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娇,败不馁-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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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妤说:“你吃这个肯定吃不饱。”
陶妍妍想了下,点头:“再给我拿个木糠盒子。”她目光在收款台转半圈儿,拿了盒手指饼干,转一圈儿,又拿了盒手工糖。
施妤接过她手里的糖盒,看上面的外包装。
也是秋梨糖,特意标注“手工制作”的标签,花里胡哨的铁盒包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实际的克数并不多。
施妤帮陶妍妍放回原位,又被收款台旁边的几款甜点吸引了目光。
虽然这家甜品店开在她公司楼下,相隔一条马路的距离。但她每天匆忙上下班,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了。
秋梨糖,薄脆,巧克力曲奇。
这家店铺的招牌点心,她一样样把包装拿起来细看,心中渐渐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占据。她有些愣神,直到陶妍妍出声喊住了她,“在想什么呢!”
施妤笑笑:“没什么。”
她不是天生猜忌、多疑的性格。
正值中午时分,甜品店生意火爆,来往的人很多。
两人艰难地向外移动。
进门时尤不觉,出门去时,便很容易地就能看到了那个在等候区静坐的身影。甜品店的巨大落地窗旁,他被阳光照耀的有些泛浅棕色的头发。他穿着件宽松毛衣,温和随性的打扮,他手里拿着一本甜品册子,但目光却径直投向了窗外。
他面无表情地,正凝视着街道对面,办公楼进进出出的人流。
施妤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她的心在发抖。
第37章
那人是林奢译。
在看清楚他的瞬间; 下意识地,施妤和陶妍妍拉开了距离。
明明是稍显拥挤的甜品小店,她硬生生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旁人; 在她反应过来前,身体更如被烫到了一般,先瑟缩地缩了缩。
太糟糕了。
施妤料想自己的脸色应该也不太好看。
被撞的人主动跟她道歉。
施妤难堪似的; 别过了脸。曾经的林奢译所带给她的负面影响,远比她想象地要深。不能被林奢译看见她和旁人过于亲密; 这种认知刻在了她的条件反射里。但不一样了,施妤安慰自己。几年不见; 林奢译知错了; 并且改正了太多。她努力回想两人重逢后; 林奢译与从前的不同; 他温柔和气的微笑。
但那从方才就萦绕在她心里的违和感; 逐渐尖锐了起来。
原来是林奢译。
所以他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她没有告诉过他公司的地址; 他总有办法知道。
跟踪?还是探听?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边若无其事地跟她分享幼儿园的趣事,一边在公司楼下的甜品店里; 蹲守她的一举一动?
一连串涌现出来的想法; 种种藏在未知中的伪装和谎言,几乎动摇了施妤的心神,带来了熟悉的恐惧感。她上过当,无数次的选择相信林奢译,然后换来更为加剧的监视、伤害,恸哭与哀求。
施妤在质疑与信任中摇摆。
她甚至于不敢去探究真相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座位上的人影站了起来。
林奢译个头高,但从来都是极消瘦的。他偏好穿些宽松款的毛衣; 微弯腰时,也能显露出身体的窄薄轮廓。他拿起放在身旁的羽绒服; 慢吞吞裹了起来。像是他在幼儿园给小朋友们穿衣服时的认真,一板一眼地扣上拉链,拉起来,一颗一颗将外面的纽扣按紧实。
甜品店里的暖气开得足。
不过片刻功夫,他被熏得脸色有些发红。但他坚持把扣子扣到了最高的那一颗,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更显得他整个人柔软又无害的模样。
施妤一直在盯着他。
但林奢译却像是没有觉察到她。
林奢译礼貌地,将翻看过的甜品册子推放回了桌角。又望了眼窗外,他一边离开座位,朝店外走去。施妤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对面办公楼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她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他难道不是来找她的?
施妤想到这一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匆匆打发了陶妍妍,让她先回公司。在陶妍妍离开时,林奢译走得慢,依然在她的视线里,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
施妤从来没有做过跟踪人的活。
短短几步路,她左移右动,试图用过往的行人做遮掩。当林奢译走进办公楼,停在大厅前台时,施妤一个激灵,躲在了承重柱的后面。办公楼里多的是光滑可鉴的照明镜,看玻璃墙,或者看地板,也能隐约瞧出林奢译的轮廓。
林奢译在等什么人。
但得知那人不是自己,施妤的心情明显轻松很多。
等待的间隙,她看了眼手机。手指划到了在林奢译最后发给她的消息,按熄屏幕,他并没有跟她说他要外出的事。其实他也没有必要,事事都跟她汇报。明明之前信息发得勤,但今天上午都没发几条。
施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纠结了一会儿。
当她再抬眼,便看见林奢译在与一名女士交谈。
施妤:?
她一度都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林奢译和别的女生见面,还是林奢译有朋友,能见面的那种……?
