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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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桥上,与远处侍从对视一眼,后者领会他的意思,领着人,缓缓朝这边撤离。
队伍随行中,有许多武艺高强的禁卫。强悍武力压制下,对方很快落了下风,渐渐支撑不住。
有几人朝这边追来,皆被宋濯一一解决。
他们二人,缓缓撤离,即将越过吊桥,到达相对安全的河对岸。
姚蓁的双手仍紧紧攥着宋濯腰身处的布料,因为惊吓,手中沁出许多汗,眼睫上沾了泪珠。
腰身熨帖着温热,宋濯蹙眉,回头,瞧见她欲哭不哭的模样,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
这时,黑衣人中忽然爆出一声爆喝,有人指着宋濯姚蓁的方向,大吼道:“快抓住那边那个女的!!那是公主!!抓住她,主公保你们妻儿平安,一生富贵!!”
十数人一哄而上,朝姚蓁与宋濯方向奔来。
宋濯神色淡然,将姚蓁牢牢护在身后,手中剑柄翻转,剑花一挽,便杀退一人。
姚蓁心跳的厉害,紧紧跟随他,这时候竟还能分出心神,想,这人用剑真好看。
贼人纷拥而至,被宋濯步步逼退,目光对视,其中一人蓦地后退,将吊着木桥的麻绳砍断。
仅剩的四五人,狞笑几声:“断了你的帮手,看你还怎么护这个娘们!”
宋濯面容肃静,不回应他们,偏头,低声对姚蓁道:“公主,跟紧。”
姚蓁用力点头。
宋濯缓缓提起剑。
贼人齐齐扑上来,面色狰狞,杀红了眼。
宋濯一面应对,一面又要分出心神护住姚蓁,额角渐渐渗出汗珠。
姚蓁虽然畏惧,被他护住,又觉得安心。
她不曾将畏惧表露出来,只是一双眼眸流露出忧忡目光,面容还算镇静,紧紧跟着他的动作,以防自己拖累他。
吊桥绳断,掉入湍急河水中,侍从禁卫来到对岸,距离太远,他们过不来,只能瞧着战局,焦灼万分。
姚蔑担忧姐姐,眼瞧着姚蓁被团团围住,终究还是孩子心性,“哇”的哭出声:“皇姐!阿姐!!”
哭喊声遥遥传过来,姚蓁听见,分了心神,脚步微顿,未能跟上宋濯——
耳后扬起一阵刺骨的冷风,姚蓁知道,是有人趁机偷袭。
她惶然不已,浑身血液逆流,一时作不出反应。
宋濯余光瞥见,寒声道:“找死。”
千钧一发之时,他手臂猛一发力,将姚蓁扯进怀中。剑尖削断姚蓁一缕散落的碎发,宋濯目光微凝,足尖一抬,踢开砍向她的那柄剑,连同贼人一同一脚踢开。
她腰肢纤细,身姿柔软,倒入他怀中。
宋濯单手拥着姚蓁,怫然动怒,面容沉郁,剑起剑落,极快解决掉余下几人。
……
他丢开染血的剑,撤离几步,鼻息略重,看向姚蓁:“没受伤罢?”
姚蓁从他怀中惶惶抬眼,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的发髻在混战中散乱开,乌发贴着惨白的唇瓣,面颊上泛着病态潮红,眼睫挂着泪,楚楚可怜,哪里还有半分公主威仪。
方才她当真是吓坏了,以为自己即将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荒郊野外。
宋濯松开她,她足底趔趄,站不稳,犹豫一瞬,又将她扶住。
他的手臂被她握着借力,两人挨得极近,她垂落的长发缠在他的臂弯中,滑进他手心,水一般流泻。
宋濯垂眸,盯了一阵,没有出手拨开。
两人行至河畔,与对岸众人遥遥相望。
姚蓁小声道:“过不去了。”
宋濯道:“嗯。”
她的手搭至宋濯的衣袖上,用了一点力气攀住,抬眼看宋濯,眼眸中泛着潋滟水光,柔声道:“怎么办?”
宋濯目光逡巡一阵,发现他们那边还有另一条小径可走,只是可能要绕些路。
而他们所在的地方也有路通往城中。
他便把自己的打算同姚蓁说,一边说着,一边打手势给对岸的侍从看,示意他们绕行,至城中再汇合。
侍从颔首,一一应下。
安排完,宋濯偏头看向姚蓁:“公主,还能走吗?”
