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煎雪-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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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薄薄的空调被,两人贴在一起,呼出的气息交织,鹿梨双手撑在两侧,推他,“你放手。”
“原来不是梦。”顾淮之声音沙哑,像干涸多年的枯井。鹿梨心口一震,愣在原地,顾淮之将脸埋进她颈窝,声音沉闷,带着抱怨和委屈,“点点,我好难受。”
鹿梨撑着床单的手收紧,她感觉到顾淮之身子有些颤抖,烫人的温度落在她脖颈,“难受为什么不吃药?”
顾淮之摇头,“你不在,不想吃。”
鹿梨愣住,眼前的顾淮之是她不曾熟悉的,哪怕是两人在一起时,他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委屈,低落。就算认错,骨子里也是骄傲的,在遭到冷漠之后会毅然决然的离开。
心脏像被人用铁锤重重敲打,声音不自觉软下来,“你先松手,我喂你吃药。”
“好。”顾淮之鼻尖碰了碰她耳朵。
气息喷在耳边,鹿梨瑟缩了下脖子,过去的记忆随着这一声重新勾了出来,她垂下眼,压抑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将药片拆开放在手心。
顾淮之整个人接近虚脱的状态,嘴皮干得起了皮,看着他将药吃下去鹿梨扶着他重新躺下,“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刚要起身手腕就被拽住,“点点,别走。”
说完这句顾淮之又阖上眼,大概是真的不舒服,睡着了依旧皱着眉,额头又起了汗,薄唇微动,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见了。
他说:“对不起。”
鹿梨双眼酸胀,将毛巾重新打湿又给他盖上,指腹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心,“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
顾淮之反反复复在做梦。
梦里,他回到家就看到好些陌生的面孔,争吵哭喊指责谩骂各种都有,他看着昔日温柔的妈妈红着双眼,爷爷一脸怒容和沉重,还有其他人脸上的幸灾乐祸。
他被人送到房间,隔绝外面的声音,后来他才知道,他爸死了,出了车祸,尸体掉进海里喂了鱼虾。所有人都在哭,安慰他没事,爷爷将他抱在怀里,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听话,好好学习,照顾好妈妈。
他一一应下,敲响妈妈的门,妈妈瘫坐在床边,双眼空洞无神,见到他进来忽然笑了,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阿淮,你想爸爸吗?”
他想摇头,但还是遵从内心,“想。”
“那我们去找爸爸好不好?”
他愣住,“可是,他们说爸爸已经—”
“胡说,那些人都是胡说的!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爸爸,阿淮愿意跟妈妈一起吗?”
年幼的他看着陈蔓华的眼睛,“愿意。”
陈蔓华瘦的脱相面容挂上笑容,近乎癫狂的笑,抱着他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被按在地板上,眼前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妈—妈——”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有人破门而入。
恍惚中他听见争吵哭泣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的急救鸣笛,很多人围着他。再后来他从医院醒过来,爷爷陪在旁边,然后变成了二叔,二叔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带来了他妈妈。
半夜,他被痛醒,空气中弥漫刺鼻的味道,睁眼,陈蔓华坐在他床边,手腕一片血红,正拿着刀一下下割着他的手腕。
好多血,染红了白色床单。
他踏入过鬼门关两次。
爷爷安排了很多人守着他,但他一闭上眼都是陈蔓华浑身是血的样子,他睡不着,以死相逼要出院,从那之后他跟在爷爷身边养大,跟着一起开会,看公司资料,陈蔓华病情越来越重,自杀过好几次。
后来他上了大学,脑子里只有爷爷的叮嘱“早点成长,接手顾氏,完成顾文安的任务”,这是他作为顾家继承人的责任,从小到大他听过好多人对自己说喜欢,给他递情书,制造偶遇,但每次一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就躲得远远的,再不出现。
直到那一身白裙的人出现,低头专心给他擦拭手上的血,在看到那道疤时神色微敛,小心翼翼的问他“疼不疼。”
早就不疼了,但他心疼了,甚至怪她。
怪她为什么才出现。
怪她为什么出现了又要离开。
。。。。。。
鹿梨打开冰箱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在网上下单了食材,半个小时候跑腿员送上门,期间粱良买的药也送来,还附赠了一个电话,是他们家私人医生的,二十四小时随时打电话。
厨房也都是原来的样子,鹿梨往电饭煲里煮了粥,再将排骨洗干净放进砂锅,胡萝卜,玉米和西红柿一起倒进去,把火开到中度,折身返回卧室给顾淮之又量了下体温。
37。1。
已经开始降了。
鹿梨松了口气,起身出去。
餐桌上还放着满天星,蓝粉色的,上面还挂有水珠。
十点,锅里的粥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她揭开盖子,用勺子搅拌确认没有粘锅,砂锅也不断冒着热气,蒸汽迷了眼,她侧着脑袋躲开,瞥见地上高挺的身影。
“你醒了?”鹿梨回头看他,“桌子上的药再去吃一道,等会就能吃饭了。”
顾淮之衬衫领口扣子解开几颗,露出锁骨,头发有些凌乱,眼皮稍稍耷拉下来,薄唇泛白,他看着她,上前两步,将人揽入怀里。
怀里切切实实的温度,告诉他这不是梦,她在,他梦里见到的人就是她。
鹿梨完全被他抱在怀里,他体温还有些烫,隔着夏天薄薄的布料传来,“你干什么?”
