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娇,败不馁-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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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电话另一端的人也犹豫了,像是二次确认过拨出的号码没问题; 他换了种说法; 又问道:“请问是林奢译吗?”
林奢译这才“嗯”了声。
他面色平静,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只是抬袖擦脸时,在脸上蹭出了一道污迹。
施妤不愿意见他落了灰,伸手帮他把污迹抹掉了。林奢译也不愿意施妤脏了手,他笨拙地扭了下腰,把干净着的衣角展示给她看; 示意她拿他当毛巾用。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电话另一端的语调明显提高了; 兴奋地说道:“听说您前段时间从XX幼儿园离职了,请问现在找到工作了吗?跟您介绍下,我们是家主打高素质、高端教育的私立幼儿园,之前听孩子的家长们提起您,也看过您的公开课,觉得您的教学方法和理念与我们幼儿园挺相符的,我想邀请您来我们幼儿园任课。”
施妤一直弯着腰,帮林奢译持着手机。
见话题一时半会儿可能说不完,她便盘腿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可以向您保证,薪资待遇绝对从优,如果您有其他方面的要求,也都可以谈。”
林奢译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出神。
施妤耐心等着,反倒是电话里的声音催促了声:“林老师,您还在听吗?”
林奢译说:“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考虑。”
显然对方经验丰富,怕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撬人师资资源的事儿,他“哈哈”笑了几声,说:“没关系,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咱可以见面聊。您可以上网搜一下我们幼儿园的名字,21年还荣获过市级优秀奖。”
听他提起这个,林奢译倒是有点印象了。每年评选一次的市级优秀奖,奖杯和荣誉证书都在院长办公室里并排放着,仅缺了21年,就是颁发给了这家幼儿园。
因着想到了院长,林奢译一直紧绷着的背脊更僵硬了些,他回绝地说:“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冒昧问下,您选择的是哪家幼儿园?”
手抖了一瞬,立刻被压抑住了。
林奢译知道施妤正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不当老师了。”
他无意义地笑了笑,继续开始手头的工作。拿着块湿漉漉的抹布,他仔细地把墙角落灰的边缘线一一擦干净,再拿干抹布抹一遍,确保把残留的水渍也擦净了。
施妤挂断了电话。
林奢译还在擦,同一个角落,他反复执拗地擦了好几遍。
墙角明明是干净的了,地面是干净的,甚至于他手上的抹布也是干净的了,唯有他这个人,像是被突然泼上了一盆脏水,滴滴答答地狼狈。
施妤帮他摘下了橡胶手套,牵他去洗手。
林奢译便如同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脏玩偶皮,从施妤的背后侵袭来上,寸寸地包裹住她。他还把脑袋缩进了施妤的颈窝,她也不嫌弃,这倒让林奢译的心安稳了点。
沉默了一小会儿,林奢译说:“我真找到工作了。”
“嗯?”
“陈素昕的朋友开了家甜品店,她推荐我过去帮忙。”
“在哪儿?”
林奢译说了个详细的位置。
距离家有点远,倒是与阳霁家挺近的。
*
这天,施妤早早下了班,绕路去甜品店里接林奢译下班。
林奢译主要在后厨负责各种面包甜点的制作,偶尔会来前台帮忙收银,或者调整产品的陈列摆放。无论交代他做什么,他兢兢业业的,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店长对他很满意,连带着施妤也受到过店长很多的额外关照。
施妤刚一进门,就被店长认了出来。
店长笑着跟她指明方向:“小林烤的面包在那边。”
因为当施妤第一次来时,假装是进店购买的客人。
林奢译正巧在负责收银,从她一进门就盯她,见她挑面包,更是紧盯不放,苦熬到施妤走近,要结账的时候,林奢译眼疾手快,把不是他烤的东西统统挑了出来。
店长吓一跳,正要制止。
又见他新招聘来的员工对顾客哀求说:“你买这个好不好?”
