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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柳竹秋-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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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思成找不出温霄寒行凶的罪证,又有萧其臻出面作保,只好先放人。
  下午东厂特使抵达霸州,杨思成领着柳竹秋向其禀报榷税衙门的凶案。
  特使不敢擅专,将两位死者的尸体装在简易棺材里运回京城去向皇帝赴命。
  柳竹秋关注案件后续进程,辞别萧其臻尾随特使回京。
  卷入高勇遇害案偏离了她当初的设想,此刻唐振奇和章昊霖大概都接到了消息,得先采取防范措施。
  她修书一封寄到唐振奇家,自称去见高勇的目的是劝其自杀,免得拖累唐振奇,没料到黄国纪会抢先杀出。
  她曾持续打击金宏斌、贾栋等仇家,不少看客都觉得她报复心旺盛,这时用来蒙蔽唐振奇多半也行得通。
  那奸贼本以为她和高勇的矛盾属于意气之争,希望看了这封信后别做其他联想。
  至于黄国纪为章昊霖效力的事,她也写信报知了太子。
  朱昀曦很快回信召她相见,她想去了免不了得谈情说爱,目前委实没心情,谎称生病回柳府躲清静,让柳尧章替她留意高勇案的动向。
  过了两天,柳邦彦和范慧娘抵家。
  柳邦彦这趟差事办得顺利,范慧娘也如愿祭扫了先人坟墓,探望了久别的远亲,夫妻俩心情都很舒畅。
  晚上范慧娘叫柳竹秋去说话,说:“这次你爹在开封大相国寺请高僧为你娘办了个水陆道场,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柳竹秋感叹父亲念旧,二十多年过去仍不忘鹣鲽之情,可办法事超度亡灵只能供生者寄怀,真不值得注入巨资。
  范慧娘趁机教育:“你爹对你娘用情至深,看在她的份上才处处容忍你。不然你出去打听一下,别家的闺女若干了那些个傻事,早被爹妈打死了。”
  柳竹秋知道继母在借势夸耀母德,识趣奉承:“孩儿知道,不光老爷对我宽容,更多亏太太每常尽力护着我。孩儿命好,才能投胎在这样的人家。”
  范慧娘会心地笑着摸摸她的脸:“你爹还说你命苦呢,才一岁就没了娘,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还说你娘若是活着,你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柳竹秋憨笑:“孩儿现在很糟糕吗?好像也没到人见人嫌的地步吧。”
  范慧娘心疼叹气:“家里人当然知道你聪明能干,可架不住外人误会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做父母不能一辈子看顾你,等我和你爹都不在了,你要跟谁过呢?”
  柳竹秋挽住她的胳膊撒娇:“太太忘了,您只比我大九岁,我就是活到八十岁,您离九十大寿也还差着一年,如何不能一辈子看顾我?”
  范慧娘又气又笑拧她的嘴:“跟你说正事你又扯这些没边的。我嫁进来时你三个哥哥都大了,只你算我亲手拉扯大的,我真像操心亲闺女一样操心你。到这份上你也别跟我不好意思了,若心里有中意的男子,或者今后遇着了,须得告诉我,我就是想破头也会设法帮你们撮合。”
  柳竹秋知道她不敢自作主张,想必是柳邦彦授意的。
  父母出门在外谈论最多的定是她的婚事,认为她留在家里终为祸胎,须得尽快嫁祸于人。
  庆德帝情知高勇的死不简单,而那黄国纪又是暗杀太子的逃犯,传旨有司限期缉凶。
  锦衣卫和东厂合作督办此案,几天后霸州知州杨思成上奏说抓住了杀害高勇的凶手,但此人不是黄国纪,是霸州一个叫路有田的枪棒教头,并称人犯已供认,指使他杀人的是东宫少监陈维远。
