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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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玉点点头,快步出去了,又剩下我和九枝两人。
“娘子饿不饿?”九枝又在我手上写。
我摇头。“只是累。”我说,又想到还没给他讲那拉车的神兽,就比划着说了一通。
“甪端,”九枝在我手上写,“日行千里,还通人言。”
既然他知道,那想必我娘亲在地府的时候也见过。
“下次有机会,让你也见一见。”我说。
九枝笑笑。“娘子,辛苦。”他又写。
“嗨,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玄师,你还担心什么?”我精神不好,嘴上也没了把门的,“你当好我的小媳妇就行了。”
话出口刚要后悔,门又开了,一下子挤进来四个人,翠玉带着方夫人,夫人后面跟着小姐和舜华。
接下来无非是一番感谢和慨叹,我随口应付着,偷眼瞧了瞧方玉蕊。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脸上有了血气,虽然一想到她差点儿就要在地府酆都做个游魂,我还是有些后怕。
心下一弛,困意突然上来,后面她们又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清,稀里糊涂睡了过去。
这一睡又断断续续睡了两日,时醒时昏的,只知道九枝照料我吃过几顿饭,喝过几次水,不然就是听翠玉扯着嗓子絮絮叨叨。
每一日,方玉蕊都来探望我,经过这次的事,她性子似乎变了些,还给我带了些好看的衣服和首饰来,硬要送给我穿戴。
我是喜欢的,但转念想,这些精细东西真穿戴上,举止都不方便,就拒了。
“其实姐姐年纪也不大,”有一次只我和她两个人在房间里,方玉蕊忍不住说,“女孩子何苦要四处奔波这么累?你又好看,早些寻个富足男子,成个家,不是更好?”
我对方家人也说九枝是我哥,她自不知道我还有婚约在身,才有此言。
不过就算我没有被神仙指婚,我也从未想过她说的那些。
“我这样更开心的,”我说,“无人拘束,也不用遵循那些繁文缛节,我只愿能做个厉害的玄师,就够了。”
想一想,又说:“倒不是说成婚不好啊,将来你大一些,能遇上个好郎君,待你一心一意,也该会很开心。”
方玉蕊红了脸,点点头。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来打他。”我说。
空口无凭,我手写了一张符交到她手里。我和九枝居无定所,真要有事,她只要把符烧了,我就能知道。
当然她最好永远用不上,那说明她过得好。
如此过完两日,我休养得差不多,才终于能离了床,也准备带九枝告辞了。
临行那天,方府出来了十几个人送我们,方员外言出必行,教夫人给了我一大笔钱做酬谢。我反而不敢收,怕被贼惦记,只拿了些碎银子走。
这已经够我和九枝用很久的。自小到大,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好歹是有进账了啊!发财了!
走出府外,方夫人和方玉蕊坚持和我们多走了一阵。“师傅刚来时,我有些防备,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夫人说,“还望你不要挂心。如今想来,那俱无山,该是个仙气地方吧。”
我干笑两声,不敢回答。
闲话间,夫人又有些好奇:“师傅身边那个姑娘,叫翠玉的,今日怎么不见她了?”
“她有事,早走一步。”我揣着怀里的黄鼠狼说。
等到方夫人和方玉蕊回去了,翠玉才现了身。
“好了,我也要走了,”她说,“你这回欠我个情啊,小有灵,我记性可是很好,不会忘的。”
“你等等,”我说,“这些你拿着。”
说着,我从包袱里分了一多半银子给她。“这次多亏有你帮忙,我很感激,”我说,“欠你的情,单这些肯定也不够还,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
“你就当……是我送你买面用的,”我又说,“以后就不必再去别人家偷了。”
翠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接过银子怔了许久,才又嚷起来:“好侄女,原来你这么大方!要不我不走了,你养我好了!”
“你快走吧!”我推她,“回去烙你的饼去。”
翠玉嘻嘻笑着,忽然一愣。
“对了,我的擀面杖呢?”她问。
“我哪知道?不在你身上?”我也愣了。
“我没给你吗?你是不是藏起来了?”
“我要你根擀面杖做什么?”我哭笑不得。
翠玉在身上来回摸了摸,面色凄惨起来。“完了完了,这回亏大了,没拿多少好东西,还把值钱的丢了——”
“我那可是黄花梨的啊!”
第5章 秀元(上)
一
“娘子,怎么?”
九枝问我这话的时候,我正站在一家成衣铺前犹疑,不知该不该进去。
快有半日了,我拉着九枝在宣阳城里闲逛,看见个成衣铺子就进去瞅一瞅,然后默默退出来,手上的钱都攥出了汗,结果最后一分都没敢花。
这宣阳城到底是不一样,有好些有趣的店子,好看的衣服也有许多,九枝身姿挺拔,穿上该别有风貌,只是……
也太贵了啊!
比我家那边镇子里贵了三倍都不止,是抢钱的吗?!
