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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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昀曦险些站立不稳,指着傻儿颤声:“他、他……”
陈尚志见鬼似的吼叫,调头逃向庭院深处。
柳竹秋命瑞福追去照看,向兀自失神的太子请求:“请殿下移驾屋内歇息。”
她领着六神无主的男人回到内书房,扶他坐下,喂上一碗清茶。
朱昀曦用力推开茶碗,厉声诘问:“你是什么时候遇见那小子的?”
柳竹秋镇定道:“臣女搬家时陈阁老带裕哥来做客。见到他臣女也吃了一惊,想不到竟有人会与您的容貌如此相似。”
“你当时为何不禀报?”
“臣女猜您一定不想知道,陈阁老也怕损害您的清誉,多年来一直将傻孙关在家里。”
朱昀曦陷入混乱,凝神调息一阵,慢慢适应这离奇事实。
柳竹秋手搭在他的肩头巧笑开解:“臣女想当年女娲娘娘造出殿下这样完美无缺的杰作后还想趁手再做一个。谁知手艺再难达到同等水准,出来的品相只及得上您的□□分。不想让世人拿他同您比较,干脆让他变成了傻子。”
朱昀曦微微抬头冲她白眼,这伤自尊的事经她这番诙谐,打击度确实减轻不少。
像出了一场特大洋相,他报复性地提出质疑:“你把那小傻子养在家里,是在金窝藏娇吗?”
柳竹秋先笑后气:“殿下竟然这样埋汰人,臣女再不堪,也不会对一个智识不到三岁的傻子起□□。当初决定收留他,也是因为看他长得像您,恋着凤凰故而同情孔雀。如果您连这个也要误会,那臣女待会儿就把人送回陈府。就跟陈阁老说您不许我再管他家的事。”
朱昀曦疑心病再重也不会吃傻子的醋,失言后拿开玩笑来狡辩。
这时他脑子里已在思索另一件事,谨慎询问:“那傻子的父母呢?怎不管他?”
柳竹秋气闷闷回答:“他七岁时父母就相继过世了。”
“……你知道他母亲家的情况吗?”
“听陈阁老说他母家姓黄,外公外婆也都不在了。”
柳竹秋发觉朱昀曦的提问很奇怪,即刻反应过来。
太子曾说他是陛下借腹诞下的,生母另有其人。裕哥和他相貌出奇相似,莫非有血缘关系?这么明显的问题我怎会忽略呢?
她敛神屏息,朱昀曦也是,不知该不该向她表明疑思。
看他眉梢上了十把锁,快被沉重地苦恼压弯腰身,柳竹秋先不忍心了,迟疑道:“陈阁老还说黄家有两个女儿,大女儿从小被过继出去与娘家断了音讯……殿下,要让臣女帮您查一查那黄大小姐的下落吗?”
设若黄家的大女儿就是太子的生母,便能解释陈尚志为何那么像他了。
朱昀曦异常紧张,像面对一颗含有剧毒又无比诱人的果实。
在确定他不是章皇后的亲骨肉时,他就对那个生育他的女人产生莫大好奇。
她是谁?还活着吗?身在何处?宫里还是民间?
这些疑问像神出鬼没的毒虫时不时跳出来咬他一口,他从不敢向任何人倾诉,生怕走漏秘密就会失去赖以生存的地位。
但是,柳竹秋还可以信任吧,她是最能为他缓解痛苦烦恼的人,线索摆在眼前,不该视而不见。
“……你有空就去查查看吧,不用着急,也不要大张旗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尽量轻描淡写下令,似乎这样就能降低风险。
送走太子,柳竹秋先唤骆仇问话,让他说说刚才的意外。
骆仇以为自己闯了祸,胆怯道:“我和裕哥在花园里玩,在那棵槐树下发现一只没睁眼的雏鸟。裕哥说鸟儿很可怜,定是从树上的鸟窝里掉下来的,想把它放回去。”
那鸟窝所在的树枝很细小,经不起成年人攀爬,陈尚志自充人梯,让骆仇踩着他爬上去放鸟。
骆仇放好鸟,正要下来,忽听到大人们的话音靠近。
陈尚志让他别动,然后钻进灌木丛里躲藏,若非骆仇脚滑坠落,他是不会现身的。
柳竹秋听过描述,觉得这傻儿脑子比往常灵光了许多,难道是生活环境变好的缘故?