双臂收紧,大手轻抚她的后脑,声音低沉嘶哑,“点点,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三十章 她的少年,应该永远潇洒桀骜……
“我们重新开始;像以前那样。”
顾淮之声音压低,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分开这两年,他很想她,但当初分手的骄傲和自尊让他忍住不去找她;矛盾;失落;忐忑各种情绪交织,直到那天猝不及防的重逢;压在心底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都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与她重逢那刻,他的感情并没有消退半分;反而随着时间越积越深;以无法阻挡之势席卷而来。
顾怀之这些年学会最多的就是做事做七分,留三分底牌在手里;稳操胜券,他喜欢看别人被自己玩弄在鼓掌之中。再遇见她的时候也是,他放不下;但就是不肯承认也不愿意去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摊开,他不喜欢去做一件不确定的事。
但喜欢是挡不住的。
他就是放不下她,半点不能看她受委屈受苦;想让她在自己身边。
鹿梨意图掰开他手的动作顿住;心脏像是被人砸下了一块巨石,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平静下来,“顾淮之—”
“点点,我后悔了。”将脸埋在她颈窝,“我不该不接你电话;不该让你独自面对奶奶的离开,更不该对你发脾气。”
如果他在忙完第一时间给她回电话,是不是当时就能陪在她身边,回来的时候没有自尊心作祟问一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他们还好好的在一起,可能已经有了一个家,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鹿梨心里一痛,他不该这样的。
他是天子骄子,不应该这样低下姿态,来换取她的一句可能,他就该是意气风发,站在金字塔顶端运筹帷幄。
锅里热气还在不断上涌,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朦胧,她看着他,指尖描绘他的眉眼,声音温柔,“你不必道歉,因为你没做错什么,奶奶的离开,也不是你的错。”
那个时候她坐在医院长廊上一遍遍给他打电话,一次次的无人接听,她一颗心也跌落谷底,她的确生气,怨他,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都过去,也就没了说的必要。
环在她腰上的手僵住,顾淮之感觉自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失了语言。
“奶奶走之前,她对我说要快乐的活下去,跟你好好在一起,我回到家,在在家里沙发上坐了一夜,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想我们发生争吵分歧,更多的是你半夜站在阳台上不断抽烟。”
她看着他,眼里全是心疼和不忍,“顾淮之,你不快乐。”
她看着他每天早出晚归,看着他每天一身酒气回来,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在门口等他,等他回来才睡,但刚睡下就听见他起身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站在阳台上,拉上落地窗,背影清瘦孤绝,他什么都不跟她说,怕吵到她甚至连咳嗽都不敢大声,他看着她因为喝酒生病死活不去医院,看着他明明很累很倦,还是笑着跟她说没事,这不是她认识的顾淮之了。
她帮不上忙,手足无措,想要出去兼职减轻他的负担都被他带回来,冷着脸告诉她不需要她去做这些,她不明白他明明是顾氏集团的接班人,为什么会这样,可后来有一天,她懂了。是因为她,他放弃了本该是他的东西,所以他不得不从头开始,处处碰壁被针对,对人弯下脊梁。
她的少年,不该是这样的啊。
顾淮之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心脏像是被人重重划开一道口子,不断往里灌着冷风,他甚至有些站不稳,只得用力再用力的抱着她,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心脏的疼痛。
“对不起。”
鹿梨眼眶发烫,“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我很好,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去剥夺你的快乐,我希望你一生无忧,平平安安。”
她的少年,应该永远潇洒桀骜,孤傲遗世。
。。。。。。
鹿梨走了,屋子里又剩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机械式的一口一口吃着她熬的粥,像是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又端起排骨汤喝。
味道一点都没变,跟以前一样。
热气冲淡视线,手背挡着唇又咳了好几声,拿起手机发消息。
【到了吗?】
发送成功。
他不自觉松了口气,至少这次她还没把自己删除。
消息发过去好一阵没有回复,一碗粥已经见底,他又到厨房盛了一碗,盛到一半微信响了声,几乎是立刻放下勺子,回到桌边,眸色又沉下。
不是她。
【哥,你醒了?】
顾淮之没回,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哥。”
顾淮之喝了口水,声音依旧沙哑,“你叫她过来的吗?”
“是啊,你自己什么德行不知道,我跟向奕好说歹说你都不肯吃药,那只能给鹿梨打电话了,也只有她才能治你,这可是绝佳旧情复燃的机会,我都没打扰你们。”
粱良在那边说得洋洋得意,顾淮之薄唇扯了扯,“她到家了吗?”
“刚到,我刚刚看到她车子进车库了。”粱良说到一半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尚都小区?”
