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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柳竹秋-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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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出锦上添花演过,他更死心塌地帮衬柳竹秋,每天亲自来巡视五六次,力保她平安。
  柳竹秋对他说:“小弟这里无碍,还请张兄多看顾陈公公,以及严密保护那冉大奶奶的尸体,还有别忘了小弟之前托你办的事。”
  张鲁生拍胸脯保证:“陈公公你放心,那婆娘的尸体在停尸房,我都让亲信看着。另外那件事我正派人查着呢,那边说明天之前回话,准误不了。”
  柳竹秋信得过他,若那件事也符合预期,那她就能稳稳地克敌制胜了。
  柳尧章听说妹妹遇刺分外惊疑,他不常和朱昀曦接触,提防君心难测,不排除刺客真是他派遣的。
  去找张鲁生求助,张鲁生得了太子旨意,为防协助温霄寒越狱后增加嫌疑,先回避与柳尧章会面。
  柳尧章不明内情,只当局势恶化,病急乱投医地寻思:上次柳竹秋因柳丹案陷入危机,孟亭元曾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他对柳竹秋还有师生情义,大概不会坐视她遭难。
  于是去找孟亭元求助。
  孟亭元拒绝接待,命人递了封信给他。信封里只装着几片药材:没药和独活。
  没药就是无药可救,独活寓意九死一生。
  柳尧章想他消息灵通,定是知道内幕才发此警示,看来妹妹真的凶多吉少了。
  当天腹热肠荒地回到家中,到内书房坐了,一个人默默垂泪。
  白秀英走来瞧见,惊得心口直跳,忙问:“季瑶又出事了?”
  柳尧章此刻找不到人商量,将当前情况告诉妻子。
  “照这么说,不止奸党,连陛下和太子都有可能想让季瑶死。”
  白秀英得知危情,跟着涌出急泪,与丈夫默然相对一阵,替他拿主意:“这事是瞒不住了,我们还是回家告诉老爷,请他想办法救季瑶。”
  柳尧章也正这么打算,三日后锦衣卫便会提柳竹秋到堂审讯,届时定会动用刑讯,妹妹身份暴露将诛连柳家,这责任他承担不起,得提前通报父亲。
  他们一起来到柳府,父母正要吃晚饭。
  范慧娘见他们来了,忙让下人添碗筷,叫他们坐下一块儿吃。
  柳尧章想等父母吃完饭再说那要命的事。
  白秀英比他考虑得细,想老年人饭后胃脘胀满,若经受重大刺激积了食,恐致大病,跪下请求:“我们有极要紧的事禀告,请老爷太太先别忙用饭。”
  她向来孝顺,突然行此无礼之举,旁人都知出了大事。
  范慧娘忙支走仆婢,促刺地问柳尧章:“老三,出什么事了?阿秋怎么没跟你们一块儿回来?”
  柳尧章无比愧疚地低着头,对柳邦彦说:“老爷,温晴云的事您都知道了吗?”
  柳邦彦朝会时听人议论过,还有同僚提醒他:“令郎与那温霄寒往来甚密,最好当心些,以免受其连累。”
  他见儿子这副模样,以为被人言中了,急道:“我正想找你说这事呢,你不会也掺和到高勇案里去了吧?”
  柳尧章每张一次嘴都得使尽浑身力气,额头已滴落汗珠。
  “老爷可有办法搭救温晴云?”
  “混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居然起这找死的念头!”
  柳邦彦怒而生疑,质诘:“是不是阿秋让你来帮那小子求情的?她真跟温霄寒有私情?”
  柳尧章像陷进沼泽,嘴巴被淤泥封死,憋不出一个字。
  白秀英见丈夫怯场,毅然答道:“老爷,如今这事只怕您不想管也得管了。”
  她勇敢抬头正视公公:“您可知那温霄寒的真实身份?”
  柳尧章疑惑到达顶点:“他是谁?”
