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冬-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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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压根不想哭,但意志力薄弱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他哽咽了两声,浑身都被锥骨般的刺痛裹满。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宋庄桐那个结婚对象,要不是她打电话来羞辱,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当个傻子一样耍。
温言一哭,宋庄桐就慌得不行,他忙道:“温言,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
宋庄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有千种万种理由,都没办法改变自己要跟别的人结婚这件事,就算等到宋景做完了手术,一切都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在温言那里,他也已经被判了死刑。
“宋庄桐,什么电话这么要紧?去车上继续打,我可是跟婚姻登记处的人约好了吉时的,别给耽误了。”
温言哪还能听到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跌落,狼狈地缩在沙发前的地板上,他紧紧抓着头发,低低喘了两声后,把手机缓缓从耳边拿了下来。
温言挂掉电话之后只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被抽得干干净净,他出了一背汗,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伸手想扶着沙发站起来,缓了半天才找到劲。
身上出了汗容易发冷,整个里衣都湿了个透,温言冷得浑身颤抖,他动作缓慢,费劲地攥着睡衣进了浴室。
氤氲的热气把浴室的玻璃熏出一层朦胧,水顺着温言纤细的骨架一直流到脚下。他无力地靠在冰凉的瓷板砖上,后背的蝴蝶骨被宋庄桐无数次用粗厚的手掌抚摸过,现在却只能触到一片冰凉。
突然,喷头嗞嗞两声,水流声戛然而止。
温言抬头看了一眼不再出水的喷头,他身上的水珠飞快吸取走空气里温热的气息,冻得温言手指冰凉。
他调弄了一下开关,被堵住的水管突然喷出一把冰凉的水,尽数砸到温言脸上,吓得他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直接冲蒙了。
温言艰难呼吸着。
浴室里头只剩地板上水淌进出水口的流动声,温言浑身冰凉,他贴着墙壁缓缓蹲下,用力抱住了腿,无力跌坐在地板上。
冷,真的太冷了。
温言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声,这仿佛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温言再也忍不住,扯着喉咙,发出濒临绝望的哭声。
都是他不好,他不该在一开始就抱着能摸到温暖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狼狈了。猛然坠入冰窟,那痛简直要把骨头刺裂般,压得温言不敢太重呼吸。
“宋庄桐……”
温言太难过了,他蜷缩在角落里,光裸的后背在不停颤抖,就像已经被折断翅膀的蝴蝶,无力地挣扎着。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需要一个拥抱。
可谁的拥抱他都已经不想要了。
宋庄桐沉默地对着墙站了半分钟,等到催促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像是一头被彻底惹恼的狮子。
“他妈的别催了,今天这婚谁要结谁去结!我真他妈是受够了!”
低吼声在走廊响起,两家长辈都还站在外面,纷纷侧头望了过来,宋庄桐眼底满是猩红,死死盯着宋老爷子,他踩着沉重的步子冲到宋老爷子面前,被秘书一个跨步挡住。
“谁让你去温言面前胡说八道的?”
狠厉的质问语气让秘书浑身一颤,比宋老爷子更强势的压迫感袭来。
宋老爷子眉头一皱,下意识道:“我没有——”
“天天逼我,你是不是想逼死我?想要抱孙子?我他妈的告诉你,宋景就是你孙子,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绝不会跟任何女人结婚生子,你这辈子都别想。”
粗喘着把压在心里的话彻底说了出来,宋庄桐缓了一大口气。软肋屡屡被触碰,宋庄桐再也不想忍让更多,横竖都是鱼死网破,被逼到极点的狮子,毫不客气地露出自己锋利的犬牙。
在准亲家面前被这样下了面子,宋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宋庄桐的鼻子,骂道:“你这不孝子!到底还想不想宋景的手术顺利进行了?”
宋庄桐冷冷看着他,讽刺道:“你除了会用这个来威胁我,你还能用什么?拿自己亲孙子的命来当筹码谈判,我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跨步离开了餐厅。
秘书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尴尬地扭头看着宋老爷子,问道:“需要我去追——”
宋老爷子胸膛不停剧烈起伏着,被扶稳后,他断言道:“不用,他一定会回来的。”
宋景所需的所有手术设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宋老爷子一声令下就能开始手术,而决策者本人正坐在手术室外,攥着手里的拐杖,目光一直盯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
宋景的主治医师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宋老爷子身边,低声道:“宋先生,手术拖不得。”
宋老爷子浑身戾气,低声道:“拖不起就让他——”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踉踉跄跄走过来一个人,他似乎有些费劲,半途停下坐在椅子上之后,丢过来一张轻飘飘的纸。接收到宋老爷子目光的秘书前去捡了起来,扭头递给了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碎裂的表情让宋庄桐心里冷笑不断,他像是推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露出几近残忍的笑。
“我结扎了,宋景你爱救不救。”
第60章 等雪融了
宋景的手术进行得很是顺利,只是他心理状态太差了,在手术的第二天,宋庄桐就给他约了心理医生到病房谈心。
自宋景做完手术之后,宋老爷子就再也没出现在宋庄桐面前过,但宋庄桐非常清楚,事情闹到这个程度,宋老爷子这下绝不会放弃宋景的抚养权了。
温言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宋庄桐知道他有气,但又苦于抽不出身去找他,只能用微信不断轰炸,视频、文字、语音,却都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得到宋景恢复得还算不错的消息后,宋庄桐问道:“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我建议还是再多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但是他情况比较特殊,早点出院也可以,但一定要好好休养身体,定期来做检查。”
宋庄桐神情凝重,问:“如果要长途坐车……”
“那当然不行了,身体的排异反应本就让他很难受,还熬着折腾坐车,不太现实。”说着,主治医师皱着眉小声询问,“你是要带他去哪里吗?”
