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娇-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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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蓁脸上的笑容愈发大,哪怕此时浑身酥软,站都站不稳,也要抬着颤抖地手拭去眼尾泪珠,道:“公子,甚能忍痛,蓁十分敬佩。”
宋濯面色阴沉,长臂一捞,将她捞进怀中。
她柔如无骨,顺从地倚在他怀中,忆想方才,以为他还要继续吻她,目露诧异,身躯微微颤抖。
宋濯抬手,将她散乱的一缕发挽至耳后,俯身,薄唇触着她的耳垂,停滞一瞬,温声道:“方才公主,喘。/息声极其动听,面上神色,比之艳曲所写,亦要妩。/媚三分,濯亦十分敬佩。”
姚蓁僵在原地,气结,唇角绷紧。
心中啐怨,他分明喜洁到几乎成疾,吻她时却丝毫不犹疑;又闻他清冷禁欲,如今照样说着些浑话。
实在可恶。
他将她揽进怀中,轻轻抚摸她纤瘦的脊背。
姚蓁低垂着头,神色微冷,须臾,温声道:“公子既因往先我将你错认而不满,今日一吻,便当偿还从前。”
宋濯的手微微停滞一瞬。
他将她的下颌抬起,看她眉眼间分明还留存着妩媚,却端着仪态,眼睫低垂,用冷淡的声音开口。
他目色霎时变得极寒,眸中晦暗情绪翻涌。
姚蓁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双手交叠在胸前,膝盖微曲,垂首欠身,行送别之礼。
她的颈子上犹有绯色,脸色却渐渐恢复往日的淡然,仿佛方才被他吻的情动,只是他的错觉。
他打量着她,眼神逐渐变得危险。
半晌,垂着眼眸的姚蓁,看见面前的苍青色衣袍渐渐远去。
她略略松了一口气。
迈过殿门时,宋濯的脚步声忽而一顿。
旋即姚蓁听见他低笑一声,声音却寒若冷刃:“绝无可能。”
**
姚蓁是在三日后,才得知宋濯那日来寻她,是有要事来商议。
不过造化弄人,谁也没料到,那一场会面,最后竟失控成那般,以那样荒谬的形式匆匆结尾。
想到那时——姚蓁抿抿唇。后腰犹有些发麻。
她肩背上磕出的淤青,至今未曾散去。
那日晚间,她手臂磕的抬不起来,宫婢前来为她更衣,瞧见那大片的磕伤,诧异又心疼。
姚蓁偏头看去,后知后觉得痛,暗自对宋濯又是好一阵咬牙切齿。
这几日她称病不出,概不见客,便是连秦颂,她也无暇应对,狠心拒之门外,倒也颇为舒心了地渡过了几日。
前些日子的寒潮渐渐消散,现已满园春光,她寻来一张贵妃椅,支在院中高大树木下,倚在椅子上,阖眸听风声。
小院平静,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
闯入的姚蔑告知了她一个消息:“皇姐,路通了,咱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姚蓁睁开眼眸看他。
姚蔑捧起一旁的糕点碟子,放在她手中,脸上挂着笑容。
他知晓自己办了错事,这几日待姚蓁尤其殷勤,几乎有求必应。
往事既过,缘分使然,姚蓁已看淡,不欲追责。
姚蔑却自责的紧,总疑心是因他误了事,频频提及。
她宽慰几次,作用甚微,再则自己亦有些烦闷,便也不再过问,由他去了。
姚蓁伸手,整了整滑下椅子边缘的碧色裙裾,轻声问:“何日启程?”
