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灵-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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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
一句话的工夫,我们已经完全沉入了黑暗中,眼前场景非常诡异,没有一丝光,也看不见任何事物,但独独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应该在门外,隔着两扇紧闭房门的衔玉,我都能看见。
“殿下!”衔玉跑过来,拔出佩剑,护卫在云卿身侧。谢将军仍旧面沉似水,但也握紧了腰间剑柄。
“这——发生了何事?”楼墨心问。
“有灵?”云卿看我。
“都不要动,”我说,“如果我所料不错,我们现在在一道阵中。”
“阵?”云卿又问。
我点头。“八方八门,”我说,“如瓮如笼,无处可走,你能想到什么?”
云卿略一思索,睁大了眼。“奇门遁甲?”
我紧盯着她,不说话。
“怎会如此?”云卿道,“这奇门遁甲是极难掌握的方术,我以道人身份行走多年,都没见过有人会用,怎么在这里有了?”
“那倒不清楚,”我说,“这法术我也没见过,但一定是有人用了,而且,还不是寻常的奇门遁甲。”
“不是寻常的?”云卿皱起眉头,“何意?”
“一会儿再说,”我说,“我们先走走看。”
如今没有了房屋墙壁的限制,我们倒是来去自由。我按着来时的方向走出几步,按理说应该是在府衙中央了,但除了身边这几个人,其余人等一个都看不见。
府衙里的官员、衙役,连同剩下的那些玄衣军兵士,都仿若凭空消隐了。
只有有疾还在。他跑到一半,感觉情势不对,又往回跑,阵形成时,他离我们还剩一点距离。
“将军!”他迎上我们。
谢将军示意他别说话。几道目光全钉在我身上。
“再走。”我说。
满城的景象,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人、马、屋、道,什么都没有,目力所及之处,都是无终无止的黑暗,远远扩散开去,四周也听不到一点声响,陷入令人心慌的沉静。
我们这几人,全数落入了阵法中,像是进了一个异界,从原先的所在整个剥离出来。
做这阵法的人,一定很厉害,能预先料知我们会进荷城,提前画好咒符,又把整座城当作触发阵法的凭借,还单单只对我们七人生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其他人也渐渐想到了这点,又走了一会儿,衔玉脸上露出了惊慌。
“这样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她问。
无人答她。云卿走至我身侧。“有灵,”她说,“你方才说,这阵法不是寻常的奇门遁甲,你在城中,可是看见了什么异状?”
“我在三处城门附近,都看到了一种花纹,”我说,“城东门、东南门、南门各一处,花纹的式样和方位,都和八卦有对应,联想到这座城池的特殊情形,我便猜,八道城门下,应该都有这些花纹。”
我拿出生墨笔,在空中原样画出那三道花纹,还好,笔还是能用的。
“如果真的是和八卦有关,”我继续说,“那便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阵法一开,就如同进了虚空幻境,自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八门,”云卿点点头,“看来我们要走出去,没那么容易……”
“何为八门?”谢将军问,“你们说的这些,我倒听不懂了。”
“即是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我说,“各对应一个方位和一个卦象,例如我在城东门处,见到的是震卦,那里便是伤门,东南门是巽卦,则是杜门。”
我也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看他们的面色,应该是没有。
“如果走不出去,会如何?”谢将军又问。
我话头一滞。“走不出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不能等阵法自己消解么?”衔玉问。
“不能,”我说,“像这种阵法,只有出去才会破解,或者还有个法子,就是把布阵之人找出来,让他自己解开,但眼下全然不知是谁布的阵,根本找不到,这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不辨方位,最后只怕我们不是饥渴而死,就是自己疯掉。”
九枝打了个哆嗦。他倒不是怕死,只是听我说没有吃的,有点儿恐慌。
“但你知道如何走出去,是么?”这种情形下,谢将军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不慌不忙地问我。
“只是大概知道,”我说,“我爹爹给过我一本书,是他自己写的,书上粗略记了这八门之法,如果他没有写错,这八门里,有一门是生路,称为生门。”
“那我们只要找到生门,就能出去了?”衔玉双目一亮。
“是。”我说。
“你知道怎么找到生门?”衔玉又怀着希冀问我。
“难说,我试试,”说着,我转头向云卿,“云卿,你身上还有符纸么?”
