了一下手,这一回,程绍仲没阻止她,而是小心地绕开她的伤处,贴在了她温暖的掌心。
“所以,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这次的车祸虽然让我受了伤,但是却让我感受到了爱和满足,说起来,我还挺开心的。”她眨了一下眼睛,“你也替我开心吧。”
开心,怎么开心得起来。
程绍仲每每看到她的伤,只觉得在心口刻下了同样的伤痕。
但面对她的期待,他便也点点头:“嗯。”
沈瑟也知道他不相信,可是她没完全说假话,如果不是生离死别,人怎么会发现,生命如此可贵,而被爱包围的人,多么的幸福。
她该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吗?还能吗?
第234章 探望
沈瑟醒来之后,原本安静又冷清的病房迎来了一波波的“访客”。
大多是朋友和同事,贺成所则派了两位“杰出代表”前来问候,“代表”们热情洋溢、面面俱到,可看在沈瑟的眼里,莫名有点尴尬,另一个人对此就是冷漠和嫌弃了。
方进指导孔向前把东西放好,然后走到沈瑟面前,情真意切地说道:“小沈啊,你要早点康复回来上班啊,不然我还得继续给你发基本工资,老大我肉疼啊……”
还没说完,他就被一记眼刀子打住了。
沈瑟也反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来自老大的……“特殊”问候,忙打起圆场来:“嗯嗯,我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谢谢老大关心!”
方进听了忍不住感叹,还是沈瑟这孩子懂事又善良,他就是不善于表达才说钱啊有的没的,他堂堂一个律所合伙人,是差那点儿钱的人吗?明显不是吧。
他偷偷瞥了眼程绍仲,后者同样在瞧着他,只是那眼神……他还是躲着吧。
孔向前这个时候终于得了机会,一靠近沈瑟,他就眼泪汪汪的:“你好点了吧。”
沈瑟:“……哦,好多了。”
“真是的,你吓死我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
此话一出,沈瑟默了,方进默了,还有一个人……脸色已经不能看了。
偏偏孔向前浑然不知,还在声泪俱下地表达自己的内心:“你不在,知道我的工作量加了多少吗?你手头的案子都堆到我这了,我连找对象的时间都没了,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沈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他弄得大喘气了,这伙计,哪有这么说话的,不怕祸从口出啊。
她偷偷地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嗯,他低头继续调水温了,没事了,呼。
方进和孔向前没有在这里多待,主要是两人太聒噪,沈瑟倒还好,某人对他们是没有半点耐心,没过一会儿就看过来,意思是麻溜地走,有多远滚多远。
方进呵呵呵地笑了几声,他好歹是个堂堂的律所合伙人,他才不承认是被人赶走的呢,尤其还当着手下人的面。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一直不屑于搭理他的某人说:“老程啊,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话音落下,没人应声,方进这张堂堂律所合伙人的脸差点没绷住。
孔向前的肩膀耸了耸,努力憋笑,可千万别笑出声啊。
沈瑟实在看不下去了,老大好歹平日里对她那么照顾,她哪忍心让他下不来台阶,于是她说:“你们有事出去说吧,正好我要跟向前聊聊天。”
孔向前:“……?!”
沈瑟同学,替人解围不需要把我拉下马吧,我也害怕你家程律师啊!
孔向前总觉得,程绍仲出去的时候,对他产生了不小的敌意,要不然为什么他觉得后背开始冒汗了呢?
等到病房的门关上,他立马凑到床前确认道:“沈瑟,我该不会得罪程律师了吧?”
沈瑟给他一个“你想多了”的表情:“他都没跟你说话,也没看你,你怎么会觉得得罪了他啊?”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种感觉,那应该叫……无形的压力,压迫性的气场。”
沈瑟:“……”
你真的是想多了。
……
方进找程绍仲,的确是有正事的。
敛去了方才的玩笑,他正色道:“李燃那边没什么问题了,你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照办。不过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大张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