  高勇在宫中任职时确曾与陈维远结怨。
  当年陈维远一亲戚在京郊买了块农田,已向地主支付了订金。高勇的哥哥也看中了那块地,威逼地主毁约,将田地转卖给他,两家人为此打上官司。
  高勇搬出唐振奇恐吓陈家人,陈家人不服,去向陈维远求助。
  陈维远不想开罪唐振奇,劝亲戚忍让,帮忙另寻了一块好地补偿他。
  高勇以为陈维远怕了他,当做战果在宫里四处宣扬。
  陈维远生气,某日在宫中相遇,当众指着高勇痛骂一顿。
  他的地位资历都胜过高勇,唐振奇得知事情原委也不想娇惯没分寸的手下,让高勇向陈维远赔礼道歉。
  这事看似风平浪静了,但知情者都知道双方不对付。
  路有田说陈维远在宫里消息灵通,得知高勇犯事了,就想趁机寻仇,花八百两银子收买他杀人。
  那晚他翻墙进入榷税衙门的后花园,躲在东面的假山里。
  等同伙引诱高勇到来,他趁机偷袭斩断高勇右臂,再将其杀死。中途冉大奶奶闯入现场,也被他顺手杀了。
  杨思成听他的供词与现场情况吻合,左手也与那血手印的尺寸差不多,追问谁是他的同伙。
  路有田用比刚才供出陈维远更大的音量放话:“就是太子殿下亲信的举人温霄寒。”
  庆德帝看了奏报,固然存疑,也不好在此等要案上偏私,下旨逮捕陈维远和温霄寒,将路有田押来京城审问。
  柳竹秋接到柳尧章通知时,文小青瑞福还有白桃都被锦衣卫带走了。
  “听说陈公公也被抓去锦衣卫审问了,陛下虽授意不许刑讯,但他一把年纪,进到那种地方想来也不好过。”
  陈维远还有庆德帝护持,文小青和白桃就难说了,锦衣卫要逼出温霄寒的下落,定会对她们用刑,柳竹秋不能想象那些酷刑施在两个弱女子身上将会如何,决定立刻改装去投案。
  柳尧章知道等二女抗不住拷打供出温霄寒的真身情势将更难挽回,只得放任妹妹去冒险。
  柳竹秋先来到他家,黎明时换上男子装束翻墙外出,只身前往张鲁生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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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张鲁生见到柳竹秋也劝她主动投案; 说:“两位弟妹和你的小厮都还安好。陛下昨天已下旨,过堂前不许对你和陈公公用刑,说明他也不相信高勇是你们杀死的; 你越早去投案嫌疑越轻。”
  柳竹秋估计这是朱昀曦替他们求情之故; 却不知太子为此事承担了双重压力。
  在高勇案发前; 山东江苏奏报省内遭遇了特大蝗灾; 许多临近成熟的庄稼颗粒无收,年末定会引发饥荒,请求朝廷拨款赈灾。
  庆德帝近来有意培养朱昀曦的理政能力,让他组织户部官员制定赈灾计划。
  官员们都主张按惯例向灾区发放救济钱粮,这样最省事省力。
  朱昀曦曾听柳竹秋说由于赈灾款从中央下拨到地方须经过层层审批; 其中任意一级的官员贪污; 后面的官员为交差或遮掩,就会出现一连串的挪用侵占; 最终到达灾民手中的寥寥无几; 甚至干脆没有。
  他第一次主持赈灾,不想被贪官污吏算计,自行琢磨一计,将工部的官员也拉来开会,会议主题从赈灾硬生生改成扩宽疏通济宁至镇江一线的京杭大运河; 并修缮支流、建设沿线的灌溉系统。
  理由是兴建大型公共工程需要大量民力,民工在干活期间能领到工钱和米粮; 不至于挨饿。而有技能的工匠也不会因荒年失业离乡背井。且这是中央朝廷直属的工程; 款项直接由督办官掌管; 避免了被底下人层层盘剥的风险。
  官员们群起哗然; 觉得太子的想法过于天马行空; 反对声浪此起彼伏。
  户部尚书陈良机应同僚下属强烈要求去劝说朱昀曦。
  “殿下的想法固然很好; 实施起来却难。目前灾害刚刚发生,灾区人心惶惶,假若朝廷在这时大兴土木,民间必会反对。若再经别有用心者歪曲煽动,更将使得民心动荡,甚而引发民乱啊。”
  朱昀曦反驳:“朝廷以工代赈正是为了救灾,你们不会派人先去向百姓解释,安抚他们吗?”
