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娇,败不馁-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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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顿,崔奶奶惊喜地问:“这是……”
施妤说:“这是——”
但显然崔奶奶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她脸上笑开了花,颤巍巍地半蹲下身子,语气比刚才更热络:“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轻声说:“知遥。”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崔奶奶有些动容:“是个好名字。”她想到了什么,有些浑浊的双眼闪动起泪光,“这是你和小译的孩子吧?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能成!”
知遥不知所措地看向施妤。
施妤难受地闭了闭眼。
这怎么解释,这解释了,少不了再来一顿的唠唠叨叨啊。
崔奶奶爱怜地帮施妤理了理头发。
虽然她至今不清楚当年施妤离开的原因,但也能从林奢译的闭门不出、忍耐焦灼的状态中猜测到一二。
作为看顾过两个孩子的老人家,毫无偏颇的讲,施妤从小自个生活,独立性过强,过于淡薄的人际和感情需求,总让人心疼记挂。而林奢译深受原生家庭的恶劣影响,他时常异于常人的反应,孤僻行径,也让他们感到担忧和心惊。
他们一直以为小妤和小译是一起离开。
但时隔一年多,林奢译再次出现的时候,崔奶奶才惊觉原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的两个人,竟然分开了。他没有随施妤一起走,只是在施妤走后,他有长达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再出过门。
也是自这时起,林奢译改变了很多。
他用一把剪刀把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剪掉遮眼的刘海,露出的眼睛在笑。他温和地跟大家打招呼,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讥讽对待,他都一直微微笑着。
他依然借住在施妤家,也有几次,崔奶奶偶然看见了他从林家走出来。
高挑瘦削的少年,温柔的双眼,他笑着喊:“崔奶奶。”不再因着施妤的指令行动,而是主动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重物。他说他回林家拿点东西。屋内漆黑一片,当他随手带上门,便是什么也瞧不清了。
崔奶奶欣喜于林奢译的改变。
尤其在林奢译“消失”的一年多后,重新“出现”在大家视野的几年时间里,周围邻居渐渐遗忘了他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对他表示了深切地喜爱,称赞有加。谁能拒绝一个懂文明,讲礼貌的乖孩子呢?即使他偶尔停顿出来了麻木的表情,也会被更精细温润的笑意所取代,他越来越完善,越来越好。
直到某一天,他不舍地向崔奶奶告别,说他要去S市。
崔奶奶了然地问:是去找施妤?
林奢译露出了最合适的羞涩微笑:“嗯。”
“不过,”崔奶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小译回来过一次,没提到你们结婚的事啊。这才多久,孩子就这么大了?”
施妤暗叫一声糟糕。
她飞快地一缩手,崔奶奶扬起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膝盖上,力度不减当年。
崔奶奶瞪眼:“还不说实话!”
施妤只好老实地交代:“这是我朋友的女儿,我暂时帮忙照顾。”
“这还差不多。”崔奶奶满意了,脸一转,又恢复成了和蔼可亲的模样,对着知遥喜爱得不行,“小姑娘真可爱,快过来到奶奶怀里来。”
施妤和知遥留在崔奶奶家吃午饭。
崔奶奶张罗地要给她包水饺。
施妤眼巴巴地说:“多包点。”还有崔奶奶独门秘制的腌小菜,都给她多来点,她要打包带回家继续吃。她很少有这么积极的时候,知遥不由也开始期待起来。
果然待水饺下了锅,煮好了。
小姑娘只咬了一口,好吃到睁大了眼睛。
有件事就算是林奢译也不知道。
施妤喜欢吃素三鲜馅的水饺。但这三鲜,必须有海虾皮、炒碎的鸡蛋,韭菜,木耳,老豆腐,和泡得软烂的粉丝。她仅有一次在重感冒的时候,烧糊涂了,悄悄跟崔奶奶讲过。这也是她仅存的有关于妈妈的回忆。
临走时,崔奶奶悄悄给知遥塞个红包。
施妤其实也偷偷在崔奶奶家的沙发垫子下面藏了个红包。走出崔奶奶家,知遥就乖巧地要把收到的红包还给施妤,施妤笑着说:“你留着吧。”
返程的路上,还是只有两个人。
林奢译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施妤没有多问,但她比往常安静了一些。或许是回到了过去熟悉的环境,她回想起了更多纷杂的回忆。时而是朝夕相处的少年,时而是传入耳中的闲言碎语。她想要刻意地忽视心中隐隐产生的不安定感,但眼前漆黑到无法视物的夜景,亦会让她联想到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盯梢眼睛。
信任,谎言,破碎的过去,被编织的现在,和她试图期待的未来。
*
林奢译去了H市的第二女子监狱。
狱警阎燕说,经过多次的心理干预和诊治,祝沁澜的病情趋于稳定,已经能和人进行正常的沟通了。而在见到林奢译时,祝沁澜的平静表现,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祝沁澜说:“看来你过得不错。”
但林奢译只是看着她,没有接话。
在两人沉默无声的对视中,探监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祝沁澜偏头想了想,笑嘻嘻地又说:“我好像知道你在看什么了。”她张开五指,虽然手上挂着镣铐。但她向往地把手伸向了头顶的灯光,试图抓住什么。她的确也抓住了。抓住了自由、解脱,那是能摆脱灵魂战栗中的怀疑、不安,把心上人彻底攥在手里的愉悦感。
林奢译却摇了摇头。
直到房间里亮起提醒的红灯。
祝沁澜又问:“你还在和小妤在一起吗?”