姚蔑道:“宋濯哥哥说,明早。”
听见这个名字,姚蓁微微一滞,忆起自从他吻过她后,两人再未见过面。
她亦刻意去回避想起这个名字。
骤然被姚蔑提起,她竟有些不知所措,抿抿唇,须臾轻声应:“好。”
…
第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姚蓁便被宫婢唤醒梳妆。
因为需要赶路,姚蓁发髻上便没戴什么首饰,素着一张莹白小脸,身着一身素净的碧裳,婢子成一列随在她身后,走入先前定好的集…合点。
晨光熹微,姚蓁困顿不已,强撑着精神。
她迷迷蒙蒙地抬眼,一眼便望见坐在马上,气度不凡的宋濯。
两人目光相汇,粘连一阵,各自平静地挪开视线。
队伍中女子不多,男子多着深色衣裳,姚蓁一行人走来时,娉婷袅娜,沉闷的队列中瞬间点缀了几抹亮色,女郎们鲜少露面,一出现,各式目光纷纷打量而来。
这是他们尊贵无匹的长公主,以往鲜少露面,只闻她颜色清丽,宛如谪仙。
今日一见,女郎着一身碧色裙裾,面容清丽,晨间的清风鼓其衣袖,衣袂翻卷,飘飘若仙,打眼望去,哪里是谪仙,分明就是那九重天上的真仙子,纤弱矜贵,袅袅如烟。
如此以来,之前那些跃跃欲试、想要怪罪公主无法寻得棉衣给他们的随行者,皆不大好意思滋事。
宋濯扯着缰绳,低声说了几句,人群才继续各做各的事去了。
姚蓁没有看他,如往常做过的许多次那般,目光下意识地悄悄查看四周,恰好与不远处的秦颂对上。
往先这个时候,姚蓁会将眼神停在他身上,等待他将视线挪开。
可今日,秦颂温和一笑,朝她走来。
他温润俊秀的脸,渐渐在放大在她眼前,姚蓁一时有些怔忪。
她垂着眼眸,眼睫轻颤两下,明白秦颂,察觉到她那日话中的端倪,到底还是将她的心意窥探到一二。
只是不知为何,她分明应当雀跃高兴的,此时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她思忖片刻,想,许是未曾睡足,脑中有些混沌。
她抿抿唇。
秦颂作揖行礼,温声道:“公主。”
姚蓁轻轻颔首,回之一礼。
两人所立的位置乃是风口,晨间寒风料峭的紧,不大适宜谈话,姚蓁拢了拢衣袍,移步至避风的廊庑后。
她轻声问:“秦公子寻我,有什么事情吗?”
秦颂掀起眼帘,与她对视,眼睫忽然慌乱地眨了眨,垂下去。
他温声道:“并无要事。只是晨间风大,怕公主受寒。”
姚蓁笑了笑,未应声。
从寒风中甫一步入温暖,困意便汹涌的袭来。姚蓁眼睫恹恹地垂下去,强支着精神又同他说了两句话,倚着廊柱,神识渐渐模糊。
她眼眸阖上,不知过了多久,听见秦颂的声音,像是隔着朦朦胧胧的水波:
“公主,公主?”
她睁开眼眸,眼前重影叠嶂,看向声音来源处,隐约察觉自己仍在方才的廊庑旁,应是没过多久。
方才她倚着廊柱,短暂地打盹,身形微晃。
秦颂并不知道她怎地了,谈话之前,又将宫婢侍女尽数屏去,因而眼瞧着姚蓁将要晃倒,情急之下,秦颂疾步上前,揽住她的后背,将她扶稳。
因而姚蓁一睁眼,半个身子都在他怀中。
她下意识地以为搂住自己的人是宋濯,才要将他斥退,忽然嗅到,气味不对。
这人身上并无宋濯身上的冷香味。
抬起眼眸,定睛看去,原来是秦颂,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迅速回神,从秦颂怀中脱离出来,后撤几步。
秦颂连声致歉,言明自己是情急之下才不得已冒犯。
姚蓁听完,轻轻摇头,并无要追究之意。
可她的眉尖却轻蹙起来。
她意识到,方才被他揽在怀中,心中却并未感觉到欢喜。
姚蓁抿抿唇。依旧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思忖片刻,最终,她归结于,今日太过困顿。
她搜刮了一阵,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出了这样一个岔子,姚蓁又有些困,便没了同他交谈的心思,就此暂且分开。
姚蓁绕过几道廊庑,回到集…合之地,眼前所见霎时开阔。
她目光逡巡一阵,寻到自己的马车,慢悠悠踱步过去。
她实在是困了,掩唇打哈欠,双眼轻阖,眼尾沁出细碎的泪来。
待她再睁开眼时,目光恰好与十几步开外的宋濯对上。
宋濯正与人谈着话,目光从她脸上滑过,平静无比。
可姚蓁敏锐地察觉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比往先更冷沉了一些。