在施妤的认知里,林奢译从来就不是受欢迎的人。
虽然他遗传了林阿姨,长相略秀气,但他总是面无表情,隐忍沉默。他的眼珠黑白分明,一动不动看人时,视线没有定焦,更带了一种无机制的冷漠感。
不止一个人跟施妤吐槽说,林奢译的眼神很吓人。
话听得多了,施妤偶尔也会拨开林奢译过长的刘海,看他的眼睛。乌黑透亮的眼珠里印出她的模样,他满眼的欢喜色,不止不吓人,还很可爱,很渴求,很可怜。尤其他被自己欺负了,眼尾发红,抿紧了唇,唇色也发红。但他却不敢挣扎,怕挣脱了她的手,她就不再愿意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了。
施妤的心情从惊疑不定,滑向没来由的落寞。
就像圣诞晚会那天,她站了远,看向被孩子们包围的林奢译。
他很好,和她无关。
当初在他精神崩溃,最需要她的时候,是她狠下心,无视他的苦痛哀求,坚决地选择放弃了他。现在他变得温柔,受欢迎,重新出现在她身边,她也没办法再要求他从一而终,自始至终地只注视她一个人了。
阳霁说她,需要一个能给予她很多很多爱,时刻把她放在第一位的人。
其实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兜兜转转,没变的那个,原来是她自己。
没有什么事是上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加班。
闷头干活解千愁。
施妤又看了眼和那女士聊得正欢的林奢译,她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他会受女孩子欢迎吗?小林老师平时挺受小朋友喜欢的。老师人长的好看,温温柔柔地说话,还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可恶,他身上还总有股若有似无的曲奇奶香味。
每次两人约见面,并排走。
林奢译规规矩矩地,只看着她笑。都是她忍不住,主动要抱抱他。他穿得衣服质感很软,用脸颊在他颈侧蹭一蹭,又软绵,又好闻,能充分治愈她饱受加班摧残的心。
施妤一边想,一边绕开大厅前台,去坐电梯。
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以事业为重,怎么能沉迷小林老师的糖衣炮弹。这么想着,在电梯合拢的时候,施妤还是犹豫地向林奢译那边看了一眼。
出乎她意料的,林奢译发现了她,并朝她追了过来。
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停在了距离电梯不远不近的位置,脸上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委屈和失落。他动了动唇,无声地说了什么。施妤却觉得自己听见了。
林奢译一定在喊她的名字。
施妤赶在电梯闭合前,拦住了电梯。
林奢译跑过来,紧张地要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他捂着施妤有些泛冷的手,放在自个颈侧帮她暖和,自己却被冰得一抖。他问施妤:“你怎么会在这儿?”
施妤闷闷地说:“上班。”
她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林奢译说:“我来找旎旎妈妈拿药。”他手臂上挂着个卡通的小药包。
方才跟他说话的女士还没走,此时也走了过来。
虽然在同一栋办公楼里上班,但两人不在同一家公司,没见过面,自然不认识。女士看着施妤,有些抱歉,又有些惊讶。她夸张地捂了下嘴巴:“你就是传说中小林老师的女朋友?”
这是怎么个说法。
顶着小林老师女朋友的身份,女士明显对她热情了很多,不,应该说热情地可怕了。在小朋友们口口相传、匪夷所思的传说里,她终于见到了本尊。
林奢译难为情地,催了句:“旎旎妈妈,药我收到了。”
旎旎妈“哎”了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儿,加上了施妤的微信,才罢休。她冲施妤摇了摇手机,示意她有空联系。
施妤给她添加备注的间隙,听见林奢译小声说:“旎旎最近有点感冒,她妈妈送她来幼儿园的时候,忘记把药给我了。我来找旎旎妈妈拿药。”
他把话重复说了一遍。
施妤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奢译哽了一下,继续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上班,我……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
被他一解释,施妤更觉得之前怀疑他的自己罪大恶极了。
林奢译小心地打量施妤,见她不怎么高兴,当即也不敢多说什么,实在是他之前有太多太多黑历史,骗过施妤很多次。把施妤的手暖热之后,他不安地笑了笑:“我打扰到你上班了。”
他应该要走的。
林奢译勉强地说:“回去上班吧。”
可他站着没有动,他很想她,想多看看她。
施妤一声不吭地,也没有走,反而抱住了林奢译。把脸埋进他衣服里,她难过地蹭了蹭:“对不起。”
林奢译有些无措,温顺地沿着她的话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这里,我下次不会再来了。对不起,让你在这里看见我了。”
施妤从他怀里昂起头。
林奢译被她看得更僵硬,从内心深处萌生的羞愧感,令他眼尾一点点泛起了红。他有话说不出来的时候会流泪,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他并不是委屈想哭,“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明明是她的错,是她下意识地怀疑他。