顾客说:“好。”
新员工的眉眼亮一点,过分要求说:“这个,这个都是我做的,你都买好不好?”
顾客好脾气地说:“好。”
目睹了一次强买强卖行为的店长,被震惊到,之后就对施妤印象深刻了。之后凡是林奢译学会的新品,他都让他带一份回去给施妤尝。看似温和无害的小林,其实在有关于女朋友的方面,异常地容易执着和嫉妒呢。
不过林师傅出品的面包和甜点,也不至于需要施妤一个人统统买光。
远看是两方大的面包柜,实际上柜子里摆放的产品已经所剩无几了。随着施妤和店长短暂的交谈几句,陆续地又有客人进店,绕一圈,朝面包柜走去。
客人一边挑选,一边问:“今天还烤新的吗?”
店长说:“不了。”
客人有点遗憾,打趣说:“怎么感觉你家的东西越来越难买了,每次都要抢购似的。”
店长和客人相熟已久,配合地笑着说:“没办法,生意太好了。”
施妤来时,没收到林奢译额外的消息,就没提前知会他。然而此时,她没在店里发现林奢译的人影,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店长说:“他有事,请了会儿假,提前下班了。”
有什么事?
许是林奢译向来无论大小事,都喜欢向她报备的习惯给施妤留下了太深刻的固有印象,她下意识地觉得林奢译不可能有事隐瞒她。
果然也没过几分钟。
经由店长通风报信,林奢译急慌慌地打过来了电话,他说:“我我我去阳霁家接知遥了。”为了自证,他还把电话塞给了知遥,让知遥先喊了句“施妤姨姨”。
甜品店距离阳霁家很近,步行大概十分钟左右,开车的话,不过两三分钟。
林奢译说,他已经接到了知遥,正在往回走。
考虑到知遥上幼儿园的问题,阳霁把租房位置选在了幼儿园招生的片区范围内。周围尽是些颇有年代感的老小区,目之所及处,大都还停留在20年代的六层楼高。
小区内停车不方便。
施妤没有进去,把车停靠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
等没一会儿,她看见林奢译和知遥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安静地走着,只在走到半途时,知遥像是走不动了般,揉了揉眼睛,林奢译半蹲下身跟她说了什么。
再走近些,施妤就知道为什么了。
知遥的脸色很差,眼眶都红了。她慢吞吞地走到了施妤的身边,努力地抬起头,哽咽地问:“姨姨,为什么你也要走,也要离开我?”
施妤轻碰了下她有些松散的发辫。
扎头发的皮筋突然绷断了,狠狠地弹在了施妤的手上。
*
从知遥那里,施妤听说了幼儿园出逃事件的结果。
在寻回陈宇宙和知遥两个孩子后,警察支援的警力、被派出去的老师、孩子家长也都陆续赶回了幼儿园。见多了陈爸打孩子,陈爸、陈妈混合双打的混乱场面,魏佳这次特意提前护住了陈宇宙,要求陈爸陈妈先冷静一下情绪,再和孩子沟通。
陈爸骂咧咧地,把两胳膊的衣袖卷高,一直卷到了肩膀上。
他双手叉腰,瞪着向日葵班的门。
门后的陈宇宙也倔强,说:“老师,没关系!”
他趁着魏佳一时不注意,从她腿边麻利地溜了出去。
陈宇宙一口气冲到教室门外,模仿起陈爸叉腰的姿势,和他爸彼此大眼对小眼,嚷嚷道:“我知道错了!”
陈爸怒道:“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你这是什么认错态度!”
陈宇宙说:“但我不后悔!”
“是非”能够被定义“对错”,那人的感情呢?