顾淮之没回答他的话,“找人把那边的房子收拾一下,我明天搬过去。”
粱良眉毛一挑,“了解。”
“算了—”顾淮之喉咙又不舒服,咳了声,“你替我查一下两年前鹿梨奶奶的事情。”
粱良愣了下,“怎么忽然想起查这个了?”
顾淮之咬了块排骨,排骨入口即化,没戴眼镜的双眼有些迷离,“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混账。”
“啊?”
粱良没明白过来,他就挂了电话。
微信依旧没回复。
搁下手机看着桌上的满天星,耳边一遍遍回响鹿梨的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鹿梨。
当年分手,他挽留被推开,主动上门求和被拒绝,冷漠,失望,气愤甚至感觉被背叛,他不明白自己对她哪里不好,为什么要分手,甚至因为自己没接电话闹脾气这件事而觉得她过于无理取闹,他又不是去风花雪月,他是在工作,做正事,为他们将来打拼,为什么她就不能理解一点。
事到如今,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他习惯了鹿梨的照顾,习惯了每次她不高兴一两句带过就哄好,甚至她奶奶的事,不是那天恰好在同学聚会上听到,恐怕她永远不会说,他一直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可他忘了,她在这段感情里又付出了多少。
到离开,她都在为他考虑。
他真的很混蛋。
顾淮之低头看手腕上的疤,习惯性想抽烟,刚碰到裤子就停下,起身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薄荷糖放进嘴里。
—
鹿梨晚上没睡好,闭上眼都是顾淮之站在阳台抽烟的画面,辗转反侧到六点,才抵抗不住困意睡去。醒来已经中午。
摁了两下手机没反应,想起昨晚回来心思有点乱,忘记充电了。
充电器插上,安全感满满。
洗漱完回来开机,微信好些消息,大都来自昨晚才建立的三人小群。
这两人是真能聊,每次打开都是99+
顾淮之发来两条消息。
【到了吗?】
【早】
最后一条发送时间是早上八点。
鹿梨从冰箱里拿了盒酸奶,本不打算回,想了想,还是问:你烧退了吗?
【退了。】
鹿梨放下心来,粱家私人医生等于医院专家号,医术自然不用质疑。吸管戳破铝纸孔,低头打字:记得吃药。
【好。】
他答应得干脆,鹿梨盯着那个字看了几秒摁灭手机。
昨晚是她们重逢以来第一次认真谈话,当初困扰他的事终于找到答案,只不过这个答案晚了两年。
周末不用出门,她坐在沙发上点外卖。
下午她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手机搁在一边时不时亮一下,也没管,那两个社交流弊症能从早聊到晚,从天气到工作再到帅哥八卦,鹿梨下巴针着膝盖叹气,只希望她们下次不要一起喝酒了,她真的很受折磨。
像是心有灵犀,电话响了,许若晴打来的。
“长话短说,不喝,爱你。”鹿梨先发制人。
许若晴愣了下,“什么乱七芭蕉的,不喝酒,晚上玩剧本杀,情感本。”
鹿梨有瞬间黑人问号脸,“你什么时候爱上玩剧本杀了?”
“你没看网上说,剧本杀是现代年轻人促进感情增加共同爱好的一种必不可缺少的社交,你得来啊,我今天晚上约了裴以舟,据说这个本有拜堂,到时候我要跟他拜堂。”
“。。。。。。”鹿梨揉了揉眼角,“行,我来,几点。”
“七点半吧,我还得再去找两个人。”
许若晴风风火火挂断电话,一分钟后她发了条朋友圈。
【三大美女带队,剧本杀缺两个男人。】
孟雨点了个赞。
鹿梨跟着点了个赞,顺便在下面评论:地址呢?
第三十一章 别怕
许若晴约的店就在新都广场旁边;那边拥堵不好停车,鹿梨在小区门口吃了份冒菜,慢悠悠坐公交过去。
挺大的一个店,每个剧本的局都是单独一个房间。鹿梨到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来;大厅坐着十几个人;店家玩家都有。
店家带她到房间等候;六张凳子,三三对坐;鹿梨要了杯白开水。
【我到了,你们人呢?】
【孟雨:马上,我在停车。】
【许若晴:我在楼下买奶茶;你们要喝什么?】
【孟雨:珍珠奶茶;大杯,热的。】
【桃气乌龙奶盖;七分糖。】
【许若晴:店家说还有两个大兄弟,他们来了吗?】
鹿梨:并没有。
剧本杀自带人不齐的时候店家会帮忙组局,情感本固定几男几女;她跟孟雨都无所谓,今天主要就是配合许若晴。
鹿梨第一次玩剧本杀,之前听公司人说过几次;就是角色扮演找凶手之类。
外面有脚步声靠近。
“嗨;嫂子。”
鹿梨眉心一跳,扭头看门口进来的人。
顾淮之走在前面,还是那身黑色长袖衬衫长裤,换了幅眼镜,脸色有些苍白,进来时冲她轻轻点了下头;拎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本挺长的桌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