她抿抿唇,走入马车。
**
队伍行过信城,继续向西,浩浩荡荡的前行。
此前在信王府耽误了小半月的行程,因而此次赶路,较之前快了许多。
随行的人也多了许多,似乎是因为他们遇了袭,皇帝便特地拨出两千名羽林军,快马加鞭,赶上他们。
姚蓁卧在马车中,补了两个时辰的觉,待她悠悠转醒后,他们已在信城往西一百多里开外。
先前遇袭,姚蓁的马车掉落急流中,如今她乘坐的这一驾,乃是后来购置的,又寻巧匠稍作改造,规格与她原先那辆并无二致。
姚蓁抿抿唇。
她不用想,便知这马车出自谁的手笔,一时没由来地心烦意乱。
信阳往西,土地渐渐贫瘠,人烟较稀。
莫说是客栈,便是驿站,日落之前,他们亦寻不到。
好在,随行多军人,就地扎营,不在话下,半个时辰余,暮光散落、星河迭起时,空旷的平原上,支起一顶一顶的帐子。
帐子还未支好时,姚蓁坐于马车中,听见有人议论云云,说要去山林中打猎。
待她入了帐子后,因为女眷营帐与主帐距离较远,便不知晓猎没猎到。
随着暮色四合,火光四起,姚蓁渐渐嗅到一股炙肉的香味。
那香味十分浓郁,姚蓁垂眸,手指抚摸自己的腹部,察觉到饥饿。
她掀起帐帘,走出去,脚步微微一顿。
几步之外,秦颂双手捧着一只用油纸裹住的烤兔,目含远星,温和地看着她。
秦颂生得亦俊俏。
虽不及宋濯那般,但在盛京时,也是女娘们集…会时经常挂在唇边的人物。姚蓁往先在宫中,常常听到姊妹们的议论。除却家世不那么好外,他再无让人可挑剔之处。
家世的那点不足,也被他春闱中第所弥补。
此时,他的长袖被山风猎猎鼓起,温润的声音,落在姚蓁耳畔:
“殿下,可曾饿了?”
姚蔑早先便撒了欢,跑得没了影,宫婢寡言,亦不知询问她是否饥饿,她亦少语,未曾主动提及。
若不是现今秦颂来,姚蓁几乎以为自己要被遗忘了。
她眼中蓦地闪过一汪泪花,缓步行至他身侧,用力点点头。
烤兔有些烫,秦颂用纸抱住一只腿,拆卸下来,递给她,手指贴在耳垂上,温声道,快趁热吃。
姚蓁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没有盐调味,微微有些腥膻,好在肉质鲜嫩。
姚蓁抿了几口,温热的食物入喉,将她的鼻尖熏地发酸。
她眨眨眼眸,敛去眼底的泪,唇角漾出笑意:“好吃!”
秦颂看着她笑,便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姚蓁将口中食物咽下,问他:“秦公子亦去打猎了么?”
秦颂摇摇头,贴在她耳侧:“前些日子大雪封山,哪有什么猎物。便是有,也未见得可以吃。这只兔子,是我从山中农户手中买下的。”
姚蓁了然地颔首,两人头挨得极近,鬓发被山风吹起,掠过彼此的脸颊。
秦颂抿唇,看向她,嘴唇微动,似是要说些什么。
蓦地,两人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回眸,拉开一些距离,见苑清疾步走过来,给他们二人依次行了礼,对秦颂道:“公子,我们公子寻你,说是有要事相议。”
秦颂眉尖轻蹙,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顿了顿,他颔首,应声道:“殿下,咏山先告退了。”
他将烤兔全数递给她,便随苑清匆匆离开了。
姚蓁捧着烤兔,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思忖一阵,折返回帐中,将烤兔递给婢女,自己披上氅衣,往主帐那边行去。
**
沿途生着许多篝火,火光摇荡,驱寒又照明。
姚蓁不知宋濯的营帐具体是哪一幢,回忆着方才苑清与秦颂离去的方向,辨认一阵,缓步行走。
周边的人穿梭忙碌,无人注意到她,亦无人注目她。偶尔有人的目光不经意瞥过她,怔忪一阵,便会自觉地垂低视线,伏地行礼。
穿着一抹碧色,从人群最密集处,穿行过去。
人渐渐少了,火光自然也暗了,姚蓁渐渐有些看不明晰前路,脚步放的愈发缓。
旋即她在一间营帐前,看见了宋濯的长身玉立的身影,他身披一件玄色披风,微微抬着头,似是在观测天象。
姚蓁顿了顿,下意识地想逃离,却因未看见秦颂的身影,仍旧放心不下,止住脚步,行至宋濯身侧。
她和他隔着几步的距离,盯着他看了一阵,确认他脸上没什么危险的神色后,柔声开口:“宋公子。”
宋濯闻言,垂下视线,目若寒星,看向她,眉宇间压迫感扑面而来。
姚蓁避让开他的视线,抿抿唇,温声道:“你可曾见到秦公子了?”
