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后我成了万人嫌-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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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笑不出来,那就不要笑。
没关系的,反正我都不想活着了,稍微任性一下也没有关系了。
我的目光在镜子里的自己上停留。
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
恍然间,我好像看见他对我笑了一下。
冰冷的,讥嘲的,带着最深切的恶意。
【你怎么不去死?】
【难道你就连死亡也要依靠其他人的施舍?】
我的眼瞳微小地动了动,我看向镜子里的。
我看见,我的脸上……表情是一片的空白。
是错觉。
可在脑海里响起来的声音却又那样清晰,半分也不似错觉。
【难道你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控制?】
【懦弱,无能,悲哀。】
我的脸色苍白,神经质地扣着手指。
他说的对。
我真是太无用了。
脑海中荡着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声音,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听不出语调,却又带着奇异的熟悉感。
我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声音。
这种熟悉的感觉叫我本能地愿意听从。
给我一种没有由来的想要给予信任的冲动。
【谢晚,你为什么不能争气一点?】
【谁欺负了你,你加倍奉还。他们要逼你去死,你就杀了他们。遇到事情就知道退缩,直到现在还恪守自以为是的正确,你是魔啊,魅魔也是魔,为什么还要以人类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
【不择手段,保全自己,你之所以寸步难行不是因为你的弱小,而是因为你愚蠢的坚守,不计一切代价爬上去,唯有强大的力量,才是保证自己不再陷入被动,不再陷入绝望的根本。】
【谢晚,你明白吗?】
“我……”我迟缓地眨了眨眼睛,声音低微得几乎无法叫人听见。
【我应该报复……】
【对,你应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用鲜血慰藉鲜血,用谎言回报谎言。】
鲜血……谎言……
心脏的柔软处被嵌入细小而长的刺,并不鲜明的疼痛,却又叫人难以忽视。
我的喘息变得急促,呼出口腔的吐息变得灼热。
“我该……”
怎么做?
“谢晚,谢晚……”
我闻到来自洛无尘身上的冷冽气息,鼻腔,喉管,乃至我的肺都好似要被冻伤……
啊,是洛无尘……
原来是洛无尘。
我觉得恶心。
“不要……碰我……”我的牙齿打着颤,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仿佛下一瞬便会死去。
我的视线是涣散的,视野范围里的一切变得颠三倒四,似乎整个世界都不停地旋转。
身体和灵魂仿佛已经被分离成没有联系的两个部分,我感觉身体在下坠,灵魂却在空中冷静地看着自己的肉身下坠。
那是一场轻飘飘的坠落,仿佛整人浸泡在冰冷的湖水里,有水波的缓冲,下沉的速度并不算快,就那么一点点地沉,沉,沉……
一直,沉到湖底深处,连接深渊的,那漆黑的,一点光都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意识开始变得支离破碎,我所看见的,我所听见的,全部都变得混乱无序,仿佛被搅乱的水面,倒映其中的一切开始扭曲,逐渐模糊不清。
【——】
耳边围绕着的声音变作寂然的无声。
我缓缓闭上眼睛。
黑暗降临。
而我,欢欣愉悦地迎接,主动投身黑暗。
……
耳边仿佛传来有人在压低声音的交谈,朦朦胧胧,暧昧不清,只隐隐约约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
“他……是心魔……难以压制……需要……推迟大典……”
“……只能抑制一……”
我隔着朦胧的雾气知晓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是……
丹峰峰主秦清。
洛无尘把他找来做什么?
总不会又是为我医治吧?
我的意识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界限沉浮不定,黑色的区域在缓慢地蔓延,善与恶的界限逐渐模糊。
意识沉浮间,我隐约感觉有谁托起我的脖子,喂我吞服了某种微微苦涩的液体。
黑色区域蔓延的速度减缓,逐渐停止。
交谈的声音变得愈发模糊,我再无法抓住任何的线索,不甘心地重新归于黑暗的寂静之中。
心魔……
我的……心魔?
……
我是在一片嗡鸣声中恢复意识。
我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双眼。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脑袋也迷迷糊糊地非常不清楚。
奇怪,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撑着额头,识海隐隐作痛,昏迷之前的记忆朦胧不清,哪怕努力地去回想,回想的记忆也是破碎的,零星的片段碎片。
睡梦里的交谈仿佛是一段没有开头与结尾的凌乱梦境。
可……我下意识按住了小腹,吞入腹中的液体却还留有淡淡的,还未彻底化去的药效。
我手指轻微颤抖,不是梦。
洛无尘找来了秦清。
并且喂我服下某种灵药。
“魔……”我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突然,我怔住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会对那个声音感觉到熟悉。
原来是这样。
我之所以会觉得那个声音熟悉,正是因为那个声音我每日每时,只要我开口说话就能够听见。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而那个声音的主人是——
我的心魔。
所以,那时候的我是心魔入体。
而洛无尘喂我的药,大概就是消除,不对,是抑制心魔的灵药。
毕竟我早已不是人族,身为魔族的我,比人族更容易被心魔控制,并且也更不容易彻底祛除心魔。
我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当天黄昏,洛无尘给了我七个一模一样的瓷瓶,让我一日服用一瓶。
我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瓷瓶,看向洛无尘,问:“这是什么?做什么的?我为什么要喝这些?”