虽然这一趟总算赚了些钱,但我一时脑热,给了翠玉不少,下次能拿到酬劳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个人要住宿也要吃饭,还是要精打细算些,算来算去,余下能用的就没多少了。
唉,早知道就不对翠玉那么大方了……
“九枝……”我吭吭哧哧地说,“我们再换家店看看吧。”
九枝站着没动。“娘子,买衣服?”他在我手心写。
“不是,我……”
我想了想,还是把我的想法同他说了。
九枝哑然失笑。他抬起手,露出左手的手腕给我看,我过去送他的那红绳,还好好系在那里。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想说有这根红绳,就够了。
“那不行,”我说,“好歹你跟了我这么久,一根红绳怎么够?我还是要给你买好衣服的。”
九枝却拉着我摇摇头。
他示意我看着他,闭起眼。
紧接着,他忽然在一瞬间换了模样,原本穿在他身上的寻常衣服,居然变作了一袭水绿色的长衣,看制式、外观和材质,和当初在山下镇子看到那些有钱公子哥穿的,全无分别。
“你……”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你都可以这样变化了?”
九枝点头。
“所以那之后你穿的衣服,一直是你自己做的?”我才想到,当时和百足打得那么凶,后来他的衣物竟一点破损都没有,敢情早就不是普通衣服了。
九枝又点头。
嗨,早说啊。
“那……你这手艺,可以给我也做衣服么?”我看看他身上精细的长衣,问。
如果能给我做,就又省一笔钱了,再一想,能给我做就能给别人做,那我们还捉什么妖啊,干脆开个铺面,卖衣服赚钱啊!
无本万利,这是要发大财了!
可九枝无情地打消了我的构想。
他扯扯身上的衣物,给我展示,这衣服是脱不下来的,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他的……外皮?
呃,那岂不等于……他现在是裸着的?
我脸一下烧起来。不能再想了,再想心里就乱套了。
不过这确实是打消了我一份顾虑,人也轻松起来。“害我白白在城里转了这么久,”我瞪他一眼,“既然不用买衣服了,那我们就去吃饭吧。”
“娘子,要买。”九枝让我自己买自己的。
“不打紧不打紧,”我拉起他就走,“以后再说。”
我们走到城里繁华地段,我拍着胸脯让九枝随便挑,想吃什么都可以。
但还没等九枝选好,自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隆隆巨响。
“让开!都让开!”前方一声呼喝,路上的人赶紧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路,我刚要抬眼去看,九枝已经一把将我护到了一旁。
不多时,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军冲过来,个个人高马大,除了打头的驱散人群,其余人一言不发,马蹄起落,震得路面都在颤动。
我是第一次见骑军,气势果然惊人,有种睥睨一切的霸道。
唉,我要是能骑一回马该多好。
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须臾就自我身前跑过,直往城西大门方向去了。
尘埃落定,四周人也开始议论。
“莫不是要打仗了?”
“别瞎说,你盼着打仗啊?”
“那不打仗,好端端地动兵?”
“话说那不是苍州府的玄衣军?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我不太能听懂。我只记得那本《圣朝通轶》里写过,自打大嬴和北边的部落划江为界以来,十余年里,只在秋收时有些小冲突,未动过大阵仗,应该不会突然打起来吧?
正想着,身后又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看什么看!进来干活儿!那是朝廷的府兵,你还指望在里头找见那个野男人啊?”
我回身看去,后头是一家面馆,一个年轻女子该是站在门口看,眼下已被屋里的人叫了回去。
一时间,我心里一动,看一眼九枝,九枝立刻心领神会。
“就吃这家了。”我带他走进面馆。
店里没什么客人,店家是个中年男子,也没什么好脸色,仿佛来吃饭的都欠了他钱一样。
那个年轻女子拘谨地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看眉目,像是这店家的女儿。
“店家,”点了店里最贵的两碗面,我试探着问,“那边的是你女儿吧?”
“是又如何?”店家板着脸说。
“我方才听你们说话,好像她在找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
“我和这位小兄弟是别处来的玄师,专接些除妖啊、寻人啊、捉鬼啊一类的活计,”我耐住性子说,“店家若是找人,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被这暴躁店家打断了:“我们不找人!我不管你们是干什么的,二位要是吃饭,就好好吃饭,若是不想吃,就请出去!我不赚你的钱!”
哎你这人……
大庭广众的,我也不便发作,只好忍下来,静静等我的面。
听到我和九枝的身份时,店家女儿向我们这边看了看,似是有话要说,可她爹爹在,她最后还是没吭声。
等了阵子,店家把面煮好了,他女儿把面端上桌。她恍恍惚惚的,手也不稳,放下九枝那碗面的时候胳膊一抖,险些把碗打翻,要不是我手快,几乎要泼九枝一身。
“看着点儿!”店家急急从后厨跑过来,看到九枝无碍才松了口气。
俄而转头骂女儿。“废物!你能做好什么?啊?!说你也从来不听,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你拿去给那野男人,还信誓旦旦他是好人,现在怎么样?人跑了吧?”