  陈良机苦笑:“真要动工,这些事必然得做。可民间多的是愚顽不化之辈,颠倒是非,人云亦云都是他们拿手的。当差讨不来好,还得背风险骂名,这差事谁愿意做呢?”
  他拿出两边抹的看家本领,建议朱昀曦半工半赈,哪怕拨一笔款给灾区百姓做做样子也行。
  朱昀曦听得窝火,直言批驳:“今年各地灾情不断,粮食歉收严重,连陛下都传旨裁减了各宫的衣食用度,你还想让孤王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和米面去喂那些黑心的狗奴才?你们怕事大可全部推到孤头上,由孤来担这个骂名!”
  他固执己见,老成的官员还只说他意气用事,那些失去贪污机会,或者原本就嫌他幼稚荒唐的便大肆诋毁,谴责他的奏章很快堆满皇帝的书桌。
  庆德帝看这些奏折,有批评朱昀曦骄狂浮躁不听忠告的,有骂他异想天开不计后果的,还有人造谣,污蔑太子修筑运河是想方便将来即位后南巡游幸。更有不少人进言挑拨,说太子初涉政务便傲慢托大,视宰辅为庸人,骂百官为狗奴才,大失皇家体统,还有将自身凌驾于至尊之上的趋势。
  庆德帝了解儿子的为人,更清楚这些官员的习性,多数人都是打着忠君爱国旗号坑蒙拐骗,为一己私利信口雌黄的伪君子。
  骂他们狗奴才还算抬举他们,因为奴才至少是人,他们之中有些家伙甚至不配做狗。
  身为皇帝不能公开护短,还得拿出一套能服众的说法,于是召见朱昀曦,给他看了几封有代表性的奏折,让他谈想法。
  要是单纯从父亲的角度出发,他大可帮儿子参详谋划,可惜帝王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身边长期跟着写“起居注”的史官,除床笫、绝密之事外,其余任何只言片语都会被记录在册,将来用于撰修国史。
  假如他替朱昀曦出主意,就会被蒙上“玩弄权术,以太子牵制群臣”,“徇私情枉国法”的微词甚至是骂名。
  朱昀曦原本只想最大限度救助灾民,当此情形更铁了心要与那帮狗嘴里不吐象牙的大臣对抗到底,毅然向庆德帝表态:
  “儿臣看史书上记载的历代贤王,功绩都靠实干,而非臣民吹捧。他们身边也都少不了愿意为其燮理阴阳,辅世长民的贤臣。儿臣想让山东江苏两省的百姓安然度过饥荒,又不想用国家的赋税去饲养蠹虫,是以提出以工代赈之法。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若真是贤良之臣,自会辅佐谋划,绝不会似这般心谤腹非,群起攻之。”
  庆德帝点头:“皇儿言之有理,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朱昀曦已拿定主意:“儿臣想向京官发布招贤榜文,不拘品阶高低,挑选德才具优者执行这项差事。”
  愿意来参选的必然都是支持他的,就不信挑不出几个好口碑的能人。
  他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妙,庆德帝笑赞:“皇儿近来大有长进,你既有此等魄力,朕便放心了,那你准备如何应付这些参奏你的官员呢?”