  白秀英深吸一口气,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
  “他就是季瑶假扮的。”
  作者有话说:
  ①雪衣娘是明皇玄宗李隆基的爱鸟,为白色鹦鹉。玄宗吟诵近代词臣的诗篇,几遍以后,雪衣娘便能成诵,出口无误。然而有一天,雪衣娘在殿廷玩耍,突然遭猎鹰袭击,一个回合便一命呜呼。玄宗和贵妃见雪衣娘如此惨状,痛惜不已。雪衣娘被隆重地葬在苑中,特地立冢,呼为鹦鹉冢。感谢在2022…04…17 09:25:00~2022…04…18 09:1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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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室内一片死寂; 又似电闪雷鸣,柳邦彦腿筋像被抽去了,连续挣扎两下都没能站起来; 脸色已青黄发黑。
  范慧娘魂儿都没了; 怕丈夫有好歹; 不敢先晕过去。看他双手抽风似的颤抖; 忙靠近搀住。
  柳邦彦却像个点燃的炸雷,狠狠推开她,随手抓起一只瓷碗照柳尧章头上掷去。
  柳尧章不敢躲,额角立刻碰起一层油皮。
  白秀英恐惧心疼,看公公要接着掷; 忙抱住丈夫掩护。
  范慧娘抢下柳邦彦手里的器皿; 大哭着扑在他身上。
  柳邦彦老泪直坠,怒到极处骂不出太多话; 指着儿子悲恨交加道:“你们这两个孽障!孽障啊!”
  柳尧章含泪道:“孩儿闯出大祸; 甘愿领死,但本次祸殃恐累及全族,还请老爷早做决断。”
  柳邦彦听这意思完全是破罐子破摔,追究祸根还得算到柳竹秋身上,情急发狠道:“你要我做决断?那好; 马上带话去监狱,让那个孽障自尽; 你再陪她一块儿死; 这样方能保住柳家!”
  范慧娘和白秀英都惊呆了; 一齐哭嚷哀求。
  柳邦彦甩开妻子拉扯; 两颗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们不死; 柳家几百口人都得陪葬; 谁要可怜他们尽管和他一起死!”
  催骂柳尧章:“不是叫你去传话?赖在这儿是想害死全家吗?还不快滚!”
  父要子亡,子不亡为不孝。
  柳尧章倒不觉得父亲的做法有错,流着泪磕头拜别双亲,起身快步往外走。
  白秀英哭泣追赶,拉着他让他再去求求柳邦彦。
  柳尧章数次挥手挣开她,来之前他已猜到会是这种结局,万念俱灰下并不如何恐惧,走到二门口被白秀英抱腿拦阻方停下。一面坠泪一面拉起爱妻,凄凉嘱咐:“本与吾妻许下白头之愿,奈何天不从人意。幸而我俩尚无子女,可使世间少一孤儿。为夫去后,卿可自行改嫁,莫为我耽误青春。”
  白秀英寸心如割,抱住他痛哭:“夫君与季瑶都是我的至亲,一旦有失我岂能独活?反正双亲都已辞世,我再无挂碍,正好相从你们于泉下。”
  夫妻相拥啼泣,下人们未知缘故,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这时蒋少芬跑来,对他二人说:“三爷奶奶莫急,我有办法保定你们。”
  柳尧章只知道蒋妈会些武功,看不出有甚大本事,反劝她趁时局未乱早做打算。
  蒋少芬拍了拍他的胳膊,握住白秀英的手,笃定道:“我比你们多活了十几年,总比你们有办法。二位先回家耐心等三日,我定能在这三日内救出大小姐。”
  柳尧章看她如此自信,狐疑问:“蒋妈,季瑶走时是不是留了脱身之计?”
  蒋少芬点头:“算是吧。”
  “是什么呢?”
  “这个说了就不奏效了,总之交给我便是。”
  柳尧章夫妇相信柳竹秋有持危扶颠之能,照蒋少芬指示忍住焦虑回家等候。
  当晚柳邦彦住在内书房,轰走所有人,独自冥思苦想。
  刚才他的话大部分源自冲动,抚养二十多年的子女,哪儿是说不要就不要的?柳尧章还是状元兼翰林,肩上担着光耀家门的重任,若断送在此事上,不但他的苦心全白费,家族希望也会破灭一半。
  都怨那该死的丫头,真是替她母亲来讨债的,非得害柳氏灭族才能报当年之恨吗?