他确实是做错了,但他也做成了一件他万分迫切、想要做、如果不做绝对绝对会后悔的事儿。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五岁的脑袋瓜的深思熟虑,并且在决定去见林老师的那一刻,他已经准备好接受一切惩罚的后果了。
这注定是会被载入幼儿园史册的一次重大事件。
向日葵班的传奇性班长——aka逃脱者·陈宇宙,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大喊着:“你要打便赶紧打!”他气愤至极,90°弯下腰,竟然当众脱了裤子,冲自家阿爸撅起了屁股。
他的小屁股光溜,白嫩,肉乎乎地,在料峭的寒风中裸露着。
陈爸气得,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一旁围观的陈妈爆笑不止,掏出手机来要拍自家糟心儿子。
陈爸冲陈妈嘶吼:“别拍了!”
还冲陈宇宙骂脏话地吼:“***把你的屁股收起来!”
陈宇宙头朝地,小屁股撅天,坚持地喊:“你快揍我吧!最好多揍我两次!”挨一次揍,就能见一次林老师,简直太划算啦!
第75章
魏佳提不上陈宇宙的裤子; 只好拿了条毛巾毯,要帮他围在腰间。
但陈宇宙把脑袋压得低,屁股撅得高。
魏佳一抖毛巾毯; 再那么一围,原本应该是脑袋的地方,更彰显地露出了一颗圆润的翘屁股。魏佳轻拍了下; 嫩生的屁股肉摇了摇,陈宇宙配合地还喊:“快来打我呀; 打我呀!”
自家儿子不知羞,陈爸倒是知道丢脸的。
眼看陈妈拍视频拍得津津有味; 他泄了怒气; 讪讪地说:“算了算了。”再挽尊般地多威胁一句; “下次再敢这样; 连着这次的一起揍!”
他示意陈妈赶紧去哄孩子。
陈妈把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存了档; 这才怜爱地抱起了陈宇宙; 对着怀里冻得发红的屁股蛋说:“乖崽儿,别生气了哈。”
陈宇宙的声音从毛巾毯里传来:“我没生气。”
陈妈以为不用挨揍; 陈宇宙会高兴一点。然而当她把陈宇宙的脑瓜翻回来; 凑近了听他的小声嘟哝时,却听见一句:“我就是不后悔!”
陈妈诧异地问:“你就这么喜欢林老师吗?”
陈宇宙说:“是啊!”
这可真是不得了!
考虑到陈宇宙历经了顽强抵抗,在不知第多少次与陈爸的对峙中,破天荒地,头一遭获得了胜利,陈妈也觉得应该支持一下儿子了。她扯了扯毛巾毯,把陈宇宙的冰凉小屁股捂严实一点; 走到了魏佳面前,她问:“魏老师; 不止是林老师离职,听说院长也同时离职了是吗?”
魏佳有一瞬间的迟疑。
被闹了这么一场,周遭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了。她此时再说什么,被人听去,也都将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要说吗?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宇宙妈妈,如果你想听,我愿意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你。”
*
施妤帮知遥洗完澡后,把小姑娘放在了沙发上。打开电视,找到少儿频道后,她还往知遥的怀里塞了个切好的果盘。
“换姨姨去洗漱啦。”
知遥点头说:“好。”
她乖巧地一动不动,只等着晾干了脚上的水,她才从沙发上滑下来,穿上毛绒拖鞋,“哒哒”地跑书房里去找林奢译了。
林奢译正比照着清单,要从书架上挑几本书出来。
知遥自然看不懂那一长串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其实林奢译也不明白,但不耽误他扫一眼书名,就很快找到了书本摆放的位置。
挑完书,再去找清单上备注的其他物件。
他对家中所有的布置都熟稔于心。以往施妤不在意,通常用完随手放,林奢译紧接着都会规整地收拾起来,物归原处,他甚至于斤斤计较,绝不接受任何一件有关于施妤的东西找不着。
然而随着临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家中还是无可避免的空旷起来。
虽然施妤没觉得哪里少了——可林奢译坚持说——确实是少了。比如电视柜上原本六个一套的小摆件,就只剩五个了。他放了一个在施妤的行李箱里。
知遥安静地看上一会儿。
林奢译便耐心地放慢了动作,一步步教她怎么打十字结。
知遥努力地记,突然道:“我没有跟姨姨说希望她留下来的话。”当她得知施妤要走的消息,她伤心又难过,追问着“为什么”,但她没有说“不要走。”
林奢译应了声。
这也是他在去阳霁家接知遥前,两人约定好了的事。
“姨姨一定要走吗?”