她安慰骆仇几句,转身去找陈尚志。
他正躲在自己屋里,坐在床边从头到脚裹着棉被瑟瑟发抖。
瑞福介绍:“他吓坏了,我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还死拽着被子不肯露头。”
柳竹秋让她先出去,上前坐到陈尚志身旁,伸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抚,哄劝:“裕哥,太子殿下已经走了,他没有怪罪你,你不要害怕。”
棉被下的颤抖稍微减轻了,小傻子释放出紧憋许久的气息,开始嘤嘤呜咽。
柳竹秋等他缓和半晌,试着拉开覆盖着他头部的被子,汗水泪水已将他的脸变为泽国。
她掏出手帕为他擦拭,耐心地重新争取他的信任。
少年逐渐平静下来,小小看她一眼,又赶紧低头,模样十分乖巧。
她笑道:“你知道你跟殿下长得很像吧?殿下也很吃惊呢。不过他后来就没说什么了,以后也不会在意这件事。你只当做了一场梦,明天就把他给忘了吧。”
陈尚志一动不动,只睫毛不时眨闪。
柳竹秋感觉他情绪已稳定了,摸了摸他的后脑:“你该去看你爷爷了,我陪你过去吧。”
她牵着陈尚志来到陈府向陈良机问安,陈良机高兴地接待了她。
柳竹秋趁寒暄之机询问黄家的住处,谎称认识一位高明的算命先生,可帮陈尚志测八字,测算时须结合父母的出身地。
陈良机感激不尽,说陈尚志的母亲黄氏娘家在山东东昌府聊城县石羊村,两位亲家死后也葬在那里。
柳竹秋记下信息,回家召蒋少芬相见,让她去石羊村查探黄家当年把大女儿过继给了什么人家,如今是何景况。
此事不能见光,她后来与朱昀曦会面时也绝口不提,若调查结果只是他们多心,那就可以撂开不理了。
四月初锦衣卫破获一起大案:在晋陕训练死士刺杀太子的反贼头目之一在京城落网,竟是位颇有声望的富商。
此人名叫英子福,现年四十岁,在北直隶经商多年,与官场有密切往来。
锦衣卫查到痕迹,去英家对其实施抓捕时英子福已服毒自尽,和之前畏罪自杀的宣府参军一样销毁了所有罪证和线索。
没有新发现,有司仍将其纳入罪藩余党。
柳竹秋知道庆德帝有心遮丑,包庇真凶,以为这案子掀不起什么大波澜了。
这日在衙门办公,家丁忽然跑来报信,说文小青请她速速回府。
她告假还家,文小青正在后堂哭泣,见面紧抓住她的手急求:“大小姐,不好了,我弟弟被锦衣卫抓走了。”
柳竹秋再想不到苏韵被捕的罪名是“勾结英子福,参与弑逆”,忙去找张鲁生打听。
张鲁生说:“这案子是瞿同知承办的,我也插不上手。只听说令舅与那英子福是多年的朋友,他还在梨园时英子福便常去捧场,后来二人还有过数次生意往来。为着这层干系,旁人还真不好帮他开脱。”
锦衣卫的最高长官都指挥使必须由荣获军功的人担任,自打曹怀恩被贬官,这个职位便空缺着,现任最高长官是两位同知。
张鲁生与那瞿同知各管一半,后者是唐振奇的人。
柳竹秋断定苏韵是被她连累的,阉党们又在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把戏。
作者有话说:
多次看到因为觉得太子人设不好骂这篇文的,秋姐是这文的绝对主角,但好像这些骂的人都对她和其他亮眼的配角视而不见。只要戏份最多,与秋姐有感情线的太子不是她们理想中的完美男人就否定整篇文。
男频作者笔下的女性角色大多都是花瓶,可男读者介意吗?