他越说越激动:“你不是要私奔吗?去啊!我不拦着!你死外头我也不管!早跟你说过多少次,那种男人一句话也不能信,你倒好,灌点儿迷魂汤就跟着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听得不舒服,用力敲敲桌子,店家总算住了口。
他女儿一开始还低着头挨骂,听到最后,眼泪涌了出来,扭头跑进了后厨。
也没什么心情认真吃面了,我随便扒拉几口,扔下些钱,没让店家找,和九枝起身就出了门。
走出去一段路,叹了口气。
“她,被骗。”九枝沉默半晌,比划了两下。
“可能吧,”我说,“但就算是被骗了,那也是男人的错,不是她的错,不出深闺的小女子,她又懂什么?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我心里气鼓鼓的,只想离这个破面馆远一点,但没走出去太远,又被喊住了——
“二位师傅等一等!”
是那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回过身,看见她气喘吁吁地向我们跑过来。
“是我钱给少了么?”不会呀,我算过的。
她摇摇头。“二位师傅方才说……你们是玄师?”她不等气喘匀就问。
“是啊。”
“可以帮忙找人?”
“是啊。”
女子眼睛渐渐亮起来。“那你们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二
她叫秀元,年方十八。
自她记事起,就没见过娘亲,她爹爹说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娘亲就重病去世了,她爹爹变卖了祖产,也没能救回来。
安葬完妻子,已是倾家荡产,为了谋生,她爹爹借钱开了这家面馆,多年经营后,日子慢慢才有了样子。
秀元便是在这面馆长大的,她未念过书,一直在店中帮忙跑堂,和爹爹相依为命。
十七岁那年,有位男子来店里吃面,忽然看上了她。
那之后,男子每日都来,有时趁秀元爹爹不注意,会送她些各式小物件,对她诉了不少衷肠。
秀元除了卖面,未曾同世间男子打过什么交道,在这些言语的攻势下,很快对这男人动了芳心。
男子叫仲春。秀元试着同爹爹提起,要嫁与他,却遭到了她爹爹的反对。
原来仲春是个浪荡之徒,好赌,二十好几都没个正经营生,秀元爹爹早就把他打探了清楚,心知女儿定要吃亏,便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可任他苦口婆心,都抵不过仲春在秀元面前许下的那些毒誓,秀元信了他一定会改,还偷偷自店里拿了钱给他偿还赌债。
她爹爹无奈,对她一顿臭骂,不许她在出门,也几次将仲春打了出去。
他以为这样就能断了女儿的心,独没想到,仲春暗地里和秀元见面,说服了秀元同他私奔。
秀元又偷了些钱,给了仲春,让他做好预备。在约定好的日子里,她趁爹爹入睡,半夜摸出面馆,到城东边一座小桥下等着,等仲春来带她走。
可那一夜,她等到天明,仲春都没有来。
那之后仲春再没出现过。她日思夜想,还托人去找,都不见仲春的影子。
她爹爹对账,发现店里少了大笔银两,逼问之下,又知道了事情原委,这才脾气变得如此之差,恨不能将这糊涂女儿赶出家门。
可秀元还在想着仲春总有一天要回来的,见我和九枝是玄师,就央求我们帮忙去寻他。
我听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偷眼看看九枝,他也一脸难色。
“秀元……”我小心地说,“你真就没想过,你是被骗了?”
“不可能!”秀元用力摇头,“仲春他不会骗我的!”
“可照你的说法,这的确很像是被骗了,”我耐心道,“一个大活人怎会无端失踪?除非……除非他已经不在人世……城里最近有死过人吗?”
“有,但不是他,”秀元笃定地说,“城里这一个月只淹死过一个人,我去看过。”
“那他会不会是出了城?”我继续猜,“或者……他拿了你的钱,又去赌了?”
“不会的!”秀元有些急了,“他答应过我不再赌了!他答应过了!”
……这种话你也信??
我彻底不知该怎么和她说了。在我看来,这叫仲春的男人很可能是拿了秀元的钱,要么落跑,要么泡回了赌坊里,不过不管他是出城还是在赌坊,秀元之前托人去问,总该是能问到消息的。
难道他真的遇到了危险?还是被妖鬼吃了?
可这时间未免过巧啊……
秀元见我犹疑,双膝一弯就要给我跪下。
“哎哎哎,你别这样,快起来。”我一把抬住她,不然这大庭广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
“求求二位师傅了,”她哽咽着说,“我无论如何都想见他一面,哪怕他骗我都好,只要能说句话,我也死心了……”
我还没回应,她又狂乱地扯住我袖子。“你们要钱的是不是?我有钱!你们找到他,我给多少钱都可以!”
我心想你有什么钱啊,不都是你爹爹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