姚蓁仰头看他,琢磨着他话中含义,缓缓点头。
她的眼眶还因方才的惊吓而泛着薄红,下颌尖尖,衣裳单薄,娇躯在微微颤抖,身后是滚滚的浑浊河水,仿佛下一瞬便要将她裹挟其中。
宋濯目光微动,松开她,向前迈了小半步,又这返回来,侧身看她。
她欲跟着他,然而又踉跄一下,站不稳,往前一扑,下意识地揪住身旁可以借力的东西,一把抓住他的手。
宋濯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姚蓁歪头看他,又垂首看二人相牵的一双手,眼睫颤动,眼眶在宋濯的目光中,一点点由薄红变得绯红。
她轻声道:“你别丢下我呀……”
声音酥酥柔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与娇气,猫儿似的。
宋濯浓黑眼睫垂落,目光落在她牵着自己的手指那只柔嫩小手上,没有回应。
最后,他缓缓摇头:“不会。”
他没抽出手,任凭姚蓁将他的几根手指紧紧攥住。
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宋濯眉心微蹙,足下步伐快了许多。
走出几步,他忽然顿足。
目光沉沉,看向姚蓁牵着自己的那只手。
目光向上,流连至姚蓁泛红的脸上。他探手摸了摸姚蓁的额头,滚烫滚烫,汤婆子似的。
他的手很凉,姚蓁趁机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烧红的脸颊上,满足地小声喟叹。
宋濯目光沉沉,盯了她一阵,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推开。
他面庞俊挺,神色还算温和,眼神却微冷。
姚蓁尚且存有几分理智,因他微凉的手回神后,便倏地将他松开,两人拉开距离,她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心中犹豫,拿不准是否应当抬眼看他,怕自己不妥当的行为惹他生厌,他会将她丢在这荒郊野外。
然而她等了一阵,宋濯并未出声责备。她支着混沌的脑袋,悄悄抬眼睨他,他清凌凌的目光浅浅从她身上略过,面容淡然平和。
姚蓁顿了顿,想,这人虽瞧着冷了些,相处起来,却并没有那样疏离,她此前是狭隘了。
血腥气仍萦绕在鼻尖,宋濯难以忍受,步履稍快了一些。
姚蓁在马车上颠了许久,本就精神恹恹,又发了热症,提着裙摆追他,鼻息急促,怎样也跟不上。
她心房急跳,身侧萦绕着的浓重的血腥气直冲鼻腔,竟将她逼得气血翻涌,两眼一翻。
宋濯留心着身后,听见脚步声慢了下来,回头,恰好瞧见她摇摇晃晃、即将晕倒在地的模样。
他长臂一捞,将她扶稳,她跌跌撞撞扑入他怀中,双目紧闭。
宋濯紧紧盯着她,沉声唤了一句:“公主?”
姚蓁丝毫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他眉头紧蹙,沉沉看了她一阵,将她拦腰抱起,疾步往人烟处赶去。
第 8 章 情愫
暮色降临,夜幕从东方缓缓升起,缓缓吞噬着光明。几点星子缀在夜幕之上,忽闪忽闪。
乡野小道,两侧零落散布了许多林木与田地,远处犬吠声此起彼伏。
宋濯抱着还在昏迷的姚蓁,步行许久,终于寻到了一座农庄。
农庄不大,几十户人家,皆是屋舍简陋,仅供防风避雨。
他走到一间不那么简陋的木门前,抬手叩门。
门中人应着:“谁呀?来了来了!”
“哒哒”脚步声响起,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一声响,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农家大婶,瞧清楚他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模样,愣住,大气也不敢出。
她磕磕绊绊道:“这位、这位郎君,光临我家,有什么事吗?”