  朱昀曦微笑:“古人云:‘为君者当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儿臣愿以此为鉴,不与无知渺小辈见识,且随他们去吧。”
  做皇帝的脸皮得厚,若抗不住骂,每天至少肝火上冲八十回。
  庆德帝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可没过多久温霄寒和陈维远就被卷入高勇案,朱昀曦再来替他们求情,庆德帝就认为他欠考虑了。
  “上次以工代赈的风潮尚未平息,如今又有人弹劾你娇纵臣僚,擅杀地方要员。你为他们求情是在给下面人递口实啊。”
  朱昀曦明白后果,可谁让受牵连的二人都是他最看重的呢?他决定即使被扒掉一层皮也要保住他们,否则损失不亚于折股断臂。
  谡然恳求道:“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①,陈维远和温霄寒都对儿臣忠心不二,儿臣也相信他们不会坏法乱纪,实不能坐视其蒙冤。况且……”
  他欲言又止,等庆德帝催促方故作忐忑道:“儿臣觉得诬陷他们的人是冲着儿臣来的。”
  这也是庆德帝正在怀疑的,近年来屡有败坏太子声誉的谣言传出,到现在他已能确认是哪些人在搞小动作,对待这桩案子须慎之又慎。
  郑告朱昀曦:“正因此案可能牵涉你,更该穷根就底,朕会着人严查,你就别再插手了。”
  朱昀曦明白父皇只在意他,并不关心柳竹秋和陈维远的下场,假如事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还会丢车保帅。
  他看过霸州知州递上来的案情纪要,柳竹秋曾出现在死者的遇害现场,案发时一度失踪,这些疑点再用那路有田的证词串联,情况对她极其不利。
  次日得知温霄寒已去投案,他急召柳尧章去观鹤园。
  柳尧章首次单独面见太子,猜到是为妹妹的事,见驾时十分紧张。
  在朱昀曦心里,这是未来的国舅,提前给予礼遇,赐座看茶,然后面带焦虑地知会他:“叔端,孤这次找你来,是想让你替孤捎一样东西给温霄寒。”
  云杉闻声将手中的托盘呈到柳尧章跟前,上面放着一个四寸见方的小木匣。
  柳尧章正猜测是何物,朱昀曦嘱咐:“你记得跟她说,孤定会设法搭救她,哪怕她身份暴露,孤也会尽全力保住她和柳氏全族。”
  在想好对策前他想先让柳竹秋看到决心,也想赌一把自己的眼光和运气——相信柳竹秋有能力为自身脱罪。
  如果连这次考验都通过了,她就真是他不可错过的命定之人。
  太子许下这等重诺,柳尧章恓惶的心有了着落,赶忙跪地谢恩。
  朱昀曦示意云杉扶起他,催促他快去办事。
  柳尧章向张鲁生求助,过了两天张鲁生才找到机会领他进入昭狱。
  柳竹秋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正好是柳邦彦曾呆过的那间。
  她见了柳尧章还以此凑趣,柳尧章烦恼:“火都落在脚背上了你还不慌,我听说霸州那边传话来,那嫌犯路有田突发痢疾,近几日都无法起解,你还不知会在这里待多久。”
  柳竹秋说:“我在顺天府大牢蹲了半个多月,这儿环境跟那边差不多,也能熬得住。”
  这话是宽慰兄长的,当日在顺天府监狱还没人来暗害她,这回情况比上次复杂多了,她识破刺客是黄国纪,皇后和章昊霖必定视她为大患,急于除之。
  进昭狱时张鲁生偷偷搬来一坛水、一包茶叶和一摞够吃半月的胡饼,叮嘱她别吃狱卒送来的饮食,谨防遭暗算。
  柳竹秋将食物饮水藏在床下,收到饭菜都搁在墙脚喂老鼠。现下听说那路有田患病延迟来京,疑心敌人使诈拖延,好趁多出的几天取她性命。
  柳尧章取出朱昀曦交付的小木盒递给她,说:“这是太子殿下让我给你的,上面贴着封条,我不敢擅自开启,你快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柳竹秋拆下封条打开盒子,盒内的绒垫上躺着半块小冰镜,是用她当初献给朱昀曦的那面拆分的。
  柳尧章不知这镜子来历也能看出太子的用意。
  南朝陈国将亡时,乐昌公主和驸马徐德言将一面铜镜分成两半,夫妻各执一扇,作为日后团聚的凭证。
  太子效仿此举,显见得将妹妹视作挚爱情侣了,心下既惶恐又感动。
  柳竹秋和他感受类似,还多了些尴尬。
  她送这镜子时旨在求容取媚,如今看竟真被朱昀曦当成了二人的定情信物,为她的欺君罪行多竖了一份罪证。
  殿下你也太好骗了吧,这点手段就让你动了真情,万一以后遇上个祸国妖妃你要如何抵御?真让人焦心啊。
  柳尧章看妹妹眉头深锁,以为她亦为太子种下情根,不情不愿转述朱昀曦的话。
  “殿下说他定会设法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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