既然现在她选择重新和林奢译在一起,就应该选择相信他。
施妤抱紧了林奢译,又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闷声说:“你也抱抱我。”她说,“刚刚既然看见了我,你要喊住我。不然就见不到面了。”
林奢译说:“我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得是你。”
他动作轻缓地在施妤后背拍了拍,还要解释,“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过来了。”被他夹在唇齿间,含糊地一语带过的,是一句“我好想你啊,施妤。”
他过来只是想见她一面。
第38章
施妤和林奢译抱了抱; 黏糊糊地,被他柔声安慰了好一会儿。
林奢译在幼儿园里哄多了小孩,很有几招; 说话又轻又柔。加上他见施妤难过,自个心里也不好受,说起话来更柔软了几分。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拥抱着; 施妤没松手,他绝不会先放开的。
施妤还想说:我不该误会你。
但她没说出口。
反而是林奢译在道歉:“对不起。我不会再过来了。”
他保证似的; 反复强调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像是把小锤子,敲在了施妤心上。比她从前狠下心告诉林奢译“不准再跟踪我”; 更让她愧疚了。
施妤从林奢译怀里抬起头; 只敢露出眼睛; 逃避地看他。
她看见林奢译眼眶里残留着褪不去的红; 他的委屈。他被迫回到了过去; 重复着从前说过的话; “对不起”“不会再过来”。可这一次,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可以过来。”
施妤艰难地开口。
不过说完这一句; 后面的话就轻松了很多。“年底了公司要赶项目; 我没办法经常去见你。”她想起了小林老师近来的乖巧,他鹤立鸡群般,站在一圈儿被送到幼儿园的小朋友中间,用不自知,同样可怜兮兮地眼神看她,“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找我。”
施妤把话说完; 没得到林奢译的回复。
林奢译足足愣了有几秒,才问:“真的吗?”
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复杂的弯; 只凭借直觉小声地追问:“我每天都有空。每天都可以来找你吗?”但他说完,身体一僵,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狠下心把怀里的施妤推到了一臂远的距离,“幼儿园的工作也很忙,我、我有空的话,会、会——”
“——提前通知我。”
施妤循循善诱,帮他补齐了后半句。
林奢译抿了抿唇,抿不住笑。
他把手放回口袋里,暗自握紧了手机。提前通知=可以见施妤=可以光明正大的见施妤。他不必三更半夜,躲在楼下等办公楼一层层的灯灭,不必再怕自己一眨眼,会错过施妤开车离开的那一瞬间。冬天里夜很冷、很黑,他每每在阴影里站久了,更格外地想念施妤,想和她说几句话。
林奢译坐上回程的公交车时,还在思索。
施妤真得好可爱,善良。
他不能再得寸进尺,至少不能再去她家楼下蹲守了。他把手机备忘录里的地址删掉了,强迫自己把门牌号也忘掉。虽然跟施妤说了“对不起”,但说谎骗她的事,不能再做了。不能再做了。不能再做了。
林奢译反反复复地默念。
然后成功无视了公交车的报站音,坐过了站。
林奢译一路小跑,回到了幼儿园。他比平时回来的迟,小朋友们纷纷结束午睡,要开始下午的活动了。班主任魏佳挨个给小朋友穿衣服,领去厕所。向日葵班只剩下她一个老师,她忙得脚不沾地,连院长都赶来帮了忙。
“哎,林老师,怎么回事呀!”
院长看林奢译跑得满头是汗,连忙递了纸巾给他。
林奢译摇了摇头。
他惦记着耽误了旎旎吃药的事。努力平复着呼吸,他先把背着的小药包打开。将旎旎妈手写的纸条看了两遍,林奢译按照说明挑出来了需要吃的计量,接了杯温水,递给旎旎。
即使药片在最爱的小林老师手里,也坚持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苦味。
旎旎缩着手,拒绝吃药。
林奢译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药装在药盒里,早午晚三次,分量比起旎旎的,有过之无不及。大小不一的白色药片,他一颗颗吞下去,喝完了一杯水。药是李医生开的,能有效的稳定情绪。比起他最终落得个和他妈一样发疯的下场,林奢译更珍惜当前,吃起药来也毫不犹豫。
“生病得吃药才能好。”他半蹲在旎旎面前,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他有病。
这是李梁睿给他做过一期心理辅导之后,得出的结论。
祝沁澜有精神病。
她儿子大抵也逃脱不了关系。
除却先天性的遗传,从小生活在祝沁澜的精神折磨之中,无休止的扭曲争吵,以伤害和仇恨为代价的爱,都对林奢译产生着巨大的负面影响。他遇见了施妤,将施妤看做救赎,实际却并非希望她能拯救他。毁掉她,将她也推入污秽和泥潭,才是他真正想要做,也是他妈妈教会他唯一的一件事。
林奢译想要否认。
但诊疗室里的四面白墙,似乎都在细密的回响着李梁睿的声音。李医生向他咨询有关于祝沁澜的事,联系不上祝沁澜的父母,她儿子便成了唯一能知晓她过去的入口。
李梁睿问:“在你心目中,祝沁澜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奢译无法回答。
“她是个合格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