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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月光渡我-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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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六月的时候,她就收到了巴黎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时衾收到邮件以后,第一时间截图发给了周瑞。
  高档私人会所。
  傅晏辞难得组了个局,请了圈内好友,说是庆祝。
  友人问庆祝什么,傅晏辞不答。
  商寂和周瑞晓得,意味深长地互看一眼,开了瓶极贵的红酒。
  傅晏辞敬了周瑞一杯,说他辛苦。
  周瑞不敢当。
  他确实是没什么辛苦的,不过一个传话筒,上不了什么心。
  时衾申请学校的事无巨细,也都是傅晏辞准备好交给他去说的。
  周瑞把录取通知书的邮件截图给他看。
  手机屏小,字也小。
  傅晏辞读得很慢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
  不像平时,看个价值几千万的合同,也是一目十行。
  许久,终于读完,他关掉图片,看见了下面时衾发来的一段语音。
  傅晏辞踌躇,缓缓点下播放——
  “周老师,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助。”
  女孩的声音轻柔婉转,像是夜莺在低语。
  明明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他还是能轻易听出里面透着的一股淡淡悲凉。
  他垂下眼帘,久久不能回神。
  友人们在喝酒闲聊。
  傅晏辞一个人靠进椅背里,拿着周瑞的手机,一段语音,一遍一遍,听了百次。
  时衾离开那天,江晗和她同一天飞机。
  她飞法国,江晗去的美国。
  时衾的航班时间在前,要登机的时候,江晗很轻地抱了她一下。
  “常联系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时衾望着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江晗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又是想给他找不痛快。
  “差不多得了,给我留点脸。”
  非得要一遍遍拒绝他才行。
  他追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够跌份儿的了。
  时衾对上江晗的眸子,明亮漆黑,眉眼俊朗,和那个人依稀有些相像。
  她立刻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她只是不想江晗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而已。
  江晗觉得她是真不会说话。
  一句对不起,还不如再拒绝他一次呢。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登机吧。”
  目送时衾离开,江晗拖着行李箱,去了柜台办理退票。
  其实他计划离开的时间是下周,不过是找个借口送她。
  要是特意来送,时衾肯定不会理他。
  江晗走出机场,望着凌晨六点的灰白色天空,苦笑出声。
  搞不懂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要吃爱情的苦,大概没有人能做到像他这样的程度了。
  机场的贵宾室,傅晏辞隔着一道玻璃和半遮的屏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晗来为时衾送行,看他把时衾抱进怀里。
  从他轻轻一拢的动作里,傅晏辞知道他们之间尚没有什么,不过是江晗一厢情愿。
  但他握住玻璃杯的手依然收紧,指尖泛白,几乎要将杯子捏碎。
  直到机场广播开始催促,他才起身登机。


第35章 、月光
  飞机上,时衾的位置在最前一排,靠窗。
  值机的时候她运气好,升了舱,旁边两个位置都还没有人。
  周围法语和中文夹杂聊天说话的声音,吵吵闹闹。
  她的额头抵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
  飞机起飞时,正好赶上日出,远处的朝阳呈现鲜艳的血色。
  以前的人们,将黄昏和黎明视为同一样事物。
  时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黎明和日出不再给她希望的感觉,更像是黄昏的别离。
  她的拇指不自觉在无名指上轻蹭,好像那里空了一块。
  明明戒指戴了没几天,摘了快两年,时衾还是没戒掉这个动作。
  飞机升到五千米高空之后,舱内温度变得很低。
  时衾特殊日子来了,小腹隐隐坠痛,更加怕冷了。
  空乘人员一直在中间被乘客叫住,总不到前面来。
  等了许久,从前面头等舱出来了一位空乘。
  时衾想找她借毯子。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的毯子已经都发完了。”空乘的声音温柔充满歉意。
  时衾笑笑,赶忙说没事。
  空乘看她脸色苍白,关切问:“女士您是不舒服吗?”