宋濯平静地挪移开视线,下颌点点面前的营帐,淡然道:“在营帐中。”
姚蓁看他,目露感激之色,鬓边钗的垂珠被风吹得颤抖:“多谢。”
宋濯不应。
她踟蹰一阵,在走进帐子中与不走进之间纠结一阵,抬手掀开帐帘,躬身迈步进去。
她走了几步,尚未看清帐中全貌,火光闪了闪,忽然熄灭,帐中霎时一片幽黑,什么也看不清,姚蓁抬手晃了晃,未能将浓黑搅动起一丝波澜。
她蹙眉,探手摸索一阵,触碰到帐子篷布,借助篷布延伸的方向,小步往外挪移着,因为惊慌,口中下意识地唤:“宋公子……”
她眼不能见,只听见伴随着轻缓的脚步声,一阵细微的破风声传来。侧耳辨认,应当是有人掀开帘子走入,便柔声解释道:“烛火忽然熄灭,帐中好黑,我瞧不清楚。”
黑暗中,她听见宋濯清浅的鼻息,就在几步之外,然而他默不作声,未曾应答。
轻缓的脚步声,一下接着一下,踩在姚蓁心房之上。
姚蓁陡然察觉到危险气息,转身要逃,旋即被男人强有力的臂膀拦截住,额头磕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之上。
他单手按着她的腰身,拇指轻轻抚着她的腰线,喉间缓缓吐出几个寒冷的字:“公主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姚蓁呼吸一窒。
下一瞬,腰间那条臂膀,微微一用力,将她提抱在桌案之上。
姚蓁脚下一空,陡然心惊,双手撑住桌案,不小心打翻了上面堆叠的物件,咣当、哗啦、噼里啪啦一阵响,在黑暗中格外明晰,重重敲打在人心尖上。
然而谁都没有去顾及那些掉落的物件。
姚蓁的腰身被人重重揉了一把,她耐受不住,口中溢出一声轻。/吟,旋即被人微凉的双唇堵在口中。
宋濯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不顾她拼命摇动的动作,强行将她按向自己。
姚蓁眼眸中霎时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推搡他无果,便要故技重施,低哼两声示弱,实则借此欲咬住他的唇。/舌。
可宋濯哪里会是被她算计两次的人,早在她双手紧紧扣住他胸膛前的衣襟、流露出这个意图之时,他便松开她的唇瓣,转而高挺的微凉鼻尖触上她细/。腻。纤。长的耳后。
姚蓁嗓音颤地如同北风中的雪花:“宋濯……你言而无信,枉为君子。”
他动作微顿,抬头看她,嗓音低沉,尾音带着一点哑:“濯说过,绝无可能。”
说完这一句,他重又贴上她细。/腻的肌肤。
微凉的唇沾上温热的肌肤,犹如冰酪落入热水之中,瞬间柔软、继而融化掉。
他的手指滑过她柔顺的发,流连向下,抚摸她的脖颈、耳畔,若即若离。
姚蓁受不得他触碰这里,浑身一颤,口中发出一声似泣非泣的娇。/吟,双手骤然失了力气,向后倾身,被宋濯捞着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之上。
在姚蓁看不见的黑暗中,他的眉梢略略上挑,喃喃道:“这儿么……”
姚蓁没有听清他说的字句。
她心绪大乱,五感被他的气息满满充斥着,手失了力气,自他的脖颈处滑落,又被他牵引着抚摸上去,指腹之下,清晰地感受到他血脉强有力的搏动。
宋濯抬起手,指尖轻抚着她的颊侧,感受到手指之下,她肌肤的微微颤抖。
他复又垂下首,与她唇齿相贴,每每察觉到她有欲紧阖牙关、咬他唇舌的意图,便会重重揉一把她的腰身,抑或是轻抚她的后颈,直将她弄得眼中含泪,鼻息紊乱,再无气力抗拒他。
寒冷的夜,并不宽敞的帐子中,渐渐腾起一阵热气。
姚蓁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心温度愈发的烫,而她的氅衣还披在身上,闷得人热的焦灼,额角渗出许多密密麻麻的汗珠来。
黑暗将人的五感放大到极致,她清晰地听到他愉。/悦的低。/喘,像是刻意压制过,时不时拂过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