为什么女频的一些读者眼睛就只盯着男人看,好像女主角没有一个好男人依靠就是不好的糟糕的。这真像极了现实中的优秀女性嫁不到好老公就会被嘲人生失败一样。
为什么在大力提倡女性独立自强的新时代还有这样多一心记挂好男人,没好男人扶持就像住在凶宅深夜摸黑上厕所般可怕的女性读者?
心理上都不能摆脱对男人的依赖,还说自己喜欢看女强文,我看她们想看的只是女人配个万能的好男人然后实现躺赢的无脑爽文,以满足对现实的失望。因为她们内心很清楚,现实里是没有她们幻想的那种男人的。
PS,说看小说就只想放松也是对的,但作者也想写一些文以载道的东西,请别因为满足不了你的yy就出去乱排雷,“没有好男人”从来不是判断一本小说好坏的标准。
①山阴公主本名刘楚玉,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王朝,废帝刘子业的姐姐,即宋孝武帝刘骏长女,山阴公主沉迷□□,她对于弟弟“丰富多彩”的后宫的生活羡慕不已,于是和她的弟弟说:“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妾惟驸马一人,事大不均。”刘子业不愧是山阴公主的弟弟,立马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大手一挥就给姐姐安排了三十个英俊潇洒,孔武有力的“面首”,为姐姐枯燥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色彩。
②戏剧《红鬃烈马》里有薛平贵降服红鬃烈马被封后军督府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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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因是钦案; 瞿同知拥有独立办案权,张鲁生不仅不能过问,连安排柳竹秋探监都办不到; 因为他也不知道苏韵被关在什么地方。
锦衣卫是直接和大内对接的; 柳竹秋去找柳尧章商量; 他在文书房任教; 曾经教过的小宦有好些已分配到皇帝身边当差,或许有门路。
柳尧章是有个叫齐桂年的“得意门生”现在乾清宫任近侍。他替柳竹秋捎了五百两银子贿赂这小太监,托他打听苏韵的案子,不久收到回信。
“锦衣卫上奏说在英子福家搜出他和苏韵的来往信件,证实苏韵是他的同谋。陛下让他们谨慎查断; 暂时没说别的。”
从这些信息里可窥见皇帝的态度。
英子福死前销毁了所有罪证; 为何独独留下苏韵的书信?
他久居京城,交际广阔; 若有同党也不会仅限于这个戏子出生的珠宝商。
庆德帝又不傻; 直觉锦衣卫在捣鬼,听说苏韵是温霄寒的小舅子,就更能推测出是哪些人在操纵。
奈何此案涉及国储,他之前为掩盖真相已搞了太多反常动作,这时底下人报上线索; 他不好再捂着不让查,就先定下“谨慎”的基调; 然后随他们去折腾。
官场上办案必须揣摩圣意; 皇帝的用词也很讲究; 往往一两个字就能传递出主旨。
“详查”表示必须追究真相; 办案速度可放缓; 尽量厘清细节。
“严办”示意打击力度要狠; 不给涉案人等留情面,以达到威慑效力,错杀几个倒霉蛋也无所谓。
“从速”是只追求办案效率,以求息事宁人,结果是不是冤假错案都不太重要。
“谨慎”说明皇帝不想让事态扩大,也不愿闹出人命,能得出个不痛不痒的结论应付舆论即可。
柳竹秋听了皇帝的口风稍稍放心,回家安抚文小青。
文小青求她找太子说情。
柳竹秋说:“奸党陷害韵之就是冲着我来的,但归根结底是针对太子殿下,这种时候不便让殿下出头。韵之以前深受乐康大长公主宠爱,改行后公主殿下还时有关照,我明早就去公主府拜见,求她找陛下说情。”
她在外奔波半日着实困乏,回房洗漱后便睡下了。
半夜被春梨摇醒。
“小姐,不好了,前院失火了!”