这一次,对于我的询问,洛无尘终于没有选择隐瞒。
但也只有这一点的长进了。
洛无尘告诉我,他叫我喝的灵药是能够压制我的心魔的破妄丹,他还同我说他要出去取一个东西,他说会帮我拔除心魔,叫我心思放宽,不要忧思过虑……
只可惜洛无尘一改过去沉默寡言,同说了那么多的话,对我而言,却只是一堆没用的废话。
他说的,没有一句是我在意的。
更何况……
我为什么会心魔滋生。
洛无尘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这个原因无论是他,还是我,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因为洛无尘,我又怎么会被逼到选择这个地步,又怎么会绝望地放任自己被心魔控制。
我不说,只是因为我知晓多说无益。
而洛无尘为什么会选择缄默,是逃避还是视若无睹?
我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洛无尘要为我寻找祛除心魔的宝物,
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为我好罢了。
我本来不想恨他的。
我本来是真的想对他好的。
可惜……
“洛无尘……”
我目光平静地,喊道。
我如何能不恨他呢?
他毁了我。
所有。
我的人生,我的信仰,我的全部。
我恨透他了。
见洛无尘回身,我朝他勾起一抹弧度微小的笑容。
“我等你回来。”
我微微垂下眼睫,脖颈弯起柔软的弧度。
我的姿态温顺如羔羊,声音既轻且软。
唯有我自己知晓,在乖顺的假象下,在柔软无害的皮囊里,翻涌着多少的恶念。
【——我等你的死讯,祝福你能死无葬身之地,不要再回来了。】
洛无尘认真地允诺我:“我会给你最好的。”
可惜呀。
我面上的笑容愈发温软。
你给我的,我都嫌脏。
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要你。
我只要你……
去死。
第55章 我怎么可能不恨他
目送洛无尘离开后,我同镜子里的那个人对上了视线,那双眼睛黑沉冷寂,仿佛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在冬日里凝出阴寒的霜雪。
我不清楚洛无尘要去取的究竟是什么天才地宝,他说那个宝物定能为我祛除心魔,其实我是不以为然的。
就算洛无尘为我求来了仙丹,也是无法祛除我的心魔的。
毕竟,我的心魔,因他而起,因境而生。
既然能……生出一次,便能生出第二次。
只要我一日还陷身囹圄,我的心魔……便一日无法尽除。
更何况,心……魔?
不,那不是心魔。
那是……
本我。
我是魅魔,魅魔也是魔。
既然本就是魔。
又怎么会是纯良善良。
想到了什么,我的眉宇舒展开来。
每一个魅魔,都在觉醒后,拥有一个天赋技能。
而我的天赋技能与气运相关。
我能够观测他人气运,并且偷取他人的气运,而偷取的多少与时间长短则取决于我的修为,以及被偷取一方与我的联系密切程度。
就比如洛无尘,我能短暂偷走他身上十分之四至十分之五的气运。
这已经近乎过半,哪怕只有短暂的几息时间,也不容小觑。
我不清楚洛无尘要找的东西在?是什么,又什么地方,但既然需要他亲自去取,想来不会是什么普通的宝物。
在修真界,哪怕是最寻常都修士也知晓——上了品阶的天才地宝都会有高阶的妖兽在一旁守护,寸步不离,日夜相伴。
想要获取宝物,便要打败守护在一旁的妖兽。
所谓趁妖兽休憩偷取宝物不过是末流修士编写的话本里的无脑情节。
妖兽既带了兽字,自然也有兽类的特征,或是听觉灵敏,或是嗅觉灵敏,修士甚至还没能靠近妖兽守护的宝物,就已经被看守的妖兽发觉。
并且越是高阶的妖兽,越是小气记仇,只要动了妖兽看守的宝物,就要做好面对来自妖兽上天入地的追杀的心理准备。
洛无尘修为高深,哪怕对上最高阶的妖兽都有一战之力,可就算他修为再高,也只不过是胜算大一些罢了。
若是有了疏忽,受伤在所难免,再稍微气运不济一点,或许就回不来了。
我第一次使用天赋,神情略微恍惚了一下。
洛无尘走的时候,我借着拥抱使用了天赋。
一条除了我自己,谁也没办法看见的细线从洛无尘身上连到了我的指尖。
只要我心念一动,便能窃取他的气运。
细线的状态与洛无尘的现状相关,就比如现在,细线发着莹润的光芒,代表洛无尘并未遇到什么波折。
相反,如果细线的光芒明灭闪烁,则代表洛无尘出事了。
我如今连修为也没有,做不到光明正大的将洛无尘杀死,不过也没有关系,毕竟我是魔,阴险卑劣才是魔族本色。
洛无尘离开的那一段时间,我一面留心细线的光芒,一面寻找能够逃离择天宗的机会。
见细线光华闪烁不定,我便知晓洛无尘定是遇到了劲敌,当机立断,便抽去洛无尘的气运。