宋濯在敲门时,便想好了说辞。
他躬身一礼,缓声道:“阿婶,我乃是一名商人,跟从商队运货,怎知走错了路,家……”
他说到这,忽然一顿,不知该如何向旁人介绍姚蓁。
迟疑一瞬,他接着道:“家妻不幸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四处苍凉无人,才冒犯上门求救,借住二日,还望阿婶能施以援手。”
边说着,他袖口翻转,从衣袖底下递出一枚银锭。
农家阿婶的眼眸亮了亮。
她原本还是有些怀疑两人的身份,但目光他们身上打量一阵,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看不清姚蓁的脸,只觉得她身条纤细柔软,恰好几个做完农活的庄稼汉回村,途经她家门前,对比之下,反而愈发觉得此人风度翩翩,气质出尘,疑虑打消大半。
她探出头,左右顾盼一阵,将他们请进房中。
她家壮丁皆不在,家中只有她和儿媳,屋舍空闲,刚好拾掇出一间无人住过的干净房间,供宋濯和姚蓁歇息。
阿婶做不惯细活,便将儿媳唤出来。她的儿媳略懂医术,家中有些草药,女大夫挑出几味药,阿婶便依照儿媳的指示去煎药。
这间屋舍,是阿婶家最大最宽敞的一间,但对于宋濯来说,还是小了一些。
便是连进门时,都得要宋濯低着头进入,才能保证他的头不会磕到门楣。
姚蓁被他安置在床上。
房舍中点着一盏油灯,明明灭灭,宋濯端坐在床边,回想女大夫说过的话。
“药还没煎好,这儿有一点白酒,你先用帕子蘸些酒,抹在她的肘窝、腋下,可以先降降温,让她不那么难受。”
她走后,宋濯捏着帕子,眉尖微蹙,身形凝滞,许久未有动作,置若罔闻一般。
蓦地,门被人叩动几下,宋濯偏头看,女大夫端着药汁走进来,将药碗搁在木桌上,笑了笑:“药煎好了。”
她将药放下,目光落在一旁瓷碗中,不曾消减过的酒水之上,又悄悄看向略微不自在的宋濯身上,眨眨眼眸,退出去。
宋濯拿起小匙,舀出一些散发着清苦气的药汁,用手背触碗壁,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后,将姚蓁的头扶高一些,用枕褥垫在她背后,端起药汁,喂她喝药。
她依旧昏迷不醒,却在药汁入口后,眉心紧蹙,轻轻咳了两声,小声嘟囔着说了两句什么。
宋濯放下药碗,俯身,侧耳听了一阵,辨认出她说的是:“好苦,不要喝。”
他摸了摸袖中,还剩一些饴糖,便拨开一颗,喂进她口中,待到她紧蹙的眉心微微松开,便又舀了一匙药汁,喂进她口中。
甜苦味交织在一起,非但没能中和苦涩,奇怪的味道反而让姚蓁愈发抗拒,紧紧抿着唇,不让他喂药。
宋濯尝试几次,勉强让药汁入了口,她即使昏睡,仍旧将药汁吐出。
幽黑的眼眸中,渐渐流露出不耐之色。
他骤然起身,掠起的风将火光搅动地明明灭灭、摇摆不定。
他身量高,微微俯身,身下浓黑的影子便将姚蓁整个儿覆盖住。
许是察觉到什么,姚蓁不安地往被中缩了缩。
——然而已经迟了。
宋濯捏着她的下颌,转身端起药碗,送到她唇边,她下意识地挣扎,双腿踢着被褥,双手向外推,胡乱挠着他端着药碗的手、精瘦的小臂,喉中发出抗拒的低哼。
她那点力气,又在病中,对宋濯起不到丝毫伤害。
宋濯纹丝不动,待将药汁全部灌入她口中,又抬高她的下颌尖,确认她将药汁吞咽入腹,才松开手。
药汁又苦又涩,灌进喉咙时,顷刻将姚蓁的眼泪逼了出来,粘在纤长眼睫上。
她的唇上沾着药汁,被迫咽下时,红唇翕张,在烛光下,是惊心动魄的美,病弱气反而让她像一只精魅。
她紧蹙眉,求他,说不要,太苦了,十分难以忍受的模样,神色痛楚。
而宋濯长身玉立,冷眼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丝毫不为所动。
姚蓁迷迷糊糊,似醒非醒,眉心皱了一阵,趴在床边,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太苦了,真的是太苦了。
苦到姚蓁想落泪,这般想着,她也果真落下眼泪来,委屈巴巴地。
她侧卧在床上,未曾睁开眼眸,泪水却落得凶,很快将枕头沾湿一片。
她哭的无声,过了好一会儿,当宋濯拿着帕子,难以忍受脏污,想要为她擦净唇边的药汁时,指腹不小心碰到她的脸颊,才发现她已哭得险些要背过气。
他面色依旧淡然,思忖片刻,将她扶起,用帕子擦净她脸上的泪水。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