门外的骚动乱箭般飞来,顷刻间射死所有瞌睡虫。
柳竹秋匆忙披上氅衣,黏上胡子,光脚趿鞋奔向前院。
家人们正乱蚁般来回提水救火,起火点在陈尚志住宿的西厢房,她赶到时明火已扑灭,院子里浓烟滚滚,呛得人无法靠近。
她唯恐陈尚志有失,向周围人急声诘问他的下落。
老奴施二牵着傻儿的手赶过来。
陈尚志头垂得下巴几乎嵌入胸口,只穿着布满黑灰的中衣,看样子很不愿意见人,施二每走一步就得拽他一下。
见他没受伤,柳竹秋顿时安心,问施二火灾起因。
施二苦道:“刚才我睡得正香,裕少爷突然大喊大叫推醒我,一睁眼就看见他床上的帐幔烧得火笼相似,屋顶的梁柱也被引燃了。我扑救几下不顶用,忙跑出去喊人,幸亏大伙儿来得及时,才没酿成大祸。”
听起来火是陈尚志点燃的。
有些顽童在家玩灯盏蜡烛,时常引发火灾,陈尚志心智和小孩儿差不多,估计也是贪玩惹出的祸事。
柳竹秋不能跟他较真,走上去温和询问:“裕哥,你是不是把灯盏拿到床上去了?”
陈尚志扭头躲避,施二已被他气坏了,忍不住抱怨:“少爷真不省事,我家爵爷好心收留你,你却烧他的屋子。若再这样淘气,赶明儿就把你送还给你爷爷,免得日后把整个伯爵府都烧光。”
柳竹秋心想小孩子做错事也须警告,让这老头儿吓唬一下也好。
谁知这一吓可了不得,陈尚志惊恐万状地转回头,猛扑过来抱住她,跳脚哭嚷:“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们别送我回去!”
施二和下人们忙来拉扯,陈尚志抱得更紧,哭得也更厉害,像洪水中的抱柱人,怕失去仅有的生机。
柳竹秋让众人退开,镇定地拍着他的后背哄慰:“裕哥不怕,我不会送你回去。”
反复保证多次,终于说服傻儿慢慢松手。
她抬头望着那可怜兮兮的泪人,笑着帮他擦脸,和蔼教导:“以后不许在房内玩火了。”
陈尚志用力点头,泪容并未解开。
柳竹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手感不错,于是顺手捏了一把。
“你看见房子着火吓坏了吧,已经没事了,快去睡吧。”
她让施二领傻儿去外书房暂住,让其他人也去歇息,等天亮再善后。
陈尚志被施二牵着离开,走出几步挣开他,磨磨蹭蹭返回柳竹秋跟前。
柳竹秋看他畏畏缩缩的不知要干嘛,小傻子忽然深深朝她做了个揖,然后倒退着跑开了。
瑞福在一旁笑:“这傻少爷还蛮懂礼数嘛。可刚才为何要在床上玩火呢?”
傻子的心思正常人可猜不着,柳竹秋现下也没精力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回房抓紧时间养神,早起去谒见乐康大长公主。
出门时路过昨夜起火的地方,下人们正在清理火场里的残骸。
管家见了她忙上前问候,拿来一只烧变形的铜灯盏请她观看。
“这是在裕少爷的床上找到的,看来真是他玩油灯时点燃了床帐。”
柳竹秋笑道:“东西都烧了,我们还能跟一个傻子计较吗?所幸无人受伤,也没造成太大损失,清理干净,找人来修缮便是。叮嘱大伙儿勿跟陈家人提起此事。”
她来到公主府,乐康大长公主听明来意后笑侃:“当年你和贾令策的儿子打官司,险些被唐振奇坑害,是韵之来哭求本宫搭救你。今日他身陷囹圄,又换你来替他求情。你们这对郎舅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柳竹秋诚挚道:“殿下,韵之不止是微臣的妻弟,更是知音。此番他受人诬陷也是被微臣所累,微臣不拼死解救,良心何在?万望殿下慈心垂怜,再施宏恩。”
乐康大长公主喜欢她和苏韵,但兹事体大,不可轻易应承,持重道:“这是谋逆大案,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