云卿一愣。“有,”她说,“如今不是道人了,但为防万一,我怀里一直带着的。”
她递给我一叠符纸,我数出八张,在上面分别画下咒令,然后咬破手指,在咒令上点下血。
我终于知道,我爹为何不肯咬手指画咒了,是真的疼。
画完,我把八张符纸按八个方位一一摆好,深吸一口气,念了几声。
符纸立时发出光芒,悬停在我身侧周围,瞬息间,八道光自行纵跃出去,在远处黑暗里闪了一闪,消失不见。
众人紧张地看着我行动,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呢?”衔玉问。
“等。”我说。
等了不知多久,黑暗中又现出一点光,其中一个方位的咒自己返了回来,重归入符纸中,还原地跳了两下。
“那里便是生门。”我指向咒回来的方位。
第49章 墨心(三)
约莫两刻钟后,我们七人赶到了生门的位置。
眼前无垠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一面墙壁一样的物事,像是水做成的,又像是气做成的,微微前后起伏,一刻不停,如同在流动。
云卿他们如释重负,面露喜色。
“能出去了!”衔玉喊道。
一瞬间,我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这么简单吗?
熟悉的不安感爬上心头。这一切,似乎都过于轻松了。
布阵之人的目的,应该是把我们永远困在此地吧?耗费如此心力,却把出阵的通路留得如此明显?
难道他是自信我七人中,无人懂这法术?还是说——
思忖间,有疾一马当先,已冲向了生门所在。
“等等!”我心下大骇,从后飞奔而起,一把攥住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扯了回来。
与此同时,门内生了变化,几只尖利的黑爪悍然伸出,齐齐抓向有疾。有疾一只手刚搭上去,没来得及收回,转瞬间便被削去了一层皮肉。
“有疾!”谢将军从后接住我们二人,急道,“怎样?”
“没事,将军。”有疾紧握住手说,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
而那几只黑爪,全部缩回了门中。
“怎会如此?”云卿惊道,“这里不是生门吗?”
我喘口气,摇摇头。“不是生门,这一道,是死门。”
我说话的当口,门上方缓缓浮现出一个花纹,式样和坤卦的卦象大差不差。
坤卦,西南方,果真是死门。
“你算错了?”衔玉睁大眼。
“不,”我说,“我算的不会有错,是布阵之人在我们前面,移动了这八门。”
云卿愕然。“这阵法,还可以变化?”
“通常来说不会,”我说,“但还记得我说,这个阵法不太寻常么?布阵之人,应该料到了这一点。方才我就觉得奇怪,他对我等可以说是了若指掌,连我们的动向都十分清楚,就不会不知道我在这里,既然知道,那一定连我的本事,也算进去了。”
“我早该想到的,”我对有疾说,“事发突然,没反应过来,连累你了。”
“姑娘救了我才是,”有疾摇头,“若不是姑娘来得快,有疾这条命已经没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衔玉问,“死门正对着的就该是生门吧?我等往反向直走,是不是就能到生门了?”
“不会那么简单,”我说,“如果我没想错,这八道门,是可以随意、随时挪移的。”
话音刚落,就仿佛是在回应我的猜测,眼前的门忽然动了。
一股看不见的气息绕四周奔涌,阵法的边界在旋转,死门须臾便转向了别处,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的门。门上也有个花纹。
兑卦。惊门。
在场众人都说不出话。我看着眼前的景况,忍不住笑了笑。
“敢不敢顺时针再转一下?”我高声说。
沉寂。俄尔,门真的又转了,死门回到原位,紧接着再度转走,换来的是景门。
“还能转快些么?”我又喊。
这人还真是听话,八道门像走马灯一样飞速轮转,越转越快,最后几乎化作了一圆光轮,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我笑出了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灵,这是何意?”云卿不明就里。
“这布阵的人,在给我展示他的能耐,”我说,“他的意思是,只要他在,我等七人,是绝对找不到破解之法的。”
“那岂不是说——”衔玉圆睁双目。
“是,”我点点头,“这下子,恐怕我们是真的出不去了。”
绝望的气氛弥漫开来,好在在这里的,都是久经沙场、见多识广的人,还能保持着些许镇定,若是换作寻常人,估计已经疯魔了。
不过要说到心大,谁也比不上九枝心大。
这位楼墨心口中的“可造之材”,此刻居然正蹲在地上,背对着我傻笑。
……大哥你是饿出毛病了么?
“九枝,你在做什么?”我一时好奇,站起来走过去。
“赏花。”九枝头也不抬,说。
“赏花?”完了完了,他真的有毛病了,“这地方哪里来的花?”
“就在这儿啊,”九枝指着身前一处说,“好白的花,娘子看不见吗?”
看得见我还需要问你吗……
但突然间,一个想法闪过我心头。
“九枝,你除了能看见这朵花,还能看见什么?”我问。
“没了……”九枝道,说着抬起头,手又往前一指,“啊,那边也有。”
“还有呢?”我急问,“除了能看见花,你还能听到什么声响么?”
“一直能听到,”九枝说,“有些人声,还有车马声,但好像离得很远,听不太清。”
我心中大喜。“你怎么不早说!”