细线随即断裂,消失不见。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修成修真界第一人的洛无尘,哪怕只是不到半数的气运,也浩瀚如江海。
同他一比,更显得我那一点细绳一样的气运少的可怜。
也正是这个天赋,我才第一次看见自己身上的气运。
修士修行讲究天赋,悟性与气运,其中最是难以捉摸,看不见,摸不着,天赋在拜入宗门时可以测,悟性高低也可以通过试炼检验,唯有气运……
我看向镜中的自己,心中恍然。
怪不得,我这一生如此坎坷。
其实对于这个事情,我从前就已经有了模糊的猜测。
世俗界也有天煞孤星的说法,我对比着,与我确实大差不差。
克父克母,亲缘寡淡。
只是在克师克友这一点上,有几分出入。
不论是苏涟漪,还是洛无尘,都活得好好的,威风极了。
【无妨,只要你活下去,耐心等待,总是有机会的。】
是的,总是有机会的。
这一次……是洛无尘,下一次,再同苏涟漪清算。
翻涌的心绪逐渐平息,又是一日过去。
细线断开之后,我便无法借此观察洛无尘的情况,我无从知晓洛无尘是否真的因为那一瞬气运的缺损而陨落,只能默默期盼洛无尘能顺我心意,死在外边。
原本常居戮峰的除了我与洛无尘,还有一个顾临。
奇怪的是,我都在戮峰这么久了,连苏涟漪都见过了,却一次也不曾看见过顾临。
倒不是我思念顾临想同他叙旧,只是我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与外界联系淡薄,无法同外界获取信息。
我担心的是万一自己出逃时遇见了顾临,万一顾临是选择为虎作伥,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不过,这个其实是杞人忧天。
我如今没有修为榜身,想要打破禁制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时日,我绕着禁制找了一遍又一遍,只愤然地发现这个禁制没有一处漏洞可钻。
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
难不成我还要被困到天荒地老不成?
我脸色沉沉地坐在房顶,看着被云雾笼罩的戮峰,一坐就是整整一日。
月落日升,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又恢复以往的作息,继续尝试松动附在金丹上的禁制。
唯有修为才是立身的根本……
可惜了,我最终还是没能找到逃出去的方法。
洛无尘活着回来了。
那一日天色晦暗,临近午时就连最后一点日光都被浓云遮了个干净,我本来还在寻找禁制的薄弱之处,倏忽风起,便有冷意沁入骨髓。
我回屋添衣,不多时,天便落起了雨。
雨势又凶又急,一直到了深夜也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
洛无尘便是这个时候,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我的屋内。
他身上有伤,白衣染血,风尘仆仆。
进屋后便直直走向我,一把捉住我的手,“晚晚……”
我微微拧眉,只觉自己的手心一冰,手中便多了一株灵气逼人的药草。
洛无尘的声音略带着沙哑,苍白俊颜染着倦色,殷殷看我:“快服下。”
我看着洛无尘,惋惜地在心里叹气。
可惜了。
修剪过的指甲抓破皮肉,我的眼神微黯。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大呢?
“晚晚,你……”洛无尘似乎还要说什么,我懒得听。
我手里把玩着洛无尘给我那个所谓的能够祛除心魔的宝物,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
“很辛苦吧?”我轻声细语地问他。
“无事。”洛无尘神色微暖,轻描淡写地掩饰太平。
可他身上的伤却是那样显眼,明目张胆地暴露了他虚弱的事实。
暴雨被屋脊隔绝在外,沿着长廊的屋檐汇成不小的水流,如小型的瀑布那样‘哗哗’落下。
“洛无尘……”
我随手将那株灵草搁在一旁,苍白细瘦的手指轻轻搭在洛无尘心口的那道带血的伤上。
“这样重的伤……”我眼皮微抬,神色淡淡:“你怎么就没死呢?”
“晚晚……”洛无尘瞳孔一震,握在我腰上的手猛地收紧。
“没关系,这一次……”我并不在意腰间的紧窒,手指微微用力
窗外的雨声阵阵,和在呼啸风声里,嘈杂又静谧。
碎瓷磨成的利刃顺着洛无尘的伤口刺入,将原本就的足够狰狞的伤口撕开更深的伤痕。
“……”洛无尘发出一声短促地痛哼,瞳孔剧烈颤动了一下,错愕看我。
“这一次,”我轻轻地呢喃,抬起头朝洛无尘微微笑了笑,“一定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