  时衾摆摆手,用女生都懂的方式含糊解释。
  空乘了然:“这样,我帮您再问问。”
  她掀开帘子,回到了头等舱。
  原本时衾以为她会去很久,谁知道没两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叠成方块的毛毯。
  “正好头等舱有位乘客不用毯子。”
  时衾道谢,接过毯子。
  毛毯的触感柔软,她整个人裹在里面,身体温暖起来,总算觉得好受一些。
  时衾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在毛毯上隐约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檀木香气。
  等刻意去再辨认时,味道又没有了,好像是错觉。
  十一个小时的航程,在法国时间的中午落地。
  时衾因为那错觉似的一缕檀香,整趟旅程都没有睡着,情绪莫名低落。
  在机场落地以后,一种异国的陌生感在瞬间将她笼罩。
  时衾捏了捏行李箱推拉杆,深呼一口气,东张西望,按照机场的文字指示,去到行李提取处拿托运行李。
  路上,她光顾着认路,没看见前面。
  有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撞了上来,又匆匆离去。
  时衾皱皱眉,没怎么在意,继续往前走。
  等待托运行李的过程中,她随手往外套的兜里插,才发现里面的钱包不见了。
  来法国前她就做了功课,知道这边治安差,所以特意把钱包随身放。
  但时衾着实没想到,治安能差到这个地步,她刚下飞机没几分钟,就被偷了钱包。
  如果只丢了钱包倒也罢了,但她的护照和重要身份证件都放在里面,没有那些东西,寸步难行。
  时衾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忙疏离,陌生的文字,陌生的语言,她仿佛置身事外,格格不入。
  一瞬间的无力感袭来。
  她敛下眸子,轻叹一声,很快调整好情绪,找到机场工作人员。
  机场工作人员的法语语速极快,连珠串儿似得往外蹦,时衾要很费力才能跟上,听了半天才听懂。
  大致意思是,报警没什么用,大概率找不回来,建议她翻一翻机场里的垃圾箱,有可能找到被小偷丢掉的护照证件。
  时衾苦笑。
  巴黎这座城市,真是送了她好大一份欢迎礼。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只能拖着行李箱,真就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的翻看。
  当时衾翻到第三个垃圾桶时,突然有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光线。
  她愣了愣,抬起头。
  男人身材瘦削,穿着黑色皮夹,卷曲头发,脸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头发上还沾了血迹,贴在额角。
  时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慌张和戒备。
  “我在地上捡到你的钱包。”男人用法语说。
  时衾看见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丢掉的钱包。
  失而复得让她瞬间欣喜,激动万分地向他表示感谢。
  男人的神色却是慌张,钱包给她,立刻大步匆匆地离开,连她感谢的话都还没听完。
  时衾觉得奇怪,狐疑一瞬,没怎么在意,很快低头检查钱包里的东西。
  护照和证件都在,只是钱包里的钱,反而多了几张。
  早上出门时,她明明认真数过,没有那么多的。
  时衾望着男人的背影,拖着行李箱,跟了上去。
  男人推开旁边楼梯通道厚重的门,门晃荡了两下,被他不小心踢倒的扫把卡住,留了个口子。
  时衾抿抿唇,手刚要将扫把拿开,就听见昏暗通道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用的法语。
  “钱包还她了?”一道陌生男声响起,轻轻淡淡,明明语调里散漫慵懒,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还了还了。”另一道男人的声音颤抖,充满恐惧。
  时衾听出来,是刚才还她钱包的人。
  “钱也放回去了?”
  “放了放了。”别说是偷的钱了,就连他自己口袋里原本的钱,都一股脑塞了进去。
  “走吧。”又是那道陌生男声,语气漫不经心。
  紧接着,楼梯通道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逃命一样地往下跑,直到声音消失不见。
  通道里恢复了安静。
  时衾盯住那一道门缝,幽深晦暗,脑子里一根弦忽地紧绷。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睫颤了颤,直接推开了门。
  男人靠在楼梯扶手上,眼眸低垂,黑发散落额前,侧脸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明表情。
  一身深色西装,稍显凌乱,像是刚刚有过大动作,银灰色的领带被他扯开,随意搭在脖子上。
  听见有人进来,他不为所动,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的手里夹了一只烟,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沾了些不知谁的血迹,已经干涸。
  男人的食指在烟上轻慢地点了点,抖掉了多余的灰。
  烟头明灭,发出橙黄色的光。
  时衾看见他无名指上,戴着的那一圈银色戒指。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抬起胳膊,把手里失而复得的钱包就那么砸了过去。
  傅晏辞被钱包砸了满怀,怔了怔,目光落在那个米色钱包上,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迟疑片刻,缓缓抬起头来。
  时隔两年,他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时衾。
  长发漆黑,肌肤雪白,眼角那颗浅褐色的小痣,泪珠一般欲坠不坠。
  目光依然澄澈,看向他时,像是世间最冰冷的水。
  陌生而疏离。
  “……”
  傅晏辞攥住她砸来的钱包,轻叹一声,走进她,将钱包递过去。
  “别再弄丢了。”
  时衾觉得他真的很讨厌,为什么要在她已经快忘记的时候出现,还用副若无其事的语气跟她说话。
  “你来干什么。”她冷言冷语。
  “来送你上学。”
  “你这样好吗。”
  “不太好。”傅晏辞轻扯唇角,似苦涩一笑,“所以没想让你看见。”
  时衾咬着唇,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面对他。
  她庆幸通道里的光线足够昏暗,能够掩饰她的失态。
  许久的僵持。
  时衾不发问,傅晏辞就不开腔。
  来送她上学,却又不露面。
  无名指戴着她送的戒指,却从来不找她。
  时衾更加讨厌傅晏辞了,非得这样若即若离地钓着自己。
  傅晏辞望着她,女孩眼眶红红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薄薄的唇瓣被她咬出红印。
  他心底发凉。
  “衿衿。”
  “别咬自己的嘴唇。”
  他越这么说,时衾咬自己就越狠,像是故意和他对着干。
  傅晏辞无奈,抬手掐住她脸颊,拇指蹭过她唇畔。
  时衾终于被迫张开嘴。
  牙齿和嘴唇碰到了他的指腹,像是薄荷一般清凉。
  凉得她浑身一颤。
  时衾猛推开他,手掌抵在男人胸口,仅是一瞬,却感受到了他心脏跳出的力度。
  转身往通道外走时,那力道还缠绵在掌心,她左手僵在半空,一动不动,好像想让那感受多停留一会儿。
  她恨自己没出息。
  分手分得干干净净,脑子里却没有一天不在想傅晏辞。
  即使她再躲,再逃,当傅晏辞出现在她面前时,终于避不开这个事实,逼她承认。
  越是这样,时衾就越是觉得自己廉价。
  明明他已经有妙同趣自均了,为什么还要来烦青青子衿。
  难道他以为能两头都要吗?