宋庄桐摇了摇头,说:“不是。”
之前请来的阿姨知道宋景动了大手术之后,主动问宋庄桐需不需要帮手帮忙照顾。她原本都已经接下了亲戚的一个月嫂的工作,但实在放心不下宋景,索性把那边给推了,跟宋庄桐谈好薪资之后,开始全方位照顾宋景,这也解了宋庄桐的燃眉之急。
宋庄桐人在这里,心却早就已经飞到温言那儿去了。
“他现在防备心太重了,之前还肯跟我说点话,现在完全是闭口不谈,把自己封得死死的。”心理医生表情不是太好,“这可不是个好征兆。”
宋庄桐担心的也是这事,之前宋景被突然带走,关在那间让人窒息的病房里好几天,心理状态简直差到极点,又是哭又是闹的,身上也不知道怎么的多了好几处伤口,因此宋老爷子更是笃定他是个疯子。这下宋景好不容易把身体的病治好了,却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心理创伤。
阿姨也表示宋景对她实在是冷淡,食欲也很差,每天饭都吃不下几口,有时候吃着吃着还会突然开始呕吐,红着眼抓着喉咙,发出可怕的喘息声。
宋景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被折腾得精光,宋庄桐实在是头疼。
“他现在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这还比刚带过来的时候好一些,至少有那么一个精神寄托,我们可以慢慢地让他放下心理的防备,这事还真急不得。”
“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来回一趟至少得花上两三天。”
这话让心理医生皱了眉,他问:“你要带上宋景一块去吗?”
宋庄桐摇了摇头:“医生说他的身体没办法进行长途的奔波。”
“那我还是建议你等他状态稍微稳定一点再离开。”心理医生道,“我感觉他现在就是一个灵敏程度异常的天平,非常脆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整个心理防线崩塌。”
宋庄桐目光沉沉,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张裕在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温言家里,他是开车来的,一路上油门踩到底,风风火火进了小区,上楼猛敲着温言的门。
“温言!开门!温言!”
敲到隔壁邻居都准备开门出来骂人,温言这才慢吞吞地过来开了门。
“妈的,给我吓死了,真怕我来晚了你直接烧死在这里。”跟张裕一块来的还有他带上的一位家庭医生,他领着人进了温言家里,说,“你赶紧给他看看,这人真是不要命,医院都不去。”
温言呼吸都困难,说话更是小声,他无奈道:“不是不去……”
只是将近四十度的高温烧得他神志不清,能用最后一点力气给张裕打电话已经是奇迹了。
“你怎么折腾成这样?宋庄桐人呢?”张裕看着温言烧得发红的眼睛和脸颊,皱眉问道。
生理眼泪无意识地顺着往下流,温言无力地摇了摇头,任由医生摆弄着自己的手臂。扎上针后,他又被灌了两杯药。
张裕看得心惊:“妈的,他没事吧?我怎么看着好严重。”
就跟马上要死了似的,耷拉着没半点力气,嘴唇苍白,脸上却被烧得通红,他眸子无神,整个人都缩在厚重的被子里,偏头盯着个角落,无意识发呆。
“怎么不打个120去医院?”张裕急得在旁边团团转,“要是我没赶来,你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
温言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但心里却是默默想着:要是真想活着,可以叫120,可以求助邻居,再不济也能让宋庄桐的家庭医生过来帮忙。
只是他现在急需一个能够依靠的人,急需一个能听他诉说心里的委屈的人。
医生帮温言处理好之后,张裕就让他去酒店休息,自己则靠在温言身边陪他打吊针,没了外人,张裕瞥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温言瞬间被眼泪模糊了整个视野,泪顺着滚烫的脸颊滑下来,凉凉的感觉让温言回了些神,他吐出一口浊气,定定地看着窗外,小声道:“张裕,你看,又下雪了。”
病还没好全就要搬家,张裕非常恼火,但又考虑到温言的情绪脆弱,他不敢大声嚷嚷,只好亲力亲为,让温言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帮忙整理温言的东西。
“能不带的都不带,去买新的。”温言轻声道。
张裕一听,把重要的证件和衣服都给收拾好之后,绕着温言的房子看了一圈,说:“那我到时候找人来帮你把卫生搞了,你就能把房退了。”
温言没搭他的腔,他正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雪。这场雪从发烧那晚一直下到今天早上,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小孩们等到雪停,纷纷跑出来玩,他们裹着围巾戴着帽子,一个个走起路来像笨重的企鹅,很是可爱。