像姚蓁曾经拍他的后背一样,他模仿着她的力道,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温声道:“睡罢。”
–
昨夜姚蓁睡下后,宋濯伏在床边,也歇下了。
他一贯准时入寝,准时起身,因姚蓁耽搁了一些时辰,已是打破了他的习惯。
因为他一时错误的称谓,旁人以为他与姚蓁是夫妻,迫不得已,只得由他来照顾姚蓁。
他按时醒来时,天色尚未亮,天幕上星子闪烁,璀璨明亮,不见月影。
他俯身,手背因承受了许多时辰头的重量,微微发麻,脖颈也有些不适。他坐着缓解一阵,欲起身出去,走出几步,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摸了摸姚蓁的额头,热度已经褪去。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去,姚蓁眼角还留有一些泪痕,此时正睡得香甜。
他起身向外面走去,打了一些水,净一遍手,再净一遍,“哗啦啦”的细微水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他总疑心,这双手上沾了血。
就算没有血,也染了许多血腥气。
他甚至难以忍受身上这件染了许多旁人气息的衣裳,即使他仔细检查许多遍,未曾染上血或者药汁一类的浊物,但仍旧想要换下来清洗,可今非昔比,他没有旁的衣裳可以穿,只好压下喉间翻涌的难受,勉强继续穿着这件衣裳。
白日进城后,他一定会将它换下。
鼻尖前,还萦绕着姚蓁身上那种淡淡的女子香气,他的衣袍或许也染上了一些,宋濯闻到了,但还算不怎么抵触,默默地又净了一遍手。
等他清洗完,已经过去了许多时刻。回到屋中时,入座后,却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俯身摸了摸床榻。
——被褥掀开,没有人在。
宋濯的眉尖微微一跳,长手压在腰身上绑着的短剑上,用气音低声唤:“姚蓁?”
无人应他,他稍稍拔高音量,又唤了一声,依旧不得回应。
宋濯鼻息略急,立即翻找火折子,将油灯引燃。
他的袖子有些宽长,动作时,火光险些将袖口也引燃,还好他动作算快,及时避开。
火光渐渐燃起来,照亮了整间房舍。
仔细看去,床上的确没有人,淡青色绣鞋歪倒在地。
而原本该在床上躺着的姚蓁,此时正站在与门相对的窗子旁。简陋的格子窗被她推开一道缝隙,她好似在吹风,长发微微飘起。
宋濯的鼻息缓缓平复。
他收回抽出短剑的那只手,走到她身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姚蓁忽地转过头,眯眼打量他一阵,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直呼本宫名姓?”
宋濯面色平和,许是怕惊动屋舍外面人,低声应:“臣是宋濯。”
他的声音本就低,刻意压低之后,愈发低磁,落在姚蓁耳畔,她感觉有些异样的麻,不适应地往一旁侧了侧。
她的小动作,落进宋濯眼中,便是她在畏惧他。
他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向前走,在距姚蓁一步之遥时,驻足,目光沉沉,打量着她。
烛火朦胧,床上的帷帐又遮住了一些光,因而宋濯未能在第一时间瞧清,她未着鞋袜,赤着足,身上仅着一件蝉衣,窈窕身姿,影影绰绰。
宋濯闻到了一些有些浓的酒气。他皱皱眉。
起先他以为,是女大夫端来的白酒,酒味散开,弥漫在屋舍中。
渐渐的,他察觉到了异样。
——不对劲。
酒味浓重处,就在他身旁,准确来说,是从他面前的姚蓁身上弥漫开来的。
他疑心姚蓁打翻了酒碗,唤她。
姚蓁转过身,酒味果然更浓了。
宋濯笃定自己的猜测,问:“公主,你可曾见到床榻旁,茶案上的一只白碗?”
姚蓁点点头,柔顺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轻轻荡漾:“瞧见了。”
她一开口,酒味更浓了。
宋濯问:“碗呢?”
姚蓁指指窗棂:“在这里。”
宋濯定睛看去,冷冽的目光落在碗上,碗并没有被打碎。
他皱着眉,端起碗。
旋即他发现了不对。
碗是反着放的,他往窗棂旁走近了一些,并没有闻见酒味。
酒味是姚蓁身上的。
他问:“碗里的酒呢?”
问出这话时,他便猜到了结果。
姚蓁迟钝的看向他,睫羽轻颤两下,道:“……