林奢译说:“是。”
祝沁澜古怪地笑了笑,然后哭着笑:“好羡慕,好妒忌啊。”她的心上人已经不能再给予她任何的回应了。他所留给她的,不过是最后那一幕惊恐害怕的表情。
她的神志确实清醒了。
李医师不愧为行业顶尖的心理医生,他的治疗很有效,也让祝沁澜在清醒的状态下,认清了身上沾染的血腥,感受到了更深更痛的苦楚。
借由祝沁澜,林奢译也在评估他失去施妤后的样子。
他或许会比他的母亲有理智,或许会更糟。
第55章
“难为您在假期还加班。”
阎燕笑着应了声; 寒暄几句,她引领着林奢译往会客室走。
她在监狱中任职,深知原生家庭对孩子成长的重要影响。见惯了从父母辈的悲剧延伸而出的另一代人的悲剧; 像林奢译这般走出了原生家庭阴霾的人,真是少之又少,也显得弥足珍贵。
当林奢译说想见祝沁澜的主治医师时; 她有心帮他,也乐于为两人引荐。
李梁睿应约而来。
出于对病人治疗的尊重和保密; 阎燕主动回避,稍稍打过招呼之后; 就离开了。房门发出轻微的闭合声; 然后响起熟悉的开场白:“最近感觉怎么样?”
林奢译坐在了李梁睿正对面的位置。
等不到回答。
林奢译轻笑了笑; 继续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李梁睿稍朝后仰了下; 也笑:“这应该是我问你的话。”
林奢译不置可否。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李梁睿轻嗤一声; 把银框眼镜摘了下来; 按在了诊疗手册上,正盖住“诊疗”二字。
和林奢译的几次谈话; 其实不止聚焦在林奢译一人身上。两人在某些方面的相同之处; 有时也会让他卸下心理医生的表象,表现出过于真实的讥讽和傲慢。
李梁睿说:“阳霁很让我失望。”
林奢译读过李梁睿的著作。
他研究感情,却又认定“感情”是种纯粹至虚无的东西。比起书本上冠冕堂皇的学术用语,他实际的想法更为讥讽与傲慢。
他认为所谓“爱”“恨”不过是在主观意识的主导下,单方面对他人产生的妄加评判。
通过“表达感情”,人们能轻易地将自我意识凌驾在他人之上。“我爱你”,是以“爱”之名的自我满足; 和对被爱者的社会性胁迫;“我恨你”,是以“恨”之名的自我安慰; 和对被恨者的严苛指责。越浓烈的感情,恰恰是人性本恶中自私,也是霸凌的体现。
“她总是在说爱我。爱我什么?物质,亦或者是精神需求,她不过是对我有所图谋。”李梁睿不屑地笑了笑,“满口谎话的女人。”
人们总是在说“爱”。
但拿什么爱?如何能证明“爱”?
他想看,他想知道。他傲慢地否定了“感情”,又矛盾地试图证明它的存在,不止是因为多巴胺等生物因子的调控,而是浓烈到足以压透生理和理智的,绝无仅有的“纯粹感情”。
“爱我,然后证明给我看。”
这是他对阳霁的自私,也是在她身上寄托的期待。
看她拼尽全力争取的愚蠢模样,明明能够一眼望穿的结果,她自欺欺人般的还在不停尝试。李梁睿有时似乎会对阳霁产生那么一丝怜悯。他抚摸着她的脸颊,看她涨红了的双颊,他破例给予了她妄想交融的沉溺。
他尝试把她打造成最接近成功的试验品。
为此,他甚至还给予了她第二次机会。
但终究是失败。
李梁睿说:“我失去耐心了。”
他还说,“这恰恰证明了我的理论的正确性。”
林奢译冷淡地转了下眼珠。
他不再微笑了之后,整个人有种无机质的冷感。他看着李梁睿在说话,只等他安静下来。他无意探究李梁睿的想法,也不关心他的成败,他说:“那就让阳霁接知遥回去吧。”
李梁睿反问:“怎么,知遥帮不到你了吗?”
“没有了知遥,你如何再与施妤有牵扯?”他感兴趣地问,“还是说,你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她终于邀请你去她家了?”
林奢译眼睛也没眨。
李梁睿嗤笑。他已经能猜到林奢译想说什么了。有关于施妤的一切,林奢译如固守财宝的贪婪者,一个字也不会吐露。这也更让人期待他失去施妤的那一天。
李梁睿翻开了他的诊疗册,在某个时间点上重复地画了个圈。
他问:“药有在按时吃吗?”