  时衾在前面走,傅晏辞在后面跟,目光幽沉,盯着她轻轻耸动的肩膀。
  心里不是滋味,本来没想把她惹哭的。
  但看都看到了,他索性不再遮掩,真要把她送到学校为止。
  时衾转了两趟公交,知道傅晏辞就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明明该赶他走,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作为了,放任自流,就那么由着他跟。
  到了学校附近的公寓,公寓是周瑞联系了在这边的朋友,帮她找好的。
  时衾的房间在三楼。
  她望着陡峭的木质旧楼梯,双手抓住行李箱,一阶一阶缓慢地向上挪动。
  傅晏辞想要帮忙,被她冷冷地拒绝。
  时衾两条胳膊因为过于用力,肌肉止不住颤抖。
  她仰着头,目光平静望向男人:“这些事情以后都是要我自己做。”
  他帮了这一次,不能帮她每一次。
  不如连这一次都不要帮。
  “……”傅晏辞垂眸,凝着眼前的小姑娘,纤细娇小,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拎着半人高的巨大行李箱。
  随着搬行李箱的动作,她衣服领口松散,斜斜地露出半边肩膀,以及深邃凹陷的锁骨。
  比他上次见,要更加瘦了,仿佛这两年没有摄入营养一般。
  傅晏辞收回手,默默看她艰难向上的背影,他虚虚抓了一把空气,心中酸涩。
  他的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到了房间门口,时衾和早等着的房东交接。
  房东是个微胖的中年法国女人,面相和善,也很热情。
  只不过时衾的法语还不算熟练,沟通上遇到了不少障碍,来来回回交涉了许久。
  她们交谈的时候,傅晏辞就靠在门框边,一言不发。
  法国女人故作不知,也不问时衾和他是什么关系,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终于艰难做完了交接,法国女人把钥匙给她,待她离开,公寓走廊恢复安静。
  时衾搭在门把手上,静静和他对视。
  她抿着唇,请人离开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时衾有些后悔,分手的时候太和平,甚至是在两人感情最为浓烈时戛然而止。
  两年时间过去,再次见面,她对傅晏辞竟然没有多少恨意。
  僵持许久。
  本来送到这里,傅晏辞觉得自己要是识趣,就该走了。
  他从靠着的门边站起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言为心声。
  理智拉扯不住。


第36章 、月光
  时衾租的公寓空间不大,一个开间,放了张单人床和布艺双人沙发,算上厨房和浴室也不足二十平米。
  虽然时衾父母去世时,交通事故的赔偿,加上NGT公司好心的慰问金,以及平时她也接一些首饰制作单,让她不至于为钱烦恼,但也只能刚刚覆盖掉出国留学的开销,租不起更大的房子了。
  时衾说要来法国留学时,她舅母还打来电话劝,怕她把钱全花光了,以后日子不好过。
  她没理。
  本来她就觉得钱是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到来,不如及时行乐,做最想做的事情。
  这间小公寓,多亏了周老师的关系才找到,离学校很近,租金划算,性价比很高。
  做旧的双人沙发上,傅晏辞靠在上面,他手长脚长,显得有些束缚。
  时衾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行李。
  她深深地厌恶起自己,没有半点出息。
  公寓许久没有人住过,到处都是灰,透着一股淡淡霉味。
  时衾推开床头的木窗,窗外种了不知名的灌木,阳光洒在嫩绿色叶片上,仿佛岁月静好。
  她盯着光影流动,回过神来,轻扯唇角,怎么可能静好,不过是短暂的错觉。
  十一个小时的飞机,再从机场折腾到公寓,收拾到现在,时衾已经疲惫不堪,但像是怄气一般,不想当着傅晏辞的面休息。
  傅晏辞的手撑着额角,默默注视她。
  时衾越是想要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独立,就越是显得幼稚,被他一眼看穿。
  他余光瞥一眼墙上挂钟。
  从进到公寓里,时衾已经打扫了两个小时,细白的肌肤染上绯红,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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