“娘子也没问我啊……”九枝委屈巴巴地咕哝。
“有灵,怎么了?”云卿看我面色有变,赶忙问我。
我看看她,自己也觉得很意外。“我知道该如何出去了。”
“如何出去?”衔玉问。
我笑笑。“布阵之人的确很厉害,但他漏算了一件事——他不知道九枝的真身。”
“九枝的真身?”衔玉不解。
“这位公子,还有什么身份?”楼墨心也问。
“他熟习奇门遁甲,多少也是道门中人,”我说,“自然也该看得出来,九枝是妖,但他想不到,九枝除了是妖,还算半个神仙。”
“半个神仙?”云卿讶异。
也难怪她吃惊,九枝的真实来由,我从前都瞒着她的。
“九枝,过去曾是三重天上的一株神木。”我说。
云卿默然片刻,睁大了眼,她也想到了。
“我不懂,”衔玉说,“就算他是神仙,然后呢?”
“道法自然,遵的是阴阳五行,”云卿替我解释,“所以只对凡间的物事有用,不论人、妖或是鬼,自都在其中,但对神仙,是无可奈何的。”
衔玉想了想,恍然大悟。
“那把九枝送出去,阵法便可解了?”谢将军问。
“可是,他又该怎么出去?”云卿指指不远处极速旋转的八门,“眼下不知哪里可走,若是贸然冲撞,就算他是神仙,也难免要遭受不测……”
“当然不是从那里出去,”我又笑笑,抬手指向上方,“而是这里。”
既然布阵之人不肯给我们留出生门,那阵法最上方的天顶,便是最脆弱的一环。
“九枝,你能跳多高?”我问。
九枝懂了我的话。他扬起头看了看。“差一点儿。”他说。
“这样呢?”我起手在他胸口画了道咒。
好吧,我承认,用笔画也是可以的,只是……
他胸膛摸上去真的很舒服。
九枝没说话。刹那间,他双足发力,整个人像平地里倒卷的一道震雷,猝然跃上高空。
下个瞬间,周遭无尽的黑暗褪去,我还原样站在屋内门边,谢将军、云卿和楼墨心也好好地坐在椅子上。
阵法破了。
“殿下!”衔玉从门外扑进来。看到屋里一切如常,她松了口气。
“这样便……结束了?”云卿还有些心有余悸,反复摩挲着椅背,好像怕这也是假的。
“我们出来了,”我说,“没事了。”
楼墨心长出了口气,瘫坐于椅中。谢将军倒没什么变化。我和九枝相互看一眼,彼此都露出微笑。
只有片刻后冲进来的有疾,手上还挂着伤口,血迹斑斑,提醒我们方才发生的一切。
我想让九枝帮他治伤,九枝不肯。谢将军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白药敷在有疾伤口处,又撕下一块衣襟包扎。
有疾受宠若惊。“不妨事的,将军,”他说,“我去军中找些麻布就是。”
“没时间了,”谢将军正色道,“你速去传令,全军备马,即时起行,我想,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了。”
他看向我。我对他点点头。
尚不知布阵之人是谁,更不知是一人还是多人,这些人神通广大,又心狠手辣,不知他们还会做什么,夜长梦多,再留在荷城,只怕还会有危险。
我们走出屋子,准备连夜动身。知府听闻动静,出来探询,谢将军只说临时有变故,不再打扰,没有说明真相。
出城的工夫,我特地去城门下看了看,果然,原本画在城墙根处的花纹,都不见了。
我本来还想仔细查一查花纹的由来,这下也失去了机会。
荷城距蒹葭河只有不到半日的马程,大军开出城外,计划径直赶往河畔,休整一会儿,等天亮后,提前渡河。
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云卿看我一言不发,凑过来问我:“有灵,你在想什么?还在想那奇门遁甲的事?”
我摇头。“那个倒不重要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不觉得么?”我说,“我们这一路的行程,从未对外透露,行进也忽快忽慢,根本无从推算我们什么时间会出现在哪儿,但暗算我们的人,却像是早知道我们会来这里,提前便布下了阵法,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可能……从平州往京城的路,经荷城是最近的吧,”云卿推测,“外人若有心,自不难猜到,我们会借道这边,他也不必确知我们何日赶到,只要提早筹划下来,混在城中,就可以了。”
“但是,他又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我问。
云卿一怔。
“我是玄师的事,只有这支骑军中的人知道,”我说,“能知晓我本事的,也只有这些人,外人就算知道我并非常人,也预料不到我的能耐,但布阵之人,却仿佛全然通晓,这一点,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云卿细思须臾,渐渐睁大了眼。
“你是说——”
我带着深意看她一眼。“此人,很可能就在我们之中。”
第50章 墨心(四)
我把声音放得很低,除了云卿,没人可听到。特地选在这个时候单独对她说,也是怕引起军中动乱。
眼下,还不能让众人彼此猜忌。
何况我也只是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