换了个话题,林奢译倒是可以回答,奈何他的答案同样不尽如李梁睿的意:“答应你的那部分药,我已经吃完了。症状的话,”他微闭了闭眼,“没什么特殊症状。”
李梁睿几次把知遥安排给施妤照顾,他帮李梁睿试药,这是两人之前达成的交易。
“睡眠,听觉,反应。”
“睡眠很弱,没有幻听,反应正常。”
李梁睿从诊疗册上抬起头:“你在说谎。”
林奢译平静地说:“我没有。”
“那你今天来监狱做什么?”
“我只是想念我的妈妈了,过来看看。”
李梁睿笃定地说:“你在说谎。”
“是,”林奢译这次很干脆的承认了,“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如果你区别出了我哪部分在撒谎,可以按照你的理解写。”
李梁睿敏锐地觉察到了: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林奢译变得更果断,也更有攻击性了。这对他来说是个好现象,有祝沁澜在前,他会和他的母亲一般,不,他应该比他的母亲更让人期待。
药起效了。
李梁睿满意了一些。
这也是近期里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林奢译站起身,准备离开:“交易到此为止。”
李梁睿随之起身,他礼貌地伸出了手:“期待下次的会面。”
林奢译动也没动,说:“不会有下次了。”
至少不再是以医师和患者的身份。
李梁睿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他的银边眼镜,将所有的真实情绪收敛起来:“也对。”
下次或许会是医师和死囚之间的对谈。
*
施妤和知遥回到S市,已经很晚了。
她含糊地只说,在从游乐场回来的路上临时转道去了别的地方。她把从崔奶奶家带回来的吃食放在了冰箱的最下层。在冰箱前逃避似的蹲了一会儿,她有些腿麻,想要扶住什么的手在半空中抓了抓,抓到了一只微凉的手臂。
林奢译拉她起来。
然后抱着她,枕在了她的肩头。
施妤闷笑说:“在撒娇?”
林奢译说:“我饿了。”他为了等施妤回来,现在还没有吃饭。餐桌上放凉了的菜和汤,他一口都没有碰。
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片刻。
施妤先开口说:“我陪你吃。”
年假结束后的第二天,施妤也恢复了打工人的身份。
考虑到可能会遇见的严重堵车,三个人及早出门。在门前依依不舍地告别后,两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林奢译带着知遥抵达幼儿园时,保安正撕下了封条,要打开院门的大锁。他笑着朝两人问新年好,林奢译也笑了笑,问:“院长来了吗?”
保安说:“她老人家今年也是第一个到!”
后院的大锅炉重新烧起来后,暖气升温很快。林奢译将知遥送到了教室,发现玻璃窗结出了水雾,随手开了几条窗隙透气。
知遥提醒他:“老师,你背包还没放下。”
林奢译似乎是没听见,在教室里慢吞吞地环顾了一周后,背着背包朝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桌上放着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
白纸黑字,院长瞧着心烦,在房间里反复地踱步。她从东头走到西头,墙两侧挂着的月度优秀老师的照片都是林奢译。
敲门声。
进来的是林奢译本人。
相比于院长的心烦意乱,他显得很平静,进门时问了声新年好,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勉强笑了笑,然后自觉无趣般,落寞地把眼睛低下去了。
院长看得心里一痛。
林奢译把背包打开,从里面倒腾出来了几本笔记,还有些其他东西。他把为首的一本放在院长面前,轻声道:“这是我的工作交接手册。”一张A4白纸,“物品交接明细。”他体谅院长的难以开口,主动地说,“之后再签离职单就可以了吧。”
“唉”院长沉重地叹口气。
她这个年根本就没过好,天天的愁眉不展。她把桌上的通知书拿出来,递给林奢译。但在林奢译想要接过去的时候,她动作顿了顿,又开始犹豫不决。
林奢译多看了她一眼。
不动声色地、极细微的打量。
离职单攥在院长手里,被捏出了皱褶。
不过眼看林奢译退回了刚才的位置,也留给她了更多一点的考虑时间,她毕竟是打心眼里喜欢他的,“小林老师啊……”她改口道,“奢译,你不在幼儿园工作了,之后想好怎么办了吗?”
林奢译说:“还没。”
院长又问:“这事……你跟施妤说了吗?”
她最怕这孩子一根筋的硬轴,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有施妤帮忙开导着点,说不定能好过些。
林奢译抿了抿唇,笑得愈发勉强。
他的唇色薄,被抿得成了淡血青色,像病中的营养不良。
院长不由想起了他刚来幼儿园的那段日子,瘦削地很,但凡风吹大些都能把他吹走,也想起了他奋不顾身在车底下救出了知遥的时候,一个人的本能做不了假,他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救孩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迟。
林奢译把压在最下面的两本笔记拿了出来:“虽然可能有些多余,但这是我在这半年的工作中,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他看院长心思有些游离,等了会儿,又说:“还有些关于孩子的注意事项,麻烦您多费心,帮忙看看。”
笔记没拿稳,“啪嗒”掉在了地上,里面的夹杂的一些资料滑了出来。
院长一边帮他捡,一边看。
从一开始的随意扫过,到后来的越看越仔细,院长心中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