  他怨一阵女儿,又舍不得她,那丫头的聪明才气像她母亲,干的那些事也不能笼统地归为胡闹。其中侠义忠烈的部分值得著书立传,供世人歌颂,若是个儿子,必然比她三个哥哥都有出息……
  桌上的蜡烛像他的心智慢慢短耗,焦愁的泪水也似烛泪不断流淌,假如能用他这条老命平息祸端,他会毫不犹豫地拱手献上。
  枯坐半夜,室外落下一场秋雨,雨势渐强,大有狂风欺竹,豪雨送秋之感。
  柳邦彦用剪刀剪去多余的烛芯,手脚冻得冰凉也懒得添衣。
  倏然间,虚掩的房门被风推开,雨点趁机侵入。
  他正欲起身去关门,一个高大的仆妇步履稳健地走进来,是蒋少芬。
  “蒋妈,你来做什么?”
  蒋少芬到他跟前也不行礼,还挂着奴婢不该有的冷峻神情。
  “老爷真想牺牲小姐?”
  柳邦彦对这保姆的印象一直是规规矩矩、勤勤恳恳,且与柳竹秋亲如母女,料她是来求情的,闷怨道:“她做了那种无法无天的事还指望活命吗?这都怪你们这些奴才奸滑疏懒,明知她行为失当还帮着欺瞒行骗。我正想明天统统都撵了,你既先来,就带头滚吧。”
  蒋少芬面不改色:“老爷怎么处罚我们都行,但不能对小姐不利,否则即便保住柳家,你也会身败名裂!”
  柳邦彦惊讶抬头,蒋妈手中已多了一只信封。
  她小心取出信封里已泛黄的笺纸,打开向他展示,上面的字迹娟秀妩媚,为柳邦彦所熟悉。只看数行就像被鬼掐住了脖子,慌忙伸手去夺。
  蒋少芬迅捷闪避,看着他怆惶无措的模样森然讽刺:“没想到吧?夫人临终前把她自尽的原因都详细写在了这封遗书里。她明白你们柳家人都薄情寡义,为防止小姐落到她那样的下场,才设下这道护身符。若将这封信的内容公布出去,你柳邦彦就是当世第一的负心汉,整个柳家都会遭世人唾弃!”
  柳邦彦遭受的冲击丝毫不亚于晚饭时那次,还在罪恶感哄抬下后来居上,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魂魄反复碾碎了无数遍。
  藏在他心底那个念念不住又不敢回忆的身影跃然眼前,笑如春山地望着他,一晃神又沾满血污,怨恨的眼神像尖刀插进他的胸口。
  他痛苦惊怖,失神啜泣:“静雅她……怎么会……”
  他是没想到妻子会如此憎恨防备自己,死前分明已将他视做歹人。
  蒋少芬错解了意思,冷嗤:“你们只当夫人是弱女子,利用她的善良保全自己。殊不知为人母者,可以牺牲自己,却不会放任孩子受伤害。她也真有远见,把你自私心狠预料得一毫不差!”
  柳邦彦苦辩:“当年的事实非我本意,你既知情也该明白,我和父亲是受阉党逼迫啊。”
  蒋少芬忍这场控诉忍了二十一年,积压的怨恨如洪流宣泄,叱骂:“你们父子都是枉读圣贤书的伪君子,分不清是非贤愚,忠奸善恶,为保住头上乌纱,不惜逼死无辜的妻子儿媳。我是看在小姐的份上才饶过你老子,又让你多活了这些年,否则你早已身首异处!”
  她隔空劈出一掌,掌风扑灭烛火,刮得柳邦彦脸皮生疼,意识到家里住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蒋少芬厌恶接近他,威胁完毕转身要走,柳邦彦急忙追上来。
  “你有办法救阿秋吗?”
  她的卓绝身手令他看到希望,对前妻的负罪感又促使他想要保护女儿。
  蒋少芬漠然道:“小姐说她自有办法,你先等消息吧。”
  两天后路有田被押抵锦衣卫衙门,庆德帝命三法司协同锦衣卫会审,再派庄世珍前去监审。
  升堂前一晚张鲁生仍在衙门里值守,这些天为照应温霄寒,他也被折腾得人仰马翻,想尽快熬到明天,好卸下这副重担。
  在班房坐都四更天,外面忽然喊声大作。
  “停尸房起火啦!”