“……”
知遥心里还是有一丝希冀的,她不由期待地看向林奢译:“你也留不下她吗?”
林奢译手里的动作顿了一瞬。
他想说:留不下。
但动了动唇,他没说出话来。
知遥眼里的光芒暗淡下来了,自顾自地说:“我不希望姨姨离开。”
“我……”
林奢译不自觉抓了下衣领。如触电般,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后,立刻又松开了手。只当领口错移时,他身上那些狰狞扭曲的抓痕,才会漏出来一星半点。
——真的没办法留下施妤了吗?
他逼迫地不去想答案。
——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行吗?
林奢译想说:不行。
但其实他是知道的。
他不仅知道,还如奉邪典般,曾经一笔一划地往他骨血里篆刻,刻在心肺上,在一呼一吸间渗出珠珠血迹,鲜活着,随一呼一吸间的疼。
恍然间,林奢译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密闭的监狱会客室里。
他隔着一层探视的防护玻璃,看向被镣铐束缚着的祝沁澜。祝沁澜在笑,她心满意足地高举起双手,对照着白炽灯,反复欣赏手上沾染过的血迹。
只当她视线一转,与他对视,场景在一瞬间被调转,被判入狱的人变成了他!
林奢译感觉指尖温热。
滴答,属于施妤的血迹在他的指缝中流淌过,滴落在了他的脸上,眼睛里。是心满意足吗?在他杀死了施妤的那一刻,尘埃落定,他终于彻底地拥有了她,把她永远留在了手里。他和她牵起了手,他贪婪地要更抓紧她,却扑了个空。
林奢译微微睁大了眼。
一双黑不透光的眼珠,涣散的瞳仁,麻木到极致冷漠的表情,偏生像是有什么还在破碎和熊熊燃烧。他不能失去施妤,所以他不能伤害她。
在得与失,跗骨难剔的痛苦中,林奢译低下了头。
他轻轻地覆盖住了知遥的眼睛,他早已在心里预演过了无数次的窒息和惨败,说:“感情也留不住施妤,”语气奇异地上扬一些,“只有责任感会困住她了。”
小姑娘听不明白。
林奢译说:“很晚了,去睡吧。”
施妤从浴室出来时,林奢译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干发巾。
先把湿发细致地擦一遍,再用吹风机簌簌抖落的吹着,施妤问:“知遥呢?”
林奢译说:“我工作的地方距离阳霁家很近,如果你想她,我可以多带她回家来。”他的手指缠绕在她的发丝间,细细地摩挲,难得要求了一句,“但现在不准你找她。”
“嗯?”
吹风机的声音有些吵,施妤没听清。
自从两人见了面,她一直在陪着知遥玩,林奢译暗搓搓地几次抢话均以失败告终。苦苦忍耐到了九点——“已经九点了,你之后的时间都是我的,好不好?”
施妤说:“好吧。”
林奢译得了一点承诺,于是贪心地还要求:“你今晚也要和我睡。”为了避免有任何的歧义,让施妤挑出漏洞来,他强调说:“一个房间,一张床,睡同一个被窝。”
施妤:……
一股脑地说完后,没听见施妤的回复,林奢译怕惹了她不快,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哀求地补充:“也没几天了,多陪陪我吧。”他守着某条底线,其余的话几乎沾到了唇齿边,被他硬生生吞回去,撕扯着,一路痛到心脏的最深处。
施妤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