突然,张裕丢了条围巾到他手里。
“你把这个围着,别又受凉了。”
温言愣着,盯着手里那条熟悉的深红色围巾,眼眶逐渐湿润。
下雪天开车非常危险,张裕把车速放得很慢,驶过这段滑溜溜的路面之后,张裕才使了点劲踩油门。
他把视线投向温言,温言消瘦又苍白的脸窝在那条深红色的围巾当中。窗外白皑皑的雪飞驰而过,抹出一整片的白。温言因为睡着而表情安静温顺,可算看着不那么悲伤了,张裕叹了口气,把车里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温言有点热,他费劲地扯了扯脖子上的围巾,正欲开口要瓶水喝,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捂着嘴咳得厉害,飙了好些眼泪出来,整张脸都因为这场咳嗽而发红。
声音这会儿实在是哑得听不得,张裕顺手递了瓶水给他,看着温言被眼泪糊了一脸的样子,叹气道:“幸好咱们出来得早,不然路封了就麻烦了。”
温言小声嗯了一声,喝过水之后舒服了些,他重新闭上眼睛,让沉沉的脑袋休息。
“这雪太大了,前面的路都封死了,只能在这里掉头了!”在路口守着的交警不由分说地打了个手势。
宋庄桐皱着眉探出一个脑袋,问道:“那大概什么时候能解封?”
“还在融雪呢,等雪融了,车就能过去了。”
等雪融了,冬天也就结束了。
# 盼冬
第61章 又是冬天
又是冬天。
天很冷,巷角处的花店有些冷清,但橱窗和门口摆的花都开得很热烈,台阶前厚重的雪衬得花更是娇艳,木质的门窗看起来静谧又柔和,门口还倒挂着几簇干花,随着飒飒的风飘开又落下。门上的风铃丁零一声响,店里头出来一个男人,他身形纤瘦,估计是在里面暖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毛衫,松松垮垮挂在肩膀上,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看不见几两肉。他到门口取了一枝山茶花,低头端详了一会儿,氤氲的雾气从唇齿间呼出,许是被又一阵冷风吹着冻到了,他打了个寒战。
宋庄桐愣愣站在原地,隔着一条街看着温言。
他们只隔着一条街,却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自得到温言的消息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小时而已,宋庄桐得到消息后便即刻开车前往温言所在的小城镇。他路上将油门踩到底,不见任何的犹豫,见到了温言,却又胆怯地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宋庄桐缓缓滚了滚喉结,贪婪的目光在温言身上黏着。不出半分钟,里头出来一个穿着校服的高大男孩,见着是高中生年纪,脸上的笑热烈又灿烂,他低头跟温言说着什么话,只见温言浅浅笑着,接过他手里递来的外套,然后两个人一块进了花店内。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着,老万的电话催个不停,宋庄桐吐出一口浊气,率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正好剩最后一支。
他叼着烟接通了老万的电话,对方着急的声音立马挤了出来。
“你人呢?今天不是要和总部的人见面吗?”
“我临时有事。”宋庄桐哑声道。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我不管,赶紧给我到公司来,我一个人招架不过来,人家一个个都说英语,我压根听不懂。”
宋庄桐轻轻嗤笑了一声,说:“我也听不懂啊。”
“那你也不能让我一个人扛着,赶紧过来啊。”老万催促道。
把车行转卖后,宋庄桐撺掇老万一起去北京开店,因为本金充足,加上宋庄桐宋家继承人的身份,他俩在北京城里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已经是国外某知名车品牌的代理商。公司越开越大,钱赚得越来越多,老万却频频提起以前在小镇里开小车行的日子。
宋庄桐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沉沉的目光落在温言的花店上,还以为开花店是温言随口一提的事,没想到竟真在这城镇里的某个角落悄悄实现了。
宽阔的肩头落了不少雪屑,很快融化在黑色的布料之中,额头也被濡湿不少,宋庄桐上车时偶然瞥见后视镜,他猛然想起刚刚那个年轻帅气的高中生,下意识在镜子里看了眼自己的脸。
妈的……
黑着脸之后更是提不上帅气,宋庄桐心情糟糕极了,找到温言的雀跃和犹豫不决的恼火在心里不断交织,宋庄桐烦得想再抽一支烟,口袋里却空落落的。
操!
他烦躁地砸了一把方向盘,响亮的鸣笛声让店内的温言也探头看了一眼。
从视野里滑出去的豪车让梁意挑了挑眉,说:“好帅的卡宴。”
温言也分了些心思望了过去,只是这车车速很快,瞬间就消失在视野里,他笑了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