  他惊忙出门查看,只见衙门西北角的天空已染上火红,赶到近处,那停尸房烧得火窑相似。差役们正忙着接龙传递水桶灭火,拆毁与之临近的房屋,以免火势蔓延。
  而停在室内的尸体眼看是救不出来了。
  他在人群中找到停尸房的看守,揪出来喝问起火原因。
  那人哭丧:“卑职刚才起夜,去屋后撒了泡尿,回来里面已经烧着了。”
  有人猜测是老鼠碰倒了油灯,张鲁生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命人封锁衙门,搜查纵火者。
  温霄寒叮嘱他看好冉大奶奶的尸体,说那是破案关键,如今尸体被焚,定会对局势产生重大影响。
  他正懊恼不迭,停尸房上方瓦片响动,一个黑影扛着一具草席裹住的尸体破顶而出,落在火场前,放下尸体后身如轻烟地纵跃而去。
  张鲁生赶紧带人上前将那具尸体拖到安全地带,打开草席见是具女尸,衣服都被烧化,全身皮肤烧焦,但仍能通过体型等特征辨认出是冉大奶奶。
  他不确定这种程度的损毁有没有影响,有个囫囵样总比化灰强得多,叫人找来一块门板盛了,亲自带人抬到他值班的地方,寸步不离地看守起来。
  巳时,各路官员到齐,三名嫌犯和几位案发后到过现场的证人被提上公堂。
  柳竹秋跪下,抬头扫一眼堂上,在座的大部分是上次乡试舞弊案时见过的熟面孔。
  锦衣卫都指挥使曹怀恩仍是主审官,他是唐振奇的人,这次奉命“公正审理”,态度不像上次那么咄咄逼人,先命令“凶犯”路有田陈述作案动机和过程。
  这路有田小鼻小眼,长得一副瘪三相,口齿还算灵便,不带停顿地将他在霸州知州衙门的供词重复出来。
  柳竹秋听他说的很多细节都与黄国纪杀人时的过程吻合,必是听人教授的,倒是个送上门来的线索。
  路有田讲完,曹怀恩开始审问她,柳竹秋想速战速决,说:“凶手杀人时晚生就在现场,当时就认出是曾参与毒杀太子、烧死东宫旗手余有声全家、教唆徐小莲杀害白一瑾的钦犯黄国纪。这路有田根本没去过凶案现场,被人收买,学了一套说辞前来陷害晚生和陈公公。大人们若不信,请允许晚生上证据。”
  曹怀恩问她证据何在。
  柳竹秋说冉大奶奶的尸体就是证据,请求官员们直接抬到堂上来。
  曹怀恩做主准了,不久张鲁生领着差役们抬上尸首,那尸体停放多日早已腐烂,再被火一瞟,真个臭气熏天,苍蝇缭绕。
  官员们纷纷捏鼻作呕,皱着眉头不敢大口呼吸。
  曹怀恩不知温霄寒搞什么鬼,气恼催问:“温霄寒,尸体已抬到,快向我们证明吧。”
  柳竹秋看那尸体已烧焦了,问曹怀恩:“大人,这尸体被火烧过?”
  曹怀恩说:“昨夜停尸房突发大火,张镇抚使带人奋勇抢救才抢出这具尸体,但是已被火烧坏了。”
  柳竹秋感激地看一眼张鲁生,向曹怀恩笑道:“这起火原因还请大人仔细调查,晚生斗胆推测,是有人知道冉大奶奶的尸体里藏着破案的重要线索,才挑在升堂前夜纵火,企图销毁证据。”
  官员们都被勾起好奇,曹怀恩问她证据到底是什么。
  柳竹秋说:“当时冉大奶奶为掩护高勇,咬掉了凶手的食指。晚生事后听说冉大奶奶遇害时嘴被砸烂,牙齿被敲碎,凶手误以为指头被她含在嘴里,才砸开牙关试图掏取。晚生听说现场并未找到断指,想那截指头或许被冉大奶奶吞入腹中,大人可召一名仵作到场,剖开尸体的食道胃囊搜索。”
  案发时她一度昏迷,醒来正看到黄国纪打砸冉大奶奶的嘴部,接着发现他折了右手食指,事后冷静分析便想通个中关系。故而让蒋妈和张鲁生明里暗里保护冉大奶奶的尸体,以做证物。
  仵作到场,当众解剖尸体,不一会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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